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完全不懂的鬼畫符。醫生們好像有專用的文字,隻有他們自己看得懂。
謝過醫生之後她推著奶奶離開。
每次過來,他的診室外都站滿了等待的病人。奶奶說他是很厲害的醫生,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才三十歲。
“我這腰之前看了那麼多地方都沒用,一來這兒就看好了。”
還說呢,之前去的都是些什麼地方,遭人騙了,每天敷點不知從哪弄來的草藥,又胡亂伸手按一按。
“您以後要是哪兒不舒服記得早點和我說。”
她生著悶氣,氣奶奶總是因為怕她擔心所以什麼都不說,自己胡亂找醫生,結果越拖越嚴重。
奶奶笑道:“知道啦,以後一定說。”
“哼,下次肯定不會說,我還不知道您嗎。”她鬨著彆扭。
“大白天就欺負老人?”一道溫和笑意從身後傳來,薑月遲愣了愣,轉過身去。
是脫下白大褂的柏文鬆,他穿了件粗針毛衣,淺棕色長褲,整個人有種暖意。
薑月遲撇了撇嘴,反駁道:“我沒欺負老人。”
他走過來,動作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輪椅:“我開玩笑的。你們現在是要去吃飯嗎?”
奶奶笑著和他打招呼:“柏醫生下班了?”
“嗯,下班了。”他笑容溫潤。
周圍都是遛彎的病人,奶奶住在醫院這些天認識了不少老朋友,這會已經聊上了。
旁邊的休息區,柏文鬆買了兩杯咖啡,一杯給她:“你奶奶的腰疼目前隻能暫時緩解。老人家的恢複能力本來就比年輕人弱,更何況她拖了這麼久。”
薑月遲的心一緊,咖啡杯險些被她捏變形:“所以沒辦法了嗎?”
因為她剛才那一下,溫熱的咖啡濺在她的手背上。柏文鬆看見了。
當醫生的都有潔癖,不單單隻是對於肉眼能見到的範圍潔癖,而是深入到各種細菌。
他有隨身帶消毒濕巾的習慣,拆開一片遞給她:“有辦法的,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遵醫囑。”
她低下頭,心亂如麻。
柏文鬆笑容無奈,又將濕巾接過來,動作溫柔地替她擦拭乾淨。
但他很有分寸,隻是將濕巾輕輕地觸碰被咖啡弄臟的地方。
沒有造成任何肢體接觸。
從而導致一心思考的薑月遲毫無反應。
直到他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來:“二郎腿少翹,對脊椎不好。”
“哦。”她默默地放下了交疊在一起的雙腿。
“腰挺直一些,你現在的坐姿很傷腰。”
“噢。”
她聽話地換了一個。
他再次開口,聲音裡帶了些許無奈:“現在這個坐姿不光會傷到你的腰,還會損傷膝蓋。”
薑月遲沉默片刻,皺起眉頭:“你覺得逗我很有意思嗎?”
她現在的表情很像一隻明明可愛至極,卻又有些輕微炸毛的銀漸層。
柏文鬆低頭笑了笑,肩膀笑到小幅度輕顫。他和她道歉。
“沒有,是真的。但......”他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坐姿鬆弛,手自然垂放在膝蓋上,又抬頭看她,一雙淺棕色的眼睛清澈,藏在裡麵的笑溫柔內斂,“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好吧,經曆過費利克斯那樣的爛人之後,她的脾氣似乎變好不少。
她將咖啡還給他,起身朝奶奶那兒走去。
“外麵風大,還是先進去吧。”
奶奶不肯,這才剛聊上呢。
幾個老太太都笑容曖昧地盯著她看:“沒有繼續和小柏醫生聊天了?”
薑月遲對待長輩很有禮貌,笑著答話:“剛才聊了會奶奶的病情,已經聊完了。”
幾個老太太笑而不語。
薑月遲當然能察覺出一點不尋常來,老人家也沒什麼娛樂項目,隻能聚在一起聊聊八卦。
給單身的男女拉郎似乎是他們最熱衷的事情。
甚至連奶奶也不止一次問過她,覺得柏醫生怎麼樣?
薑月遲深感無奈,她又不是什麼性緣腦,碰見個帥哥就動心。
更彆說人家看不看得上她還不一定呢。
少了費利克斯隔三岔五的騷擾,她的日子平淡到沒有半點漣漪。
據說他已經有些日子沒去學校了,雖然對他來說這是常態。
但上周她看見他的IP地址變成了美國。
她想,他終於放過自己了。
本來就是為了找她才來的中國,如今二人徹底撕破臉,他也沒了繼續留在這邊的理由。
好友找她吐槽的次數倒是日漸頻繁,她因為正常的職位調動去了子公司,這邊和總部那邊簡直天壤之彆。
把員工當牛馬,內卷到死,她已經連續一周沒有看到六點的天空了。
每天回到家都是一兩點。
“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格外想念那個接受西方教育長大的BOSS,他就從來不強迫員工加班,甚至還會多給假期。”
知道她說的是費利克斯,薑月遲沉默片刻,很想把費利克斯之前關於窮人的那番言論說給她聽。
看她能不能繼續保持對他的好印象。
但她還是選擇了安慰她:“可能剛轉過去所以事情有點多,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
雖然這句安慰的話說了也等於沒說,但她實在不善於安慰人。她連安慰自己都是保持著阿Q精神。
“還不確定什麼時候能結束,Boss好像回美國了,走了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薑月遲有些小驚訝。
居然已經走了這麼久嗎。
好友覺得奇怪:“對啊,你不知道?”
或許在她的認知當中,自己和費利克斯還保持著男女朋友關係。
也的確,如果不是,那怎麼解釋他們在同一個房間“運動”了一整晚的事情。
“嗯......我和他已經分開了,分開很久了。”
“啊?”
通過好友的聲音,可以察覺出她的遺憾。
似乎是在遺憾她沒能好好抱住這條金大腿。
明明有望嫁進豪門,成為Aaron太太,不光是她的未來得以徹底改寫,她的後代也是。
但這些話好友沒有說出來,她尊重薑月遲的選擇,也支持她。
-
費利克斯回美國是為了處理一些算得上私事的事情。
不久前他遭遇了一場車禍。就在他和薑月遲發生爭吵的第二天。
對方應該是被人高價雇傭的,甚至都不是中國人。金發碧眼,骨相立體,身材一看就是練過的,肌肉很是飽滿。
費利克斯沒什麼大礙,隻是手臂骨折,多部位挫傷,肩膀被玻璃紮穿。司機就慘了,安全氣囊彈出來,當場沒了意識。
從殺手的角度來看,這是他成功完成了任務。他親眼看見雨夜裡,那場黑色的勞斯萊斯被撞到改變原有路徑,直接撞到一旁的護欄上。
若不是有護欄擋著,那輛勞斯萊斯的命運應該是在空中旋轉好幾個三百六十度之後,然後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衝下山崖。
男人將車停好,拿出手機給雇主打電話,告知任務完成,尾款記得結。
可話音未落,他的視線突然透過擋風玻璃定格在了某一處。
晚上的雨天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尤其是這種盤旋的山路。
偏僻到鮮少有人經過不說,高聳的懸崖正是最好的拋屍地點。並且這裡沒有攝像頭。
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場雨一淋,全部痕跡都能被衝刷乾淨。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將動手地點選在了這裡。
他認為他剛才猛踩油門的連續撞擊,車上的人不可能安然無恙。
就算不死,也是多部位骨折。
所以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將車停下來,可是此刻,他居然看到那輛被撞冒煙的勞斯萊斯的車門打開了。
從後排的座位上下來一個人,附近沒有路燈,所以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但根據他拿到的資料來看。
Felix·Aaron。
是他沒錯。
雨水毫無阻礙地打濕他的襯衫和西褲,完全濕透的布料緊密貼在身上。
能很清楚的看清平日裡被遮蓋在禁欲儒雅打扮之下的強壯。
不論是手臂的肌肉線條,還是胸肌腹肌、鯊魚肌,都是一樣的精悍健碩。
大約是因為忍耐疼痛,那些肌肉此刻全部充血發硬,看上去充滿了力量感。
但是細看才能發現,他的左手手臂正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扭曲著,額頭以及肩膀處也開始流血。
在雨水的衝刷下,幾乎很快就染紅了整件襯衫。
以一個殺手的敏銳程度來說,他此刻最該做的就是猛踩油門。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男人麵無表情地走到駕駛座旁邊,直接用手捶爛了車窗玻璃。
他將手伸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唇角揚起一抹令人後背生寒的微笑:“Haveaniight。”
他看著那個男人,靠賣命賺錢的人,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這個人......就是他媽的怪物。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一樣,他才剛經曆了一場車禍!
他此時還不知道,對方的怒氣值早就蓄滿了,此刻正迫切的需要一個發泄口。甚至到了連痛疼都顧不上的地步。
費利克斯拿薑月遲毫無辦法,但不代表他拿彆人沒有辦法。
黑夜,比想象中的漫長。
慘叫聲被雨聲掩藏在空曠的山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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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非常有職業操守,整整被折磨了三天,還是什麼也不肯說。
臉被棒球棍打到變形,又被那匹黑馬拖行了一個小時。
當然,這些事情和費利克斯無關。
他說過的,他是個好人,一直都是。
他從馬背上下來,看了眼旁邊已經停下的黑馬,男人躺在地上早就大小便失禁了。
他皺了皺眉,嫌臟,讓人趕緊帶下去弄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