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狗顧之意依著老苟的旨意,給連元革倒了一杯酒,又給老苟添滿酒,才扶著桌沿坐下。
老苟喝了一天,眼圈紅了,滿臉醺意。
顧之意把上他的肩,低聲提醒:“爸,少喝一點。”
“你連叔難得來一趟,你也該敬他一杯,”老苟衝她噴了一嘴的酒氣,朝廚房瞥了一眼,“叫你媽拿個杯子,半天摸不出來。”
連元革手一擺,道:“下次還有機會,她腿傷用著藥,不要喝酒。”
老苟也就作罷了。
連元革又端起酒杯,“老苟,還是女兒貼心。”
老苟和他碰了杯子,紅眼圈都眯起來了,“那是,從小到大,我去哪跟到哪,她這腿怎麼傷的,就這個烤全羊,我上山找香料,她非得跟著我去。”
顧之意瞅著自己的爸,抿嘴一笑。
明明是他非得讓她跟著上山的。
老苟一飲而儘,砸吧嘴,“人啊,就不能得意忘形,容易樂極生悲,你看看,真應驗了,就算不參加軍訓,新宿舍的床都在上頭,我就發愁她爬不上去。”
顧之意小聲嘀咕:“軍訓結束,我都好了。”
“好不了那麼快,就算好,你爬上爬下的,肌腱韌帶還得勞損。”
連元革:“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我讓人給學校打個招呼,安排個有下鋪的宿舍給她。”
老苟一向不喜給人添麻煩,笑道:“這種小事,哪裡用你出馬,讓她哥去辦了。”
正說著話,顧淑娟從廚房端出一大盆綠油油的湯,湯上頭可見碎羊雜和各式香料,還冒著熱氣。
老苟拿筷子指著那盆湯,“好東西。”
連元革點頭,“羊癟湯。”
老苟搖頭,“我們這不叫羊癟湯,叫醃青湯,提前一個禮拜讓羊吃山上的野草野菜,還有草藥,大熱天的吃烤全羊,又吃龍眼荔枝,喝這個湯下火。”
他起身拿碗盛湯,大嗓門衝著門外喊:“老廖,連洲,回來!”
沒一會兒,五碗綠油油的湯排成一排,廖叔也進來了。
“連洲呢?”
“跑湖邊去了。”
“這是我家最小的狗子。”老苟下巴朝顧之意一點,“狗子,叫廖叔。”
顧之意架著老
苟的胳膊,站了起來,“廖叔。”
那個剛才說她是“瘸子狗”的胖大叔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她身上,隨口應了一聲,視線落在那五碗湯上,“哎呀!我手機落車上了,你們先喝著,不用等我!”
“喝了再走!”老苟伸手就要抓他,沒抓住,讓他給溜掉了。
廖叔腳下生風,很快就到了大門口,粗壯的脖子一扭,“你們喝著,我去把連洲叫回來,彆等我!”
老苟滿臉鄙棄,“怎麼一個個都這麼慫!”
下一刻,那碗湯就放到了顧之意眼前。
“狗子,一口乾了,讓他們好好看看什麼是女中豪傑!”
顧之意:……
又來了,又讓她在外人麵前表演,給他掙麵。
顧之意很想給她爸掙這個麵子,可從小到大,她媽都不給她吃羊肚子裡的東西,說膻味重,不乾淨,女孩吃了不好。
她端了起來,麵露為難之色,“我媽不給我吃羊雜。”
老苟一向拓落不羈,這會兒喝了不少酒,更是爽氣,“誰讓你吃羊雜了,把湯喝了,喝!”
顧之意看著濃厚混沌的綠,“爸,這麼濃,裡麵放了什麼?”
“就是草,草藥。”
顧之意淺嘗了一口,眉頭就皺了,味道很怪,有點類似於中藥的味道,又沒有那麼苦,咽下去之後,舌頭舔舔,還有點回甘。
不好喝。
世上好的東西就多了,除非真是對身體有莫大好處,不然,真沒必要去喝這東西。
老苟咧著嘴,問:“好喝嗎?”
她如實回答:“一般般。”
老苟鼓勵她:“再喝幾口。”
連元革對著這一對父女抹嘴笑。
顧之意皺著眉又咽了兩口,把碗放下了,“不喝了,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老苟滿意了,大喇喇坐下,“來,大學生,給我們形容一下是什麼味道。”
顧之意舔舔嘴巴,“有一點點苦,還可以接受,喝完就不苦了。”
門口有了動靜,眾人循聲望去,連洲邁著閒散步子回來了。
他眼皮子懶懶耷拉著,口罩掛到了下巴處,走到飯桌跟前,似有若無掃了顧之意一眼,仿佛在確認她是不是剛才那個瘸子。
老苟立馬轉移目標,盯上了連洲。
“連洲,大熱天的,捂個口罩你
不怕捂出痱子?快點摘了!”
連洲不為所動,“我過敏。”
老苟的紅眼睛瞪圓了,“過什麼敏,就那兩個疙瘩,你不捂它早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