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前塵舊夢月夕夜(2 / 2)

起身,我對艙內的兩人說道:“艙內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

張慶延猛然看向我,張口欲言,卻終究閉了口。而周彥華,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便朝我點了點頭,隨後低聲囑咐了一句:“夜裡風涼,少坐一會兒。”

我並未等他把話說完,迫不及待地出了船艙,自然沒留意到周彥華的神色,也不想再去聽那兩人的談話。

這一刻,一個人坐在船板上,望著頭頂,一輪明月高懸在黑漆漆的夜空,那冷清的光似乎能穿透人的皮膚滲進人的心裡。

白水鄉的月亮又大又圓,仿佛伸手可觸。我突然很想問問周彥華,外邊的月亮會比白水鄉的月亮更漂亮麼?

他想要回到長安,我應該放他離去。

隻是,如果他回去了,我又該如何?

深秋的夜,涼如水。

我在船頭才坐了片刻,便感覺身子有些發冷,隻得抱緊了雙肩。

身後,有腳步聲接近,輕盈而緩慢。我微微偏頭,看到張慶延正朝我走來,我趕緊扭過頭不想要理會他。而他,隻是走到我身旁盯著燈火葳蕤的河麵,輕輕歎息了一聲,才道:“美珠,你真的不記得那年的事了麼?自從你落水醒來後,似乎不認得我了,也十分不待見我。”

我聽不懂他的話,但他的話又令我十分疑惑。

我不知,那段被我刻意遺忘的、不願觸碰的記憶是否與他有關?

思及此,我不禁微微抬頭去看他,他也正低頭看著我。黑夜裡,他的目光深沉而哀傷,我突然不敢直視,心裡卻慌亂起來。

“接我的船來了,我得走了。”他突然走到我麵前,背對著我說道。

聽聞,我下意識地眺望遠處,果真見前麵的一艘船正緩緩向這邊靠攏。這時,他又回頭笑著看我,輕聲道:“美珠,祝福你。”

我張了張嘴,想要開口道謝,不知為何胸口堵得難受,一個字也吐不出。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走上船頭,不由自主地起身跟了幾步,也沒留意周彥華是何時過來,劃槳穩住了船頭。

我還想要向前走,周彥華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焦急地叫了一聲:“美珠!”

而此刻,我的一顆心全放在了張慶延身上,看著他跳上前來接他的船隻,我掙開周彥華的手掌,向前跑了幾步,哭喊了一聲:“延哥哥,我記得你!”

淚水模糊中,我看見張慶延回身看著我笑了,一如從前。

那個陪我下水抓魚、撿珍珠的延哥哥,無論刮風下雨,還是豔陽高照,總會孜孜不倦地前來我家的人,我為何就能將他忘記,甚至害怕去回憶與他相關的一切?

我的腦中隻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記憶,拚湊不完整。我費力地想要去回憶,卻想得頭疼欲裂。

往來船隻漸漸淹沒了我的視線,我抬手擦了擦臉,才發現流了滿臉的淚。夜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周彥華走上前,展開雙臂輕輕抱住了我,待我停止抽泣後,他才低頭看著懷裡的我,低聲詢問了一句:“他走了,我們去艙裡。這裡風大。”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想回家。”

周彥華沒有提出異議,隻道:“你去艙裡坐著,我送你回去。”

我推開他,突然有些不敢麵對他,低聲道:“你隨意找個地方靠岸,我想一個人回去。”

周彥華並沒有很快給出回複,我知曉他是擔心我會出事,我便抬頭扯出一抹笑:“你放心,這來來往往的都是鄉裡鄉親的,我一人回去沒甚大礙。”

周彥華依舊不放心,卻也沒再多說什麼,隻道:“你回艙裡,我找個能靠岸的地方。”

我上岸後,趁周彥華係纜繩的間隙,並不與他告辭,快速鑽進三三兩兩的人群裡,隻管埋頭奔跑,聽到後邊周彥華焦急的幾聲呼喊,我也沒有心思理會。

此刻,我隻想要去一個地方,證實腦中那段模棱兩可的記憶。

月夕之夜,明月高懸,是白水鄉的不眠之夜。

我一路奔到山腳下,回頭看身後並沒有人追上來,便一鼓作氣地跑上了山道上。

夜晚,我並不敢獨自一人上山,而現在我的身上沒帶火折子,即便心中害怕,也隻得硬著頭皮一步步向著記憶中的地方走去。

好在今夜風清月明,大樹遮天的山裡仍有稀稀拉拉的月光灑落進來,我也得以借著月光一路摸索著前進。偶爾聽見樹木、草叢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我加快腳步,也不敢回頭去看身後,一心隻想著快些到達曾令我望而卻步的山洞那兒。

張慶延,我原本就記得他。隻是不知為何這麼多年來,沒人在我麵前提起他,而他也似乎從我生命裡消失了般。若不是今夜意外得以相見,聽到他離去前的那番話,我甚至想不起,他曾經帶給我的快樂。

我一路回憶著往昔的點點滴滴,一路摸索著記憶中的路線,等終於看到黑夜下的那個山洞時,我再一次卻步了,甚至想要逃離這裡。

然而,我的腳底像是生了根一般,硬是挪不動分毫。

淚眼模糊中,我仿佛看見了滿地的鮮血,以及那張令我憎恨又害怕的臉。

我原本忘記了那張臉,此刻,腦中卻滿是那個人的麵容。

我記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將那個人推倒在地,隨後,他的腦後便流出了許多鮮血……似乎是死了。

我抱頭蹲坐在地,咬唇痛哭,腦海中的記憶一點點清晰,卻令我萬分痛苦。

那日,也是月夕之夜。

那年的月夕之夜,張慶延說好來我家屋後的柳樹下找我,我早早就等到了此處,等著盼著能早些見到他。等到夜色漸近,等到的不是他,而是從外地流落到白水鄉的一名流浪漢。

當時,流浪漢初入白水鄉時,已是奄奄一息,被張慶延家裡人發現,喂了些飯食給他,倒救了他一命。流浪漢無處可去,又不想餓死,便求張家能給他口飯吃,他什麼活都能乾。張家人實誠,看他可憐,就留他在家裡做農活,而他的確賣力,張家也因此留下了他。

我見是流浪漢,微微皺眉,看他老實巴交的模樣,又不忍為難他,輕聲問了一句:“是延哥哥讓你來的麼?”

流浪漢那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一臉錯愕,懵懵懂懂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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