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遇道:“還是罷了,兒子心有所屬,不必父親費心。”
這倒是在赫延意料之外,他問:“是哪一家的姑娘?”
說出口又覺不對,寧遇才來京城沒幾天,沒準是以前裕頰山的人。
他補充道:“我不會對你的婚事做過多乾涉,對方門第也不重要,你若是想接誰,我也不會阻止。”
寧遇低下頭,原本冷淡的麵容上顯出幾分溫和。
如果沒有意外,是該這樣的。
他活著回到京城,回到赫家,考取功名,變得富裕,在在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赫延會問出這句話,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會說有,會說那個人不在京城。
一切都順利的話,赫延不會介意門第,會讓把人帶回家看看。
不順利也沒關係,赫延管不了他。
總之他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回到裕頰山接她,然後他們在京城成親。
臉龐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寧遇站起身道:“若是沒旁的事,兒子就先告退了。”
赫崢還想留他,他繼續道:“寧遇,還沒問你日後是想留在內閣,還是……”
寧遇已經轉了身,他回頭,聲音消散在夜色裡:“父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圓月上枝頭,石燈旁圍著飛蟲。
寧遇的白衣被鋪了一層晦暗的光影,他不知不覺走了遠路,路過了雲映的院子。
院門緊閉,燭火猶燃,從外麵隻聞得寂靜一片。
就這麼看了一會,然後他攔住了原本要進門的粗使丫頭,將自己下午才從太醫那弄來的剩下的藥油遞給了她。
“勞煩交給小映。”
這個粗使丫頭是新來的,不知雲映閨名,她問:
“請問是少夫人嗎。”
“是她。”
粗使丫頭進了門,然後將藥瓶交給了泠春。
泠春輕敲了敲門,裡麵傳來赫崢的聲音:“進來。”
房門打開,雲映正坐在床榻上,長發乖順披散肩頭。她才沐浴完,方才喝了藥,這會正盯著自己傷處開始苦惱。
如果可以,她實在是不想被赫崢那樣按來按去了,她倒願意好的慢點。
雲映望向泠春:“怎麼了?”
泠春把藥油拿出來,赫崢離她離得近,率先看見了她手裡的藥瓶。
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迅速走到門口,高大的擋住了雲映的視線,他低聲問了句:“誰給的。”
哪怕是到現在,泠春麵對赫崢都有股畏懼,她不自覺放輕聲音道:“是二公子讓人送來的。”
赫崢眼眸微闔,抿唇不語。
他就知道這藥油不簡單,不過寧遇那廝居然沒有親自送過來。
他對寧遇稱不上了解,但是那人在他麵前就差沒把想將雲映搶走貼腦門了,好好的送藥機會,他能就這麼錯過?
“他說什麼了嗎?”
泠春搖頭道:“未曾。”
怕赫崢多想,泠春又忍不住解釋道:“姑爺,二公子與夫人是故友,夫人又是腳傷,又是脾胃不適,二公子作為好友,自然也不想讓夫人遭罪。”
赫崢敏銳從中發覺不對:“他知道雲映中午不舒服?”
泠春愣了一下,然後老實道:“奴婢去尋大夫的時候,碰見了二公子,就說了點……可是奴婢說錯了話?”
赫崢收攏掌心,然後道:“你做的挺好。”
恰是這時,雲映聲音從裡麵傳過來:“赫崢?”
赫崢關上房門,朝雲映走去。
雲映半曲著腿,見男人停在床邊,她狐疑道:“你看起來好像挺高興。”
“泠春說什麼了?”
赫崢從置架上拿來藥油,坐在她身邊,動作熟練的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沒什麼。”
掌心貼著女人雪白柔軟的小腿,他掀起雲映的裙子道:“我高興是因為又能給你上藥了。”
第67章 辛辣
燭火閃爍, 榻上時不時傳來幾聲低吟。
腰如細柳的美人半躺在床,眸中水汽氤氳,雙唇被咬的通紅, 秀眉蹙在一起。
一隻雪白的手無力的撐著床褥,另一隻手則終於難堪這磨人的痛楚, 驟然抬起,死死捂住自己的雙唇。
細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另一隻腿則半曲著, 腳背繃直, 玲瓏腳趾蜷在一起。
雲映臉龐泛紅,這個男人下手根本沒有一點輕重!
她眼睜睜看自己已經沒那麼紅的腳踝又被他揉紅, 寬大的手掌從她的腳趾一路揉到她的膝蓋, 帶著點辛辣的藥油被揉開, 以至於她的腿和他的手都泛著油光。
赫崢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她, 然後低頭認真動作, 他捏著她赤/裸的小腿, 道:“你不懂, 我得把你的瘀血揉開。”
“你若是沒感覺那我就白乾了。”
雲映沒法形容這種酸痛感,她說不出話來, 頭皮都一陣顫栗, 心裡下定決心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讓他給她塗藥。
他見雲映緊捂著唇, 忍不住道:“你可以叫出來。”
雲映忍無可忍道:“……你彆跟我說話,快點。”
赫崢加快速度,他今天特地去找大夫學習了一下手法, 揉弄的手法比昨日更誇張了。
等他差不多弄完時, 雲映覺得自己的腳都要廢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受這份罪, 不揉的話其實也沒事吧, 挺多就是多修養幾天而已。
赫崢把她的腿搭在軟墊上,然後神清氣爽的站起身道:“你彆亂動,在這晾會。”
雲映半躺在床上,眸中隱有清淚。
她掃量著他,心想同樣是受傷,他怎麼就日日生龍活虎,沒半點有傷的樣子。
雲映問了句:“你的傷如何了?”
話音一出,赫崢臉上的笑意悄悄散了一半。
他總覺得他跟雲映很近,可是當她提及一些事實的時候,他又覺得他們很遠。
有了上一次,他對這個問題十分敏感,生怕雲映再說一句什麼“好了就趕緊和離”。
如今他與雲映八字還沒一撇,她人雖躺在他榻上,心卻說不準還在寧遇那廝身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雲映喜歡寧遇,寧遇也喜歡雲映,但他們倆就是不著急在一起,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這個情形,他可以說一點優勢也不占。
除了眼下這尚存的婚姻關係。
所以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能跟她和離。
他低頭脫外衫,隨口道:“……就那樣吧。”
雲映問:“那你最近疼不疼?”
距離他受傷到現在,也就不到五天的時間,她這兩日都沒看,也不知長成了什麼樣。
赫崢繼續脫衣服,外衫被他隨便搭在旁邊。
他動作緩慢的解革帶,一邊解一邊避開她的目光,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回答的也敷衍:“有點。”
雲映坐直身子,“那你有認真上藥嗎?”
“就隨便上上。”
“反正不是什麼大事。”
脫的差不多以後,他穿著件深色裡衣,匆匆道:“我去沐浴了,馬上你的水要涼了。”
雲映:“……”
“等等。”
她搖鈴讓人重新進來換了水,然後往前挪了挪,把腳垂在榻前,對他道:“我能看一眼嗎。”
赫崢停住腳步,背對著雲映自己先默默低頭看了眼。
繃緊肌肉,然後放鬆,他不太滿意。
他道:“下次吧。”
雲映還以為是傷口惡化他在逞強,不由肅著張臉重複道:“我想看看。”
赫崢隻好又朝她轉了回來,雲映指了指架子上的紗布和藥粉,禮尚往來道:“趁水沒來,我先幫你把藥換了。”
赫崢這幾日因為不想讓自己好的太快,所以大夫讓他一天一換,他不聽,偏偏兩天一換,平日該乾什麼就乾什麼,毫不顧忌。
然而傷口還是長住了,他都還沒來得及重新把傷口挑開。
雲映坐在榻上,赫崢脫了衣服站在她麵前。
他身量很高,平日即便在那群武將裡也是出類拔萃的身高。
於是這樣站在她麵前,雲映的臉就正好對上了男人結實的腰腹。
她抬手幫他拆開白布,赫崢覺得自己的傷口不太美觀,不由伸手擋了一下道:“我自己來。”
雲映撥開他的手道:“恢複的還行。”
她仰著頭道:“下次你散班要不還是乘轎回來吧,這樣會好的快些。”
赫崢嗯了一聲。
雲映拿來藥瓶,覺得自己跟赫崢頗有緣分,受個傷也同一時間受。
她的動作比赫崢自己弄要輕的多,像羽毛輕輕掃過,不疼,甚至有點癢。
赫崢放輕呼吸。
上完後,她又幫他纏上紗布,這個動作會使得她自然而然的靠近他,離開,又靠近他。
其實距離上次跟她同榻沒過多久,甚至不到十天,但他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他控製著自己什麼都彆想,但隱秘的欲望還是攀爬而上。
赫崢忍不住按了下她的肩膀製止她的動作,冷峻臉龐上神色晦暗。
雲映仰頭問:“我弄疼你了?”
這個動作更怪異了,赫崢喉結滾動,他蹙眉道:“我……”
雲映察覺不對,目光平視到他的腰腹,然後向下掃了一眼。
……撐的很明顯。
雲映目光避開那處,然後迅速把剩下一點紗布纏好,默默收回手,身子往後仰了仰,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彆開臉不看他。
赫崢沒有走。
氣氛突然沉寂下來,難言的尷尬與曖昧靜靜漂浮。
雲映低垂著眉眼,在沉默中率先打破尷尬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赫崢迅速道:“沒事不怪你。”
雲映抿住唇,怎麼還是感覺不太對。
她抓緊被褥,想說點彆的,可是無論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合適。
恰逢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應該是送水的丫鬟。
雲映如釋重負。赫崢也後退一步,他的神色看起來不比雲映鎮定多少,有些慌亂的揚聲讓他們進來後,便隨便給自己披了件衣服,繼而闊步走向了堆滿書卷的長條案。
寬闊的木桌把他身下擋了嚴嚴實實。
雲映則縮回床裡,半邊帳幔垂下,從外麵什麼也看不見。
水聲響起,沒過一會,下人便退了出去。
雲映聽見赫崢起身,走向湢室。
她掀起紗幔看了眼,原想叮囑一句傷口彆沾水,但想了想又在這尷尬的氛圍中止了話音,他自己應該知道吧。
可水聲遲遲未曾響起。
雲映也不是什麼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稍一反應便明白過來。
……
她縮在床裡,心想此乃人之常情,她不聽不關注就好,又不是沒見過,以前剛在一起都不尷尬,現在有什麼好在意的。
但話雖如此,身處其中,聽著房內寂靜一片,偶爾傳來不明聲響,她又默默麵紅耳赤。
就這麼過了一會,腳上的感覺明顯起來。
灼熱,辛辣,輕風一吹又格外涼爽。
她不知藥油成分,但能從味道上分辨些,甘草,苦參,川椒,還有淡淡酒味。
雲映忽然心神一緊,想起另一件事來。
她突然坐起身,管不了那麼多,直接對著屏風處道:“你盥手了嗎?”
隔了好一會,屏風處才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你放心。”
雲映放下心來,又朝裡挪了挪,給他騰位置。不知等了多久,赫崢才帶著渾身水汽上了榻,他吹熄燭火,房內驟然變得昏暗,男人躺在雲映身邊。
雲映蓋著薄被,受傷的那隻腳露在外麵。
兩人間隔有半臂距離,赫崢躺下已有半刻鐘,這是他這幾天頭一回沒有主動靠近雲映。
片刻後,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雲映主動問他:“沒碰水吧?”
赫崢道:“……沒有。”
雲映道:“明天那個藥油就不抹了行嗎,我覺得我快好了。”
赫崢仍然背對著她,聲音聽不出什麼喜怒,他道:“……明晚再看看吧。”
雲映敏銳察覺出不對勁,她看著男人寬闊的脊背,腦中思緒翻湧,最後突然問:“你剛剛,真的洗手了?”
赫崢脊背一僵,他放鬆下來,然後鎮定朝她轉過身來道:“真的洗了。”
“你不要想多了,我剛剛也沒有那麼著急。”
“就算沒洗也不是什麼大事,區區一點藥油,什麼都影響不了。比如我給你塗完藥,手上就沒感覺,換成彆的地方也一樣。”
他說了一堆,雲映愣愣聽著,然後應聲道:“那就好。”
轉都轉了,赫崢便直接朝她這邊挪了挪,女人身上的花香侵襲過來,他不知道他還能這樣跟雲映一起睡多久。
雲映攬住被褥,道:“那睡覺吧。”
赫崢順其自然攬住她的腰,嗯了一聲。
昨天就被他摟了一晚上,她今晚不想再做個沒原則的人,於是道:“不準摟我。”
赫崢不鬆手,也沒應聲。
雲映道:“不然我去偏房睡。”
箍在她腰上的手鬆了幾分力道,雲映趁此機會推開他,然後背對著他閉上眼睛。
夜色漸深。
雲映頭腦漸漸變得混沌,她窩在被子裡,呼吸開始變得均勻。
這個時候,男人的手又重新搭上了她的腰,輕易就把她翻了個身,讓她緊緊貼近自己。
她輕的像片雲朵,赫崢原本想讓她趴在自己身上睡,但想起他倆現在都不是什麼太健全的人,最後隻是抱住她。
這期間雲映不是沒有反應,她輕推了下他。
但她的力道對赫崢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他知道,她不想浪費自己醞釀的睡意,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就是她最好說話的時候。
雲映還是睡著了。
睡著前她心裡迷迷糊糊的埋怨了赫崢兩句,都怪他,她今晚又沒守住原則,明天一定不能這樣了。
第68章 小名
秋陽杲杲, 府內一片寧靜。
赫泠手裡捏著封皺皺巴巴的信封,穿過垂花門,踏上一截小徑。
他手裡這信是褚扶楹寄回來的, 那廝這次一下寄了十多封信,光是赫家就收了三封, 分彆是他,雲映,還有赫嵐那小胖墩。
雖然他知曉褚扶楹不是那種會撬牆角的人, 他也沒那個能力。但慎重起見, 他還是把信拆開自己看了遍,確信這裡麵全是廢話, 沒有絲毫逾矩之處, 才放心過來交給雲映。
他腳步輕快, 忽而在一處轉角聽見幾句對話聲, 不由側眸望了過去。
清和日光落在男人肩頭, 修長的身形在明亮處拉出一道光影, 廊簷儘頭繁盛的花枝遮擋了幾分他的身形, 卻擋不住那份如玉的氣質。
裕頰山也太神奇了,難道專出美人嗎。
他認出寧遇身邊的那人是今朝新科狀元季絡, 家族是南方詩禮之族, 尋常人入不得他的法眼, 寧遇卻與之相談甚歡。
赫泠這麼定神看了片刻,看男人垂眸偶爾溫聲應一兩句,意態溫和又疏淡, 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但到底是哪相識呢。
正出神時, 男人似有所感, 朝他望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慌亂, 寧遇便對他輕笑頷首,並不在意他那堪稱冒犯的注視。
這一瞬間他腦中終於浮現雲映的臉。
他與寧遇已經迎麵碰上,寧遇率先停下腳步,問候道:“泠兒,你怎麼來西苑了?”
……
看吧更像了,整個赫家隻有雲映和寧遇這樣喊他。
赫泠道:“我來給大嫂送東西。”
寧遇道:“小映她不在院子裡,這會應該在蘇夫人那。”
聽見這個熟稔的稱呼,赫泠莫名有股危機感,眾所周知,雲映與寧遇是故友。
說的好聽,仔細一想,不就是青梅竹馬嗎。
他愣愣問:“二哥…你怎麼知道?”
寧遇隨口道:“我方才看見了。”
他說完又抬手指了下右手邊那條路,貼心道:“你可以走這邊,說不定可以與她碰上。”
赫泠遲鈍的應了聲好,繼而道:“多謝二哥。”
與寧遇告彆後,赫泠猶疑片刻,決定順著寧遇指著路走,結果還真碰見了雲映。
雲映正被泠春攙扶著,一路走的很慢。
她這幾日因為腳傷不能動彈,實在憋的慌,今日腫一消,她就忍不住出門走兩圈。
赫泠跑上前,看了眼四周,確信他那個愛多想的大哥不在後才把信拿出遞給雲映。
“大嫂,這個是扶楹寄回來的。”
怕雲映誤會,他又解釋道:“嫂嫂放心,他寄了好些,同他關係好的都有。”
事出突然,雲映啊了一聲,一時半會未曾接下。
這信其實不算什麼,她都能猜到裡麵寫的什麼。褚扶楹比她還小一歲,她一直把褚扶楹當弟弟看,對他更沒什麼想法。
但赫崢好像不那麼想。
她隱約記得自己很久以前好像答應過他以後不跟初扶楹來往。
她若是接了,赫崢會不會說她言而無信?
雖然她本來也不是什麼言而有信的人。
“還是罷了,你代我收著吧,日後有這些,也不必再送給我。”
“若被你大哥瞧見,他得生氣了。”
而且真的不好哄。
赫泠從這話裡琢磨出幾分縱容,忍不住欣慰道:“嘿嘿大嫂,您跟我大哥可真恩愛。”
雲映:“……”
她默默心想這句話到底是哪有問題,她跟赫崢彆說恩愛,連有沒有愛還不一定呢。
赫泠沒想那麼多,他同雲映站在一處,能來送信已經很給褚扶楹麵子了,他也不強求雲映收下。
他又道:“大嫂,你之前同寧遇是不是關係挺好?”
雲映沒有否認,她道:“怎麼了?”
赫泠搖頭,摸了摸後腦道:“可能是因為你們是朋友,我總覺得你們很像。”
雲映頭一回聽這種說話,她看向赫泠,笑問:“怎麼會像呢?”
赫泠對上雲映的目光,心想就是這樣的目光與語調,真的很像。
和緩又親和,輕易就給人好感。
怪不得是多年的好朋友。
可他不知怎樣形容,最後隻是道:“其實也沒什麼。”
雲映未曾放在心上,她走的慢,赫泠跟在她身邊也會跟著慢下來。
才要讓赫泠去忙時,就見少年把信揣回胸口,然後感慨了句:“你們是好友,性子像些也正常。沒準寧遇是因為你才肯從裕頰山回來的呢?”
秋風掠起美人的裙擺,雲映腳步停了一瞬,她問:“肯回來?”
“他不是被找到後直接就被接回來了嗎?”
赫泠啊了一聲,他麵露困惑道:“這樣嗎?我也不清楚。”
“我一直以為是父親早就找到他,但他不肯回來,所以才耽擱那麼久,原來父親一直沒找到啊。”
雲映麵色不改,問:“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赫泠也說不清楚,他道:“我偶爾聽提過幾句,東一句西一句的不全乎。”
此時至一處岔路口,赫泠停下腳步,他朝雲映揮揮手道:“嫂嫂,那我就先走了。”
雲映嗯了一聲。
她仍然停在原地,看著赫泠遠去的身影。直到泠春提醒,她才回過神。
晌午一過,太陽便露了頹勢。
天空像蒙了層灰霧,空氣有幾分沉悶。
這兩天赫崢中午都會趕回來跟她一起用膳,她都有些習慣了。
今天也不例外,雲映坐在圓桌前等他,看他進門洗手,然後脫下外袍坐在她麵前。
雲映道:“你若是趕的急,可以不用回來。”
赫崢道:“不急。”
雲映拿起筷子,道:“吃飯吧。”
赫崢用膳時不愛說話,雲映今日不大高興,也沒吭聲,兩人間一時有些沉寂。
直到赫崢給她夾了片藕,然後像是不經意一般對她道:“小映,吃這個。”
……
原本凝滯的思緒忽然一頓,雲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赫崢稱呼她一向十分簡單,連名帶姓,跟他整個人的行事作風很是相符。
雲映捏緊筷子,默默把藕片吃掉。
她腦子裡暫時想不了彆的了,全是方才男人那冷冽的嗓音。
他怎麼了,難道他以後都喊她小映了?
雲映幻想了一番,不由蜷了下腳趾,臉龐也發起熱來。
她低聲道:“不準這樣叫我。”
赫崢:“為什麼?”
叫她小映的人那麼多,根本不差他一個。
但雲映莫名覺得他叫出來顯得他倆好膩歪,不由道:“為什麼要這樣叫,我不習慣。”
赫崢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親密的稱呼過誰,基本都是連名帶姓的叫,雲映也不例外。
今日還是偶爾碰到赫泠,赫泠問他知不知道寧遇還是小映小映的叫雲映。
廢話,他當然知道。
寧遇那廝就差沒把他那點狼子野心寫臉上了,倘若不是雲映現在心八成還在寧遇那,他不想在他跟雲映之間留矛盾,不然早就讓他滾出京城了。
原本他叫出口時也經曆了番思想掙紮,但雲映的反應他很不滿意。
早知今日,彆說是小映,他就應該第一天從跟她成親時就叫她娘子,那她到現在肯定該習慣了。
赫崢不高興,抿唇不語。
憑什麼寧遇能叫他不能。
就不說寧遇了,連赫延蘇清芽都可以這麼叫她,為什麼他不能?
越想他越不高興,他盯著雲映,破罐子破摔道:“那我叫你娘子。”
……
雲映臉龐上的熱終於發展成了紅,蔓延至耳垂,她放下筷子道:“你在亂說什麼啊……”
原本赫崢還不覺得有什麼,以前寧遇還未曾出現時,雲映還總叫他夫君。
那會她不是挺理所應當嗎,現在寧遇回來了,她默默改口也就算了,還不準他叫她。
但怕雲映生氣不理他,他到底不敢太過分,隻是道:“但我不就是你夫君,為何不能叫。”
反正就是不能。
以前她叫他夫君時心裡沒什麼起伏,現在卻扭捏了起來。不過也正常吧,以前他們關係簡單,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那麼含糊了。
想歸想,赫崢的確是她丈夫,他若執意這樣叫,她也管不住他。
她低聲道:“那你還是叫前麵那個吧。”
赫崢:“前麵哪個?”
“你說呢。”
“小映?”
雲映開始吃飯,悶悶嗯了一聲。
赫崢:“哦,小映。”
雖然得到了準許,但赫崢並沒有被安撫多少,他覺得雲映看起來好勉強。
跟她稍微熟一些的都能這樣叫,就不說她喜不喜歡他,難道他們還不熟嗎,熟透了都。
因為各有各的彆扭,這頓飯很快就吃完了,赫崢又該走了。
他總是不聽她的話,路程太遠,走路不方便,雲映讓他乘轎他偏不,又是騎馬過去。
雲映下午還有旁的事,就懶得與他多費口舌了。
一覺睡醒,已是申時初。
底下人忙了好幾天,她那個開著玩的小書鋪算是步入正軌,下午她得去瞧瞧。
下午起了點風,泠春給雲映多披了件衣服,小半個時辰便抵達了城西。
書鋪不大,位置不算突出,兩邊店鋪都是字畫或是書坊等同類營生,雲映的那間店在其中看著並不起眼。
雲映被扶著下了馬車,店內隻設有一個掌櫃負責理帳和還有一個機靈會說話的跑腿。
雲映一進門,掌櫃便進來道:“夫人,今日天不好,小的又聽說您生了病,原還以為您得明日才來。”
雲映被泠春攙扶著,掃了眼四周被分類擺放整齊的書,道:“我左右也沒什麼事。”
“這兩日生意如何?”
掌櫃立即道:“夫人,這家店原就有相對穩固的書客來源,前段時間翻修,開張後書籍降價幾分,客源沒影響反倒還多了。至於您新上的那本書,昨日賣了近百本,不算太多,但已經是同類之最了。”
雲映嗯了一聲,還算滿意。
術業有專攻,她自認經商頭腦不多,長久經營下去不虧本就好了。
店內恰逢來了人,那跑腿的堂客顯然有些招呼不過來,雲映道:“你去忙吧,我隨便看看就好。”
“好嘞夫人。”
這地方是照著雲映喜好翻修的,同彆的書鋪不同,這兒臨窗處修了不少桌椅。
坐下時外麵是寂靜又寬闊的街道,看得見人來人往。一顆老桂花樹在前麵,夏季遮陰,秋日馥鬱香氣能充滿整家鋪子。
書客進來,若是閒暇可以直接坐下翻閱,沒人會來打擾催促,倘若付點小錢,鋪裡還會提供些茶水零嘴兒。
風越來越大,細碎桂花飄在桌上。
雲映從木架旁走過,看見一本嶄新書冊,上書《扶光草堂筆記》。
她也有一本,在裕頰山。
那是她的第一本書,寧遇送給她的。
她的那本已經書頁卷曲,泛黃,舊的不能看,裡麵的內容她也基本倒背如流。
那時候一切都還很純粹。
第70章 外室
風越來越大, 呼嘯進窗。
雲映的手指撫過那本書,伸手將它拿了出來,她把書放在桌麵, 隨手翻開一頁。
其中每一句話都讓她很熟悉,她還記得上一次看這本書時, 還是窩在家裡草垛裡, 轉眼間,一切已經天翻地覆了。
桂花如雨下, 涼風掠起書角。
店內書客見天色不好,不知不覺間都三三兩兩走了出去,雲映闔上書, 看了眼天色。
泠春上前道:“夫人,好像要下雨了。”
“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雲映還沒應聲, 原本候在外麵的車夫便急匆匆趕進來, 泠春上前道:“怎麼了?”
車夫看了眼雲映,然後焦急道:“夫人, 馬車壞了。”
泠春皺起眉頭,斥責道:“你們出門之前不檢查一番的嗎?說壞就壞, 管事是怎麼教你的!”
車夫低著頭,額上嚇出冷汗, 他道:“夫人恕罪, 方才風大, 奴才本想換個地方停,結果不巧與旁人馬車碰上了。奴才已經讓人傳信回府,讓他們迅速配一輛新的馬車過來。”
泠春還想訓斥, 雲映卻道:“人受傷了嗎?”
車夫受寵若驚, 道:“沒…沒有, 多謝夫人關心!”
雲映嗯了一聲,道:“下次注意就好。”
車夫離開以後,書鋪已經沒幾個客人,天色不知不覺間昏暗下來,風卷起街道上的桂花樹葉又落下,好像醞釀著一場極大的風雨。
雲映坐在窗前,支起的支摘窗擋了大部分的風,她身形纖細,風掠起她的鬢發。
泠春道:“夫人,待會可能會有暴雨。”
雲映悠閒道:“有就有吧,雨停再回。”
她隨手指了指泠春身後的書架,道:“你自己可以挑個喜歡的看。”
她回去也沒什麼要事,坐在這還比家裡有意思些。
她又將書翻了一頁,一目十行掃過其中內容,這本書著者原是個大官,後來被貶回鄉,在鄉野中記錄了自己臨終幾年的所見所聞。
第一次讀這本書時,她連字都認不全,指著望舒二字問寧遇什麼意思。
寧遇輕笑著告訴她望舒是月亮,她看著他的臉,心想他也是望舒。
她有太多不懂的地方,寧遇不厭其煩,每次都很耐心的教她。赫崢以前說寧遇像夫子,好像是有點,但是夫子是不會像他那麼耐心的。
她在他麵前犯過很多錯,但他沒有凶過她。
所以她以前就想過,就算他在那場意外有所隱瞞,她也不會逼問,因為她不想強迫他說自己不願意說的東西。
可前提是,他沒有跟她撒謊。
確切來說,沒有撒那麼大的謊。
重逢那日他的話雲映還記得清楚。
冬日寒冷,江水湍急,他不會水,被幸運的衝到下遊後,又幸運的被救起,然後又在那時,碰巧遇到了赫延的人。
赫延的人不準他再回裕頰山,要抹除他在裕頰山生存的痕跡。
於是他被迫被帶到京城,然後隨遇而安。
捫心自問,真的有那麼多巧合嗎?
今日赫泠不提,她可能會永遠忽視。
赫延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嗎?
罔顧寧遇的意願把他帶到京城,然後又任由寧遇不配合,到處去說自己出身鄉下。
赫泠以為赫延時早就找到了寧遇,隻是寧遇一直沒有同意回來。
赫泠這含糊的一麵之詞並不可信,可怪異的是,倘若真按赫泠的說法去想,一切巧合都會變得合理。
隻是寧遇的所有解釋就會變成謊言。
她又翻過一頁。
街道行人寥寥,風聲越來越大。
書鋪客人已經走光。
搖晃的木門被一隻潤澤如玉的手穩穩按住,男人將未撐開的傘放在一旁,掌櫃上前,問:“這位公子,需要什麼?”
恍惚有所感,雲映抬起頭,側眸望進寧遇的眼睛。
溫澈朦朧,冰消雪儘。
他仍是她記憶裡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他是寧遇,是那個教她讀書寫字的人,是每天給她遞早膳的人,陪她一起長大,占據她前十幾年的一大部分。
“小映,原來你真的在這裡啊。”
他將傘放穩,然後朝書鋪內走了進來。
雲映沒有起身,她問:“你怎麼過來了。”
寧遇溫聲道:“我本來與友人在對麵茶坊,坐二樓時總覺西側停的馬車似曾相識,不放心,便在臨走時過來瞧瞧。”
他步子緩慢,目光掠過那一寸寸書架,然後隨便從中拿出一本。
看見書名,他蹙了眉頭,聲音很低,“唔,這種書……”
他未曾說完,拿著書走向了雲映身側。
他沒有坐在雲映身邊,與她隔了一個位置。
“快下雨了。”
寧遇看了眼天色,道:“嗯,回府怕是來不及了,就在這避避雨吧。”
雲映垂下眸,麵前還是那本草堂筆記。
她捏著書頁,想問他,又不太想問他。
屋子內寂靜一片,隻有翻書聲。
約莫半柱香後,寧遇問:“小映,你的胃最近好些了嗎?”
雲映眸中閃過幾分疑惑,她道:“好多了。”
寧遇仍在看書,不經意般道:“我起初還以為你有孕了。”
雲映垂著眼睫,隔了一會道:“暫時不是。”
“暫時?”
雲映嗯了一聲,她道:“我與他能懷上孩子,不是件特彆意外的事。”
“這次不是,可能下次就是了。”
寧遇終於看向她,“你不是說,你不會跟他在一起嗎?”
雲映聲音平靜的糾正道:“我說我以後可能不會跟他在一起。”
“意思就是,也可能會跟他在一起。”
寧遇眸光沉暗。
看吧,這是最讓人想不通的地方。
她給了赫崢可能,卻什麼都沒有給他。
縱觀雲映這麼多年,赫崢是唯一一個在她這裡得到可能的人。
寧遇輕輕吐出一口氣,外麵風聲仍然呼嘯,穿梭在他們之間。
不是戀人間的喜歡。
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想抱她想吻她,想褪下她的衣服,他等她長大,那是因愛而生的欲。
可是他們在越走越遠。
雨滴終於落下,打濕了空曠的街道。
“寧遇,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她聲音和緩,蔥白手指按在書頁,目光仍落在那本草堂筆記上。
寧遇輕聲問:“什麼?”
“去年年底那場意外,是你跟我解釋的那樣嗎。”
寧遇沉默片刻,側眸看向她。
她仍然垂著眸,長睫掩下眼底的神色,看不真切。
“有人跟你說什麼了嗎?”
雲映道:“這好像跟你有沒有瞞我沒關係。”
她既能問出來,便是有所懷疑。
寧遇手指落在桌麵,外麵雨滴越來越大,落在支摘窗發出沉悶的響聲。
“嗯,我騙了你。”
他忽然輕聲開口。
雲映抬起頭。
好像一直橫亙在心頭的東西在一瞬間被突然移開,失望有之,輕鬆有之,難以言說。
她這一生都在經曆有缺憾的愛。
養父母愛她,但是更愛弟弟。
親父母愛她,但是更愛家族。
爺爺愛她,是為了彌補過錯。
從小到大跟她說愛的少男少女不少,他們隻愛她這張精致絕豔的臉龐。
寧遇是唯一一個讓她感受到被偏愛的人,他也沒有父母,他們很像,他們相互依偎。
她要把最新鮮的果子留給他,夏日夜晚她要想辦法替他趕走屋前所有蚊子,要偷偷攢下錢,長大了用這些錢送他去京城。
他為了救她可以不顧生命。
他不會知道,那一瞬間她真的好喜歡他,甚至覺得這世上,她心裡,隻有他了。
萬事不遂人願。
那隻是一場計劃而已。
**來到人世,來回穿梭十幾年,她身上仍無一物。繁盛時,她能被順帶照顧,灰暗誰都可以舍棄她,他們都有合適的理由。
她試圖抓住每一個人,卻沒人為她停留。
寧遇繼續道:“但我隻是不確定,我能不能活著到京城,一切安頓好後,我會去接你。”
雲映還算平靜,她嗯了一聲表示理解。
然後望著手裡這本書,輕聲道:“但其實,你可以不用這種方式離開的。”
“你這樣做,會讓我覺得很難過。”
她翻過一頁,繼續道:“你剛走那段時日,我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爺爺找到我讓我去京城時,我覺得他是個壞人,沒準是帶著一群人演戲,其實是想把我賣掉或者什麼。”
“後來我又想,賣掉就賣掉吧,萬一他真的帶我來京城呢。”
“你那麼想去京城,你還沒有看過呢。”
“我想幫你看看,京城是個怎樣的地方。”
寧遇喉結滾動,沉默著聽她說完,他可以想象出來她是什麼樣。他沒再去給自己解釋,而是輕聲道:
“但我喜歡你是真的。”
雲映闔上書,看向了窗外。
嶄新的書麵被濺上雨水,其實釋懷也不是件很難的事。
那一瞬間,她那麼喜歡寧遇。
不是因為寧遇本身,而是因為寧遇好像很愛她。
她沒有回答他那句話,而是繼續自顧自的道:“但沒關係,我原諒你。”
“至於你說喜歡我……”
寧遇麵上卻沒有分毫笑意,他了解雲映,甚至了解到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出她接下來想說什麼。
他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你看起來又要拒絕我了。”
隔了一個座位,雲映對上他的目光,“我希望我們可以體麵一些。”
體麵的話,他們之間至少還有那十年。
反之,就都煙消雲散了,
天際響起轟隆雷聲。
寧遇避開了她的目光。
蒼白的麵容在暴雨下顯出幾分脆弱,垂在書側的手指動了動。最終他歎出一口氣來,對雲映道:“早知道今天就不進來了啊。”
雲映沒有出聲。
又是一陣沉默,寧遇收回手,他道:“好。”
“那就這樣吧。”
雲映這才收回目光,嗯了一聲。
寧遇沒再看書,他靠在椅背上,大雨中清霧朦朧,一閉眼好像還能回到那座寂靜的山。
但至此刻,那段沒說過喜歡,也沒留下一個吻的朦朧又青澀的年少心動,徹底結束了。
雨聲仍在繼續。
雲映在那混亂的雨聲中忽然聽見一陣並不明顯的馬蹄聲,寧遇顯然也聽見了。
他看雲映明顯變化的神色,不由道:“小映,你跟他在一起了?”
雲映:“暫時還沒。”
寧遇笑了起來,赫崢那兒也不順利他心裡就舒服不少,不由問:“那你在猶豫什麼?”
雲映已經沒心思看書,她看向門口,然後如實道:“我想對他認真一點。”
他們的開始有點隨意,無數巧合推著他們湊在一起。
現在赫崢說喜歡她,她不想再那麼隨意的回答,她想確定她不是什麼頭腦一熱,不是因為被他感動,不是疲於思考直接湊合。
也不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她也喜歡他。
馬蹄聲停下,房門被推開。
赫崢進門,他一身玄衣,冷峻的臉龐上沾了點雨水,他目光掃過雲映和寧遇,房內氣氛稍有幾分凝滯。
赫崢轉身關門,雲映看他身上沾了水,不由蹙起眉道:“你的傷口不能沾水,你忘了嗎?”
赫崢回身,接過掌櫃遞來的乾帕子隨手擦了擦衣袖。
他心裡不高興,他就知道,寧遇是個無孔不入的,他總是逮著機會就接近雲映。
他道:“我來接你。”
雲映道:“你騎馬來的?”
赫崢嗯了一聲。
雲映看了眼外麵,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雲層很低,簷下水流如注,現在出去騎馬跟掉水裡沒區彆。
“快到時下的雨,我想著我們快點應該能趕回家。”
赫崢闊步朝雲映走了過來,他掃了眼寧遇,然後拉開木椅,就這麼直接坐在了雲映與寧遇中間。
地方突然變得有幾分擁擠,雲映朝旁邊挪了挪,給赫崢騰位置。
赫崢迅速跟著雲映挪了挪。
雲映看向他,赫崢理所當然道:“我倆彆擠著人家。”
她伸手抹去赫崢手上的水,然後問:“過來做什麼,不嫌麻煩的。”
赫崢道:“不麻煩,下午聽說你會過來,我散班就特地換了條路走。”
他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寧遇,幽幽道:“沒想到你也在這,還真巧。”
雲映解釋道:“我與寧遇是碰巧遇見的,我的馬車壞了,走不了。”
“等雨停再說吧。”
赫崢嗯了一聲,他靠在椅背上,然後看向了雲映手裡的那本書。
他念了出來:“望舒草堂筆記。”
“小時候看過,現在忘了,講的什麼來著?”
寧遇忽然回答道:“共有三則,一則是是回憶錄,講忠君愛民。一則民間瑣事,見微知著,講人事浮沉。最後一則是筆者隨筆,似夢非夢,講玄妙道法。”
赫崢:“哦。”
寧遇這會心裡堵得慌,也不想讓赫崢好受,他又故意道:“我與小映少時一起看過幾遍,原來大哥也看過,還真是有緣分。”
赫崢冷哼一聲道:“我們的緣分還不止於此。”
“比如我讀這本書時,沒想到我會娶妻,我妻子還跟我看了同一本書。”
寧遇道:“我看……”
雲映忽然招來堂工,身邊兩個男人不約而同閉了嘴,看向她。
雲映把書遞給堂工,輕聲吩咐:“幫我換一本。”
“好嘞夫人。”
堂工把新書送過來,雲映將書攤在桌麵,又隨便給赫崢拿了一本,跟他道:
“給你打發時間。”
赫崢接過來,靠近雲映,用隻有他們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不需要打發。”
寧遇:“……”
雲映臉龐發熱,赫崢的手臂緊緊貼著她,腿也是。
她本來就已經靠牆,這會被他擠的有點難受,翻書都困難,她道:“你先稍微離我遠點。”
赫崢稍微離開了一點,道:“不能再多了。”
“我們倆委屈就委屈點吧,讓著二弟。”
街道上很快就蓄了水,掌櫃上來送了茶,他彎著腰道:“三位請。”
雲映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她低頭,重新翻開手裡的書,是一本她未曾讀過的。
赫崢哪有什麼心思看書,他現在看寧遇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這廝總利用以前的情誼接近雲映,方才他沒過來,還不知道偷偷跟雲映說了什麼。
他到是會拿捏時機,暴雨被困,他們想走也走不了。
虧他還是個探花,勾搭有夫之婦這種事也能做的出來。
但寧遇看起來絲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他甚至還在津津有味的看著手裡的書。
察覺到赫崢看他,他輕彎起唇,道:“大哥也對這本書感興趣?”
“我頭一次看這種書,還挺新奇。”
寧遇將書闔上,書皮上的名字非常通俗易懂,映入兩人眼簾。
《竹馬外室上位史》
赫崢:“……”
寧遇笑容溫潤,聲音和緩的邀請道:“大哥要跟我一起看嗎?”
【📢作者有話說】
昨夜睡不著,摸了個文案
《美人的自我修養》
經曆過一段失敗且不和諧的感情後,雲非晚痛改前非,下定決心以後要找就找個清心寡欲的男人。
她很快就找到了。
即將與雲非晚成婚的這人,家世顯赫,高嶺之花,還是個藥罐子。
聽說在佛寺待過幾年,非常的清心寡欲。
雲非晚對他很滿意。
洞房當天,溫潤相公要求吹熄燭火,黑暗中他更好發揮。
雲非晚有點害怕,上段感情實在太深刻,她那個戀人其實各方麵都很出眾,身材高大肩寬腿長還對她言聽計從,之所以不和諧就是因為對方太能乾。
但眼下,雲非晚目光掠過相公瓷白的皮膚,想起他平日走兩步就喘,跑兩步就咳的樣子,又放下心來。
她尋思,能發揮成什麼樣?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溫潤丈夫笑的有點僵硬:“晚晚,感覺如何?”
被詐騙的雲非晚笑的更僵硬:“……相公,昨晚你簡直像換了個人。”
相公不行,替圓房梗。
男主是前男友,男主有病,這個病我不好說,會被口口,但他努力克製積極治療。
第70章 心動
◎落湯小狗◎
沉默中, 寧遇將書拿起悠閒的又翻了一頁。
並且用僅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熱心總結道:“男女主人公原是青梅竹馬,後來竹馬家族逢變,被削官抄家, 女主人公卻依舊是個那個大小姐,她被迫與自己不喜歡的人成親, 丈夫是個紈絝子弟, 成日吃喝嫖賭。”
“大小姐難忘舊情,一次偶然與竹馬見麵, 兩人舊情複燃,竹馬甘做外室——”
赫崢忽然出手闔上了他的書,漆黑雙眸盯著他道:“你既然那麼喜歡, 我待會讓掌櫃多送你幾本,你回家慢慢看。”
“彆客氣, 我娘子的鋪子就是我的。”
寧遇沒有回話。
娘子, 實在是很陌生的稱呼。
這兩個字在他口中滾了一遍。
他再去看雲映,她仍然很認真, 不管看什麼書都是這樣,她也沒有分神給他。
不過她已經沒有必要分神給他了。
大雨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 攜裹著秋風,水滴被吹進來, 濺在了雲映的手指上。
寧遇回神, 原想去關窗, 但因為動作太急,抬手時牽動傷口,動作頓了一下。
再反應過來時, 赫崢已經先他一步關了窗, 還順便用自己的衣袖把雲映手上的水擦乾淨。
他問雲映:“要不要換個位置。”
雲映道:“不用了。”
窗子一關, 雨聲被隔絕。
寧遇看著他這自然的模樣,心頭不快,故意道:“大哥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赫崢單手支著太陽穴,他這個動作正好把他身邊的雲映擋了個嚴嚴實實。
他掃了眼寧遇麵前的書,然後輕聲道:“那也比你隻能在書裡看看上位史強。”
寧遇抿住唇,清雋麵容顯出幾分冷淡來。
赫崢全然不當回事,眼底輕視毫不遮掩。
但他們倆落在外人眼中並非如此。
掌櫃上來又上了兩盤零嘴,赫崢接過,全放在雲映麵前。
掌櫃還以為自己上少了,連忙道:“大公子,小的再端兩盤上來。”
他見寧遇與赫崢相談甚歡,又同赫崢詢問道:“需不需要小的再給您倆添些茶水,您們可以慢慢敘。”
雲映道:“不必再上了。”
“他們倆不喝茶也能聊的很開心。”
掌櫃笑意盈盈應了聲是,又退下了。
赫崢臉色不太好看,寧遇卻不以為然,他將手邊茶水飲儘道:“小映,我與大哥實在性情相投,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打擾你看書了。”
赫崢半闔起眼眸:“你……”
你腦子沒病吧?
雲映目不斜視道:“沒關係。”
寧遇輕輕頷首,含笑道:“大哥,你剛才想說什麼?”
房門在這時被敲響,掌櫃連忙上前去開門。
外麵站著的是方才那個車夫,他撐著把傘,臉上全是雨水,後麵正停著輛馬車。
暴雨模糊了他的聲音:“夫人,馬車過來了!”
雲映這才從書上移開目光,抬眸看了過去,看來底下人動作還挺快,這趟來回才不到一個時辰。
掌櫃站在門口,捏著傘道:“夫人,您看您是現在走還是……”
雲映撐著桌子站起身,赫崢伸手扶住她。
她看向外麵不知何時能停的大雨以及昏暗的天色,心裡有些猶豫,不由看向赫崢:“你覺得……”
赫崢半點不想再讓雲映與寧遇共處一室,他立即道:“現在走。”
雲映道:“那好。”
這時寧遇也跟著站起身來,他走到雲映身側,然後也跟著看了眼外麵那輛馬車,喃喃道:
“地方挺大。”
“地上積水太多,同是一家人,想必二位不會介意我與你們共乘一輿吧。”
“……”
赫崢望向寧遇,他對情情愛愛之事實在經曆甚少,也沒跟誰在這方麵競爭過,更沒見識過什麼伎倆,但今天,他的確對寧遇的厚顏無恥有了新的認知。
以至於他一時半會都不知該說什麼。
雲映聞言也輕蹙了下眉頭,看了寧遇一眼。
寧遇沒指望真的跟他們一起,他隻是純粹為了讓赫崢不舒服,收到雲映不悅的目光後,他輕聲歎了口氣道:“我說笑的。”
赫崢麵無表情道:“你看有誰笑了嗎?”
雲映料到寧遇是在說著玩,她轉而問赫崢:“你是騎馬來的對吧。”
赫崢立即會意,方才雲映不說話,她還以為雲映要對寧遇心軟。
他都快說服自己一起坐也沒事了。
赫崢推開門,指了指不遠處,對寧遇道:“我的馬在那。”
“尋常人騎不了我的馬,今日情況特殊,不必謝我。”
風雨飄進房間,掌櫃讓人拿來油紙傘遞給赫崢。
雲映問寧遇:“你等雨停,可以嗎?”
寧遇又慢悠悠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緊閉的支摘窗下,三本書還被敞開著攤在那裡。
他心中明白,倘若是彆人,雲映管都不會管,她把他當做朋友,所以會顧慮一下他。
但也僅止於此了。
他看著門口站著的一男一女,輕聲嗯了下。
赫崢把傘撐開,擋住吹進來的雨,他道:“走吧。”
雨太大,雲映收回目光,挽住赫崢的手臂,男人自然而然摟緊她的腰讓她貼近他。
在踏出房門之際,寧遇忽然叫住雲映。
雲映回頭,秋風吹起她的衣擺,她在風中揚起聲音:“怎麼了?”
寧遇靠在椅背上,他盯著她的臉,然後對她說了句話。
可雨聲太大,雲映沒有聽清楚。
在她想去辨認寧遇口型時,赫崢已經拉著她走出了房間,房門被緊緊關上。
因為暴雨,天便顯得尤其的暗。
雲映匆匆把手臂虛虛擋在赫崢傷口處,腳下全是水,踩下去的一瞬間積水浸透鞋底。
傘擋在她前麵,她看不清前路,全是赫崢帶著她上前,然後把她送上馬車。
車簾放下以後,雨聲被隔絕。
馬車駛動,雲映掀開帷幔往外看了一眼。
赫崢拉過她,雲映被迫轉了身,寬大的毯子罩住她,男人隔著毯子給她擦腦袋擦身體。
雲映掙紮了下,道:“我沒怎麼濕,你擦擦自己就好了。”
赫崢沒聽她的話,繃著唇角擦她的臉蛋。
他道:“都走了,就彆看他了。”
不等雲映回答,他便又低聲問:“方才我沒來時,你們在聊什麼。”
雲映其實已經不願再想那件事,因為這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她也沒有她表現的那樣平靜。
原諒寧遇是因為無論怎樣,無關愛情,他在她的前十幾年都無可取代。
她不會因為寧遇騙過她一次就否定他的全部,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心情確實算不上好。
被騙的感覺很不好。
她彆開臉,拿著毯子擦了擦赫崢的衣服,然後同他道:“沒什麼。”
可她敷衍的太明顯。
赫崢抿住唇,道:“真的沒什麼?”
雲映嗯了一聲,心頭有些疲憊。
“你彆多想。”
可赫崢沒辦法不多想。
他至今還記得雲映跟他說她喜歡寧遇的模樣,語調沒有絲毫起伏。
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她說那句話。
這段時間他總是在猜雲映的心思,他知道雲映在某種意義上是個果斷的人,她不跟寧遇在一起一定有她的理由。
他不敢問。
他隻能摸索著靠近她,卻又不敢靠的太近。
隻能患得患失。
下雨天,馬車走的不快,所以並不顛簸。
雲映靠在車廂上,光線昏暗,外麵模糊的雨聲傳進來,赫崢沒再跟她說話,
沉默蔓延。
雷聲轟隆,偶爾一道閃電劈開天幕,昏暗的馬車會亮那麼一瞬。
她靠在車廂,閉上了眼睛。
暴雨,雷聲,還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周邊安穩的環境讓她覺得思緒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混沌間,她後知後覺出赫崢不說話可能是生她的氣。
可能是因為她剛剛的回答有點敷衍,她今天跟寧遇說話了,或者認為明明都走了,她還要看寧遇一眼。
但是她現在真的有點困了。
很快,她的呼吸變得均勻。
兩人間原隔了一指距離,後來這點距離漸漸消失。
赫崢動作很輕,握住了她的肩頭。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轟雷自天際響起。
雲映慢慢察覺出自己好像睡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她下意識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後慢吞吞的回神。
她正靠在赫崢懷裡,寬大的毯子搭在她的身上,他們的手挨在一起,赫崢的身形正微微後仰,所以她睡的很舒適。
雲映動了下手指,指尖擦過他的手背。然後她抬起頭,但赫崢很冷漠,他沒有低頭看她。
不過她聽見他有些快的心跳。
還有她自己的。
溫暖包圍著她,雲映收回目光,靠在他身上沒有離開。
她輕聲道:“我以為你生氣了。”
男人沉悶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我確實生氣了。”
“那為什麼要摟我。”
“我哪次生氣沒摟你?”
雲映徹底清醒了。
她的心跳好像也有點快,至少比他快。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胸口,然後又轉而把手貼在了他的胸膛。
赫崢喉結動了動,他道:“你乾嘛?”
雲映:“你在對我心動嗎?”
……
布滿昏暗的馬車什麼也看不清楚,包括他耳垂的緋紅。
他聲音冷淡:“你覺得呢。”
雲映收回手,縮了下身體,自顧自的道:“就姑且算是吧。”
她又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後在赫崢回答之前突然慢吞吞的道:“我隻是心情不太好。”
“我跟他說起了他失蹤的事,知道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思來想去想了很多。”
“我那時候回頭不是想看寧遇,他在房間裡,我也看不見他啊。我隻是突然間想起來我有件事忘記同掌櫃交代了。”
赫崢其實從她說第一句話起就不生氣了,他默默扣緊她的腰,然後有些彆扭的哦了一聲。
雲映道:“對不起。”
赫崢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倒有些不自在了,他心想他剛才生氣很誇張嗎?
也沒有吧,他甚至不是生氣,隻是不高興而已。而且不是因為她,是因為寧遇那廝太厚顏無恥。
“……沒事。”
雲映又輕聲重複了句:“對不起。”
赫崢坐直身子道:“真的沒事。”
他低頭去看雲映,手掌托著她的臉蛋,然後輕輕揉了一下:“你怎麼了。”
雲映沒有解釋,她偏了下臉,不習慣這樣被捧住臉頰。
赫崢偏不鬆手,他迅速低頭對著美人紅唇吻了一口,在寂靜的馬車裡發出一聲聲響。
雲映愣住,她蹙起眉道:“你在乾嘛……”
赫崢一隻手從她臉龐離開,滑到她的腰,然後強迫她靠近重新貼在他的胸口。
“你剛剛摸了我一下,你占我便宜,我得占回來。”
雲映:“……”
她木著臉道:“那現在扯平了。”
赫崢沒有要扯平的意思,他又低頭去吻她,他控住她的後腦,絲毫不給她躲閃的機會,緊緊將她摟在懷裡親。
吻她這件事他太熟練,輕易就能找到讓她最有反應的方式。
很快,他強橫的分開雲映的腿,讓她跨坐在他身上,仗著她現在對他容忍度高,試圖把這幾天沒親的都給親回來。
直到雲映推他的動作越來越大,他才慢慢收了力道。
雲映被這一通弄的雙唇紅潤,她眸中濕潤,連帶著對他發火都沒了威懾力,憋了半天隻道:“……誰讓你親我的。”
赫崢握著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上,他道:“那你摸回來。”
……
雲映都要被氣笑了,一時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她胸口起伏著,掌下隔著衣服依然能夠感受他他胸口的炙熱,肌肉繃緊,硬邦邦的。
大雨還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雲映抽著空掀開帷裳往外看了一眼,才要說話,馬車便停了下來。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夫人,公子,到了。”
雲映望了赫崢一眼,赫崢從這一眼中明顯看出了不滿。他畢竟不占理,抿著唇沒有吭聲,拉著她的手腕帶她下馬車。
才一落腳,迎麵的風雨便吹了過來,他一手接過傘一手拉著雲映。
雲映的鞋子已經濕透,她身上料子輕,袖口裙擺早已被打濕,踏進大門,中庭石子路已經被洗的發亮。
雲映抹了抹臉的雨水,然後抬頭看向赫崢。
“要不還是等一等吧,等雨小一些再進去。”
赫崢還拉著她的手腕,道:“那不如剛剛彆下來。”
“可是你身上有傷。”
“沒關係。”
才說完,赫崢便帶她踏上了石子路,油紙傘大幅度的往雲映這邊傾斜。雲映緊緊挨著他,腳下步伐有些慢,才走了沒兩步,她便被赫崢單手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手臂搭在他寬闊的肩膀,男人一隻手箍在她的腿後。雲映沒被這樣抱過,混亂之中,她從赫崢手裡接過傘,也管不了那麼多,隻能將傘往下傾斜擋住他的腰腹。
一路上赫崢抱她抱得很緊,他腿長,沒一會便進了院子。
房門被踢開,赫崢進門把雲映放在美人榻上。雲映收了傘,風大雨也大,這樣一把小傘作用根本不大,她身上幾乎已經濕了個透。
赫崢也沒比她好到哪去,身上除了被雲映特彆護著的腰腹,也都濕了個遍。
赫崢關了房門過來看她,兩人麵麵相覷,同樣一臉的雨水。
寂靜中,雲映率先輕笑了一聲,她伸手擦過赫崢額頭,看著男人冷峻又清晰的眉眼,輕聲道:“落湯小狗。”
赫崢握住她的手腕,心想小天鵝沾了水隻會更漂亮。
又想吻她。
雲映想起什麼,突然站起身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赫崢有些受寵若驚,他任她動作,道:“你……”
雲映臉龐嚴肅,手上動作不停,傷口沾水不是小事,倘若惡化還得費一番功夫處理,她道:“看一下傷。”
行吧。
上身被脫完後,雲映伸手碰了碰他腰上的白布,發現是乾的以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算起來都好幾天了,應該沒什麼事。
她隨手把他的衣服搭在一旁,道:“等雨停再沐浴吧,他們現在也不方便。”
雲映的衣服幾乎貼在她的身上,她不太舒服,便道:“我去換個衣服。”
轉身時,赫崢拉住她的手。
雲映回頭,臉龐明豔,她道:“怎麼了?”
赫崢靠在桌沿,喉結滾動,最終他還是沒忍住,輕易就把她帶進懷裡,赤/裸的身軀貼著她,雲映掙紮道:“放開我。”
赫崢站直身體,讓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雲映就這麼與之毫無遮擋的接觸。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放鬆了肌肉,比剛才軟了不少。
她伸手推了一下,不知道赫崢在乾什麼,難不成還想誘惑她嗎,她抗拒道:“你彆這樣。”
赫崢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低聲道:“可我不能占你便宜。”
她推著她,聲音悶悶道:“沒關係,你鬆手。”
“不行,你還是占回來吧。”
……
雲映其實很想拒絕他,拒絕他也不是一件難事,腦中在這一刻想了很多東西,但就在她決心想收回手時,手指卻不受控製的輕輕捏了一下他。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這一下對赫崢來說完全是一種暗示,雲映根本沒有後悔的餘地,下一瞬她就被赫崢抱在了桌麵上。
他拇指挑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的去吻她,動作急切,蠻橫無比。
雲映的外衫很快被褪在地上,她攬著自己僅存的小衣,鬢發淩亂嬌喘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吻,急聲道:“你先等等——”
赫崢捏著她的腰,呼吸灼熱,終於停了下來,他望著她輕聲道:“沒關係。”
像是循循善誘,他耐心道:“我不會把這當成是你給我的暗示,是我太想你,你想怎麼樣都行,隻是做一次不會影響什麼的。”
“你不想要我嗎。”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遲到啦,本章評論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