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幸得執手念君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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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以來,阿娘再也不放心我獨自出門,並三申五令地叮囑我不能再見張慶延。我未想過要主動去見張慶延,然,阿娘的態度卻令我愈發生疑,這背後似乎有著我不知曉的過往。而這些年來,張慶延故意躲著不見我,也許與阿娘有關。

好幾次,我耐不住心中的疑問,當著阿娘的麵問了出來,阿娘總不做出回答,一再叮囑我安心等著嫁人,與周彥華好好過日子。

我並不想讓這件事困擾自己,阿娘既然說是為了我好,我再刨根究底問下去,最後的結果,怕真的會害了我。

因此,我也打算放下此事,聽從阿娘的話,一心一意縫製著喜服。

鄉裡姑娘的嫁衣都是自個兒縫製出來的,又因周彥華在此處孤身一人,這婚娶一事無人替他安排,這喜服自然沒人替他準備,我隻得夜以繼日地挑燈為他縫製。

我畢竟是待出嫁的姑娘了,也不能時常跑去見周彥華,雖沒什麼不妥,但也有人愛閒話,我隻得忍下心頭的思念之情,決心這段日子不再見他,權且讓福多送些東西與他,福多也頗自覺地將他所知曉的有關周彥華的情況告知了我。如此,我也不至於總是懸著一顆心。

阿娘因怕我一個人悶在屋子裡無聊,特意將阿姊從佟家接了回來,陪著我說說話兒解解悶兒。

佟亞群半月前回來過一次,在家住了不下十日,便又出去了。阿姊雖想多留他住幾日,但也知曉過日子並非如先前那般,可以日日黏在一塊兒。因此,阿姊十分歡喜回家小住,並帶回了佟秀明。

佟秀明長得像佟亞群,一張小臉肉乎乎的,我總愛捏著他的臉蛋逗弄他,他卻十分不喜被人如此對待。而他卻不哭,隻是睜著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恁是看得我心裡發慌。此後,我也不敢再如此逗弄他,生怕他那眼睛能將我瞪出個窟窿來。

這日,我正在屋子裡縫製著喜服,阿姊推門進屋笑吟吟地坐在我手邊。我放下手中的活計替她斟了杯茶遞到她麵前,她正拿著桌上的喜服瞅著,再看向我時,眼裡是溫柔的笑:“小魚兒這手是愈發靈巧了,這喜服上的花鳥都活了,周先生若是知曉你如何為他縫製了這身喜服,心裡該會樂了。”

我坐下,從她手中拿過喜服,睇她一眼:“大姊彆打趣我。他是何出身,綾羅綢緞該是見多了,又怎會瞧得上咱們的東西,隻要不嫌棄就好。”

阿姊歎道:“周先生雖出身富貴,卻也不是貪慕虛榮之人。你看,他來了這些年,可從未嫌棄家裡人,也沒見他低看鄰裡鄉親。”

我嗤鼻:“他沒處去嫌棄。”

家破人亡,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高官厚祿,已成昨日黃花。他如今能在此有一處安身立命之處,也是上天的好生之德。即便有朝一日,他重回長安,重回朝堂,與我又有何乾?

何況,他承諾過我,會為了我,留在白水鄉,與我做一對平凡夫妻。

看到阿姊,我又想到她與佟亞群如今的狀況。為了生計,佟亞群遠走他鄉,歸期不定,阿姊卻隻能帶著佟秀明在家守著,苦苦等著丈夫回來。這樣的日子,我不敢想象,若他日周彥華為了生計也不得不留下我與孩子在家等著他,我又會如何?

此時,我因沒見著阿姊帶著佟秀明,隨口問了一句:“小外甥呢?”

阿姊笑道:“跟著福多耍呢。這孩子不愛黏著我們女人,他爹在家時,整日黏在他身邊,平日裡也是跟著屋裡的叔叔伯伯和哥哥弟弟耍。”

我驚道:“福多不是出去了麼?”

阿姊點點頭:“如此也好,我們姊妹許久未好好說說話了。”

而阿姊與我說的也多是嫁為人婦之後的賢良淑德,再便是在我耳邊細細說了閨房之事。我因經曆了一遭,此刻聽聞阿姊此話,心裡有鬼,也不敢胡亂應答,隻得不停地點頭稱是。而阿姊見我麵頰紅透,憂心忡忡地說了一句:“小魚兒,周先生不比鄉裡其他男子,說話辦事可能斯文些,什麼事都愛藏在心裡,這點你倆倒是挺像。你若不嫌姊姊嘮叨,姊姊便勸你一句,這夫妻間,有什麼話還是當麵說得好,各自藏著掖著,到頭來隻會苦了自己。”

我笑道:“難得姊姊沒替他說話,可仍是連我也貶損了一番。”

阿姊笑著點了點我的頭:“我看你是聽不得我說他的不是。這不還沒嫁過去,就這般護著他了?”

我無力反駁,隻好不理,專心地縫製著喜服。而阿姊見我手頭正忙著,在我這兒小坐了一會兒,便出門去尋福多與佟秀明去了。

午間,我困得有些睜不開眼,繡花時不當心教針尖戳破了指尖,指尖上的血粒染上了紅豔豔的喜服,雖不顯眼,依舊是毀了最初的樣子。我將指尖在嘴裡含了片刻,盯著喜服上的血漬看了又看,隻得拿出一匝紅線,準備在此處繡上花,如此也能遮掩過去。

我因困倦,坐在桌邊撐著頭打了一會兒盹,卻被門外的敲門聲驚醒了。

我坐著清醒了片刻,便朝門那邊問道:“是誰?”

門外傳來一道低緩的聲音:“是我。”

周彥華!

他不是在學堂,如何跑到我家裡來了!

這段時日,為少惹些閒話,我也沒怎麼見他。對此,他也從未說過什麼,過來我家也多是為福多而來,即便後來見了我,也有著一個由頭。

不過,阿姊出門了還未歸,家裡就隻有我一人在,周彥華許是見家裡沒人才找到了我吧。

白水鄉一帶,民風淳樸,白日裡即便院門大敞,也不會出現什麼偷盜現象,也隻是偶爾有調皮的孩子進門看到喜歡的東西會拿走,回家被家裡大人訓斥過後,又會來道歉。

我理了理發髻,整了整衣襟,這才從容不迫地起身去開門。

周彥華手中捧著一篩子黃橙橙的橘子,進屋徑直將橘子放在了窗邊的桌案上。他回身打量了我片刻,似見我精神困倦,臉上露出幾分愧色:“我是不是吵著你歇息了?”

我搖了搖頭,走到桌邊取出一隻乾淨的杯子,斟出一杯涼茶遞到他手中:“你跑過來的麼?怎麼都是汗?”

說著,我便掏出一方手絹,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漬。當我注視著他時,發現他正微微笑著盯著我看,我撇了撇嘴,胡亂替他擦了幾下,便回到桌邊坐下。周彥華也隨我坐下,擱下手中的杯盞,目光卻是落在了桌上的喜服上。我心下著慌,在他未拿過喜服前,忙起身將喜服和針線收納在懷,慌慌張張地放進隔間的衣櫥裡了。

再回到桌邊時,周彥華滿臉不解地看著我:“為何不讓我看看?”

我白他一眼:“過兩日做好了,就給你送去,那時你再看個夠。”

周彥華微微一笑,我越過他的肩頭看到了桌案上的橘子,便指了指那邊:“你不是在學堂授課麼?上哪兒摘得這些呢?”

周彥華道:“一位學生家裡送來的,福多說你愛吃,我便抽空給你送了過來。”

我走到桌案邊拿起一顆黃橙橙的橘子,回頭對他笑道:“你不會都送來了吧?”

周彥華起身走到我身後,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即便愛吃,也不要貪嘴。這東西吃多了易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