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中年男子什麼都不知道還一副討人厭棄的醃臢模樣,鬆煙看他愈發不順眼。
他回到秦雲息身邊站定,隻聽秦雲息側過臉吩咐了他幾句,他眼中一亮,連忙稱是,身形一閃便悄悄離開了。
先是織雲絲,再是裴大公子的乳公,明眼人都瞧出了這件事情不對勁,但是看八卦是古往今來人們不變的愛好,何況此時圍觀的還是知州府裡的趣事,他們更是興致盎然,一時間各種聲音嘈雜起來,交頭接耳揣測著事情發生的原委,口若懸河頗為有趣。
江落聽著說的最歡的人,已經講出了好一段恩怨情仇愛情糾葛大戲,其狗血程度讓她這個穿書的人也不禁說一句歎為觀止。
真是臥虎藏龍、高手在民間啊。
江藺仍是一副淡淡的樣子,隻是偶爾落在沉浸在“故事”裡的江落身上時,會掠過幾絲笑意。
棠娘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走到這一步,不是說隻要自己按照少爺的指示走,不僅能除掉裴昭,還能進裴府,就連她肚子裡這個孩子也能上裴家家譜嗎?
可是現在的情形,怎麼和少爺說的不一樣?
棠娘的父親,可沒有他女兒的心計和心性,聽到那個領著他們過來的“大人”的嘶吼聲和嗚嗚噎噎的抽搐,他一顫一顫的,隻覺得那就是自己等會兒的樣子。
因為心裡有鬼,所以格外害怕,總覺得自己也會被人使勁折磨疼到冷汗直滴。
他跪倒在地上,左右四顧,看著彆人的眼神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準備溜走,自私涼薄可見一斑。
棠娘手疾眼快把他抓了回來,低聲道:“爹,你以為你走了,就可以逃過一劫嗎?”
“那。那要怎麼辦?”老漢的嘴唇都在顫抖,然後猛地瞪了棠娘一眼,“我就不該聽信你的話,還真的以為跟你這麼一鬨,我就享福了。”
棠娘哼笑一聲,懶得多說話。
這樣自私自利的爹,她要是不為自己打算,隻怕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
現下雖然狼狽,但也不是全無辦法。
她本就是弱質女流,加之又身懷六甲,想必大多數人還是對她憐惜大於厭棄的,她要是稍微
賣點慘,弄不好就可以糊弄過去,之後的事情,便之後再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直起身子,剛要開口,婉轉嫵媚的聲音還沒出來,便被打斷了。
“大夫,就是這位姑娘,您來給她看看。”鬆煙領著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的郎中,走到棠娘麵前,一副乖順的樣子,笑得靦腆從容。
棠娘一下子握緊拳頭,塗了鮮紅色蔻丹的指甲,一下子戳進掌心嫩肉裡。可是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她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聲,嘣、嘣、嘣像是要從自己的嗓眼裡迸出來。
就算是織雲絲、就算是乳公,也隻能說明自己是那個用來算計裴三公子的人,隻是個工具罷了。
可是現在……要是自己真被人把了脈,那她就成了算計裴三的人了,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她一個激靈,瑟瑟發抖,把自己團成一團畏懼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身體強健,不需要把脈。”
鬆煙眯著眼睛,頓時覺得自家主人這一步走得對極了,臉上笑意不變,手下卻是絲毫不留情麵,直接一折棠娘的手臂,對著大夫道:“大夫,您來好好診一診脈。”
老郎中行醫數十年,雖然這一遭讓他頗為疑惑,但是當手指觸到患者的脈搏時,他就又恢複了遊刃有餘的模樣,先是捋著胡須仔細用左手診脈,沒過一會兒又換了右手。
等到他終於把手收回去的時候,棠娘隻覺得後背出了一身的汗,被風一吹冷颼颼的。
“這位娘子沒什麼事情,就是肚子裡麵是雙胎,雖然月份還淺,但是也要注意保養,小心身體。”
雙胎?
月份還淺?
老大夫隨隨便便幾句話,卻像是突然扔了幾個大雷一樣炸開。
“不是說是年初懷的身子嗎?怎麼月份還淺?”
“雙胎可是不容易,顯懷要比一個孩子早得很,說不準這女子的孩子到底是誰呢!”
……
棠娘聽著這些言語,就好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直直插/進她心裡去。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竭儘全力嘶吼道,一把抱住走過來的裴昭的腿,聲音哀戚,“少爺,這就是你的孩子啊。”
裴昭眉眼間滿是戾氣,絲毫不見憐惜地將棠娘一腳踢開,厭煩道
:“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幾個月了?”
還沒聽到棠娘的回答,老大夫就先說了:“三個月,快要四個月了。”
裴昭突然笑了起來,此時人們才發現傳聞中不學無術的裴三公子有一副好皮相,俊美無儔、精致清雋,一笑像是引來一室花開。
隻是他的聲音卻含著恨:“現在是七月,往前推四個月,我當時可不在津州,我看你這次準備怎麼陷害汙蔑我。”
三四月份的時候,裴昭去了京城,這件事外人不知道,裴府裡的人可是知情的,這樣一來,就算鬨到裴知州麵前,也不能輕易把臟水潑到裴昭身上。
“除此之外,我還帶了一人過來。”鬆煙看著剛剛灰心喪氣的裴昭恢複了幾分精氣神,鬆了口氣,對他拱手說道。
裴昭自然知道這人站在自己這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現在珍惜每一份好意,也不像之前那般目中無人,拱手還禮:“多謝郎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