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酒樓(1 / 2)

蕭陸將信將疑,但還是依言在第二日午時來到了仰嘯堂。

仰嘯堂是長安最興盛的酒樓之一。酒樓裡麵裝潢貴氣,炭火不斷,更有許多伶人在此賣藝,冬日有諸多達官顯貴來此飲酒作樂,借酒暖身。

蕭陸剛一進門報了身份,便有店小二笑盈盈地上來引他往二樓走。

二樓有獨間,小二將蕭陸引到其中一扇門前,屈身道:“大人,就是這了。”

蕭陸伸手推開門,看見一個穿著厚重狐裘的男人正坐在案前斟茶,見他推門進來,隨即溫聲喚道:“侯爺。”

正是因為重病幾日沒有上朝的徐應白。

徐應白示意蕭陸在自己麵前坐下,語氣抱歉:“我身體抱恙,便以茶代酒,還望侯爺見諒。”

蕭陸卻沒工夫計較這些,急急忙忙道:“太尉大人,您為何要舉薦本侯為主帥,本侯打不過那烏厥人……”

他不是沒上過戰場,可敗多勝少,碰上勇猛衝擊的烏厥騎兵,除了四下潰逃,也做不了其他的。

“不用侯爺打得過,”徐應白將沏好的茶遞給蕭陸,“隻要將阿古達木擋在嘉峪關外即可。”

蕭陸愕然。

不用打得過?

“阿古達木此次南下攻城,是為奪糧,如果嘉峪關久攻不下,糧草不足,他自會退去。侯爺隻需修築工事,操練士兵,堅守不出,若見其主動進攻,以防守為主,耗著他便可。”徐應白不疾不徐地解釋:“應白看過侯爺的戰報,也看過這些年來的戰事錄。侯爺雖是敗多勝少,但敗幾乎都在進攻戰,而獲勝則多在守城。”

“侯爺有守將之能,”徐應白道,“應白信您能守住嘉峪關。”

蕭陸聞言心中微動,自從戰場退下以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相信他的能力。

知遇之感湧起,蕭陸又聽見徐應白繼續道:“如今嘉峪關缺少兵馬,”徐應白歎了口氣,“紀明善戰不善守,此戰還得仰仗侯爺。”

蕭陸雖已有心,但還是有些疑慮:“可本侯已經有數年未上戰場,嘉裕關事關重大,雖聖旨已下,但本侯實在不敢應戰,稍有差池,大晉不保,本侯就是千古罪人,侯府滿門也……。”

他的疑慮,徐應白自然也看得分明。他入世之前,雖大半時間是待在玄妙觀,卻也逛過大河,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不會不懂人情世故。

蕭陸有忠義之心,但關心自己一家老小,對出征有憂慮,也是人之常情。

這也是徐應白為何要把人約出來這一遭。

想要人誠心為自己辦事,總得拿出些態度來。

“侯府這邊,有應白在,應白發誓一定會護侯府周全,”徐應白溫和而堅定地對蕭陸許諾。他一邊說,一邊直起身來,朝蕭陸行了一道跪禮,“應白懇請侯爺前往嘉裕!”

蕭陸大驚失色,想要將徐應白從地上扶起來,徐應白卻以手覆額,向蕭陸叩首。

這可是大禮,蕭陸驚詫地看著這謫仙一般的人跪地求他。

“應白無人可信,無人能用,隻能靠侯爺了。”

徐應白此言讓蕭陸長歎一聲。他確實明白一些徐應白的難處,如今重病未愈,還要為朝廷上下奔波,翻找滿朝文武也找不到能替代他去往嘉峪關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蕭陸想,這才走投無路找了自己吧。

況且上一次在宣政殿,若不是徐應白反應夠快,或許自己就得因為一句失言招來滿門禍患了。

思及此,蕭陸已下了要去嘉裕的心思……橫豎不過是死,若是不接這一道聖旨,皇帝那邊也有文章可做。況且若嘉峪關失守,中原淪陷,倒不如搏一把,前往嘉裕,也算全“忠義”二字,不辱沒門楣了!

“那蕭某的家人,就仰仗太尉大人了!”蕭陸向徐應白抱拳道,“蕭某定會竭儘全力守好嘉峪關。”

兩個人對著輿圖聊了一會兒布防,蕭陸一邊聽,一邊不自覺點頭,感歎這文官堆裡麵,竟真出了個武將!

說了快一個時辰,蕭陸才意猶未儘地起身離開。

雅室內,放在案幾上的茶已經冷了。徐應白卻又斟了一杯,正要喝的時候,一隻手輕巧地從他手上把茶杯順了下來。

徐應白掀開眼皮看了看那被重新放到桌上的茶,也沒生氣。

付淩疑跪坐在他對麵,周身漫著強壓也揮之不去的戾氣。他把杯蓋放好,壓著冷戾的聲音解釋:“這茶冷了。”

這聲音一出,徐應白覺得整個雅室都冷了,茶壺裡麵都能倒出冰碴子。他挑了挑眉,伸手拿了個空茶杯轉了一會兒,把杯子扣回去,聲音清潤溫和:“我從前未覺,你還愛管這些小事。”

付淩疑的目光沒離過徐應白一刻,他頓了一會兒,儘量把聲音放得溫柔,卻顯得略有僵硬,把進來換熱茶的小二嚇得起了身雞皮疙瘩:“這不是小事。”

徐應白聞言將目光定在付淩疑身上。

實在是奇怪極了。

怎麼能差彆這麼大呢?徐應白皺著眉頭思索,按道理來說,前世今生的付淩疑應當是一個性子才對,怎麼前世那個一開始對自己橫眉冷對,性子好不容易才被磨好,今生這個卻乖得有點不像話……甚至對自己很關心。

好生奇怪。

難不成這一世的付淩疑轉性了?

思考了好一會兒,徐應白那運籌帷幄的腦子也沒在付淩疑身上想出什麼花來,反倒又惹得頭有些疼。

陳歲和步思時說過他不能思慮過重,不然易發頭疾。

徐應白抬手抵住額角,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暗道這具身體實在不行。

尖銳的疼痛漸漸消散下去,徐應白同小二拿了張油紙,把案幾上的桂花糕、綠豆糕從碟子裡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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