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淡淡回答:“你最好是。”
這一世的付淩疑與上一世偏差實在有點大,徐應白免不得對他不太放心。
“你長得太紮眼,刑部那邊有人見過你,”徐應白將麵具遞給付淩疑,“把麵具戴上。”
付淩疑雙手接過麵具戴好,這張麵具嚴絲合縫地遮住了他下半張臉,隻露一雙鋒利黝黑的眼睛。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徐應白後麵出了門,李筷子立侍在馬車旁,見到徐應白過來恭謹地彎了腰,伸出了一隻手。
徐應白一手搭在李筷子的手背上,借力上了馬車。
付淩疑的目光寸步不離,在看到徐應白搭在李筷子手背上那蒼白修長的指節上時,危險地暗了暗。
他下意識按住了自己腰間的長匕,麵具遮擋下,他咬著自己的唇,很快就嘗到了一股血腥氣。
然後他鬆開了腰間的匕首。
冷靜,付淩疑告誡自己,一定要……乖順聽話。
馬車停在宮門外就不能行進,徐應白自然也不會帶著李筷子和付淩疑進去,他們隻能在宮門外等候。
徐應白掀開車簾下馬車,未等李筷子反應過來,付淩疑已經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徐應白扶著他的手下馬車。徐應白微微一愣,但還是將手放在了付淩疑的掌心。
徐應白幼時得過寒症,後來一直沒好,身上留不住熱氣,全身都冰冰涼涼像個雪做的人。付淩疑卻不一樣,他的掌心是溫暖甚至有些熾熱的,隔著黑色的布帶仍能覺察到,是以襯得徐應白的手越發寒涼。
付淩疑本就下壓的眉眼,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
兩隻手的相觸隻是片刻的事情,很快,徐應白就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付淩疑微微屈指,他的指尖留戀著徐應白留下的溫度。
他眷戀地看了看自己仍帶溫度的指尖。
很快就有大臣朝徐應白圍了過來。
雖說徐應白說讓付淩疑跟過來認人,但絕沒有要給付淩疑引薦的意思,一切都要付淩疑自己來看。
他緊緊地看著這些人,將他們的麵容與姓名印在腦海中。
兵部侍郎曹樹,兵部尚書付柏溪,吏部侍郎梅永………左相房如意……
徐應白在這群老狐狸的言語交鋒之下遊曳自如,絲毫不落下風,淺淺交談幾句後,就和眾人一起往宣政殿那邊走去。
果不其然,一上朝,禦史台那邊就開始猛參徐應白。
一參他膽大妄為,目無陛下,回長安十日竟然一日未來參見陛下,向陛下述職,實乃藐視聖威;二參他幫扶奸佞,竟然任由肅州州牧楊世清作威作福,而不趁此機會剿滅楊世清;三參他為將無能,一戰四月才打退烏厥,死傷無數,勞民傷財…………
跟著徐應白同去的曹樹聽到如此厥詞簡直不可置信。
朝廷隻給他們派了兩萬兵馬,對付烏厥騎兵已是捉襟見肘,竟然還想要他們去打擁兵六萬的楊世清?!那楊世清早就和烏厥沆瀣一氣,若不是徐應白私下派人談判,早就揮刀把他們圍住了!
曹樹一步邁出就要反駁,卻被自己的頂頭上司付柏溪給拉住了。
曹樹震驚地看著剛才還和徐應白談笑甚歡,恨不得和徐應白稱兄道弟的付柏溪。
“臣身體抱恙,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的事情,”徐應白出列回答道,“至於述職一事,臣也將其寫為奏折,夾於戰報交給了陛下。”
“臣在家中休養,自也是陛下的意思。”
“至於肅州楊世清,”徐應白向魏璋行了一禮,“陛下並未下令攻打,自有陛下的深意,臣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徐應白句句都在說坐在金鑾寶座上的魏璋,明裡暗裡說禦史管得太多,越俎代庖,手伸到了皇帝的前麵。
“至於林大人說的最後一條,”徐應白神色淡然,轉頭看向一旁臉都綠了的林臣年,真誠道,“臣一介文官,自是不比武將。”
“林大人若是如此不滿,想必對用兵之道必然熟稔,若烏厥再次來犯,還望林大人敢為人先,儘忠報國。”
朝廷上頓時一片啞然。
誰都記得幾個月前皇帝陛下在龍椅上聽到烏厥來犯冷汗直流的樣子,楊世清和寧王指望不上,隻能從長安調集兵馬前往前線。
但問及有誰願意領兵作戰,竟是無一人請命。
魏璋是個惜命的主,朝臣們顧念他是皇帝,自然也不肯諫言什麼禦駕親征,武將們軟飯吃多了,也沒有誰敢帶著兵馬去應對驍勇善戰的烏厥騎兵。
最後是徐應白站出來說:“臣自請前往。”
這下禦史台的官員們都無話可說了。
“還有何事要奏?”上了半個時辰朝的魏璋顯然已經不耐。
他吊著一雙三白眼,麵頰消瘦,目光掠過底下的朝臣:“無事就退朝。”
立侍在一旁的老太監劉莽得了皇帝的眼神正要開口,徐應白搶先一步道:“臣啟奏。”
“臣奏請征兵操練,”徐應白說,“以充實長安守衛。”
魏璋皺了皺臉,顯然他不太願意征兵操練,軍費是一大支出,國庫的錢花在了上麵,他拿什麼錢去求仙問道呢。
徐應白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晉靈帝和他爹晉幽帝不愧是父子,一脈相承地喜歡求仙問道,以尋找長生之術,多玩樂幾年為己任,對於朝堂之事無甚興趣——隻要皇帝是他們就行了,況且他們養了那麼多朝廷命官,又不是讓他們吃乾飯的。
但徐應白要有兵。
他看著高台之上的皇帝,緩緩道:“陛下,唇亡齒寒啊。”
言下之意,長安若是保不住,您還能安安穩穩當皇帝嗎?
魏璋眼神一暗。他好歹是皇帝,自然聽得懂徐應白的意思。
“太尉所言極是,”魏璋拍手道,“那一切就都交給太尉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