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勒恣意慣了, 從來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對上宿淼,偶爾都要嘴賤一把。
何況是對待傅瑩這種, 在他心裡等同於臭狗屎的人,她不主動跳出來礙眼他其實不會對她做什麼,但她心存妄想,韓勒不僅不覺得榮幸,還覺得惡心壞了。
哪管周圍多少人看著,傅瑩又是多麼悲憤欲絕。
尤其是,這話他跟傅珂說過一次, 結婚當天又當著其他人說了一次。
凡事不過三, 這些人全都覺得傅瑩柔弱不堪, 舍不得勸告她適可而止,不要想往他身上抹臟水。
那就隻有他自己警告了。
而他的警告從來不是奔著給人留麵子去的。
扔下這句話韓勒轉身離開,周圍的人麵麵相覷下,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讓他順利下樓了。
隻留下傅瑩傻傻站在原地任人指指點點。
傅瑩雙眸含淚,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她試圖微笑, 鎮定地麵對吃瓜群眾的打量,但韓勒的話太能刺痛人, 不僅全盤否定她的愛慕, 還把她形容成一個不要臉、道德低下的女人。
她實在笑不出來。
不僅笑不出來, 因為太想維持從容大方的姿態,眼中卻不小心流露出怨恨,臉上的肌肉便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樣。
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路人見狀便嘀咕起來。
“哎喲, 人家小夥子說得沒錯,這女同誌不安好心啊,看看她這眼神, 呀,好可怕啊。”
“剛才跑掉的那個也是惦記彆人家男人,這個又是,老話說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人家男同誌動搖了,他家裡媳婦多慘啊。”
“……就是,你們這些男人學著點,彆見了個姑娘哭哭啼啼就湊上去。”
“多好的年輕人啊,儀表堂堂還不沾花惹草,可惜有媳婦了。我閨女以後要嫁個這樣的男人,我和他爸就放心了。”
“……”
傅瑩咬著牙,臊得滿臉通紅,落荒而逃。
身後還有多嘴的大媽大
嬸高聲嚷道:“姑娘,以後彆老想著破壞彆人家庭啊,你那叫缺德。”
傅瑩捂著耳朵,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一路跑出第一百貨。
她越想越委屈,恨韓成雪欺騙自己,她才會跟這樣一個膚淺無知的女人做朋友,也恨她不講義氣,居然扔下她自己跑了,更不知道現場有沒有認識她的人,萬一……
一想到有熟人瞧見韓勒無情拒絕她的那一幕,傅瑩瞬間眼前一黑。
彆人知道她對韓勒有好感,和她舍掉臉麵送上門還遭韓勒無情打臉是兩碼事。
前者無傷大雅,甚至能讓人同情她的一片癡心。
後者會讓她的形象轟然崩塌,那些曾經對她有好感、將她當成心中白月光的男人就會覺得她跟那些庸俗的女人沒什麼分彆。
他們會心安理得的輕賤她。
傅瑩死死咬著牙關。
心頭那股鬱氣如何也排解不了,她首先想到的是到宿淼麵前挑撥。
她不信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定力,隻要宿淼找韓勒撒潑,韓勒就算再稀罕她,也不會忍耐太久。
這個念頭剛起來,眼前立馬浮現出韓勒陰鷙不馴的笑臉,傅瑩心肝顫了顫,默默又打消了。
左思右想,能讓她出氣的竟隻有韓成雪那個蠢貨。
她氣衝衝朝韓家走去,前腳剛到韓家。
沒到一下午,她故作姿態卻被小霸王嘲諷的消息就傳遍了大院,傳著傳著就變了味兒。竟變成傅瑩在北大荒時吃了不少苦,以至於精神失常,竟戀上小霸王韓勒,逮著機會一路尾隨跟著進了第一百貨,還不顧廉恥當眾攔住韓勒表白。
慘遭拒絕!
韓勒還放話要收拾她!
流言越傳越烈,大家夥知道韓勒天不怕地不怕,從前看誰不爽也就拿拳頭教訓教訓,誰想到小霸王下鄉回來手段更高了,不動聲色就能報複人。
這樣一來,誰敢傳他的謠?
一來二去,八卦傳到傅珂耳朵裡時,韓勒已經成了貞潔烈男、當代男人學習的榜樣!
而名聲極好
、一向受長輩喜愛的傅瑩直接成了恨嫁失常的老姑娘。
甚至有看不慣她的人惡意揣測她在北大荒是不是一朵嬌花跌入泥淖……
至於韓成雪——
礙於韓軍長的地位,第一個將八卦傳出來的人有意抹去了韓勒罵她的話,導致她在這次事件裡順利隱身,沒被人指指點點。
韓成雪沒多想,隻大呼慶幸,還以為是自己逃得夠快才沒被人撞見。
但傅瑩心思深啊,想得多。
以為韓成雪故意將自己摘出去,好讓她一個人丟臉,便恨上了她,還專程給“好姐妹”製定了一項報複計劃。
韓勒不知道自己幾句話殺傷力如此強大,竟攪得二人組信任破滅,互捅刀子,他回到家立馬鑽進廚房。
哼著小曲兒,快活地忙來忙去。
想著宿淼長了張好吃嘴,他打算偶爾動手弄點好吃的吊吊她的胃口,才好鞏固自己在媳婦心裡的地位。
另一邊,安南大學。
山水班上午的課和花鳥班一起上,兩個班圍繞著老圖書館寫生。
老圖書館是傳統建築元素,蘊含了傳統建築的意境,很適合國畫生練筆。
而國畫的寫生跟西洋畫法不同。
學生們首先要解決的是把現實中的對象用線條概括出來,並重新轉換成國畫線條;
其次要注意章法布局;
其三,畫畫時還要去思考前人,各位著名的大師繪畫同樣景致采用的視角、筆墨語言概括方式的差彆,再融入自己的感悟,形成自己的造型語言、新的筆墨結構。
對於新生而言,這無疑是有難度的。
就連顧小珍這種公認的天才在線條轉換這一關都嘗到了不順暢的滋味,更彆提其他人,幾乎不敢動筆。
隻有宿淼,因自小就學畫,將實物繪於宣紙上已經成了本能。
她不用去想如何轉換線條,隻需看上一眼,眼前的圖書館在大腦中已自動轉換成了寫意的水墨。
到下課時,交出完整畫作的隻有宿淼。
顧小珍約莫畫了半幅,大部分人紙上
隻有寥寥數筆。
“宿淼,你速度好快啊,能告訴我怎樣才能練到你這樣的程度嗎?”
宿淼淺笑著:“沒什麼心得,我畫得多,手比較熟。”
“你學畫學了多久了?”聽她說畫得多,便有人好奇。
宿淼回答:“快十年了。”
“哇!”聽到這話的人不約而同“哇”了一聲,比起早成風格卻沒有大學文憑、幾年後也不會跟他們形成競爭的宿淼,他們其實更在意顧小珍。
顧小珍的畫目前缺了幾分靈性,但她已經能夠嫻熟的畫出結構了。
有人向她請教,顧小珍也不藏私。
她歪著頭捋了下思路說道:“先選定一個視角為主體,然後再想想臨摹過的畫,找到它們相似的地方,就能畫出來了。”
這話說得有些玄乎,有些人懂了,有些人聽得雲裡霧裡。
祁子實當即陰陽怪氣:“這不是廢話嗎,不想說就彆說唄。”
顧小珍臉紅了紅,她的逃避人格又想冒頭。
但這次,她沒像過去那樣任祁子實欺負,而是大著膽子反駁:“我自己的體會就是這樣,你不懂是因為……因為你理解能力差,反正我,我畫出來了。”
說完,她緊張地看著宿淼,宿淼咧嘴,朝她豎起大拇指。
顧小珍嘴角高高的翹了起來,杏眼裡滿是歡喜。
她膽子變大了!敢罵祁子實了耶。
祁子實還想回懟,同伴眼疾手快,趕緊把人拽走了。其他人也笑著誇顧小珍厲害,不再像開學時那般孤立她。
其實他們年紀都不大,能有多麼險惡的用心呢?無非是隨大流,成為了沉默的大多數。
便也成了孤立顧小珍的一員。
一旦有一個人靠近顧小珍,這種孤立的氛圍瞬間被打破了,除非他們又聯合起來孤立第二個人。
然而宿淼隻是旁聽生,對他們構不成威脅,山水班的小團體在對待宿淼的態度上很難保證統一,漸漸地,就有人開始接觸顧小珍。
“小珍,宿淼
,晚上的舞會,你們記得來啊。”
說話的人叫方怡。
她的姐姐方可是電影演員。晚上的舞會其實是方可為了慶祝電影上映舉辦的,一開始隻邀請了同組的其他演員,後來覺得人太少,才讓妹妹邀請同學一塊熱場子。
方怡愛熱鬨,山水班的人她都邀請了。
也沒落下宿淼這個編外人員。
宿淼先謝過她的邀請,說道:“我去不了,我丈夫今天難得休息,我們有彆的安排。”
已婚的消息宿淼沒藏著掖著,不僅山水班的人知道,她蹭過課的其他專業的同學也清楚。
聽她這麼說倒沒覺得奇怪,隻是勸她新時代要做新新女孩,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家庭上,又說起今晚誰誰誰會出現,試圖勾起她的好奇心。
可惜宿淼喜歡看電視,卻不太注意那些演員叫什麼名字,聽完照樣沒興趣。
顧小珍卻有些為難。
有了宿淼做朋友後,她貪心地希望能跟更多人做朋友。
她想融入他們。
方怡的邀請就像是融入集體的鑰匙,散發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試想一下,所有人都會去,隻有她不去的話不是太不合群嗎?
顧小珍知道宿淼跟班裡所有人都不一樣,雖然宿淼沒主動提過,但相處久了,她能看出宿淼生活很如意,不用為了生活奔波,也不用為了畢業後的一絲絲機會拚儘全力學習。
她很羨慕宿淼,真的。
但她不嫉妒,因為人和人的命運本來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