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馬路的時候,許堯想起他和楚恒冬的初遇,其實不是在卓奕揚的cris,而是十字路口,紅綠燈前,他失魂落魄,楚恒冬卻強硬地要將車開過去。
他從來不在乎彆人的想法。
許堯抹把臉,身體比大腦先行動,在斑馬線綠燈變紅燈的瞬間,許堯就著魔似的衝了出去。
他其實沒想死,他就是覺得不公平,覺得沒意思。
當全速行駛的摩托車拐彎衝出來,楚恒冬沒有絲毫猶豫,救下許堯似乎成為他身體本能。
他不假思索地衝過去,將猝不及防的許堯推開。
刹那間,萬籟俱寂。
所有機動車緊急刹停,反作用力下,摩托車歪倒摔向旁邊的花壇,車主腦袋撞到金屬杆上,幸好他戴了頭盔。
他爬起來破口大罵:“你傻逼是吧?不看紅綠燈?!”
在一瞬間的懵逼後,許堯下意識尋找楚恒冬的身影,他回過頭,看到了一灘血,楚恒冬試圖爬起來,他按了下額頭。
許堯那顆不驚嚇的膽子都要嚇破了,始終無法湧出眼眶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渾身發抖抱住楚恒冬。
昏迷前,楚恒冬問他:“你沒事吧。”
許堯不懂為什麼,為什麼不喜歡他,還要豁出性命來救他,他哭著搖頭:“我沒事。”
楚恒冬昏了過去。
許堯立刻打120,然後報警。
幸好醫院離這裡不遠,救護車來得很快,他們把腦袋流血的楚恒冬抬上擔架,以最快速度送往醫院急救。
許堯跟著走了幾步,兩腿發軟。
摩托車主腿摔疼了,一蹦一跳地過來,抓住他:“你不準走,等交警過來,說個明白,我摩托摔爛了,你個傻逼得賠!”
許堯四肢都是軟的,偏偏表麵上鎮定如常,他點頭:“我現在就可以賠你,你要多少?”
摩托車主看他這樣不像在開玩笑,他狐疑地打量他,比了個數字:“十萬,不過分吧,我車的修理費,還有我精神損失費加醫藥費。”
“好,”許堯毫不猶豫,一口答應,“留個電話,收款人和銀行卡號,我轉給你。”
許堯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對方,他怕摩托車主糾纏,身份證也壓給他了:“讓我去醫院,先看看我朋友。”
摩托車主捏著他的身份證,反倒為自己的獅子大開口感到不安,順嘴問了句:“你和你朋友吵架了?”
許堯擺手,渾身疲憊,兩手一直抖,腿軟得可怕,他就那樣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步返回醫院。
要是剛才沒那麼衝動就好了。
許堯捂臉,掌根擦拭不爭氣的眼淚。
他聯係了楊森,楊森並沒有批評教育他,他隻是冷靜地吩咐:“照顧好你自己,我會處理。”
許堯找不到人幫忙,他好像一下失去了主心骨,整個人連同靈魂都軟趴下了。
楚恒冬在做手術,他在門外手足無措地守著,給安洋打了電話:“出車禍了,安洋。”
安洋嚇一跳:“你出車禍了?”
“不是我,”許堯蹲在地上,抱住腦袋,痛苦又悔恨地嗚咽,“是楚恒冬。”
安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許堯,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
以前許工程師可是打不死的小強,哪怕他的成果第無數次被其他人拿走,他也會再接再厲爭取下一次。
他接受任何加班安排,拚命工作、努力掙錢,從來不怨恨自己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會笑著和其他人提起,他有一個聽話懂事的妹妹,和即便傻了都不讓人操心的弟弟。
明明自己在大城市裡都無法立足,卻要拚儘全力給妹妹置備嫁妝。
安洋其實從來不覺得許堯考慮過自己,他得過且過每一天,努力、積極、向上,絕不怨天尤人,也絕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曾經說自己不會倒下,因為他還有家人。
可現在,許堯看上去,快倒下了,就像被抽離了靈魂,剝皮拆骨,留下一具蒼白殘缺的皮囊。
原來楚恒冬受傷,會讓他那麼那麼難過。
安洋眼眶酸澀,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許堯麵前蹲下來,然後伸手抱住快要破碎的人。
安洋比許堯自己都更先察覺:“你是真喜歡他,許堯,你彆是愛上他了。”
許堯抱住腦袋,自欺欺人地躲在狹窄的黑暗裡,他自己也不明白。
隻是一刹那,他想起高中時,他熬夜寫情書,一字一句刪刪改改,稱得上嘔心瀝血,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忽然就變成了楚恒冬。
那次三所高中聯合舉辦元旦聯歡晚會。
許堯不想去,他在加班加點的複習,備考期末。
劉威威脅他,要把他的教科書和輔導資料全扔了,如果他不去參加他們的晚會活動的話。
許堯恨得牙癢癢,偏偏無可奈何。
晚會就在他們學校舉辦,那天下午,許堯跟著去幫忙布置會場。
當時有個話劇節目正在排練,女主角普通話十分不標準,充滿了外國人口音。
許堯沒有在意,他抱著彩花路過舞台,頭頂的鐵架鬆動,驟然掉落。
當時誰也沒反應過來,許堯頭頂浮現四個大字:吾命休矣!
穿裙子的人撲過來,一把將他帶開,兩人滾到觀眾席下。
許堯頭暈目眩,心臟狂跳。
目睹這一幕的劉威飛跑過來:“楚恒冬,許堯,你倆沒事吧?!”
許堯倉皇回頭,那人站起來,隻留給他一個穿裙子的背影。
高大得不像女生,像女神。
原來情書,要寫給他。
許堯躲在安洋懷裡,猝然驚醒般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