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夜半私語釋前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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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彥華麵無喜色地看著我,我卻不敢對上這責怪中略帶寵溺的目光,隻管埋頭喝湯。

這頓飯算是安安心心地吃完了,我也得以不用再忐忑不安地麵對周彥華。

我從不知曉陳秀梅是何時離去的,而周炤卻因為周彥華冷落陳秀梅一事,拉著他在書房裡談了許久的話。我雖牽掛著兩人的談話內容,自然不能毫無麵子地去聽人牆角,隻得做些活計轉移注意力,也趁此打發下時間。

夜裡躺在榻上輾轉難眠時,搖晃的燭火下映照著冷清冰冷的屋子,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淒涼。反正睡不著,索性披衣而起去屋外走走。

我想到院中的墨菊開得正盛,便徑直朝前院走去,卻見靜謐空曠的屋宇間,如豆燈火從堂屋□□出,在黑夜裡格外惹眼。見狀,我加快腳步進了堂屋,卻沒見有人在此,穿過屋子,冷清清的夜色下,周彥華一襲青衣立於花前月下,目光專注地盯著麵前一簇簇墨菊。

許是聽聞身後的動靜,他微微側身回頭,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屋簷下的我。

雨後的夜空清冷明亮,一彎冷月高懸,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霜,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愈發清冷矜貴,與我之間如同隔著漫無邊際的銀河。我走不進他的世界裡。

我呆呆愣愣地看著他,他目光平靜,漆黑如墨的眼眸裡映著點點星光,愈發不可捉摸。

我已然知曉我的到來擾了他的雅興,本想就此離去,不知為何竟生生地定在了原地,心裡卻在期盼著他能開口挽留我。猛然察覺到自己這份可笑的心思,我又在心裡暗暗罵自己沒有骨氣,明明下定決心不能原諒他,不能陷進這份情愛裡,卻偏偏總是狠不下心來。

就在我下定決心轉身之際,周彥華終於開了口:“既然來了,就陪我賞賞花吧。”

我原是為他的這番邀請而高興,回過神之際,卻又說道:“大晚上的,賞什麼花?夜裡寒氣重,你早些進屋歇息吧。”

周彥華的嘴角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而後一步步朝我走來,自然親昵地握住我的雙手,笑意連連地說道:“美珠,謝謝你。”

我從他手中抽回手,冷聲反問:“謝我什麼?”

周彥華回頭看了看院中的一簇簇墨菊,銀白月色下,那一簇簇花朵花瓣如絲,花色如墨,此刻卻如同鍍上了一層霜,獨具韻味,質樸無華,端莊穩重,於灑脫嫻靜處多了一份飄逸清絕,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對於養花一事,我本無周彥華那般的閒情雅致,然,因最初的那份心意,這院中的花木我日日都會悉心料理。這眾多花木中,我卻偏偏喜歡上了這如墨般的花兒。

此刻,周彥華指著那一簇簇花,嘴角噙著一抹笑:“這些花兒,你照顧得很好。謝謝你。”

我嗤了嗤鼻,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轉身就要離去。周彥華也不再逗留在此,隨同我一道進了屋子,我不好拉下臉趕他出去,隻得若無其事地寬衣上床歇下。

然而,我才解下披在外邊的披風,周彥華便擁著我坐在床沿,這令我十分反感。想到昨晚的一切,我更是羞憤,伸手推開他幾分,他隻是看著我道:“我什麼也不會做,隻是看看孩子。”

說著,他便抬起左手輕撫上我的腹部。如此這般,我也不能狠心拒絕他,低頭看著他愛憐又謹慎的模樣,心口微暖,竟盯著他出了神。

忽撞上他抬起的目光,我趕緊收斂心神,卻聽他問道:“他有沒有鬨你?”

我嗤笑一聲:“這才不滿三月,他哪裡鬨得起來?”

周彥華欣慰一笑:“如此便好。我看你近來的胃口也好,沒什麼不良反應,我也放心了。”

說來也怪,阿姊懷佟秀明時,最初嘔吐得厲害,我卻一丁點兒不適也沒有,也不知是好是壞。然,大夫說了,隻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這樣就能利於胎兒的發育。

看著周彥華的模樣,我動了動嘴唇,低聲道:“隻要你們不惹我生氣,這孩子定能健健康康地成長。”

周彥華麵色微凝,隨後,柔聲寬慰道:“我與炤兒叮囑過了,她日後不會再與你為難。”

我冷哼一聲:“她如何待我,我不在意。隻是你,你總讓我……總惹我傷心。”

周彥華慌忙捉住我的雙手,輕聲道:“美珠,我要是哪裡做得不好,你當麵與我說。有時候,你不高興,我卻不知曉哪裡做錯了。”

“你說我醋勁大,我就是醋勁大。”我突然感到委屈,索性將積壓在心中多日的委屈一股腦地講了出來,“你若待我是真心的,就要記得你承諾我的事,不要與陳秀梅糾纏不休,也不要再去惦記長安的舊人。”

周彥華一手攬過我的肩,一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珠,低沉又堅定地說道:“自你之後,我不會再有彆的女人。”

我靠在他的懷裡,囁嚅著:“那你……心裡還惦記著她麼?還愛她麼?”

周彥華的手臂頓了頓,我察覺到不對勁,微微仰頭看他,他似乎陷入了回憶裡。我心裡一冷,失落地拂開他的手掌。周彥華猛然回過神,盯著我,許久才道:“美珠,我不想騙你,但你要信我。”

我撇了撇嘴:“如何?”

周彥華頓了許久,才緩緩地道:“我與她雖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但畢竟做了七年的夫妻,她也一直儘心儘力,即便我常常冷落她,也從不會有任何怨言,因此,我一直敬重她。若說沒有絲毫情義,那也是自欺欺人。”

我從不認為周彥華是無情無心之人,因此也更加確信那長安女子在他心裡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若不是他家族蒙難,他怕是不會為了保全他的妻兒而放棄與他相互扶持的妻子。

周彥華看了看我的臉色,見我臉色平平,又接著說道:“後來,因朝中格局動蕩,家族遭難,她家裡人逼著她與我和離,她抵死不從。我本不想連累她,便順著她家人的意思,與她和離。若不是我以孩子生死相脅迫,她怕是也難逃一死。”

周彥華的臉色露出濃濃的悲哀之色,我即便心裡不舒服,卻又生不出最初的反感抵觸之意。然,我不想再去聽他的這段往事,想要開口打斷他,他忽而定定地看著我,濃濃悲哀的目光下,染上了絲絲柔情。

他笑著說:“遇見你,我才知世間的兒女之情如此折磨人。最初,我不懂你忽冷忽熱的態度,想要接近你,卻又怕你見怪,惹你不高興。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你爹娘處得知你的心意,我有些不敢相信。相處一段時日,我卻總是想著你,想要時時刻刻見著你,這種感覺很奇怪,直到確定了你的心意,我才敢接近你。”

我聽著他的這些話,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見他始終專注深情的目光,我不由得回想起了這些年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相信他的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

早些年,我即便知曉他的心意,卻從不敢奢求他能向我吐露出來。

如今,他卻當著我的麵說了。

不是謊言,是發自內心的情意。

他念著長安舊人又如何?如今,我才是他的妻子!是我讓他嘗到了情愛的滋味,讓他可以脫離原本屬於他的一成不變的長安生活。

這裡有青山綠水環繞,有我愛著的一切,平靜祥和,才是他要追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