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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林冉青驚訝地瞪大眼睛, 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痕,鎮定一笑,“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鄭霆聲看著他, 沒有說話。

“出什麼事了?”顧成坐在副駕駛回頭看, “你進局子, 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我們一聽說就趕過來了。”

林冉青正襟危坐,笑著勾勾唇, “沒什麼事,家裡進賊,來警局做個筆錄。”

顧成一聽就來了勁,好奇地扭過身,“進賊啊?你沒撞上那個小毛賊吧?”

“沒撞上。”林冉青連忙擺手,“我回家的時候人已經走了,還給我把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呢。”

顧成嘿嘿一笑,“這毛賊做好事不留名啊。”

林冉青也覺得挺奇怪的,那毛賊選了平時不常走的後門,又把所有東西恢複原狀,分明是不想讓他起疑, 可怎麼就把自己的鳶尾花抱走了?

難道鄭霆聲一擲千金拍下鳶尾, 這毛賊就覺得天底下所有的鳶尾花都價值高昂?

那偷信又是怎麼一回事?

“遇到這種事要先報警, 如果人還在屋裡把你傷到了怎麼辦?”鄭霆聲緩緩開口,臉上的表情卻不太認同林冉青冒進的舉動。

林冉青彎彎眉眼, “知道了, 沒有下一次。”

顧成酸溜溜地轉過身, 和駕駛座的莫景煥擠眉弄眼。

莫景煥一腳油門,把頭上的墨鏡往下一扣, 瀟灑得很。

“丟了什麼?”鄭霆聲瞥了一眼老友們的動作,沒理會,繼續問林冉青。

“沒什麼,那賊蠢得很,現在這個年代,還有誰會把現金放在家裡?”

林冉青不願意講,鄭霆聲自然不會追問。

他紳士地止住話題,淡淡道:“沒事就好。”

警方的調查取證還沒結束,林冉青暫時沒法回家。

顧成便提議幾個人搭莫景煥的遊艇出海釣魚。

“多叫幾個人。”顧成晃動手機,“反正你的遊艇大得很。”

莫景煥不置可否,看著後視鏡裡的林冉青,“大拍賣師,把我弟也叫上。”

“稚宜?”林冉青驚訝,“可是他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吧?”

“嘖嘖嘖,小林比你這個哥哥還貼心。”顧成樂嗬嗬地瞎起哄。

莫景煥毫不在意,一腳油門加速到底,“他上次說想出海寫生,正好你在,不然他永遠都出不來。”

林冉青苦笑,“稚宜也沒有這麼社恐的。”

在他看來,莫稚宜隻是喜歡一個人獨處,並不是完全抗拒和彆人接觸。

而且莫稚宜是在國外讀的大學,交際的基礎禮貌他都很在行,隻不過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太多。

但對於時常需要social的錦城上流圈來說,僅僅是不太願意出現在眾人麵前,就要被列為重點觀察對象了。

林冉青試著給莫稚宜發了個消息。

[林冉青:稚宜,你哥哥說你想出海寫生,現在我們打算出海,你要一起嗎?]

“滴滴。”莫稚宜秒回。

[奕枝:好啊,哪個碼頭?我現在打車過去。]

“答應了嗎?”莫景煥頭也不回。

林冉青抬起頭,“他說打車過來。”

顧成嘖嘖稱奇,慢悠悠地鼓掌,“真不愧是小林,那個莫稚宜都能被你請出山。”

“什麼一萬年,他今年還跟我們出國了好嗎?”莫景煥反駁。

兩人拌嘴拌得樂此不疲,鄭霆聲無奈扶額,用眼神示意林冉青。

彆管他們。

林冉青會意,笑笑沒說話,心裡卻在想自己的鳶尾花和信件。

他的信存了那麼多年,一個月幾封,一年幾十封,十年上百封信,全都不翼而飛。

可花也就算了,信怎麼會被偷呢?

青年低頭沉思,蹙起的眉頭如西子捧心美麗動人。

難道對方知道“鳶尾”是誰?

不等他多想,車子已經開到碼頭。

不過幾分鐘,碼頭上已經聚集了一批人。

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男男女女,幾乎人人一身名牌,肆意張揚地坐在各種豪車上。

“顧少!”

“怎麼才來啊?”

“喲,莫少出海回來了?”

顧成一關車門,笑眯眯地晃了晃手,“好久不見啊~”

等其他人依次從車上下來,嘰嘰喳喳的二代們頓時鴉雀無聲。

“怎麼都不講話了?”

顧成和莫景煥並肩走向遊艇,看他們都愣愣的樣子,轉身“哦”了一聲:“忘了跟你們說,今天霆聲也會來。”

不可一世的二代們紛紛附和顧成,乾巴巴地笑起來。

鄭霆聲和他們不一樣,在他們這個年紀,大多數人還在啃老或者是想法從父輩那裡拿錢的時候,鄭霆聲就已經是至暉的CEO了。

這裡有些人可以和顧成莫景煥稱兄道弟,但對年長幾歲,冷顏冷眸的鄭霆聲,那是一點逾越都不敢有的。

“你們隨意。”鄭霆聲走上碼頭,“我來釣個魚。”

林冉青瞧著這些人看鄭霆聲的眼神,不禁有點好笑。

顧成走了一半,又拐回來攬過林冉青的肩膀,親昵地拍了拍林冉青的背,“這位,林冉青,我朋友,你們可不準欺負他啊。”

來客裡有的認識林冉青,也有不認識的,但不論他們關係如何,全都笑著應和。

“當然,顧成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冉青,這名字好聽,人也好看啊。”

“誒,我上次好像見過你。”

一個穿著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走到林冉青麵前,驚喜地抬了抬眼鏡,“林先生,好久不見!”

林冉青驚詫,握住對方的手,“程醫生,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是顧先生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的私人醫生。”

程醫生重重握了兩下林冉青的手,“沒想到剛通過電話就在這裡看到你了。”

“對了,”程醫生從兜裡掏出手機,“早上你跟我說的事情,我有一些頭緒……”

他還沒說完,一個人已經走到了兩人身邊。

林冉青挑眉看向來人。

男人轉頭,驚恐地往後一退,“鄭先生。”

鄭霆聲頷首,俯身傾向林冉青,“林生,去釣魚嗎?”

林冉青仰頭,看了一眼鄭霆聲平靜的表情,一手指向男人,“可能要等會兒,我跟程醫生有些話要說。”

“沒事沒事!”程醫生連連擺手,冷汗頻頻,“既然鄭先生想請你去釣魚,林先生就快去吧,我們下次再談。”

林冉青戀戀不舍地看著程醫生,但想到鄭霆聲就在身邊,也不好講話,便點頭離開,“那下次再聊?”

“我們醫院見吧,等你母親過來複查。”

“行。”

鄭霆聲垂眸望著林冉青略顯雀躍的腳步,聲音淡淡,“林生的朋友很多。”

他這一句意有所指,林冉青斜眼看去,抿唇輕笑,“做我們這一行的,確實會認識很多客戶。”

“那我算客戶,還是……”

林冉青止步轉頭,笑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鄭生當然算朋友。”

男人滿意上前,嘴裡邊道:“榮幸之至。”

兩人走到遊艇後的甲板,這裡的位置較小,沒有人在,環著圍欄豎了一整排的海釣魚竿。

“鄭生會釣魚?”林冉青好奇提問。

“小時候跟我爺爺學過。”鄭霆聲看向林冉青,“林生釣過嗎?”

林冉青望向碧藍大海,輕輕搖了搖頭,“隻在碼頭看彆人釣過。”

鄭霆聲解下外套,丟在甲板的躺椅上,精壯的身材穿著白襯衫,胳膊上臂環更顯健碩肌肉。

他拿起一根魚竿,熟練地把魚線解下來,綁上魚鉤,掛上魚餌,衝林冉青勾了勾手,“過來,我教你。”

林冉青走到鄭霆聲麵前,左手碰了一下魚竿,“這樣?”

鄭霆聲結實的手臂繞過林冉青後背,默不作聲地把人環在自己的懷裡。

他覆上林冉青的手背,教他拿好魚竿的基礎姿勢。

炙熱的體溫讓林冉青感覺溫暖。

他們之間的距離或許,不,是已經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範圍。

但林冉青卻貪戀這種溫暖。

鄭霆聲把下頜搭在了林冉青的肩上,“專注。”

林冉青抿了抿唇,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釣魚”這件事上。

“你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鄭霆聲的突然發問,讓林冉青有些驚訝,“鄭生怎麼這麼說?”

“眼睛都哭紅了。”

林冉青下意識地想要觸碰自己的眼睛,卻被鄭霆聲牢牢環住,動彈不得。

“沒事,彆人看不出來。”

青年笑得溫柔,“所以隻有你看得出來?”

“嗯。”男人的聲音頗為得意。

林冉青仰起頭,貼近身後鄭霆聲的臉,笑得渾身顫抖。

鄭霆聲覺得奇怪,低頭凝望他笑靨如花的臉龐。

“鄭生,你聽沒聽過一句話?”林冉青笑笑開口,“如果天降一個跟你百分百都無比匹配的人,很有可能是桃.色陷阱?”

鄭霆聲悶笑,胸膛起伏,林冉青的背緊貼著鄭霆聲的前胸,隨著他呼吸的動作抖動。

“那林生以為,我要騙你什麼?”

耳邊傳來的聲音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氣息,佛手柑的氣味縈繞在鼻尖。

迎著清新的海風,林冉青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可惜我無錢無才,沒什麼能給鄭生騙。”

鄭霆聲摟緊了懷裡的人,一字一頓,滿眼珍視,“林生妄自菲薄了。”

漆黑的眼瞳直視林冉青,“鄭某貪心,想要的……”

“鄭生。”

林冉青轉身推開鄭霆聲,往遠處看了一眼,“有人來了。”

匆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冉青調整呼吸,衝另一頭招招手,“稚宜。”

“冉青。”莫稚宜跟在莫景煥身後,一看到林冉青,便加快腳步超越兄長,走到林冉青麵前。

鄭霆聲遺憾地把魚竿放好,雙手環胸,神色不善地盯著莫景煥。

莫景煥聳肩,墨鏡一戴,轉身就跑。

“你怎麼跟我哥認識的?”莫稚宜把背上的畫板解下來靠在甲板上。

林冉青看他裝備齊全的樣子,幫他把畫筆材料都拿出來,“在拍賣會上認識的。”

他轉頭看了一眼站定不動的鄭霆聲,“這位是……”

“霆聲哥。”莫稚宜乖乖打招呼。

林冉青介紹了一半,又有點好笑,既然莫景煥是鄭霆聲的發小,那他肯定認識莫稚宜。

“你們很熟?”鄭霆聲走到林冉青身邊,一同看莫稚宜忙上忙下地整理畫架和其他工具。

莫稚宜回頭瞥了一眼鄭霆聲,又去看林冉青,眨了眨眼,“我和冉青很早就認識了。”

“他是我的靈感繆斯。”

第32章 第 32 章

此話一出, 四下皆靜。

鄭霆聲挑起眉,看著莫稚宜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孩”模樣,臉上掛著冷冷的笑。

海鷗鳴叫, 海平麵上掠過一群成群結隊的海鷗。

林冉青被這風吹得發絲散亂, 抬頭用手掌遮擋陽光, 望向飛速離開的鳥群。

鄭霆聲把躺椅上的外套披在林冉青身上。

林冉青自然地攏了攏外套, 聞著佛手柑的味道衝莫稚宜輕笑,“稚宜, 彆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莫稚宜偏向林冉青,右手拉住林冉青的袖子,“冉青,你知道的。”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林冉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是是是。”

莫稚宜這才高興起來,笑彎了雙眼,拿出自己的寶貝畫筆,“我給你畫一幅素描吧。”

“今天的你和大海也很相配。”

不假思索的讚美讓林冉青一愣,又不禁發笑,“稚宜, 你要是談戀愛一定很討人喜歡。”

莫稚宜悠然抬頭, “那得看跟誰談了。”

“弟弟想談戀愛?我讓景煥給你介紹幾個名門貴女。”鄭霆聲眯起眼, 走到林冉青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莫稚宜。

他這一句弟弟叫得莫稚宜摸不著頭腦。

他反手用畫筆撓了撓頭, 盯著鄭霆聲皺起眉頭。

“霆聲哥……”莫景煥微微開口, “你還有事嗎?”

這一問實在尷尬, 連林冉青也忍不住扶額。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莫稚宜的粗線條, 加上莫家和鄭家多年世交的關係,讓他對鄭霆聲沒有任何恐懼,反而隻覺得是平常的鄰家哥哥。

鄭霆聲動作一僵,但也僅是一瞬,便隨意地把手靠在白色欄杆上。

他握了一下身邊的魚竿,淡定道:“我正在和林生釣魚。”

遊艇停在海麵上,微鹹的海風吹過,晃起一圈漣漪。

正是適合釣魚的時間,林冉青偏頭看了眼魚竿,似乎並沒有魚兒咬鉤的前兆。

莫稚宜不太相信地看向林冉青,再次確認,“冉青,是真的嗎?”

林冉青點頭,“嗯,剛才鄭生教我怎麼釣魚。”

“啊……”莫稚宜更為難了。

他也不是傻子,聽不出鄭霆聲“先來後到”的意思。

隻是難得出海,還是和林冉青同登一條船,他怎麼能錯過這麼好的時機。

苦思良久,莫稚宜對著林冉青豎起畫筆,“既然這樣……那要不你們釣魚,我在這畫就行。”

他顯然是不打算走了,並且有林冉青去哪他就去哪的趨勢。

林冉青疑惑,“但是不定住的話你很難畫吧?”

他之前也給莫稚宜當過模特,但都是在莫稚宜的家裡坐著不動,還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莫稚宜搖搖頭,笑容親昵,“沒事的,你的樣子我都記在腦子裡了,畫速寫就行。”

林冉青驚奇地湊到他身後想去看畫。

鄭霆聲卻率先一步開了口,“林生,魚咬鉤了。”

“誒?!”

這可是林冉青第一次釣魚,沒想到這麼輕鬆就釣上來了,他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了過去,腳步一轉往鄭霆聲那裡走去。

海麵依舊毫無波瀾。

林冉青狐疑地瞧了一眼鄭霆聲。

鄭霆聲自信地衝他挑眉,按住林冉青的右肩示意他往前看,“稍等片刻。”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等了幾分鐘。

平靜的海麵忽然躍出一隻活潑的大魚!

還不等那隻魚掉下,兩人麵前的魚竿便迅速抖動起來。

林冉青一驚,沒來得及攥住魚竿,身後的鄭霆聲便不慌不忙地將他環住,手貼著手幫他穩住魚竿。

“右手放這裡。”鄭霆聲一步一步地輕聲教導,“適度收放,力氣不要用得太死。”

林冉青聽著鄭霆聲的聲音,全身心投入釣魚,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緊貼的身形。

咬鉤的是一隻肥嫩新鮮的魚,林冉青雙手舉起魚竿,看著鄭霆聲幫他把魚鉤解下,丟進一旁的水桶裡。

呆呆的胖頭魚還在呼嚕呼嚕地冒泡泡。

林冉青新奇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膝觀察自己生平第一次釣到的魚。

真是不可思議。

鄭霆聲蹲在他身邊,讚許地望向林冉青,“很厲害。”

“是老師優秀。”林冉青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水桶裡攪了一下。

那隻呆呆上鉤的胖魚就順著林冉青手指的方向遊動。

“這條魚有點太可愛了吧。”

林冉青捧著臉笑看桶裡的魚。

他在看魚,鄭霆聲卻在看他。

而同時在畫畫的莫稚宜,正無聲地觀察著兩人。

“為什麼鄭生知道魚就要上鉤了?”

林冉青不理解,抬眸詢問的瞬間,才發現鄭霆聲正直勾勾地凝視著自己。

青年柔和的眼神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著,沒發現什麼不妥。

“怎麼了?”

“有點太可愛了。”

鄭霆聲複述了一遍林冉青的話。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說魚,還是在說人。

林冉青“騰”地一下站起來,轉身走向莫稚宜,“稚宜,你畫的怎麼樣了?”

莫稚宜撕下畫紙,不滿地搖頭,“不好看,我再改改。”

他把畫紙團成一團,往甲板隨意一丟,卻被走過來的鄭霆聲接住。

男人展開手裡的紙團,看到畫的一刹那,笑容漸生。

林冉青拍拍莫稚宜的肩膀,安慰他道:“沒事,你先休息一會兒再畫吧,投入時間太長也會喪失靈感的。”

“我看倒是畫得很好。”鄭霆聲攤開畫紙,拿到兩人麵前。

莫稚宜癟著嘴眨了眨眼,滿臉都寫著心情很差。

林冉青湊過去看畫,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莫稚宜,“這……”

畫上的青年笑容柔和,陽光傾斜在他身上,柔光瀲影。

而青年的身邊,還有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隻是筆觸模糊,隻畫了一個輪廓,就被畫者放棄。

“鄭生。”林冉青橫了一眼鄭霆聲。

鄭霆聲笑著連連點頭,把那張素描平整地折起來,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沒事,下次我還給你做模特。”林冉青輕柔的聲音讓人沉浸其中。

一旁的莫稚宜眨了眨眼睛,點頭應下。

他是天生的藝術家,入目的美景都會被自己情不自禁地用畫筆記錄下來。

但比起鄭霆聲,莫稚宜更希望在林冉青身邊的,會是自己。

“走吧,這裡風太大了。”林冉青幫忙按住莫稚宜的畫架,“等會兒被吹飛了就不好了。”

鄭霆聲和莫稚宜齊齊望向林冉青。

青年就是有這個魔力,不過三兩句話,就能讓電光火石的氣氛瞬間平靜下來。

三人整理了一下,齊齊走向船艙。

寬大的船艙能容下三四十個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裡麵吵吵嚷嚷的。

“沐錚,你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

熟悉的女生響起,鄭霆聲先看林冉青的表情,卻發現青年的眸光淡定如常。

船艙裡,顏沐錚皺著眉頭喝下一口酒,“你自己讓我帶你來的,結果湖昀也在,乾嘛讓我帶?”

就在兩人對麵,林湖昀被顧成拉著拚酒,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爭執。

林妙韻吃了個癟,無語地偷瞄林湖昀,“哎呀,我哪知道我哥會來啊……”

“你不知道?”顏沐錚用力放下酒杯,“那為什麼湖昀會突然認識霆聲哥?!你敢說這不是——”

“沐錚!”林妙韻捂住顏沐錚的嘴,緊張地左顧右盼,“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怎麼不相信我?!”

顏沐錚一把甩開林妙韻,畢竟是大庭廣眾,站起來換了個位置就沒管林妙韻。

林冉青三人一進門,就看到這三人分彆坐在不同的位置上。

“喲。”顧成衝他們招招手,“坐。”

鄭霆聲走過去,林冉青轉頭看向身後不太適應這種場合的莫稚宜,拉了一下鄭霆聲的袖口。

男人回身低頭哼了一個鼻音,“嗯?”

“鄭生,”林冉青附在鄭霆聲耳邊道,“我和稚宜去二層走走。”

一向雷厲風行的男人緩緩垂下雙眼,像一隻不知饜足的大型野獸,聲音低沉,“林生……”

林冉青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感到一陣心軟。

莫稚宜抿緊唇,扯了一下林冉青的袖子,“冉青,我還是先回去吧。”

林冉青不免有些擔心,“可是外麵那麼冷。”

“沒事,我哥有個休息室,我去那裡。”莫稚宜拉過林冉青,回眸審視地掃了一圈在場的二代們,“你要是不想呆在這裡,就來頂層找我。”

林冉青又看了一眼鄭霆聲。

從男人的臉上看不到什麼情緒,隻是那雙眼睛裡,卻藏著難以示人的擔心。

他好像真的很害怕自己直接離開,才會一動不動地等著自己的回答。

“那你好好休息。”

遲疑良久,林冉青才拍了拍莫稚宜的肩膀,跟他告彆,“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他把莫稚宜送到門口,邁步回到鄭霆聲身邊,“鄭生?”

鄭霆聲微怔,聽到他的聲音才醒過神來。

他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表情,轉瞬眼眸裡滿是溫情,“林生,請吧。”

男人反手攤開,對林冉青伸出手。

林冉青挑眉,將手放在了鄭霆聲的手上。

借著昏暗的燈光,兩人的手輕握了一下,又很快鬆開。

他們兩人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個適合牽手的場合,各自的關係,也沒有到如此深厚的程度。

但偏偏有那麼一些時刻,悸動,會讓冷靜的人們做出超乎尋常的舉動。

就比如現在。

人們理所當然地給鄭霆聲讓出中間的位置。

可沒想到這位子越挪越大,居然擠得下兩個人。

“坐吧,你倆站著給我們上課啊?”顧成笑嘻嘻地放下酒杯。

他身邊的林湖昀喝得微醺,昏昏沉沉地眯起眼睛。

“給你上課。”鄭霆聲坐下,打開一瓶新酒。

林冉青挑了兩個酒杯,跟他共享一瓶金酒。

“顧先生,我出去清醒一下,等會兒再跟你喝。”林湖昀按住顧成的肩膀,緩慢地離開船艙。

等他走了,鄭霆聲才問顧成:“怎麼跟他喝?”

顧成倚在坐過來的莫景煥肩上,笑著跟鄭霆聲碰了一杯,“你不說,我隻好自己問嘛。”

他順勢把杯子舉到林冉青麵前,“小林你也很好奇吧?”

“砰。”

林冉青淺淺喝了一口,“不瞞顧先生說,我現在已經不好奇了。”

“哦?”顧成大吃一驚,“為什麼,你猜到了?”

“這應該不是很難吧?”

林冉青看顧成抓心撓肝的樣子,一時心軟,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另一邊的沙發。

被顏沐錚拋在一旁的林妙韻坐在沙發上,不知正在同誰講話,眉頭緊鎖,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她?”顧成一臉不可置信。

正當他困惑不解,準備直接開口詢問鄭霆聲和林冉青的時候,沙發上的兩人忽然站起來,徑直朝這裡走來。

來者正是林妙韻和剛才坐在她身邊的男人。

眼下烏青的男人咧嘴一笑,越過茶幾躬身給鄭霆聲敬酒,聲音諂媚又油膩:“表哥,我敬你一杯。”

“表哥?”

鄭霆聲沒發話,顧成先笑得前仰後翻,“老鄭,你什麼時候有一個比你還大的表弟?”

他說的倒也沒錯,眼前的男人年紀雖然沒比鄭霆聲大太多,但麵相顯老,又透露著幾分猥瑣,怎麼看都不像是鄭霆聲的晚輩。

鄭霆聲皺起眉頭,手上的酒杯遲遲沒有送出去。

“我是金世昌啊表哥。”金世昌也沒想到鄭霆聲居然真的不記得他,急忙補充,“前幾年姨夫讓我在至暉保安部工作的。”

“知道了。”鄭霆聲長眉緊蹙,並沒有放鬆。

顯然他是不太想被這位遠房親戚攀上關係。

可金世昌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就連林妙韻也不甘落後,用勁一掐金世昌的手臂。

金世昌忍著痛,卻始終保持恭敬彎腰的姿勢。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對鄭霆聲擠眉弄眼,“表哥,我這有個東西,想給你看一眼。”

男人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鄭霆聲抬眸,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酒,盯著金世昌沒說話。

林冉青托腮觀察金世昌的表情,這人主打一個“能屈能伸”,那天在自己麵前張牙舞爪不可一世,到了惹不起的鄭霆聲麵前,卻是實打實的諂媚小人。

還真是可笑。

“什麼好東西隻給老鄭看?”顧成喝得興致大發,指著金世昌喊,“拿出來給我看看。”

莫景煥頭頂墨鏡,對金世昌抬抬下巴,不屑嗤笑,“你都在我們麵前這麼說了,就拿出來唄。”

金世昌瞥了眼鄭霆聲身邊悠閒喝酒的林冉青,為難地滴溜眼珠子,“這個……是跟表哥您有關的,人這麼多,我怕……”

林冉青兀自喝了一口酒,懶得管這兩人搞小動作。

“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鄭霆聲聲線冰冷,也不繼續喝酒,眼神銳利地看著金世昌。

“說。”

金世昌的冷汗順著額頭一點一點地滴下來。

他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

林妙韻用手肘一捅他的手臂,催促金世昌趕快進行下一步。

金世昌敏銳地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林妙韻的催促下,他滾動喉結,咽下一口唾沫,從褲兜裡淘出一張滿是褶皺的淺金色信紙。

林冉青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跳了一下。

幾乎是金世昌拿出來的那一瞬間,林冉青就認出了信紙的由來。

是“鳶尾”寄給自己的信。

他莫名有些意外,林妙韻還算是意料之中,可金世昌怎麼也算是鄭霆聲的親戚,居然會摻和進林妙韻的局裡……

青年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微微下撇。

他還真是小看了林妙韻的膽子。

鄭霆聲放下酒杯,第一次對金世昌的動作言語做出反應,伸手取走信紙。

他手裡拿著信,翻開看了一眼,又折起來,盯著金世昌沒說話。

林冉青冷眼旁觀事態的發展。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打算做什麼。

“鄭先生。”林妙韻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開口的機會。

“前幾天聽金先生說,你和我哥哥發生了些衝突。”林妙韻撩起鬢邊碎發,努力把自己“迷人”的那一麵展現出來。

“我問了哥哥才知道,是您向他要信的事情。”

林妙韻幽幽歎了一口氣,一副十分操心林湖昀的表情,“我哥那幾天太忙了,所以才口不擇言說沒給您寫過信。”

“您千萬彆聽他說氣話。”林妙韻眨眨眼,偷偷凹出身材曲線,“正好我記得哥哥把信放在哪裡,所以就把信帶出來了。”

林冉青用儘渾身力氣才沒有笑出聲。

林妙韻是真的蠢,她難道就篤定了自己不會揭發她?

但看起來,連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林湖昀都不打算撈她一把啊。

鄭霆聲手裡攥著那封信,臉上露出一點不耐的神色。

“林小姐說,這信是你從你哥哥那裡拿的?”鄭霆聲緩慢地複述林妙韻的話。

林妙韻點頭如搗蒜,她笑眯眯地站在金世昌身邊,“是啊,我哥哥這個人比較低調,不願意提。”

顧成新奇地往後一仰,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誒,既然這是林小姐和你哥哥的事,怎麼金表弟也來摻和一腳?”

金世昌尬笑兩聲,撓了撓頭,“我這不是前幾天看到了才……”

“哦。”顧成直接打斷了金世昌的解釋,笑容滿麵地說,“原來是位正義人士啊~”

他陰陽怪氣的語調太過明顯,本來金世昌和林妙韻自信篤定的心理,也被如今鄭霆聲的緘默所動搖。

“鄭先生?”林妙韻忐忑地問了一句。

鄭霆聲舉起信紙,又問了一句:“哪個哥哥?”

林妙韻不假思索,“當然是我親哥啊,林湖昀!”

男人的瞳色越發深邃,臉色也沉得可怕,“我再問你一次,哪個哥哥?”

第33章 第 33 章

他們這邊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莫景煥瞥了一眼鄭霆聲, 站起來拍了一下手,“跳舞去。”

顧成也樂嗬嗬地舉起一隻手,跟在莫景煥身後, “走咯~”

都是人精, 哪裡不懂話裡的潛台詞。

不到一分鐘, 寬敞明亮的一層船艙裡, 就隻剩下四個人。

林妙韻的臉色好像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她第一反應瞪視一旁的林冉青,尖銳的視線仿佛即將要射穿林冉青的眼睛。

“鄭先生, 你不能聽林冉青信口雌黃,信都在我手上,林冉青什麼都沒有,他隻是為了跟你親近才騙你的!”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林妙韻又從自己的小羊皮包裡拿出幾封一模一樣的信紙,一封接一封地往桌上丟。

灑了酒的桌麵濕漉漉的,信紙一沾上水,林冉青就再也忍不下去,出手將信全都拿起來。

“這,這,全都是你寫給我哥的信。”林妙韻一邊扔一邊喊。

她包裡放不下多少封信, 很快就被她扔完了。

“鄭先生, 這信是證據, 是我哥辛辛苦苦保存了這麼多年的信物,你怎麼能聽信林冉青一麵之詞?”

林妙韻越說心裡越有底氣, 她挑起下巴蔑視林冉青, 塗著紅色指甲的手指直指青年, “你拿得出來這些信嗎?”

林冉青無辜地眨了眨眼。

他隻當是在看戲,沒想到林妙韻戲癮上身, 還要把他也拉進來一起演。

“不用問他。”

鄭霆聲一手擋在林冉青麵前,仰起上身,倒進柔軟的沙發。

“這些信是我寫的,我當然認得我自己的字。”

鄭霆聲話未講完,林妙韻已經高興得雙手合掌,“所以您是信我……”

“但是,”下一秒,鄭霆聲便調轉話鋒,“你怎麼知道,這封信的主人,與我素未謀麵?”

林妙韻憋紅了臉,麵對鄭霆聲淩厲的視線,她隻能吞吞吐吐地解釋:“我,我哥告訴我的。”

“嗬。”鄭霆聲嗤笑一聲,舉起酒杯,端詳透明玻璃杯裡的酒水。

“林小姐不妨親口問問林先生,他到底有沒有寫過信。”

門被打開,剛才“喝醉”了的林湖昀,雙目清明地站在門口。

“妙韻,彆再錯下去了。”

林妙韻目瞪口呆地望著“臨陣倒戈”的林湖昀,啞炮熄火,滿臉都是震驚。

“林先生!”金世昌反應更快,他飛速衝了過去,兩手按住林湖昀的肩膀,“你在說什麼啊?你喝醉了……你肯定是喝醉了!”

不等林湖昀反駁,金世昌又跑到鄭霆聲和林冉青麵前,大聲辯駁:“林先生他不清醒,這些信絕對是真的!”

“信當然是真的。”鄭霆聲凝視手裡的信件,“畢竟你們剛從林生的家裡把信偷出來,也是夠大費周章的。”

林妙韻的臉色徹底慘白,金世昌沒想到他們竟然察覺得這麼快,脫力的坐在地上。

“砰!”

桌上的酒杯被金世昌無意識帶倒,酒水撒了一地,整間房裡都是濃重的酒氣。

“為什麼?”

沉默良久的林妙韻終於開口。

她雙眼通紅,一步一步走向林湖昀,死死扯住林湖昀的西裝厲聲吼道:“你居然出賣我!”

林湖昀任她對自己拳打腳踢,兩手控製住親妹妹的手腕。

“妙韻,你真覺得可以騙過鄭先生嗎?”

林冉青吸氣,狗咬狗的戲碼見過不少,但主演之一突然反水,倒是稀奇。

林妙韻崩潰地掙紮起來,“隻要你不說,沒人知道這件事!”

不知哪裡來的蠻力,她居然掙脫了林湖昀的控製,猛地奔向身後的林冉青,隨手拿起一個酒瓶啐碎,“都是你!都是你!”

電光火石,尖銳的玻璃距離林冉青的臉隻有一指的距離!

“啊啊啊啊啊!”

鮮紅色的血液飛濺而出。

激動的身影被一腳踹倒牆上。

林冉青震驚的握住鄭霆聲的手,轉頭怒吼:“你瘋了!”

鋒利的玻璃劃破男人的衣袖,將手臂的皮膚肌肉劃開一道猙獰的傷口。

林冉青脫下自己的外套,緊急給鄭霆聲纏上。

“我去找莫先生,讓他馬上開回去!”

他起身要去找人,被鄭霆聲一把拉住。

男人即便受了傷,也仍然是那副刀槍不入的樣子,隻是在看到林冉青關切的眸子時,冰冷的眸光立刻柔和下來。

“沒事,櫃子裡有醫藥箱,簡單包紮就可以。”

鄭霆聲輕拍林冉青的手背,轉頭看向林妙韻的時候,眼裡隻剩森冷寒光。

“景煥,你的船上有人蓄意謀害,要怎麼辦?”

“啪嗒。”

顧成拉開通往地下室的門,長舒一口氣,“可把我憋死了。”

莫景煥邁開腿,隨意踢了一腳地上抖成篩子的林妙韻,“先關起來吧。”

他轉過身,語氣隨意地對林湖昀道:“林先生應該不介意吧。”

林湖昀站在門口,一手背在身後,緊緊握住門把手,揚起一個不算好看的苦笑,“請吧。”

“哥?哥!”林妙韻聽到自己要被關起來,剛要起身,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莫景煥左手掐人,右手舉起銀質小刀,笑得人畜無害,“林小姐,我勸你彆再惹事。”

“這是公海,出了什麼事,你家那位遠在天邊的老爺子,可救不了你。”

林妙韻一個戰栗,比起鄭霆聲的嚴肅冷酷,眼前這位莫先生,好像更樂意看她動手,從而用他手上那把小刀劃破自己的動脈……

“我,我……”林妙韻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連哥哥都不幫我?”

林冉青瞥了她一瞥,沒心情管這個瘋子,細心地為鄭霆聲綁好繃帶。

“幸好酒瓶隻傷到了外麵,如果紮得再深一點怎麼辦?”林冉青心有餘悸,不讚同地看著鄭霆聲。

“你沒事就好。”鄭霆聲鬆了一口氣。

林冉青內疚地盯著鄭霆聲的傷口,再看沙發上被自己整理好的信件,握緊拳頭。

“林妙韻,你夠了。”

整場鬨劇下來,林冉青都未發一語。

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忍不下去了。

“你以為偷了我的信就能取代我?”林冉青走向林妙韻,不屑地俯視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用你淺薄的腦子想一想,隻要鄭生拿他手裡的信做筆記鑒定就會知道,林湖昀根本就不是他的筆友。”

林妙韻眼裡幾欲滲血,她的手被莫景煥踩住,動彈不得,隻能恨恨地瞪著林冉青,“為什麼不可以?”

“你就是個私生子。”林妙韻呸了一口血沫,“跟你通信,如果被人知道簡直就是恥辱!”

“有我哥哥替代你,既能成全鄭林兩家的關係,又能讓鄭霆聲冷血的流言消散,有什麼不可以?”

“啊!!!”少女手指的關節發出斷裂的聲音。

莫景煥移開腳,訕訕舉手,“抱歉,我聽得有點熱血呢。”

“莫先生!”

林湖昀上前一步,被顧成搶先擋下,“林先生,你放心,我會請錦城最好的醫生給林小姐治療的,絕對不會留下後遺症。”

林湖昀緊皺眉頭,但迫於身在莫景煥的船上,隻能暫且退後一步。

“可惜你錯估了形式。”林冉青聲音冷漠,往日的溫柔全然消失,“沒想到就算偷走了我的信,也沒人相信你的話。”

確實,林妙韻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從金世昌開口的那一刻開始,鄭霆聲就沒有信過他們一個字。

“金世昌。”鄭霆聲坐在沙發上,即便手臂受傷,也沒有減退一點氣勢。

金世昌戰戰兢兢地一個激靈,聽到鄭霆聲叫他,趴跪著爬到鄭霆聲的腳邊。

“表哥,表哥,都是那個賤女人挑唆我的!我,我隻是被她蒙蔽了!”

金世昌哭得涕泗橫流,鄭霆聲隻皺了一下眉頭,站在外麵的保鏢就走進來,一左一右地控製住金世昌。

“挑唆?”鄭霆聲挑眉,“我的信一直以來都是從學校寄過來,文特助代為轉交,不是特意觀察,根本不會知道我有一個未曾見麵的筆友。”

他起身走到林冉青身邊,一手搭在林冉青的肩上,“而林小姐,你跟安保部門的人關係真不錯,不僅是金世昌,就連萬立非大廈的安保部副經理,那個姓秦的?也跟你關係匪淺啊……”

林冉青恍然大悟。

怪不得林妙韻和金世昌能夠這麼篤定自己的房子裡有鄭霆聲的信,是因為他的信,從畢業後到萬立非工作,就一直是寄到大廈前台的。

這件事並不難查,隻要有心觀察,就會知道自己和“鳶尾”通信的事情。

“對了金先生,”林冉青打開手機掃了一眼,“你也不用把事情全推到林妙韻的頭上,畢竟林妙韻隻是讓你偷信,可你卻把我的花順走了一盆呢。”

鄭霆聲輕笑,隻問了林冉青三個字,“哪一盆?”

“今年過年的那盆。”

“哦。”鄭霆聲了然於胸,“那盆太便宜,隻有三十萬。”

林冉青眨眨眼,彎腰對金世昌道:“真可惜,不到一千萬呢。”

“隻是三十萬的財務損失,應該也夠判幾年了吧?”

金世昌恐懼地抱住鄭霆聲的腿,“表哥,表哥!我是你表弟,你不可以報警抓我的,表姨會傷心的!”

“傷心?”鄭霆聲眯起眼,“你以為我鄭霆聲的父母是誰?會為你這種人傷心?”

“你還是去監牢裡懺悔吧。”

“呼~”顧成吹了一聲口哨,“拖下去吧,這倆一起?”

莫景煥搖頭,指著還有意識的金世昌道:“就一個小的倉庫,女士優先,就給林小姐吧。”

他揚起大大的笑容,看得金世昌瘮得慌,“至於這位,就綁在遊艇後麵,衝浪回去吧。”

“不!”金世昌猝然大叫,“表哥,表哥你救救我我不會遊泳的!”

鄭霆聲擺了擺搭在林冉青肩上的手,算是默認。

高大的保鏢們立刻把地上的二人通通拖了出去。

林冉青橫了一眼鄭霆聲,“鄭生,你還是先坐下吧。”

“林生,我沒事。”鄭霆聲放低聲音。

林冉青低頭,碰了一下鄭霆聲的手臂。

男人沒有防備,吃痛蹙眉。

“這叫沒事?”林冉青反問。

“噗嗤。”顧成難得看到鄭霆聲吃癟,捧腹偷笑。

鄭霆聲點點頭,邁步坐回沙發,“好,聽你的。”

事情已經解決,但林冉青的心裡仍不平靜。

他環顧一圈周圍站著的人,抿了抿唇,“我想和鄭……鄭先生單獨待一會兒,可以嗎?”

顧成和莫景煥對了一個眼神,遺憾地攤手,“我們耽誤的有點久,也沒辦法讓所有人一直待在下麵。”

“真的不行嗎?”林冉青睜大眼睛,期待地望著顧成。

他實在有太多太多問題想問鄭霆聲,從十年前的第一封信,到今天的真相大白。

他們之間,好像有太多模糊不清的回憶。

“冉青。”

就在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莫稚宜推門而入,看著林冉青焦急的表情,緩緩開口:“要不,你們去樓上吧。”

第34章 第 34 章

莫景煥的休息室在遊艇三層。

要上去隻能從甲板的樓梯走上去, 不與其他樓層聯通,私密性極好。

房間裡就一張床,但好在鄭霆聲急需休息, 林冉青就坐在床邊, 看著他不發一語。

“怎麼了?”鄭霆聲想去握住林冉青的手, 卻被青年躲開。

“從什麼時候知道的?”林冉青抬眸, 琥珀色的眼眸直視鄭霆聲。

鄭霆聲指節分明的手指在床上彈了兩下,“林生剛才的表現, 也不像一無所知。”

林冉青垂眸移開視線。

互相匿名,是他和“鳶尾”開始通信的前提。

因為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可以放心地宣泄心中所有的情緒。

這是他們不言自明的底線。

誰也不會率先突破這一步。

可現在看來,他們倆早在今天以前,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這十年間,林冉青的地址換過幾次,但“鳶尾”的地址,卻始終都是那個學校。

他不是沒有猜過,也許鳶尾的父母是學校的教師,才能十年如一地在學校裡收到信。

如今想來,是鄭霆聲也不奇怪。

“為什麼會是鄭生?”林冉青輕蹙眉頭, “我一直想不明白。”

當初學校的活動是消除中考焦慮, 所以在他眼裡, 鳶尾就是自己的同齡人。

但鄭霆聲,應該是比他大幾歲的。

“我初中畢業的時候, 鄭生應該……”林冉青瞥了眼鄭霆聲。

“咳咳。”鄭霆聲咳嗽兩聲, “高中畢業。”

“你們的信, 當年寄到了我們學校的初中部。”

鄭霆聲回想起當年的事情,看著林冉青愁眉不展的側臉, 兩指勾住林冉青的手指。

這一次林冉青沒有抗拒。

鄭霆聲繼續道:“那天我在準備出國申校的事情,聽到老師們在談論你的信……”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冉青從鄭霆聲的闡述中,大概也猜到了故事的後續。

他看著鄭霆聲的雙眼,淡淡地問:“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想回我的信,是嗎?”

鄭霆聲握緊了林冉青的手。

*

盛夏的校園裡,十八歲的鄭霆聲穿過樹蔭,走向教師辦公室。

整個學校雖然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但老師們平日的工位卻都在一起,隻是簡單劃分為成了兩塊區域。

“霆聲,你怎麼還親自來拿,等家訪的時候我帶給你就行。”班主任笑眯眯地材料遞給他。

鄭霆聲不太喜歡這些人,他寧可自己跑一趟,也不願意讓他們到自己家裡,坐到天黑,不停問他父母之間的私事。

他本想拿了材料馬上就走,卻正好撞上初中部的老師拿著一封信走進來。

“唉,帶升學班真是累死了。”

這幾個老師關係不錯,班主任搭腔問道:“可不是嘛,升學壓力緊張,學校還搞各種活動。”

她八卦地湊近初中部老師,“誒,聽說你們年級最近還搞什麼解壓通信?”

“就是說咯,”初中部老師一揚手裡的信,“小孩子就是傻,說不記名,隻是那些普通學校不記名而已,我們這都一清二楚的。”

她隨手就把那封信扔給班主任。

班主任接過信看了一眼,“這封信沒人要啊?”

“是啊,就是那個……”那個老師本來還想再說,但看到鄭霆聲還站在旁邊,很快閉上了嘴。

“沒人要就扔了,放在這裡占地方。”班主任隨手把信放到鄭霆聲手上的文件堆裡,“霆聲,你幫老師一個忙,找個遠一點的垃圾桶丟掉。”

說完,她還對初中部的老師眨眨眼,“彆放在我們這,等會兒被發現了還要挨罵,就當是學生扔的。”

鄭霆聲看著那封信,沉默良久,最終應了一聲。

“好。”

*

“你把那封信留下來了?”

林冉青聽完這個故事,不禁失笑。

原來最開始寫信的對象,就知道他的身份。

可因為對方不想回信,信就輾轉來到了鄭霆聲的手上。

命運好像把他們牢牢地綁在了一起,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們的生命終將糾纏。

鄭霆聲點頭,“那些老師以為我把信丟了,也沒有告訴我,那封信,究竟是誰寫的。”

“也許就是這麼巧,我們還是相遇了。”鄭霆聲捏住林冉青的指尖,眼神誠懇地望著他。

林冉青抿了抿唇,眼神黯淡,“我還以為,初見那一次,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那個小年夜的晚上,林冉青疲憊至極,想灌一瓶冰水,卻被鄭霆聲勸下。

從那一天到現在,鄭霆聲對他無微不至。

如果鄭霆聲一早就知道筆友就是他,也許還符合常理一些。

但鄭霆聲卻搖了搖頭,“那時候我還不知道。”

他拉過林冉青的手,放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雙手攏住林冉青的手,“是那天我們在夜幕喝酒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林冉青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張紙,他抽出手,驚訝地把手上的紙片攤開——

[三月十五,萬立非萬花拍賣展。]

“老實說,我那天驚喜得快暈了。”鄭霆聲笑著偏頭看林冉青。

林冉青斜睨鄭霆聲,笑著調侃,“鄭生好會說話。”

他合上那張便簽,眨了一下眼睛,“不過,確實很巧。”

“我也是那天知道你是‘鳶尾’的。”

鄭霆聲也愣了。

林冉青順手將那張便簽塞回鄭霆聲的手裡,“鄭生還記得,你在夜幕存的那瓶酒嗎?”

那瓶乾邑白蘭地上麵的“鄭”字,至今仍深深刻在林冉青的腦海裡。

他總想著,也許是看到了那個字,那夜,自己才會對鄭霆聲那麼依賴。

“原來如此。”鄭霆聲笑得咳嗽。

林冉青把他扶起來,拍了兩下鄭霆聲的背,又遞上一杯水。

他的動作異常利落,看得鄭霆聲接過水的手恍然停住。

到底是多少次在母親床邊服侍,才會這樣熟悉照顧人的每一步。

林冉青把水放在桌上,替鄭霆聲抖平被子,“鄭生先休息一會兒吧。”

“等等。”

鄭霆聲抬手拉住林冉青的手腕,“既然我們之間已經開誠布公,林生就不再說些什麼嗎?”

寂靜的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隻聽見窗外海浪拍打遊艇的聲音。

明明是晴空萬裡,可白色的海浪卻在不停翻滾。

林冉青按著鄭霆聲的手,緩緩推開。

“鄭生,我還是想自己消化一下。”林冉青低下頭,沒有看鄭霆聲的臉。

林妙韻說得對,如果他不是林冉青,如果跟鄭霆聲通信的人是林湖昀。

那麼這件事情,就是值得稱道的有緣千裡來相會。

可他是林冉青。

他的信,也是從一開始就被退貨的“次等品”。

這樣的他已經得到了“鳶尾”十年的理解和關心。

又怎麼配擁有鄭霆聲義無反顧的偏愛?

不等鄭霆聲再出聲,林冉青快步走開,關上了房門。

*

“冉青。”

甲板上,莫稚宜已經站在樓梯下麵等待許久。

林冉青走下樓梯,強自鎮定,“稚宜?你怎麼站在這裡吹風?”

“怕你太累。”莫稚宜走再林冉青身邊,凝視他蒼白的臉色,“事情我都聽我哥說了。”

林冉青站在甲板上,迎著鹹鹹的海風,垂下眼眸。

“讓你們見笑了。”

“沒什麼的。”莫稚宜聳肩,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我問過我英國的老師了,他說是因為學校今年定製的信紙用了湛藍色的信封,抱歉,差點讓你誤會了。”

林冉青反射性微笑,“沒事,我知道的。”

那天他原以為莫稚宜就是鳶尾,可到了晚上,看到鄭霆聲的那瓶乾邑白蘭地,便恍然大悟,自己是認錯了人。

莫稚宜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冉青的身上,右手手掌在林冉青脊背上方懸空,卻還是沒有放下去。

他看到林冉青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青年的脆弱在這一刻再也無法掩飾。

“我以為,你會很開心。”莫稚宜百思不得其解,“知道了筆友的身份,而且欺負你的人,等船靠岸就會送到警局。”

“可你看起來……並不快樂。”

林冉青從臂彎中抬起頭,儘管眼眶通紅,但還是溫柔地揚起嘴角,“稚宜,這並不是什麼勝利。”

“林妙韻會這樣做,是篤定了我不敢對她做什麼。”

林冉青雙手插兜,走向甲板的另一邊。

“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的嚎叫聲越來越近。

林冉青遠眺被綁在遊艇後麵,蹲在衝浪板上被海水衝刷得四仰八歪的金世昌,轉身直視莫稚宜。

“……也許她說的沒錯。”

林冉青的眼睛仿佛隻是一口毫無波瀾的古井,“跟我通信,還是整整十年,被人知道,隻會笑話他鄭霆聲有眼無珠。”

為什麼顧成和莫景煥要關起門來打狗。

為什麼這件事情必須瞞著其他人。

因為他是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子,是為人不恥的“情婦”的兒子。

不管他的母親到底是被騙還是被強迫,人們都不關心,他們隻是簡單地,把自己當做一個汙點。

一個隻要沾染,就會有損聲譽的汙點。

“冉青,你彆這麼說自己。”莫稚宜心疼地走上前,“你很好,是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有眼無珠才對。”

遠處的港口碼頭越來越近。

遠遠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碼頭上並排的一輛輛車。

夜色漸沉,夕陽的暖光灑遍了每一處角落。

林冉青裹緊衣服,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他實在沒有力氣回複莫稚宜的關心和肯定。

“冉青。”莫稚宜牽住他冰冷的手,“你現在這麼痛苦,隻是因為你心裡有他,才會害怕自己給他帶來的傷害。”

白皙又冰涼的手被莫稚宜放在胸口,“你要不要試一試,換個人愛?”

第35章 第 35 章

“稚宜, 你在說什麼?”

林冉青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們相遇的時候,莫稚宜剛剛研究生畢業回國。

一身的書卷氣,滿臉涉世未深的單純。

一直以來, 林冉青都當莫稚宜是鄰家弟弟。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 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 和自己是同齡人, 也不曾發現,藏在莫稚宜眼裡深切的愛戀。

莫稚宜鬆開林冉青的手, 盯著他琥珀色的眼睛娓娓道來:“冉青,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鄭霆聲是鄭家的獨子,他不隻代表自己,還背負著父母的期望。”

莫稚宜眼神熱烈,“可我不一樣,我從小就學藝術,我的哥哥才是家族企業的繼承者,我們在一起,不會受到的任何的阻力。”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夏天。

自己站在茶葉店前,準備把“貴重”的茶葉買回家送給爺爺。

“老板,你這賣的什麼茶?渣子貨也敢拿出來賣?”

青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莫稚宜一轉身, 就看見青年逆光而來。

他隻是微微笑著, 卻奪走了莫稚宜所有的注意力。

“茶葉店那一次,我就喜歡上你了。”

林冉青的心情還未平複, 就被莫稚宜這幾句話砸得頭暈腦脹。

“稚宜, 那隻是一次幫忙。”林冉青雙手脫力地垂在圍欄上, “未來還會有很多人幫助你,總不能每個人你都要喜歡。”

但莫稚宜和紀明揚不一樣。

他冷靜自持, 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茶葉店相遇隻是緣起,隻要越了解林冉青這個人,就越會被他的個人魅力所吸引。

“可是林冉青隻有一個。”莫稚宜堅定的眼神滿是熱忱。

他的目光溫柔又深情,“冉青,你還記得我的第一個作品誕生的時候嗎?”

*

那隻是一個簡單的雕塑作品。

莫稚宜的主業是畫畫,做雕塑,隻是因為去美術館看到最新的雕塑展,一時心癢,便把材料買了回來。

也巧,那天林冉青找到了適合送禮的陳年普洱茶餅,順路上門送給莫稚宜。

“進來坐會兒嗎?”莫稚宜第一次向家人以外的人打開房門。

林冉青錯愕地張開嘴,問了一句:“不打擾嗎?”

“是你的話就沒事。”

於是林冉青就見到了莫稚宜人生的第一個雕塑作品。

那是一條美人魚,一條麵容模糊,但身形魚尾線條都完美無缺的美人魚雕塑。

他之前聽莫稚宜提過畫畫的事情,沒想到莫稚宜還有雕塑的手藝。

眼前的雕塑雖然隻是一個半成品,但根據林冉青過去幾年的拍賣行經驗,絕對是大師水準的作品。

“怎麼樣?”

莫稚宜詢問林冉青的意見,有點羞澀地介紹了自己的概念,“美人魚的臉我想要刻意模糊,就像是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心中的美人魚長什麼樣子,這張臉就是什麼樣子。”

原本林冉青隻是驚歎於雕塑線條的魅力,如今聽到莫稚宜的想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雙眼放光地握住莫稚宜的手,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稚宜,你簡直就是個天才!”

從那天開始,莫稚宜就不再局限於畫板上的創作。

他開始嘗試各式各樣的藝術形式,也正是因為初出茅廬,所以作品的產出很低,基本上一年才能完成一件作品。

“冉青,如果不是你,現在的奕枝,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畫家而已。”

莫稚宜回過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想過給美人魚雕上臉。”

“但無論如何,我心中最適配的那張臉,是你。”

莫稚宜不願自己的暗戀暴.露得太早,害怕林冉青因此退避三舍,所以等了這麼久。

直到莫稚宜發現,林冉青看著鄭霆聲的時候,眼裡那一份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愛意後,他才開始驚恐。

再不行動,也許他會永遠失去林冉青。

過去的回憶一幕一幕從腦中劃過,林冉青微怔。

他沒想到,就是那麼一句肯定,會讓莫稚宜對他的愛越來越深。

可他實在太累了,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在遊艇上,也不過兩三個小時的時間。

一次性接收太多信息,林冉青隻覺得大腦混亂,閉上眼睛大力地深呼吸。

一陣冷風吹過,林冉青感覺自己身上的外套被風吹起。

他散碎的發絲在空中微微飄浮,他把身上莫稚宜的外套取下來,還給了莫稚宜。

“冉青。”莫稚宜接過外套,卻還是想為自己繼續爭取。

林冉青背對著他,輕輕擺了擺手,“稚宜,現在的我,不想談感情,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青年的背影纖細又寂寥,莫稚宜伸出手,想要抓住林冉青,卻還是晚了一步,隻能目送林冉青一步一步離開。

林冉青永遠是這麼寂寞。

在漫長的道路上,沒有任何人與他同行,即便如此,他也是孤身一人,不停向前。

仿佛早已做好了準備。

*

“林生。”

林冉青抬起頭,看到鄭霆聲不知什麼時候從休息室裡出來,坐在高高的樓梯上,目不轉睛地凝望自己。

他回頭望去,發現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自己和莫稚宜交流的畫麵,不禁有些尷尬。

林冉青抿唇,他本想離開,可是想想自己才沉默地拒絕了繼續和鄭霆聲的對話,轉頭就去跟莫稚宜談心,實在也太對不起鄭霆聲了。

於是他腳步一頓,停在了鄭霆聲麵前。

“鄭生,你怎麼在這?”

林冉青盯著鄭霆聲的雙眼,不知為何竟然有種被“抓奸”的錯覺。

他猛地晃了一下腦袋,把這個可怕的奇思妙想從腦子裡趕出去。

鄭霆聲挑眉,“想看看風景,卻沒想到,意外撞見莫家的小子對林生告白。”

林冉青內心一緊。

怎麼每次這種場麵,都被鄭霆聲撞個正著。

他猶豫片刻,慢慢地解釋:“稚宜接觸的人不多,所以才會……”

“林生。”鄭霆聲歎氣,“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你就是這麼有魅力,值得彆人去愛呢?”

林冉青表情一滯,但很快就垂眼搖了搖頭。

鄭霆聲受傷的右手搭在膝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Zippo。

火光點燃了左手的香煙。

林冉青第一次見到鄭霆聲抽煙。

男人抬起下巴,煙嘴入口,英俊的下頜線輪廓深邃。

白煙過肺,寥寥煙霧升起。

林冉青情不自禁地走上階梯,兩指隨意地夾走鄭霆聲的香煙,坐在鄭霆聲下方的一個台階上。

“鄭生,吸煙有害健康,你的傷口還沒好。”

鄭霆聲歎氣,一手伸出去想拿回自己的香煙,卻被林冉青給擋了下來。

“林生,你才剛拒絕了我。”鄭霆聲往前探頭,凝視林冉青的側臉,“現在卻來管我。”

“林生,這世上隻有兩種人可以管我。”

“一個是我的雙親,一個是我的夫人。”

林冉青轉頭和鄭霆聲對視,聽到他說的這句話,眼神不由得柔和起來。

“你要成為哪個人?”鄭霆聲笑笑問他,又補了一句,“我父母尚在,你恐怕是霸占不了他們的位置了。”

林冉青被他的笑容傳染,溫柔地揚起嘴唇。

他的嘴唇很薄,眼色偏粉,頭偏過來的時候,桃花眼的眼尾仿佛沾染了煙霞的橙光,整個人都籠罩在光暈之下,叫人一看,就挪不開眼神。

“怎麼單選題連選項都隻有一個?”林冉青失笑,抖落指尖的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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