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知道,其實眼前的種種困難算不上什麼困難,真正的難過的隻有他自己這關。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晚上,他回到家,妻子躺在床上敷麵膜,他躡手躡腳地摸過去,想要在床上躺下,妻子用腳把他踢開。
“彆上來,你都沒洗澡,臟死了。”
“我就上床跟你說句話。”
“你先洗了再說不行嗎?”
“我現在就想說,洗完就不想說了。”
“那不是正好嗎?”
王子虛靠牆根站好,說:“那我站在這裡說。”
妻子沒看他:“隨便你。”
王子虛張口,突然腦子短路了。他感覺自己站在大白牆前麵,好像年代劇裡那些犯了流氓罪的人交代罪行,醞釀了半天的情緒被打斷了。
最後,他隻能非常沒有文采地問道:“如果我有一個能夠賺到很多錢的項目,隻要寫了就可以賺很多錢,你說該不該去做?”
妻子聽到“很多錢”,馬上從床上爬起來,說:“做啊?為什麼不做?”
“那如果那件事,不是很體麵呢?”
“沒錢就體麵啦?”
妻子說了一句很紮心的話,說完似乎還不解氣,抓起旁邊的枕頭朝王子虛扔過去,枕頭砸在白牆上掉在了地板上。
“王子虛我問你,伱老婆每天吭哧吭哧在花店打工賺錢,結婚五年多了,窮到連小孩都不敢生,彆人都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沒有性功能,你難道就體麵了?都什麼年代了,還在想體麵,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王子虛目光躲躲閃閃:“不光不體麵,還有點不道德。”
妻子氣消了一點,問道:“開賭場啦?拉皮條啦?還是坑蒙拐騙搶銀行啦?”
王子虛說:“那不至於。”
“那有沒有害彆人、騙彆人?”
“沒有,都是自願的,也不違法。”
“那不就得了?”老婆躺了回去,“樓下那個誰,婚內出軌,小三給他生了個兒子,馬上把他老婆女兒趕去住地下室,誰都知道,你見誰說他什麼了?自從他掏錢幫忙把電梯修了,人人都誇他是好男人。你啊,不要總想一些有的沒的。賺錢啊,這個年代有錢才有道德。”
王子虛若有所思。
晚上,他坐在客廳沙發上,客廳沒開燈,隻有電視發出幽幽的光。窗外,路燈照耀下的道路形成一條金色河流,往來車輛的輪胎發出細碎的白噪音。電視機靜音,播放著《動物世界》。
狼群在草原上奔跑著,邁動著輕盈的步伐,灰黑色的狼毫在風中顫動。一隻狼轉過頭,深綠色的眼睛閃著光芒,盯著王子虛的眼睛。
我是流體。左子良如是說。
在世人中間要保持清潔的人,必須懂得用臟水也可以洗身。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王子虛覺得,他應該徹底張開自己,接受真實世界的洗禮。
旁邊沙發上,左子良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發來:
【你的語療員賬號建好了。】
【名稱就叫做小王子。這個名字很好。】
【記住,忘掉你結婚了,忘掉一切,丟下負擔,成為流體。】
【從現在起,僅限這一天,你是屬於全世界所有女人的男人。】
【全部拔掉吧,你心中一切的猴麵包樹。】
王子虛拿起手機。
……
寧春宴放下手機。
她失去全身力氣般倒在床上,頭發散開,像睡在盛開的花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