10. 三生有幸憐孤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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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梅的話攪得我無心安睡,許是因為折騰了大半日,雖心中煩悶,我仍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屋中光線昏暗。

屋內窗扉緊閉,有些悶熱,我下床撐開窗子,才發現天色已暗了,紅日已隱沒了蹤跡。

這一覺,竟睡了如此久!

我斟了一杯茶水喝了,瞟到屋內的架子上的銅盆裡盛放著清水,心中已知曉是周彥華準備的。睡了這些時辰,我的頭腦有些發昏,過去洗了一把臉,又簡單地挽了發髻,整了衣衫,方才推門下了樓。

樓下寂靜一片,堂屋、前後院無一人。

我院前院後地找了一圈,依舊不見人影,心中不免狐疑。

再次回到堂屋,樓上福多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我看見福多正揉著雙眼低著頭從屋內出來,徑直朝我的房間而去,他似乎沒看到我。

我趕忙開口叫住了他,跑到樓梯處對著他招了招手:“福多,下來。”

福多的眼眶微紅,眼裡似乎還殘留著淚水,他才走了幾步路,我又看到阿姊從福多屋子裡出來,不由得大驚。而看阿姊的情形,她似乎也哭過。

我已猜到他倆因何事而煩惱哭泣,突然不敢麵對兩人,到嘴邊的稱呼怎麼也叫不出口。

我怔怔地看著阿姊帶著笑臉一步步走向我,直到她來到我身前牽過我的一隻手,我才猛然回過神來,竟然極不自在地掙了掙。然,阿姊卻死死地抓著我的手,叫過身後的福多,便牽著我來到堂屋裡坐下。

想到我並非爹娘的親骨肉,麵對昔日親近的姊弟,我顯得局促不安、慌亂無措。

阿姊抓著我的手,滿臉喜色地說道:“今日娘帶你與周先生去占卜問期了,我趕到時,人都散了。你們的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啊?”

瞧阿姊這般模樣,她竟是一點也不知曉在月老祠發生了何事!而看她與福多眼眶微微發紅,我更是不解,強笑道:“不提這事。你與福多怎麼哭了?”

阿姊臉色陡然一僵,極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後才強裝鎮定地說道:“福多舍不得你,倒惹出了我的眼淚。”

我看看阿姊,再看看福多,兩人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如此,我已斷定阿姊這話是在糊弄我。當下,我也不指出,阿姊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周先生孤身一人,你嫁給他也少了許多不自在和麻煩。兩個人過日子,日後有了孩子,即便苦了一些,也痛快些。”

我早已知曉阿姊在夫家過得並不如意,好在她當年執意要嫁的男子還算體貼她。因此,她即便在長輩那兒受了委屈,也從不會在娘家這兒訴苦水。此時,她雖未明說,從她簡簡單單的話語裡我也知曉她心中是有怨言的,隻是不好點破。

而我,也早已認清了一個事實:身為女兒身,隻能認命。

我無意中看到福多的眼神,他撞上我的目光,竟躲開了,這更令我生疑。我知曉阿姊必定跟他談了我的身世,不然,他不會見了我就顯得不自然,顯得隻想要躲著我。

他若是躲著我,便說明——我真的非爹娘所生。

我所有的記憶都與魚家相關,記憶中的人和事都來自白水鄉,而福多自小便喚我“姊姊”。我還記得他三四歲的模樣,還記得他尿了褲子隻顧哭鼻子,多次都是阿姊抱著他哄著他,我在一旁逗著他。那時,爹娘忙著山地裡的事務,一直都是阿姊照看著我與福多,及至我長大些能幫襯著些,福多才漸漸與我親近了許多。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是爹娘的親女兒,甚至因為爹娘對阿姊的偏愛而心生不滿。如今想想,我又有什麼資格不滿?

阿姊許是看我心神不寧,並未與我多說,囑咐我些許暖心的話,便回了佟家。

而福多依舊拘謹,多次欲言又止,見我總是有意無意地盯著他看,他弱弱地喚了聲:“姊姊……”

我淒涼一笑:“你還認我是你姊姊麼?”

福多驀地抬頭,篤定地道:“打我記事起,你就是我二姊了!”

聽了他這句話,我的心口猛地一顫,眼圈一熱,險些又落下淚來。我微微仰頭,逼回眼中的淚水,抬手擦了擦眼角,複又低聲說道:“大姊跟你講了什麼,你都跟我講講吧。”

福多顯得有些為難,我擠出一抹笑容:“你既然還當我是二姊,就與姊姊說說。”

福多猛地起身:“大姊囑咐過我,讓我彆說!”

我道:“你不說,總會有人告訴我。我想聽你說,你也不會隱瞞欺騙我對不對?”

福多苦惱地皺眉,六神無主地來回走動,我也不催他。最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停住腳步看著我,那眼裡全是關愛和擔憂之色,我的心口暖暖的。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緩緩地開了口:“我說了,你彆多想。姊姊,不管你是否是我親姊姊,可從我出生至今,你一直都在這個家裡,我也一直當你是親姊姊。”

我點頭微笑,知曉他所說都是知心話。

我想,若不是陳秀梅將我的身世捅出來,福多怕也是被埋在了鼓裡。從來,他的一聲聲“姊姊”都是發自內心的;而阿姊明知我並非爹娘的親骨肉,在我因為爹娘偏心而與她慪氣時,依舊毫無憤懣,卻總是什麼都讓著我。

能有這樣不是家人甚似家人的親人,我又何必因為陳秀梅的一番話而獨自苦惱呢?

隻是,締結姻緣一事……

我已不作他想,而福多已將我那不為我所知的身世講了出來。

我是未滿周歲時,被阿爹從山上的一個山洞裡撿回來了。當時,我的身上有著些許銀兩和生身父母留下的字條:

望路過的好心人收留救濟。

當時,與阿爹一同撿到我的還有陳家的老太爺,因陳家在白水鄉是富有人家,阿爹本意是想讓陳老太爺將我領養,陳老太爺當時也同意了,願意將我養在他大兒子的名下。可將我抱回去後,卻遭到了大兒媳的強烈反對,還硬說我是陳家大兒子與外麵的女人生的野種,即便當時阿爹一直在旁作證,陳家大兒媳毫不退步。無法,阿爹隻得選擇自己撫養。

抱回家,阿爹將我的情況與阿娘說了,阿娘沒說什麼,算是同意收養我。

隨後,阿爹便叫過當時才不到三歲的阿姊,指著我對著阿姊說:“珍兒啊,爹跟你找了個妹妹回來,喜歡麼?”

阿姊眨著眼睛打量著我,而後眯著眼笑著使勁點頭:“喜歡!”

事實上,從阿爹在山洞裡發現我後,我就一直在哭,此時見了阿姊雖哭得沒之前凶,仍舊抽抽噎噎不止。阿姊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嘟噥了一句:“爹,妹妹是不是餓了呀?她……她咬我手指呢。”

隨後,她又問道:“妹妹有名字麼?”

對於名字一事,爹娘卻犯難了。

阿姊見兩人一臉為難,當下便提議道:“爹,娘,妹妹就叫美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