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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火 羽漱臨風 80402 字 8個月前

陸景文怎麼還在這?

林北石思緒混亂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外頭還在刮風下雨,九月末的天氣有些涼, 他小心地起了身, 光腳踩在臥室裡的地毯上。

這地毯是陸景文在林北石住進來不久後讓人鋪的, 毛毯整體是米白色的, 零星有些花草星星的圖案, 觸感毛絨絨的, 圍住了整張床和床旁的飄窗。

飄窗上麵放有小書架和小書桌,還疊有一張小毯子,林北石伸手把那張毯子勾到手裡麵。

他一邊走,一邊將毯子張開, 將那毛毯子慢慢蓋到陸景文身上。

椅子上的人似乎察覺到什麼, 微微動了動。

林北石頓時有些緊張, 準備鬆開自己掖著毛毯一角的手, 起身逃回床上。

但緊接著, 陸景文就睜開了他那雙褐色的眼睛,抬手一下子捉住了林北石將退未退的手腕。

那一截腕骨被陸景文修長的指節嚴絲合縫地扣起來。

林北石霎時僵住了。

興許是因為天氣轉涼,陸景文又隻穿著單薄的家居服,林北石感覺他的手心很冰,仿佛剛從湖水裡麵撈出來一樣。

而自己的腕骨是溫熱的,兩相對比,林北石被冰得蜷了蜷自己的手指。

“啊……對、對不起,”林北石頓了頓,他乾笑了兩聲,磕磕絆絆地開口,“我……我怕你冷來著,我不是故意吵你的。”

兩個人湊得有些近,說話間,陸景文幾乎能感受到林北石輕淺的呼吸,還有那灰蒙蒙的雙眼投過來的目光。

手心的腕骨也熱,熱得陸景文有些發慌。

這是年輕的,滾燙的,是帶著被養回來的,蓬勃的生命力。

一股腦傾瀉在他的麵前。

那樣的近,近到快要突破安全的距離。

陸景文有些難耐地偏了偏頭,胸口火燒火燎地疼。

“是我睡眠不好……”陸景文的聲音壓得很低,“不是你的問題。”

話語間,他緩慢地,一根一根地鬆開了扣著林北石的手。

林北石如蒙大赦,趕緊直起了身,不自在地往後退了幾步。

陸景文摩挲著自己的指腹,上麵殘留著讓他無法忽視的,麵前人的體溫。這溫度甚至讓他感覺到燙。他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鐘,這會兒已經四點七分了。

淩晨溫度低,確實會有些冷。

陸景文站起身,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他的動作略有凝滯,後背傳來的酸痛不禁讓他輕皺了一下眉。

但很快,他就恢複如常,語氣裡帶著歉意:“不好意思,不小心睡著了。”

“有沒有嚇到你?”

林北石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有點惶恐:“沒有沒有!”

“那就好,”陸景文的聲音很穩,語調仿佛天生帶著上位者的冷靜淡然,“今天周六……繼續睡吧。”

榕城市區嚴禁補課,即便是高三生,都能有周末時間。

林北石聞言點了點頭,往床邊退,坐在了柔軟的床墊上,目光有些忐忑的落在陸景文身上。

“我先出去了。”

察覺出林北石的不自在,陸景文看了一眼合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外頭已經不打雷了,但還在下雨,風呼啦啦吹個不停。

陸景文的語氣像在照顧自己的晚輩:“記得蓋好被子,不然容易著涼。”

“好好休息吧。”

林北石在黑暗中忙不迭點頭。

門哢噠一聲合上。

陸景文出去了。

林北石深吸一口氣,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隻露了半個腦袋出來,活像個火腿腸包子。

他迷迷糊糊又睡了三個小時,起來的時候已經七點了。

林北石打開門,看見門上依然貼著一張紙條。

早餐在桌子上,今日降溫,大雨,如果出門,記得穿厚些。

備注:雨天出門不便,已備專車接送,如需出門,務必聯係該電話。

林北石把便利貼揭下來,折好拿進房間。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紙盒子,裡麵有著一罐星星和一遝折好的,花花綠綠的便利貼。

他把新的放進去,把紙盒封好放回原位。

早餐是青菜瘦肉粥,外加牛奶和雞蛋。牛奶放在恒溫盤上,非常熱乎。

林北石三下五除二把它們全吃乾淨,收拾好碗筷,換了厚實的衣服出門。

出門前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乖乖撥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的男人,讓林北石直接到地下車庫找他。

“車牌號是榕A……”那男人停頓了一下,“榕A47589,銀色SUV。”

林北石點頭應好,開門去乘電梯。

地下車庫很大,林北石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那輛銀色的SUV和車前穿著休閒西裝的年輕男人。

孫南濤也看見了林北石,他低頭看了好幾眼手機裡麵自家老板不知道從哪裡摳出來的藍底證件照,反複確定了照片和麵前的人是同一個。等確定完,他快步向林北石走過去,同時伸出了手。

“林先生好,我叫孫南濤。”孫南濤自我介紹,“是過來接送您的。”

林北石拘謹地和孫南濤握了手,笑了笑:“我叫林北石,叫我小林就好了,今天謝謝你啊。”

孫南濤擺手示意不用:“不客氣,應該做的。”隨後他給林北石拉開了車門,請他坐到後座。

SUV很快啟動,緩緩駛出地下車庫。

孫南濤一邊把車開出去,一邊借著後視鏡好奇地打量後座的林北石。

那份戀愛合約是孫南濤擬的,他自然知道後座這個叫林北石的男孩是合約方之一。隻不過他沒想到,林北石本人竟然是這樣的人物,跟個高中生似的。

而且真人與那張藍底證件照裡的少年也略有差彆,他本人頭發絲相比照片長得多,也柔順得多,垂在肩膀那,有幾縷還勾著下巴,像個藝術生。整個人氣色相較於證件照上也好很多,臉也沒那麼消瘦,氣質也有差彆,證件照上的明顯更青澀膽怯,身上的白T恤洗得發黃,看著可憐巴巴的。

真人雖也拘謹,但是看起來就是大大方方又乾淨漂亮。

區彆大概就是摸爬滾打的流浪貓和被精細養著的家貓。

也不怪孫南濤反複看了好幾遍才敢確認是同一個人。

悄悄看了好一會兒,孫南濤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見過林北石。

幾個月前的事了,那次是去開會,自家老板半道上讓他繞了個遠路說要去一趟市醫院看朋友。

那個所謂的“朋友”就是後座上的林北石。

孫南濤記得那時這青年語出驚人,叫了陸景文一聲——“冤大頭”。

這稱呼和陸總屬實不搭,孫南濤和同事蔣芸因為這稱呼還樂了好一陣。

不過……老板也真是,孫南濤在心底吐槽,人都在身邊了就不能發張近期的照片嗎?

發張都有點褪色不知道多久之前還和現在變化很大的證件照乾什麼。

車子開出去地下車庫,光線驟然亮起來,孫南濤這時候發現,林北石寬大的外套裡麵,套的似乎是一件榕城三中的校服短袖……

孫南濤大驚失色。

不怪他不知道,入學這件事是另外一個特助蔣芸去聯係的,孫南濤並不知情。

這會兒孫特助陷入一陣懷疑,覺得世界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難道陸總大逆不道地去拐帶未成年高中生談戀愛了???

雖然這玩意不違法,但是道德上………

不對……孫南濤突然想起來,之前擬定合約的時候,他記得乙方已經成年了。

應該是穿舊衣服或者複讀。

還好還好。

思及此,孫南濤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陸總那麼嚴肅冷淡一看道德感就很高,根本不會乾出格的事情,自己的猜測屬實多餘。

林北石不知道孫南濤心裡的彎彎繞繞,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本數學教輔,專心致誌地看著。

看完一題,路程竟然已經過半,林北石有些驚訝,小聲感歎:“好快啊。”

“我是賽車俱樂部的,”孫南濤說,“所以開得比較快,如果太快不舒服,我就開慢些。”

林北石搖搖腦袋:“不用不用,這樣就很好,謝謝你。”

說完他繼續去翻書頁,孫南濤這才發現林北石在看教輔,不由得在心裡感歎,好學乖巧長得又好看!

他們陸總上哪找的這樣一個對象啊!

車程有點長,孫南濤一邊開,一邊注意後麵有沒有跟車。

開了一大段,並沒有發現有可疑車輛。孫南濤放緩車速,把林北石送到醫院。

等到林北石進了醫院,孫南濤給陸景文打了個電話。

孫南濤道:“已經把林先生安全送達醫院了,路上沒有跟車,您今天早上收拾過一撥跟蹤的人了,現在估計都收斂了,不敢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陸景文的聲音:“嗯,那就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孫南濤笑眯眯道。

他巴不得拿平時工資乾送人工作,多輕鬆啊。

林北石在醫院待了一上午,中午到飯點的時候,他喂林嘉琳喝了點粥。

剛喂完,病房門響了幾下,林北石說了一聲請進,門這才哢噠一下被擰開。

林北石愣了愣。

門口那,陸景文帶著陸景然,神色如常:“小然說想來找嘉琳玩,我就帶他過來了。”

說完他微笑著看了陸景然一眼。

接收到信號的陸景然立刻喜笑顏開:“啊……是啊!”

他咧開一個八顆牙齒的微笑:“沒錯,就是我想來看看……”

他一時半刻不知道怎麼稱呼林嘉琳好,頓了一會兒道:“看看妹妹。”

反正以後哥說過以後都是一家人,陸景然想,叫妹妹肯定不會出錯。

等哥他們定下來了,陸景然想,那以後就真的有妹妹了。

“啊對了,”陸景然拿出一盒顏料和繪畫紙遞給林嘉琳,“這個送給你,老師說,畫畫心情會變好。”

“謝謝你,”林嘉琳彎著眼道謝,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沒送過你什麼呢。”

“不用……不用送,”陸景然一下子磕巴了,“我不缺什麼的,妹妹開心就好了。”

兩小孩立刻湊在一塊了,林北石抬眼看向站在旁邊的陸景文。

陸景文收到他的目光,溫聲開口問:“吃午飯了嗎?”

“還沒,”林北石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自己的目光,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小聲回答說,“等嘉琳睡午覺了就吃。”

林嘉琳抬起腦袋,她的目光落在林北石和陸景文身上。

自家哥哥低著頭,幾乎不看對麵的陸叔叔。

而這位陸叔叔,目光堪稱專注認真,一絲不差落在自家哥哥身上

林嘉琳眼珠子轉了轉,嘴角揚起來:“哥,你現在和陸叔叔去吧,有小然哥和阿姨陪我,沒事的。”

“快去吧,”見林北石沒動,林嘉琳伸出細瘦的手抓住林北石的袖口撒嬌,“不然會餓的。”

林北石拗不過她,眼睫輕微動了動,他抬手揉著林嘉琳的腦袋輕聲說:“好,我現在去,有事給哥哥打電話。”

林嘉琳用力地點點頭,看著林北石和陸景文輕聲慢步地出了病房。

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回神在畫紙上畫出一朵紅彤彤的花。

“小然哥,”林嘉琳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畫筆,“我哥和陸叔叔………”

“到底是什麼關係?”

話音剛剛落下,陸景然已經蹦了起來,如臨大敵地看著林嘉琳。

37 chapter37

◎我也不知道。◎

林北石和陸景文在醫院附近一家逼仄的小炒店吃了午飯。

尖椒炒肉辣得林北石兩眼通紅, 陸景文接了杯溫水遞到他手邊:“喝點。”

林北石咕嚕嚕喝了半杯水,目光瞥見陸景文笑著看自己。

“其實我以前很能吃辣的,”林北石默默撿起一根肉絲放進碗裡麵, “最近沒怎麼吃,就有些不習慣。”

林北石以前還是很喜歡辣口菜的,因為重鹽重辣,比較下飯。但是最近幾個月因為生病忌口, 林北石已經很久沒有吃辣口的食物了。

如今病好了才敢吃一些,隻是林北石沒想到, 僅僅是尖椒,自己就已經受不了了,反而是那些不辣的飲食更得心意。

人果然是很容易淡忘與習慣的生物。

陸景文不吃辣, 但聽林北石這麼說,他伸筷子夾了一片青椒嘗了嘗。

確實辣, 整個口腔都發麻, 他擱下筷子, 對林北石說:“是它太辣, 你少吃些, 稍微過一下嘴癮就好, 不然胃疼。”

林北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吃完午飯兩個人並肩走回醫院,因為靠得近,肩膀輕輕地撞在一起。

林北石意識到了,連忙和陸景文隔開了一點距離, 卻沒想到剛剛挪動一小步, 陸景文的手就扣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不要離我那麼遠。”

陸景文的聲音響在耳邊。

林北石愣了一下。他沒再挪動步子, 維持著原先的距離, 但陸景文沒有鬆手。

他正有些奇怪, 陸景文的手指忽然順著走動的幅度往下麵移,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林北石的手。

虛虛握著,並不扣實,卻又帶著難以拒絕的力量,就像驚雷中的擁抱,雨夜中的陪伴。

仿佛克製,又仿佛放肆

林北石僵了僵,一顆心忽然跳得極快,腦海中突兀地顯出昨夜的情景,陸景文按著自己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自己的脊骨。

他喉結上下滾動,不知道這樣的心緒究竟怎麼回事兒,隻是手蜷了蜷,指尖掃在陸景文的掌心。

陸景文眼睫隨之一顫,褐色的眼眸微動。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不清。

就像兩個人如今合約之下逐漸變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所以他們現在算什麼呢?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個問題。

說是戀人,似乎還差點什麼,可若是說不是,那份簽下的合約第一個不答應。

可真是想不清楚,也悟不明白。

但儘管想不出個所以然,兩個人也一直沒鬆開對方的手。

比起那次在奶茶店外正兒八經的嘗試牽手,這一次牽手仿佛順其自然地發生了,也許是因為雙手的接觸並不深,這一次兩個人看起來還算遊刃有餘,沒有那麼緊張了。

然而實際上,陸景文還是有些緊張,他儘力克服自己的軀體反應,又擔心林北石不樂意,所以不敢握嚴實,但察覺到對方沒有要抽開手的意思,他鬆了口氣。

這會兒天不下雨,但是林蔭大道上的樹還帶著豐沛的水珠,偶爾將葉子壓垮,嘩啦啦掉下來,落在他們麵前。

陸景文開口問:“最近在學校還好吧?”

“還好,同學和老師都很好,”林北石說,“前幾天模擬考了,分數等星期一才出。”

“等成績出來了,老師說………”

林北石頓了頓:“說、說要開家長會,讓……讓家長儘量過來。”

陸景文的眉毛挑了挑。

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班級有家長群,陸景文很忙,並不怎麼在群裡麵說話,但是老師發出來的消息,他都在空閒時間一條條認真看過。

家長會是在下周五上午開,班主任黃予春希望每一位學生的家長都儘量到場。

林北石哪裡來的家長,他那爸媽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

所以林北石已經做好了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的準備。反正前十幾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好,開會那天,我過去。”

陸景文的話音響在耳邊。

什麼?!陸景文說要去給他家長會?!

林北石聞言一下子咬到了口腔的軟肉,疼得嘶了口氣。

“嘶……陸……陸……”他磕巴了好一會兒,“其實……也不用,我可以自己開的,真的!”

“沒關係,”陸景文說,“我那天早上沒有工作。”

林北石愣了愣,不太相信陸景文這麼忙的人會沒工作。

“真的嗎?”林北石問。

“真的。”陸景文回答得斬釘截鐵,“開個家長會的時間,我還是有的。”

“你現在是學生,家長會都是關於學生的重要的事情,我想去聽聽,不然我不放心。”

陸景文說著轉頭看了林北石一眼,發覺人抿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不說話?”陸景文聲音很低,“不願意我去嗎?”

“不,不是,”林北石扯了扯自己的頭發,“隻是,有點不習慣,沒有人給我開過家長會,而且,你也不是………”

林北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嘟嚷似的小聲反駁:“……不是我的長輩。”

“沒事,本來也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況,”陸景文笑了笑,眼底閃著點碎光,他聲音很穩,“要是覺得不習慣,你就把我想象成你哥。”

“我本來就比你要年長,勉強能算半個長輩吧。”

“……如果你樂意,像小琳一樣,”陸景文輕微地一頓,語氣很認真,“叫我陸叔叔也可以。”

林北石差點又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不用,”林北石灰色的眸子震顫,“叫哥就好了……”

他嚇得用了敬稱:“您、您也隻比我大八歲……用不著、用不著叫叔叔。”

陸景文輕微地合了一下眼皮,眼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那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陸景文繼續問。

林北石本來琢磨著上午看林嘉琳,下午去補課,晚上就休息休息或是繼續訂正自己的錯題,倒還真有時間。

所以他點了點頭:“有。”

“那明天晚上陪我去趟慈善晚宴吧。”陸景文輕聲說,“帶你出去散散心。”

林北石聞言磕磕巴巴地應了一聲好。

回到醫院,兩個人一進門,正腦袋貼著腦袋商量要給蝴蝶填什麼顏色的小孩齊齊抬起了頭。

陸景然這會兒看見自己哥哥就開始心裡發虛,怕得要死,眼睛四處亂瞟,手腳也無處安放,心裡默念陸景文不要看他不要看他!

林嘉琳看見兩個人肩並肩,也僵了一瞬間,但她很快就彎起眼睛,輕輕叫了一聲:“哥哥!”

陸景然也忐忑地叫了一聲:“哥。”

“快到點休息了,”林北石給林嘉琳戴上眼罩,“睡覺吧。”

林嘉琳扒拉著眼罩露出一隻眼睛,對陸景然道:“小然哥,我午睡啦,我們有時間再畫。”

陸景然重重點頭:“睡吧,妹妹。”

陸景文將手搭在陸景然的肩膀,語氣平靜:“小然想去哪,回家還是同我回公司?”

“回…回公司。”陸景然隻猶豫了一瞬。

“那我先帶小然回去了,”陸景文轉頭對林北石說,“你好好休息。”

林北石點了點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乖巧。

門很快合上,林北石坐回椅子上,安靜地守著林嘉琳。

床頭櫃那還擺著林嘉琳的畫,大片的綠色草地生機勃勃,美麗的蝴蝶在花叢中穿梭,充滿了生命力。

前兩天主治醫生說,聯係上了兩位骨髓捐贈者,醫院已經開始著手給林嘉琳進行配型。配型時間大概要兩周,如果配型成功,那林嘉琳就有救了。

等病好了,他的妹妹就可以和同齡人一樣健健康康的上學、鍛煉、交友、工作……

不用縮在醫院的病房上了。

他正思索著,病床上林嘉琳忽然把眼罩往上拉了一點,露出她那雙和林北石一樣漂亮的眼睛。

“哥。”林嘉琳看向林北石。

她隱約能看見林北石外套底下那件黑色領色的短袖。她見過這件衣服,榕城醫科大附屬醫院離榕城三中很近,那裡的學生老師很多都會來這裡看病。

護工阿姨推她出去曬太陽的時候,那些學生穿的夏季校服,就長這個樣子。

而林北石在來看自己的時候從不將這短袖穿在外頭,往往會用外套嚴絲合縫地將它擋住,但有時候,林嘉琳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更何況,林北石周一到周五,來看自己的時候,總是挑中午學生放學的時間。

如果沒猜錯的話,自己的哥哥是重新回校讀書了。

而剛才與陸景然的的東拉西扯中,這個猜測,已經被證實了。

林嘉琳有些開心。

兩年前,她哥哥的成績那樣好,本來就應該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棠溪縣是縣中,為了方便統計,要求學生將錄取通知書寄到學校。可是領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林北石前腳剛走,後腳追債的人就撞開家門,她無用的父親拋下她跑了,她在混亂中挨了追債人幾下,頭撞在桌角,整個人發昏。

後來她被送到醫院,檢出來白血病。

而林北石,將自己的通知書,那通往另一扇門的鑰匙,徹底壓在了箱子底下。

現在有機會重新回去讀書,林嘉琳是為了林北石高興的。

但林嘉琳也擔心。

她不清楚現在那位陸先生和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但她明白自己現在還能在醫院治療,自己的哥哥能安安穩穩回到學校,平安健康地站在自己麵前,都依賴那位陸先生。

世界上不會有莫名其妙的饋贈

林嘉琳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要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更不希望林北石為此搭上一輩子。

儘管剛才陸景然麵對自己不依不饒地追問,最後慢吞吞地回答:“我哥、他、他在追你哥……他們、現在、在同居吧、其實我也不太、不太清楚……”

陸景然甚至要伸出四根手指發誓:“但是妹妹……你相信我,我哥他不是壞人!他真的不是!他很認真的,他如果和一個人在一起肯定很好很負責的!”

經過數次見麵加上陸景然拍著胸脯的保證,林嘉琳勉強相信陸景文是個好人。

但她還是擔心,她隻有這一個哥哥,這一個親人。

“怎麼了?”林北石的聲音打斷了林嘉琳的思緒,語氣有些焦急,“是不舒服嗎?”

怎麼叫了一聲哥就不說話了。

“沒有,”林嘉琳搖搖頭,“我有點睡不著。”

“前天有個照顧我的護士姐姐和喜歡的人結婚了,給了我喜糖,”林嘉琳眨巴著眼睛,“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林北石被問得一愣。

他手指蜷縮,指尖回憶起陸景文掌心的溫度和觸感。

“我………”

林北石停頓了一下,聲音輕得近乎歎息。

“我也不知道。”

38 chapter38

◎把腿伸出來。◎

周日白天, 陸景文不在家。

林北石下午在家裡補課。陸景文一共給他請了四位家教老師,分彆補數學、物理、英語和化學。

這些是林北石比較薄弱的科目。

這天下午補的數學。做完一套試卷,林北石忐忑不安地坐在家教老師對麵, 等老師改卷。

家教老師是榕城二中的高級教師,改完卷誇林北石進步很大。

“112分,比上一次高了十三分,”老師指著分數說, “基礎分基本上都拿到了,要繼續保持, 打好了基礎才能繼續攻克難題。”

家教持續了三個小時,從下午兩點到五點。

老師剛走,沒過二十分鐘, 門就打開了。

陸景文提著幾個紙袋進了門。

林北石才轉頭,陸景文已經將手上的紙袋遞給他:“試試。”

“這裡有三套, 看看哪套你喜歡, 就穿哪套。”

林北石的目光瞄了一眼, 看出來裡麵是三套西裝還有三雙鞋, 他一愣, 然後想起來今天晚上要陪陸景文去參加慈善晚宴。

數學題做得太多, 林北石腦子宕機,把這回事給忘記了。

慈善晚宴是正式場合,自然得穿正裝。

他連忙把紙袋接過來:“那、那我去試試。”

林北石把裝著西服的紙袋拿進房間。

他依次把西裝拿出來,三套西裝都不一樣, 林北石對這些了解不多, 隻勉強認出來其中一套是燕尾服。其餘兩套, 一套是藏藍色的單排扣, 一套是黑色的雙排扣。

拿出西裝, 他看到一個袋子裡麵還裝有東西,趕緊伸手把它們掏出來。

掏出來一看,林北石辨認了一會兒,分出來兩隻袖箍、兩隻襯衫夾和一隻肩帶。

林北石比了比那三套西裝,最後拿起那一套最不容易出錯的藏藍色單排扣西服。

他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拿起白色的內搭襯衫先穿上,把扣子扣到最頂。而後他拿起袖箍,準備給自己套上。

奈何一個人套不太方便,林北石又不熟悉這些東西,調節了好一會兒都沒調好,隻覺得這玩意比他之前穿的綁帶高跟鞋還難搞。

他把那沒穿好的袖箍拿下來,又不敢亂放怕難找,乾脆把那袖箍繞了兩圈套在手腕上,撿起手機上瀏覽器搜怎麼快速戴好袖箍。

這時候門被輕輕敲了兩聲,林北石一愣,下意識說了聲“請進”。

那門哢噠一下被擰開,林北石猛地發現自己身下隻穿了件內褲,手頓時一哆嗦,點到了屏幕上的按鍵,手機裡立時傳來聲音。

“襯衫裡麵的袖箍和束縛皮環起到的是固定與裝飾的作用,接下來,我們將會教大家如何正確佩戴袖箍………”

視頻音下,林北石隻穿著件白襯衫和四角內褲,手腕上套著皮質的袖箍,筆直而有力的一雙長腿暴露在空氣中,臉刷一下紅到要滴血。

陸景文顯然被這架勢弄得愣住了,手搭在門把手上忘了放下來。

他的目光淺淺停留在林北石身上一刻,然後迅速地移開了。

“給你拿些領帶和袖扣。”

陸景文微微斂目,十分紳士地不看林北石,他揚起手上拿著的一盒子領帶和用塑封袋裝起來的袖扣:“待會兒試試看哪些合適。”

林北石僵硬地點點頭:“謝謝…謝謝你。”

他一邊說一邊著急忙慌地扯過床上的被子,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下半身給遮了個嚴實,然後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對陸景文笑了笑。

陸景文這才抬起目光,走近林北石,把領帶和袖扣放在林北石身側。

手機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解如何佩戴袖箍。林北石頭痛地把這視頻給關掉了,低著頭恨不得找出地板的縫隙一股腦鑽下去。

太丟人了。

陸景文看著林北石這一臉羞憤欲死的樣,眼裡帶了點不分明的笑意。

“沒事,伸手,”陸景文撿起床上另一根袖箍,“我幫你戴。”

林北石猶豫了一會兒,心一橫,把手伸了出去。

陸景文熟練地給林北石的手臂套好袖箍,沒兩分鐘就整理好了。而後他看了一眼林北石身上的薄被子。

“把被子鬆開,”陸景文說,“我幫你戴襯衫夾。”

林北石感覺自己的臉轟一下熱得更厲害,幾乎要燒起來。

“不用了,不用了,”他連說了兩遍,又被嚇得用了敬稱,灰色的眼眸顫得厲害,“我自己查查怎麼戴就好,不麻煩您,真的不麻煩您!”

“不麻煩,”陸景文說,“一會兒就好了,很快的。”

說著,陸景文低下頭看著坐在床上的林北石。目光相撞,他們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沒過一會兒,林北石敗下陣來,緩慢地掀開了自己的被子。

隻是戴個襯衫夾,很快的,林北石安慰自己。

陸景文拿起一個襯衫夾,在林北石腳邊半跪下來。

他微微俯下身,襯衫和西裝馬甲繃緊,勾勒出他充滿美感和力度的身形輪廓,林北石垂著眼看他,能看見他烏黑的發頂,以及流暢至極的麵部線條

這看起來幾乎有種俯首稱臣的感覺。

而後,林北石抖了一下,陸景文伸手握住了他的小腿肚。

“把腿伸出來。”

林北石僵硬地照做了。

陸景文將襯衫夾套到林北石的大腿上。

黑色的皮質束縛帶勒住白皙的腿肉。

“緊嗎?”

林北石聽見陸景文輕聲問,不知為何,他覺得陸景文的聲音有些啞。

“還……還好……”林北石結結巴巴地回答。

陸景文便將那束縛帶稍微再調緊了一點。他不太敢觸碰林北石的皮膚,每一次接觸到,他都感覺有一股灼燒感從指尖傳過來,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林北石很白,白得有點出乎陸景文的預料。

大腿這個部位,本身就很少見到陽光,比身上其他地方要白得多。

林北石平日裡見到陽光的地方都已經稱得上白皙了,比演藝圈裡麵那些當紅小生還要白……這大腿就更不用說了。

跟一節剛撈出來洗乾淨的藕似的,白生生的,還透著點紅,看起來很健康。

因此腿上極淺的疤便顯得不甚明顯。

陸景文看清大腿上有好幾個仿佛煙疤的痕跡時,呼吸停滯了一瞬。

誰弄的?!

“你腿上的疤……”陸景文深吸一口氣,用儘了畢生的好涵養,才沒有當著林北石的麵罵出來,“……怎麼回事?”

林北石垂著腦袋看了一眼自己大腿那幾個疤。

燙得很混亂,有一個甚至在大腿內側。

不過因為年歲久遠,疤痕淡化,有些印記其實不太清楚了,隻留了十分淺淡的,幾乎看不太出來的,白色或是淺粉色的痕跡。

“……很久以前的了。”察覺到氣氛驟然凝重下來,林北石想對著陸景文笑笑,把氣氛變得輕鬆些,但他終究還是沒笑出來。

“我……我媽逃跑了……他很生氣……我又打不過他,他鞭子抽得不過癮,就用煙燙,我還要上學,他不敢燙明顯的地方……所以就這樣了……”

“現在……”林北石小心翼翼地覷著陸景文那逐漸變冷的神色,和他死死捏著帶子,骨節發白的手,趕緊小聲補充說,“現在沒事了,一點都不疼了。”

陸景文沉默著把三根夾子前後左右夾在襯衫上,他想起來林北石的父親現在還是失蹤狀態。

他最好是死乾淨了。

襯衫夾很快就戴好了,陸景文一起身,林北石就趕忙抓起褲子穿好,又套上西裝馬甲和外套。

藏藍色的單排扣西裝很合身,陸景文第一次帶林北石去買衣服,就從導購員那記下來了林北石的尺寸,以備不時之需。

而後陸景文給他挑了根橙藍撞色的領帶,認真地幫他把領帶打好,又給他戴上一副合適的袖扣。

試了這一套又試了兩套,林北石還是喜歡這套藏藍色的。

這一番拾掇下來,林北石從青澀的高中生變成了彬彬有禮又年輕漂亮的小公子,一派紳士範。

而時間也已經到了六點半。

慈善晚宴在八點開始,七點左右嘉賓就開始進場。

林北石跟在陸景文身邊進了會場,被整個會場的豪華震驚了。他跟著陸景文在會場一個VIP席位坐下,前邊是一個巨大的舞台,待會兒會進行公益表演。

陸陸續續會有人來找陸景文聊天談話,談的幾乎都是公司上麵的事務,林北石聽不大明白,隻是好奇地看著麵前的舞台。

燈光映在他臉上,給他近乎完美的容顏打上一層柔光,那雙灰色的眼眸很有神,折進極亮的一點光芒。

侍應生將牛排放在餐桌上,陸景文抬手結束了自己的談話,轉而去幫林北石切牛排。

林北石誠惶誠恐地被喂了一口,舉手表示可以自己來。

陸景文依言將餐具遞給他,讓侍應生給他拿了杯橙汁。

林北石沒吃過西餐,笨拙地學著剛才陸景文的樣子切牛排。他想了好一會兒,最後慢吞吞地切兩塊出來,小心地將其中一塊擺在了陸景文的盤子裡。

陸景文揚了揚眉,神色一下軟了下來,和剛才與人談話時嚴謹冷肅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也吃一點,”林北石輕聲說,“你晚上還沒吃東西呢。”

“嗯,”陸景文輕輕應了一聲,“謝謝你。”

他咬了一口林北石給自己切的這塊牛排。向來不重食欲的陸景文覺得這塊牛排異常地美味。

他在試著靠近我。

陸景文不由得想。

【作者有話說】

陸總:他在試著靠近我(篤定)

39 chapter39

◎我們養它吧。◎

林北石剛將牛排塞進嘴裡, 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坐在了他們旁邊。

安德蒙穿著玫紅色的西服,領口彆著一個黑色的蝴蝶結,旁邊跟著一個穿著燕尾服的青年。

“嘿, 陸,啊還有林,”安德蒙很自來熟,“好久不見。”

“介紹一下, ”他拉著身邊穿著燕尾服的青年,“這是方延亭, 我和陸的朋友。”

方延亭笑眯眯看著林北石,鏡片後麵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

“你好。”方延亭率先伸出了手。

林北石趕忙起身同他握手:“你好。”

簡單打過招呼,方延亭彆過頭和安德蒙碎碎念:“這也太好看了, 跟藝術品似的。”

方延亭以前是藝術院校的,業餘時間玩攝影, 給他們學校包括但不限於表演專業的同學拍照, 見過不少顏值超高的校友, 有些現在在娛樂圈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顏粉遍地。

林北石這臉……方延亭細細打量了一會兒, 得出結論, 完全不輸啊!

方延亭咋舌:“這都趕上影星了………”

他聲音悄摸的,隻有安德蒙聽得見,但是目光卻沒多加掩飾,落在林北石身上。

林北石對於目光是十分敏銳的。他從前在酒吧打工, 經常要赤裸裸地麵對許多意味不明的視線。按道理說, 長時間麵對這樣的打量, 他應該對這些視線脫敏了, 然而事實上林北石並沒有習慣, 反而敏銳到隻要在同一個區域的人多打量他幾眼,他就會很快察覺,並根據那些目光裡的意味作出反應,或是擺脫逃走,或是硬著頭皮上前去調笑。

他早早就學會了看人眼色。

此時此刻,麵對方延亭沒有過多掩飾的目光,林北石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麵前這位方姓友人的目光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意味,隻是單純的欣賞而已。但是離開酒吧那樣的環境太久,麵對這樣目光,他無所適從,還有些擔心會出醜,在陸景文的朋友麵前丟臉。

彆看了彆看了,林北石不動聲色地垂下腦袋,有些崩潰地在心裡碎碎念。

忽然嗡嗡的震動聲從方延亭的手機傳出來。方延亭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林北石覺得全身一輕,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

方延亭打開手機,看見三人小群裡麵,頂著漆黑頭像的陸景文言簡意賅地發了一句話。

“延亭,不要盯著他看,他會緊張不安的。”

方延亭:“………”

雖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但是這操作真是秀了他這個單身狗一臉呢。

他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專心致誌地看天花板。

安德蒙也看到了這條消息,他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幸災樂禍地看了方延亭一眼。

晚宴很快開場,陸景文上台致辭。林北石端端正正做好,很安靜地聽著。

聽到一半,林北石就聽見身邊的安德蒙問他:“林,陸和你在平時相處得怎麼樣?”

林北石從冗長的致辭中分出心神,有點緊張地回答安德蒙的問題:“……挺好的,他、他人很好。”

話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北石覺得安德蒙和方延亭都鬆了口氣。但林北石自己還繃著後背,等著接下來的問題。

“你彆緊張,”方延亭衝林北石露出一個笑,“我們就是怕景文不知道怎麼和你相處。”

“他以前,過得比較慘,”安德蒙也歎了口氣,想起陸景文在群裡麵一天一小問三天一大問的架勢,有些頭疼,“所以有時候,可能不太知道怎麼和你相處。”

“知道你們相處得不錯,”方延亭笑著,“作為他哥們也放心了。”

林北石聞言,繃緊的背仍然沒有放鬆,安德蒙的話讓他想起來陸景文房間裡那幾個超大的展櫃。

那些展櫃裡麵什麼都有,從貓和狗的動物標本,到初高中的校服,甚至還有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骨頭。

“我……”林北石說,“我覺得他,沒有什麼問題。”

而後林北石乾笑一聲,斟詞酌句地開口:“但,我還挺驚訝的,去他家的時候,覺得他的家那麼大,怎麼就隻有他一個人,也不養點什麼陪陪。”

方延亭斂起笑,沉默一會兒道:“其實他高中的時候養過的,養過三隻貓和一隻拉布拉多犬。”

“不過後來都死了,就沒見他再養了。”

林北石愣了愣,方延亭所說的貓狗數量,和陸景文展櫃裡麵的一樣。

他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恰在此時,陸景文的致辭結束了。

安德蒙起了身,接著上去了,他是一個留守兒童心理健康項目的負責人,也是此次慈善晚宴的組織人之一。

陸景文從台上下來,繞後回自己的座位,走到一半就被人截胡了,幾家公司的老總攔住他,要和他談談項目合作的事情。

這下就剩林北石和方延亭在桌上了。

方延亭見陸景文被攔住,嘖了一聲,轉頭看向林北石。後者拘謹地坐在位置上,慢吞吞地把橙汁喝完,又去吃桌子上量少但做得極其精致的糕點。

糕點有些噎人,他用力咽也還是卡嗓子。

方延亭隨手拿過酒瓶倒了杯酒推過去:“你能喝酒嗎?或者我再叫杯………”

高腳杯裡酒液晃蕩。

林北石已經很久沒喝酒了。

之前那次胃出血之後他就再也沒碰過酒,陸景文也從來不往家裡麵買含酒精的飲料。這會兒他看著方延亭遞過來的酒杯,被噎住的嗓子讓他頭腦發昏。

喝一杯應該沒事。

他伸出手把那酒杯拿過來,在方延亭話說完之前把酒一口全部悶完了!

他喝得急,有些酒液溢出來劃過頸間沒入西裝中,更多的劃過喉嚨,淌進胃裡麵,一路火辣辣地疼,激得他彎腰咳嗽起來。

林北石沒喝過這麼烈的酒。

這不應該是普通的白酒嗎?!他心想,怎麼這麼辣……

為什麼要放那麼烈的酒!林北石想。

真的會有人喝嗎!

方延亭嚇了一跳,趕緊去看瓶身。

這酒是六十八度的白酒………

高濃度。酒量好的都有可能一杯倒。

每桌都有一瓶,但很少有人開。

林北石咳得嗓子疼,眼睛也紅了一圈,臉上浮現出兩抹不知道是咳厲害了還是醉了的紅暈,整個人暈乎乎病懨懨地靠著桌子。

太久沒喝了,再加上頻繁生病免疫力和體質下降,林北石心塞地想,酒量也連帶著下降了。

方延亭眼見此景,急忙給陸景文奪命連環call,讓陸景文彆談事了先來看看他對象。

林北石被這一杯酒弄得暈頭轉向。

他對這感覺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在酒吧工作,陪酒喝醉是常事,陌生是因為他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迷糊中,他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聲音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北石!林北石!”

“沒……我沒事……”

林北石毫無征兆地歪倒在陸景文身上,把頭埋在陸景文的西裝裡麵,雙手無意識地環抱著陸景文的腰。

陸景文渾身上下倏然一僵,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身體反應叫囂著讓陸景文把人推開,陸景文深呼吸著,意識抵抗著身體的條件反射,手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

“隻是……喝醉了……”

陸景文聽見林北石說。

話音落下,他又聽見林北石委屈地小聲抱怨:“酒太烈了……”

說完他就乖乖地抱著陸景文,不動了。

陸景文低下頭,將顫抖的手收回來,捧起林北石的臉左右看了一會兒,確定林北石確實是喝醉了,才放下心來。

林北石沒什麼意識,臉下意識往陸景文的手心貼,烏黑的發絲纏在陸景文修長的手指上,被酒醺得紅透的眼尾沾著點水光。

漂亮乖巧到不可思議。

方延亭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一切,他發誓,剛才林北石把被捧著的臉往陸景文手裡貼的時候,他看見陸景文的眼神飄了一下!

不可言說地飄了一下!

“他……”陸景文的嗓子喑啞,“他醉了,我帶他去樓上休息室休息。”

方延亭麻木地點了點頭,看著陸景文半扶半抱地把林北石帶走了。

樓上的休息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陸景文把林北石輕放在床上,用紙杯給林北石接了點水。

飲水機旁邊是電視櫃,上頭放著個大盒子,陸景文瞄了一眼,發現這玩意兒好像是情|趣用品。

上麵貼著大大的紙條,嚴絲合縫地遮住了裡麵的東西:“愛的盲盒,用需付款,售價4998,給您和愛人一個奇妙夜晚!”

紙條旁貼著一個大大的二維碼。

陸景文:“………”

現在的酒店可真會掙錢。

他沒再給這玩意兒眼神,走到床邊給林北石喂水。林北石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迷迷糊糊抱著被子轉身,蒙好頭就不動了,陸景文看著床上那跟饅頭似的小山包,忍不住笑了。

林北石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被陸景文帶出休息室的時候,他還醉著。

彼時慈善晚宴已經結束了,陸景文駕車帶林北石回家。

外麵又飄起了雨,淅淅瀝瀝打在車窗上。

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半。

陸景文下車,開副駕門,把人半抱出來,一氣嗬成。

林北石軟綿綿的任由他擺弄,但走了兩步,他忽然掙紮著從陸景文懷裡麵下來了。

“你聽見……聽見了嗎?”

他茫然地睜著眼睛,左右張望著。

陸景文怕人摔倒,抓著林北石的手肘不放,語氣很溫和:“聽見什麼?”

“貓……”林北石聲音很輕,語氣卻篤定,“有貓……貓叫。”

陸景文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林北石脫韁野馬似地掙開了陸景文的手,搖搖晃晃往角落裡走,陸景文快走兩步追上他,扶住他的肩膀,打開了手機的閃光燈。

角落裡蜷縮著一個臟兮兮濕漉漉的黑影。

因為被人發現了,它在燈光下驚慌地喊叫著,貼著牆角往後退。

林北石蹲下身,費力地睜大眼睛,說:“真的有……”

是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狸花,大概一個多月大,渾身都是水,應該是被雨淋濕了。

和陸景文櫃子裡的,好像,林北石想。

陸景文看著這貓,眼睫顫了顫。

林北石忽然伸出了手。

陸景文一驚:“等等!小心……”

預想的被貓抓撓沒有發生,林北石精準地捏住了小貓的後脖頸,掏出西服口袋裡麵,那在晚宴上順手塞的餐巾紙,一點點擦掉貓身上沾著的水珠和臟兮兮的雜物。

陸景文垂眸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把昂貴的西服外套脫下來,把那隻小貓嚴嚴實實裹住。

小貓一開始叫得極為淒烈,掙紮得厲害,但漸漸的,它似乎委屈了,它小聲叫喚著,瑟瑟發抖地待在衣服裡麵,往林北石懷裡麵鑽,兩隻爪子緊緊地勾著林北石的胸膛。

林北石抱著它安撫,而後轉頭看向陸景文,小聲地說:“……我們……我們養它吧。”

周遭瞬間陷入一片沉默。

陸景文覺得自己的脊背發疼。

他的聲音很乾澀:“我……”

“北石,我不太,”陸景文緩慢地說,“不太喜歡小動物……”

“但我可以給它找一個好的歸宿。”

林北石定定地看著陸景文。

陸景文垂下眼睫,他幾乎想要在林北石的目光下逃走。

林北石揉著貓腦袋,有些著急地說:“我…我知道了,但還找不到,就先養一會兒……不然……太小了,會死的。”

因為醉酒,他說話斷斷續續,卻難得生動起來,不似之前那麼拘謹:“……就、就養一會兒……好不好………”

陸景文聞言伸手碰了碰貓腦袋。

小貓喵嗚一身,小心地湊近他的指尖。

“好。”

一陣沉默後,林北石聽見了陸景文的回答。

“聽你的。”

40 chapter40

◎這和自己生的有什麼區彆?◎

等抱著貓回到家裡, 已經接近十一點。

林北石酒還沒醒,那高度白酒後勁實在太大,他現在都還處於一種迷蒙的狀態, 抱著貓坐在沙發上,一臉茫然。

陸景文從房間裡麵找來一個乾淨的收納箱,又找了張毛絨絨的小毯子鋪在箱底和周圍。

小貓咪咪嗚嗚地在林北石叫喚,林北石揉揉它的腦袋, 又去撓它的下巴。

陸景文把箱子放在客廳電視櫃前麵,又走到林北石前麵, 彎下腰道:“來,給我吧。”

因為醉酒,林北石的反射弧變長了, 他反應了一會兒,緩慢又小心地把懷裡的那團西裝遞給陸景文。

陸景文把貓接過來, 放到箱子裡麵。小貓剛落到毛絨絨的毯子上麵, 後頭就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陸景文心頭一跳, 扭頭看向林北石。

後者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 揉著撞紅的腦門竭力想爬起來, 腳下卻打滑,怎麼也起不了身。

陸景文哭笑不得,連忙過去把人撈起來。

“還好嗎,疼不疼?”

林北石勉強支起了身子, 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 乾笑兩聲後小聲解釋:“沒、沒事。”

“我……想起、起來去、洗澡, ”他伸手比劃著, 酒勁還沒退下來的臉紅撲撲的, 說話幾個字幾個字地蹦,“頭暈,沒站穩,摔了。”

陸景文看著他腦門那的一道紅痕,又心疼又好笑,扶著他往浴室走。

“你先進去洗,”陸景文說,“我給你拿衣服,等出來再上藥。”

林北石聽話地點了點頭。

浴室門合上,林北石先是捧了把涼水洗臉,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是效果不佳,他神智是比剛才清晰了一些,但整個人還是暈,腳步虛浮,頭漲得要裂開。

在這個情況下,全身上下的行頭不太好脫。林北石哆嗦著手費勁地把外套的扣子解開,把褲子脫了。

外套內的西裝馬甲也很快被脫下來,他抬手偏頭,去解自己的袖箍。但那金屬扣壓得死緊,咬合力十分出色,林北石又因為醉酒頭昏眼花渾身無力,硬摳了兩下愣是沒摳出來,還不慎拉扯到了調節帶,給自己彈了個齜牙咧嘴。

敲門聲這時候響起來,陸景文的聲音在毛玻璃的阻隔下有些模糊不清:“我給你拿了衣服。”

陸景文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那玻璃門開了,林北石伸出了一條手臂,迅速把睡衣從陸景文手裡撈走了。

陸景文看著那隻手臂眉毛一挑,襯衫還沒脫。

怎麼那麼久,還沒脫完衣服。

他想起下午林北石戴袖箍時那無從下手還要查教程的窘迫樣,抬起手輕輕敲了一下玻璃門。

“北石,要幫忙嗎?”

裡麵悉悉索索的聲音停了一會兒,然後林北石沙啞的聲音傳出來:“不,不用!”

陸景文在原地站了兩分鐘,開口道:“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在這兩分鐘裡麵,林北石和袖箍又做了艱苦卓絕的鬥爭,事實證明,迷迷糊糊沒力氣的醉酒者有時確實難以自理。

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

陸景文隻走了兩步,就聽見後頭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腳步一頓,慢慢轉過了身。

林北石雙手扒拉著門邊,隻露出個亂蓬蓬的腦袋,烏溜溜的眼睛因為酒精泛紅,正在四處亂瞟。

陸景文的目光對上林北石的臉,心霎時漏跳了半拍。

林北石結結巴巴的話傳到耳邊:“我……打、打不開金屬扣、壓得太緊了……”

此刻林北石覺得很丟臉,白天讓陸景文親自幫著戴,晚上還要陸景文親自幫著脫,自己好似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這點小事都需要人幫忙。

話音落下,陸景文卻沒動彈,也沒說話。

林北石迷茫地看向陸景文的方向,隻見後者神色不明,一絲不苟地繃直了背站著,整個人像一條拉緊了的鋼絲。

四周安靜了兩分鐘,就在林北石以為陸景文不願意的時候,陸景文的嘴動了動。

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沙啞:“沒事,我幫你。”

衛生間裡麵的吊頂燈灑著暖黃的燈光,陸景文環顧四周,在巨大的半身鏡裡麵看見了自己僵直的背。

他看向林北石,聲音恢複了平靜與溫和:“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林北石乾巴巴地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推開門暈暈乎乎,搖搖晃晃地出來了。

陸景文看見林北石左膝蓋青了一片。

他身上隻穿了件襯衫,外加一條四角內褲,陸景文能隱隱約約看見白襯衫底下,內褲那一圈白色褲頭上麵繡著的英文字母。

腿上的襯衫夾還在,因為勒得有些緊,皮質帶微不可察地陷下去一些,襯衫夾邊緣與腿肉接觸的地方也被磨得有點紅。

陸景文感覺有一股強烈的電流感直衝天靈蓋。

這滋味不太好受,他感覺自己頭皮發麻,嘴裡也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鐵鏽味。

他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形和聲音,輕聲問:“先拆哪一邊?”

林北石把自己的左手抬起來。

陸景文的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扣。

這金屬帶鋸齒的扣確實壓得緊,嚴絲合縫地嵌合在一起。陸景文用了些力,那扣子才打開了。

林北石挪了挪步子,把另一隻手臂遞過去。

陸景文莫名有一種自己在拆禮物的感覺。

第二個袖箍也很快打開。

陸景文半蹲下身,給林北石解襯衫夾。

黑色的腿環顯得林北石更白了,又勒得緊,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意味。

夾子被取下,陸景文小心地抬手去碰固定腿環,林北石咬著牙,臉紅了一片,他身前就是鏡子,映出來他大半身子和陸景文的肩背。

鏡子裡麵,陸景文的發頂就在林北石的大腿往上一些。

他微微低著頭,身上的襯衫繃緊,烏黑的頭發下是一節線條流暢的脖頸。

像冷淡的天鵝低下了頭顱。

他們兩個這個姿勢,這個動作………從鏡子裡麵看,怎麼看怎麼不正經,好像在乾什麼不允許未成年觀看的事情。

而陸景文解襯衫夾時,指尖不可避免地掃在林北石的腿上,林北石不由自主地繃著腿,感覺自己站軍姿都沒這麼僵直過。

這份僵硬,陸景文感覺到了。

因為跳舞,林北石的腿肉很結實,並不軟綿綿,此刻繃緊著,觸感很明顯。

陸景文自己也沒好受多少,指節都是僵的,不太利索,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什麼有的沒的,專心致誌地盯著這襯衫夾,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麵,而不是這夾子下麵被勒得泛紅的腿肉。

細碎的聲音響起來,襯衫夾很快解鬆一條,黑色的帶子啪嗒一聲落在林北石的腳背上。

林北石腦袋一翁,腳趾摳地。

第二條襯衫夾也很快解下。

陸景文長長舒了口氣,緩慢地站起了身。

“好了,”陸景文說,“去洗吧,記得彆洗太久,避免著涼。”

林北石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逃似地鑽進浴室裡麵,把毛玻璃門嘩啦一聲合上,動作一氣嗬成,卻肉眼可見地慌張。

陸景文僵直的背放鬆下來,眼裡升起一點微末的笑意。

林北石洗了快二十分鐘的澡,溫熱的水洗掉了身上的酒氣,他終於從那混沌中勉強清醒過來,手腳也恢複了氣力。

從浴室裡麵出來,林北石看見陸景文已經洗完了澡,正在開一袋羊奶粉,茶幾上還擺著奶瓶和一大袋貓砂。陸景文花錢讓底下生活超市的工作人員送了這些東西過來。

林北石頂著半乾的頭發蹲在陸景文身邊,看陸景文熟練地衝泡好了奶粉。

小貓還在喵嗚喵嗚地叫喚著,陸景文用手腕試了一下溫度,轉頭看向身邊眼也不眨的林北石,溫聲開口:“要不要試一試喂它?”

“怎麼……”林北石有些緊張地問,“怎麼喂啊?”

陸景文把那隻奶貓從收納箱裡麵撈出來,又給它包上一層柔軟的小毛巾,才放在林北石的右手裡。後者連忙小心地把貓拿好,輕輕揉著小貓的腦袋。

“來,讓它小肚子朝下,把它的腦袋稍微抬起一點,”陸景文把奶瓶遞給林北石,繞後握住了林北石的左手,“然後把奶瓶稍微抬高一點,對,就是這樣。”

小貓餓壞了,咬住了奶嘴就開始吮吸,前爪無意識地做出踩奶的動作。

窗外雨還在下,秋日的天氣涼,道路上的人們都套上了遮風禦寒的外套,但房內卻暖和,穿一件單衣就足夠,小貓一邊吃,一邊細細地叫喚著,那溫熱的體溫和柔軟的絨毛貼著林北石的掌心,孱弱的身體在林北石手下微微顫抖。

在這一瞬間,林北石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這個小生命在岌岌可危的時候被帶回來,喝著由自己喂的並非母乳的羊奶粉。

如果今夜沒有人發現它,它會因為淋雨,抵抗力大幅下降,病菌感染會使它生病,一個月左右的貓很脆弱,也許兩三天後,它就會病死在角落裡麵。

貓媽媽給了它第一次生命,此刻它在自己的掌下,有了第二次活下去的機會。

這和自己生的有什麼區彆?

在林北石喂貓的時候,陸景文已經布置好了貓砂盆。他把喝夠奶的小貓從林北石手裡接過來,用濕巾給小貓排便。

他很認真,也很熟練。

林北石看著這隻小狸花,感歎道:“它好可愛……”

他戳了戳小貓的前爪,說:“我們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

陸景文捏著濕巾的手停了一瞬。

“起了名字,”陸景文的聲音很輕,“就會舍不得了,分彆的時候,會很難過。”

林北石抿了抿唇,想起那些標本。那裡每一隻,都是陸景文親手養大的,他無法想象,當它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的時候,陸景文是什麼心情。

“好了,明天我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陸景文把貓放回收納箱,轉頭看向林北石,“到沙發上坐好,給你上藥。”

林北石看了那貓兩眼,說:“沒事,隻是青了一點兒,又不疼,不用上的,過兩天就好了。”

陸景文卻說:“上藥好得快些,放著不管那淤青得好久才散。”

他語氣堅定,林北石拗不過他,隻好乖乖跨了兩步,到沙發上老實坐著,拉起了自己的褲腳。

陸景文從家庭藥箱裡麵拿出一瓶紅花油,林北石不想他又親自動手,連忙把藥從陸景文的手裡麵摳出來。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總不能上個藥也讓人幫著吧。

他著急忙慌手忙腳亂地擰開藥瓶,倒出來一點在手上,胡亂往自己淤青的地方抹。

陸景文看得眼疼,他歎口氣,蹲下身把手放在了林北石的膝蓋上。

林北石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敢再動,眼睜睜地看著陸景文溫涼的掌心將紅花油推開,傷處漸漸熱起來。

他動作很小心,一股珍視的感覺。

林北石不由得屏住呼吸。

就這麼揉了快四五分鐘,陸景文終於收了手,說:“好了,去休息吧,明天你還要上課。”

林北石猛地回過神,低聲說了句:“謝、謝謝。”

“那,景文,”林北石站起身,手局促地放在身側,第一次順暢且不僵硬地叫出了對麵人的名字,“晚安。”

“晚安。”陸景文回應道。

等林北石進了房間,陸景文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在小貓睡著後咕嚕咕嚕的聲響下,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寫完發現忘掉個劇情……沒想到等補完比隨便選的發布時間慢了點qaq

今天跨年夜,明天元旦節,祝大家節日快樂,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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