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侯爺落水了,都、都浮起來了,肚子鼓鼓的,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此言一出,整個鬨哄哄的場麵頓時凝固住了。
上頭座位上的幾位主辦詩會的大人,麵麵相覷了一眼,然後個個大驚失色。
詩會是他們辦的,到時候傅小侯爺在此出了事,豈不是要追究他們的責任?
所有人都顧不上其他,全都一窩蜂跑向了河邊。
槐輕羽緩緩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他喝了那麼多酒,感覺雙腳有些虛,腦子也不甚清醒。
對於傅珣皓的屍體,這麼快被發現,他是極其不爽的。
按照他的設想,怎麼著也得等到第二天後,傅珣皓被泡得屍體水腫,五官猙獰的被打撈上來才好。
他麵無表情的看向那名拎著褲袋的才子:
“你不是去找茅廁了嗎?怎麼從湖邊回來了?”
那才子被問得頓時臉色漲紅,滿臉羞愧的小聲道:“拉、拉褲子裡了,我想著去湖邊洗洗,誰知竟發現了這個噩耗……”
槐輕羽這才發現,對方身上的確有些臭。
他當即捂住鼻子,後退了兩步,語氣難掩嫌棄:“那你離我遠一些。”
槐輕羽不再理會這冒冒失失的才子,腳步踉踉蹌蹌的隨著眾人趕去了湖邊。
傅珣皓已經被打撈上來了。
他雙眼緊閉,渾身濕淋淋的,衣物與頭發全都貼著皮膚,由於喝了不少水,腹部的確隆得有些高,像是十月懷胎的孕夫。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緘默起來。
場麵冷得嚇人,隻有幾位主辦的大人,顫巍著身子,六神無主的撲了過去,試圖搶救傅珣皓。
可無論他們試了何種方法,傅珣皓都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身子冰冷得與屍體無異。
“糟了糟了!傅小侯爺好端端的,跑這湖邊做什麼?”劉侍郎年紀最大,瞬間癱倒在了地上,兩眼一翻差點一命嗚呼。
其餘大人倒是很快鎮定下來。
法不責眾。
他們這些主辦人有好幾個,景陽侯府再怎麼和聖上告罪,也砍不了他們的頭。
其中一名官員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沉聲喚來幾個護衛:“來幾個人,將傅小侯爺抬回景陽侯府。”
這名官員好歹為官多年,不至於徹底亂了陣腳。
他掃視了一眼所有人,揚聲道:“今日所有參宴人員,等下全都登記性命。傅小侯爺莫名其妙落水一事,還需要徹查。”
隨著這名官員出手乾預,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言,在一本小冊子上登記了姓名。
傅珣皓好歹是侯府世子,突然脫離詩會上的其他人,淹在這湖水中實在蹊蹺。
之後如果上麵要調查這件事,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傳喚。
許多人怕惹麻煩,登記完後就飛快的離去了。
那些官員在指揮護衛們將傅珣皓抬走後,也紛紛帶著隨行的侍從們離去了。
鬱濃庭院眨眼間,便空蕩了下來。
槐輕羽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轉身回了鬱濃庭院。
鬱濃庭院已經徹底空了下來,隻餘庭院中的下人在默默打掃著。
看見槐輕羽,那些下人瞬間直起了腰,眉眼低垂,恭謹道:“主子,您來了?”
“嗯。”槐輕羽麵上沒什麼表情,抬步跨了進去。
鬱濃庭院,正是他的產業。
他跨進宴會廣場,在其中一個亭子裡坐了下來。
傅珣皓死了。
他竟然真的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槐輕羽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
可結果呢?
索然無味。
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可以說,他沒有特彆的感覺。
傅珣皓死得這麼快,他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沒來得及產生。
“傅珣皓啊傅珣皓,真應該讓你也嘗嘗被人羞辱,被淩遲的痛苦。死得這麼早,真是便宜你了!”槐輕羽冷漠的勾了勾嘴角,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低啞的啜泣聲。
槐輕羽放下酒杯,循著哭聲走去。
在一處燈火沒有照耀到的黑暗的涼亭角落裡,槐輕羽看到了宋欽隱。
穿著單薄的、肩上被撕爛了一塊,形容狼狽的宋欽隱。
俊美仙氣的臉頰,被打得留著巴掌印,口鼻流血的宋欽隱。
在這寒冷寂靜的黑暗夜裡,無助的抱著身子,無處可去的宋欽隱。
走到哪兒都被人唾棄、厭惡,被罵做男寵的,宛如喪家之犬的宋欽隱。
槐輕羽嘴角彎起,壓抑著痛快的情緒,故作溫和的開口,“宋公子,是你嗎?”
聽見他的聲音,偷偷哭泣的宋欽隱,瞬間止住了哭聲。
雖然白天遭受了許多屈辱,宋欽隱已經有些麻木,但二十多年養成的自尊心,仍是讓他下意識遮掩自己脆弱的一麵。
宋欽隱默默擦乾了淚痕,閉了閉紅腫的雙眼,抬起臉來。
隻見槐輕羽站在燈火下,眼眸燦爛得宛如墜著星星,美好得讓人不敢褻瀆。
宋欽隱的心臟,瞬間猛跳一下,呆呆的盯著槐輕羽。
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逐漸從黑暗中走出來。
不甚明亮的燈光,將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照耀了出來。
宋欽隱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好崩潰的情緒,正視著槐輕羽,“槐公子,讓你見笑了。”
槐輕羽輕笑一聲,語氣溫和,“我知道宋公子的難處,並不覺得有什麼,每個人都有苦難的時候。”
宋欽隱眸光閃爍,瞥見槐輕羽那一如既往的,與在書院時差不多的笑容,麵上沒有一絲對自己的鄙夷,他的心稍稍安了一下。
“槐、槐公子……”宋欽隱緊張得握緊拳頭,舔了舔一整天沒喝水的唇,鼓起勇氣喃喃乞求,“你、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收留?
宋欽隱想屁吃呢?
上輩子,他為了替宋欽隱贖身,不惜去借高.利.貸,被放貸的人追債,被打得半死,險些被賣去為奴。
在那些暗無天日,受儘屈辱的日子裡,他曾好幾次想過自儘。
但他求生欲強,幾次差點被逼死,可最後仍舊咬緊牙關,將苦難往肚子裡咽,拚命活了下來。
他沒有想過回報。
隻是覺得宋欽隱是高嶺之花,和他們這些生在泥地裡的人不同,天生就應該飄在天上。
所以,他將那些痛苦的經曆瞞了下來。
他拚命守護著宋欽隱,想要看到他重新翱翔於九天。
他讓宋欽隱安心讀書,自己一邊應付追債的人,一邊想辦法去弄到錢,給宋欽隱買筆墨紙硯。
他不舍得吃飯,有一點食物便會拿給宋欽隱,想讓他不餓肚子,自己卻時常餓得頭暈眼花,隻喝涼水充饑。
當時的槐輕羽,是自卑的。
他覺得宋欽隱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自動將自己歸為了地上的泥土。
所以,他對供養宋欽隱這件事甘之如飴,從不覺得苦。
甚至還覺得甜蜜。
一想到昔日盛京最有才名的公子,被自己偷偷收留著,照顧著,便有種懷揣著稀世珍寶的感覺。
他一直將自己放在低於宋欽隱的地位。
所以,在宋欽隱重新考上狀元後,看見他像看見臭蟲一樣視而不見,他也沒在意。
隻是覺得彼此身份雲泥之彆,宋欽隱不理會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他一直覺得,宋欽隱即便不感激自己,也不會對自己懷有惡意。
所以,後來的後來,他被秦漆禾弄得遍體鱗傷,懷著身孕走投無路之下,宋欽隱將他接了回去,他才會相信宋欽隱是真的對他好。
畢竟,他曾幫過宋欽隱,所以以己度人的覺得,宋欽隱收留他,甚至說要照顧他肚子裡的孩子,是在感激他當年的恩情。
結果宋欽隱給了他絕望一擊,繼續往他身上施加苦難。
上輩子,宋欽隱心心念念,覺得孟伽詡會救他。
這輩子,槐輕羽要讓他睜大狗眼,好好看看,孟伽詡究竟會不會救他。
想必到時候,揭開真相的時候,宋欽隱的反應會很好玩吧?
看著眼前落魄灰敗,宛如破布娃娃,朝自己求救的宋欽隱,槐輕羽心中的恨意,根本止不住。
救?
繼續跌入更深的深淵吧!
槐輕羽微微一笑,拒絕的話說得很果斷,“不可以哦!宋公子,你現在是劉侍郎家的家奴呢!即便我收留你在這兒,可劉侍郎發現你不回去,會將你當成逃奴抓回去的。逃奴可是能隨便打死的。”
宋欽隱聞言,眼睫顫了顫。
他的心瞬間沉入穀底,永遠逃不出泥淖的窒息感蔓延了全身,將他壓抑得險些呼吸不過來。
忽然,槐輕羽語氣輕柔的開口了。
他微微抬著下巴,問,“宋公子,你知道那個差點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你按在地上強上的何為安大人,是誰的父親嗎?”
宋欽隱呼吸顫了顫,半晌,搖了搖頭。
第068章 第 68 章
槐輕羽莞爾一笑, 嗓音輕柔的說道;“他是何水的父親。不過,這不是重點,我想問的是, 你知道劉侍郎身邊的其他那幾位同僚,都是何人嗎?”
宋欽隱腦袋發蒙, 仍是搖著腦袋。
“他們分彆是李昭信校尉,陳農丞, 梁騎都尉, 以及黃都禦史,這些人,宋公子可有印象?”
宋欽隱再次搖了搖頭, 顯然不記得那些人。
但他不是傻子。
他猜也能猜到,自己曾經高高在上, 目空一切,傲慢的得罪過這些人。
他本以為留在劉侍郎身邊, 每日糟蹋淩虐,已經夠可怕了。
沒曾想,等待他的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頭。
宋欽隱本就含著驚懼的眼神,逐漸被更深層的、深入骨髓的恐懼覆蓋。
他滿麵倉皇,害怕得像個剛認識世界的嬰兒,不知所措的站在當場。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 劉府,就是龍潭虎穴, 十八層地獄, 並且,地獄裡還全是對他仇恨敵視的魔鬼。
就在此時, 鬱濃庭院的下人跑來說,劉府的管家劉仁,帶著幾個下人來了。
劉侍郎因為年紀大,被人抬走時沒顧得上宋欽隱,現在緩過來了,自然會讓人將宋欽隱抓回去。
聽到這個消息,宋欽隱隻覺得遍體生寒,渾身冷得直打顫。
他再也顧不上尊嚴了,上前兩步,便抓住了槐輕羽的手腕,直直跪了下來。
他語氣放得極低,嗓音沙啞得可怕,“求求你,槐公子,救救我吧!隻要你收留我,讓、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說著,吞了吞口水,握著槐輕羽的手腕,在他的指尖,虔誠的吻了一下。
“我、我現在還是乾淨的。”他顫抖著眼睫,眼眶裡漸漸付出一縷水光,強忍著心底的屈辱和不甘,朝槐輕羽擠出一個討好而諂媚的笑,“槐公子,我、我想做你的男寵。”
就算被糟蹋,他也想糟蹋他的人是槐輕羽,而不是滿身老人味的劉侍郎,以及他那些對他仇恨無比的同僚。
槐輕羽目光盈盈的望著宋欽隱,眼神溫柔。
他十分喜歡這樣像條狗一般,趴在地上搖尾乞憐的宋欽隱。
人性果然都是犯賤的。
上輩子,他拚死拚活,宋欽隱還對他愛答不理。
這輩子,他基本上沒和宋欽隱有交集,也沒提供任何幫助,宋欽隱卻將他視為救世主。
諷刺。
宋欽隱放下尊嚴,小心翼翼的等著槐輕羽的回應。
見槐輕羽無動於衷,他的心沉了沉。
他屈膝著朝前挪動了一點,扯開自己胸前的衣襟,難堪的吞著口水,抓著槐輕羽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再次啞聲開口,“槐公子,求求您收留我,哪怕隻給我一碗飯,一個棲身之所也行。隻要劉仁等下過來時,你跟他說沒見過我,打發他走,我就、就任你處置。”
說罷,他認命般閉上了眼睫,惴惴不安的等待著槐輕羽的回複。
槐輕羽的目光,由他那張被磨平了棱角,變得低眉順眼的臉,逐漸下移。
他看到了宋欽隱敞開是胸前,布滿道道鞭痕。
想必這段時間,宋欽隱在劉侍郎手下,沒少被毒打。
昔日高不可攀的貴公子,如今竟低落進了塵埃裡,試圖用美□□惑他,真是可憐。
可這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槐輕羽譏誚一笑,忽然變了臉色,冷冷的收回手腕,將宋欽隱猛得推開。
宋欽隱跌倒在地,本就又餓又累的孱弱身形,動了兩下,沒能爬起來。
他急切又絕望的張開雙眼,原本清冷如墨的眸子裡,布滿了卑微和焦灼。
他嘴唇顫抖著,再次低聲懇求道:“槐公子,求求你了,看在、看在從前同窗的份兒上……”
“同窗!你還有臉提同窗?”槐輕羽一臉的譴責和鄙夷,冷冷的望著宋欽隱,“宋公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身為香山書居的學子,應該有文人風骨,寧折不彎才對。可你看看現在的你!竟然坐起了以色媚人的勾當!
“我本以為你是被逼迫的,還對你心生同情。
“可現在看來,是我高看你了。你分明是自甘墮落,表麵上裝的正經,說不定被那些老男人撫摸時,你的心裡正高興呢!”
“你彆胡說!我沒有!”宋欽隱被說得麵如紙色,一直強忍的憋屈和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了。
他攥緊手指,艱難的呼吸著,胸腔被氣得一陣刺痛,仿佛有利刃刺進他的心臟。
他覺得自己被誤解了,強忍的淚水,終於委屈不甘的漱漱落下,“你懂什麼?你又沒落到我的境地,怎麼懂得我的難處!”
槐輕羽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的盯著癱倒在地,一臉屈辱的宋欽隱。
他高昂著下巴,口吻冷漠,“的確,我永遠都不會落到你的處境。”
就在這時,劉仁帶著幾個下人趕來了。
看見槐輕羽這個鬱濃庭院的主人,劉仁恭順的弓腰招呼了一聲。
槐輕羽一臉憤怒和不屑的瞥了宋欽隱一眼,朝劉仁道:“劉管家,希望你管好劉府的下人,彆什麼臟的、臭的,都有資格往我麵前擠。我槐輕羽可是正人君子,絕不會受那些肮臟下流、道德敗壞的男寵勾引!”
劉仁聞言,頓時覺得老臉都丟光了。
宋欽隱是他們家老爺的男寵,卻在這裡勾引他人。
是嫌棄他們老爺嗎?
劉仁轉身,惡狠狠瞪了一樣害怕得渾身顫抖,眼睫沾淚的宋欽隱,心裡一陣陣泛著怒氣。
他咬了咬牙,朝槐輕羽卑微的賠笑著,又說了兩句客套話,便轉身拉下臉來,一臉陰狠揮了揮手。
“將這個不知死活的賤皮子帶回去!”
劉府的下人聞言,頓時七手八腳,將宋欽隱從地上扯了起來。
他們掏出麻繩,套在了宋欽隱的脖頸上,就像在栓一條狗。
宋欽隱呆滯又麻木,無人看見的被淩亂長發遮蓋眼神裡,再次流露出了求死的意誌。
他很快被拖走,消失在了槐輕羽的眼前。
槐輕羽的眼前,終於平靜了。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神清氣爽。
他打算在鬱濃庭院住一晚,明日再回香山書居,打聽傅珣皓的情況。
回到房間後,青鴻和藍柳現身,為他點燃蠟燭,收拾床鋪。
槐輕羽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
寫完後,裝入信封,丟在桌上,吩咐藍柳和青鴻:
“將信送給孟公子。”
宋欽隱如今的下場,他覺得還不夠慘。
他要讓孟伽詡繼續發力。
等將來揭開真相時,宋欽隱發現自己被白月光當成蠢驢,騙得團團轉後,反應肯定很精彩。
槐輕羽安然睡了一覺,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來了,回了香山書居。
自從踏進書居大門,他便不停的聽到所有人都在議論傅珣皓的事。
“聽說昨個晚上,傅小侯爺被救上來時,已經沒氣了。”
“都泡了那麼久,肯定凶多吉少啊!”
“早上,景陽侯府已經派人來,將傅小侯爺的書本和衣物都帶走了,過兩日應該就要為傅小侯爺辦葬禮了吧!”
“唉,真是可惜,傅小侯爺好端端一個青年才俊,卻要英年早逝……”
不少人都在為傅珣皓扼腕歎息。
“閉上你們的狗嘴,再敢放屁,我就將你們的腦袋按進馬桶裡!”一道怒氣衝衝、滿是戾氣的聲音傳來。
張蘭生向來沉不住氣,脾氣火爆。
他將傅珣皓當成大哥,聽到這些人給張蘭生判了死刑,立刻坐不住了。
他走近眾人,眼神宛如刀子一般,刮向了那些猜測傅珣皓已死的家夥。
在他身後,徐朗榮也走了過來。
徐朗榮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但相比張蘭生的激動,他平靜的多。
他直直的站在那兒,冷冷的目光掃向眾人,揚聲道:“還請諸位不要亂說!聖上得知邪醫琅延恰好來了盛京,已經讓邪醫去為傅哥去治療了。邪醫琅延,妙手回春,可活死人、肉白骨,他的實力相比諸位都知道。”
有學子聞言,忍不住反駁道:“邪醫琅延醫術的確很高,但是否真能活死人,誰能知道?”
立刻有人附和,“對呀,就算真的將傅小侯爺從鬼門關拉回來了,那傅小侯爺的身子骨還能和從前一樣硬朗嗎?”
又一人分析道:“尋常人得個風寒感冒,都有可能去世,傅小侯爺在水中淹了那麼久,即便救得活,也是個廢人了吧!”
張蘭生聽到這些話,立刻氣得擼起袖子,衝了上去,“閉嘴!你這不知死活的狗雜種,說誰是廢人?”
“哎哎哎,你怎麼罵人呢?”那學子頓時也不滿了,梗著脖子辯解道:“我可是實事求是,張學子你再擔心傅小侯爺,也彆拿氣往我身上撒呀!”
下一秒,那學子的臉上就挨了一拳。
是一向克製的徐朗榮率先出手的。
徐朗榮陰沉著臉,死死盯著那學子,“我們就拿你撒氣了,你能怎麼著?有本事,就去找夫子告狀!”
他徐朗榮一向自認為光明磊落,不喜歡以權勢壓人。
但是為了傅珣皓,他不介意借用身份,讓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閉嘴。
“你——”那學子臉上挨了一拳,下巴都快被打脫臼了。
但他看著氣得如發狂的野獸一般的徐朗榮,不敢再說一句話。
徐朗榮家裡,可比他們家裡尊貴多了,聽說徐家的徐大人,經常被聖上叫去禦書房說話。
聖上日理萬機,除了在朝堂之外的其他地方,還能見到聖上,這徐大人該有多得恩寵呐!
徐朗榮掃視了一圈,握著拳頭擲地有聲的威嚇道:“誰敢再說一句傅哥的不吉利話,我就弄死誰!”
張蘭生也隨之符合著,威脅了兩句,直到所有人都斂聲屏氣,二人才滿意又狂妄的離去。
想著二人剛剛的話,槐輕羽的心揪了起來。
邪醫琅延,那可真是個有本事的醫者!
看來這次,傅珣皓是死不了了。
但……轉念一想,槐輕羽又不急了。
在他看來,任邪醫琅延醫術高超,能將閉氣的傅珣皓救起來,也說得過去。
可他還真能讓傅珣皓不落下病根,像從前一樣活蹦亂跳不成?
那不是成神了嗎?
槐輕羽不覺得琅延真的有這麼神。
他放下了心,按部就班的上完了一天的課程,下課後便拿著前兩天買的小禮物,來到了慕容鳶的院子。
三年來,槐輕羽在慕容鳶這兒,已經駕輕就熟。
他徑直進了院子。
慕容鳶的院子雅致華貴,院中種滿了應季的精致小花,還有各種名貴藥草,單是踏進來,就倍覺清新。
槐輕羽拎著小禮物,踏進了屋內。
入目就看見長身玉立,身著白衣的慕容鳶,坐在一張椅子上,姿態慵懶,單手垂在椅背上,不知在想著什麼。
槐輕羽悄悄將手中的禮物,將手中的禮物悄悄放在地上,躡手躡腳走過去。
他做賊一樣,湊近慕容鳶,然後出其不意從背後伸出手,捂住了慕容鳶的雙眼。
然後笑嘻嘻的問道:“殿下,你猜猜我是誰?”
“猜不到。”
“你是故意氣我嗎?”槐輕羽沒想到,慕容鳶竟然一點都不配合。
他咬了咬牙,鬆開了雙手,霸道的將慕容鳶的身子扯近懷裡,在他的側臉上重重咬了一口。
然後不悅的皺著眉,緊盯著慕容鳶的雙眸,“現在認出我了嗎?”
“……”
槐輕羽掐住了慕容鳶的臉頰,“殿下,你彆開玩笑了。我剛下完課就來找你了,你對我竟然這麼冷漠,你再這樣,我就走了。”
下一秒,他就被慕容鳶用大手扣住的後頸。
慕容鳶摸著臉上的牙印,忽然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詭異笑容,緩緩吐出幾字:“你,想死嗎?”
槐輕羽:“……”
他不安的縮了縮脖子,又眨了眨眼,“殿下,你、你被鬼上身了嗎?”
“慕容鳶”審視的盯著槐輕羽,眼神銳利,“我竟不知鳶弟平日裡這般□□,一個未出閣的哥兒,竟然縱容外人潛入他的房裡,對他又親又摸。”
“你——”槐輕羽瞬間捂住了嘴巴,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同慕容鳶長得一模一樣,額上還帶著一條精致的抹額,壓迫感十足。
眼前這人……該不會是傳說中殘忍嗜殺,卻被帝後捧在掌心狂寵的太子吧!
槐輕羽臉上所有的喜色全都退了下去。
往後退了兩步,想到傳說中太子一日砍百人、血流成河的事,瞬間嚇得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他驚恐的吞著口水,慌忙乞求道:“還請太子殿下恕罪,是草民唐突,日後再也不敢冒犯四皇子了!”
太子打量了槐輕羽一眼,冷笑一聲,“驚、昀、疊、照,都滾出來,將這狂妄之徒拉出去殺了!”
驚昀疊照四字,乃是慕容鳶身邊四護衛的名字。
隨著太子的發令,大矮個和小矮個兩個,瞬間從隱蔽處現身了。
二人哭喪著一張臉,苦哈哈的開口了,“太子殿下,不可以啊,槐公子可是四皇子的心尖尖,您要是真砍了,四皇子一定會生您氣的!”
太子冷嗤一聲,“那他親了孤之事,該如何解決?”
小矮個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提議:“要不您……親回來?”
“親回來?”太子揚了揚眉,冷笑一聲,那詭笑的麵龐便瞬間換了一個表情,陰狠無比。
他抬起腳,猛得揣在的小矮個的胸膛。
小矮個瘦瘦小小的身子,瞬間飛了出去,撞破了門扉,落在地上。
他是天下少有的高手,飛簷走壁不在話下,但也受不住這一腳。
身子剛砸著地,小矮個的口中就吐出了大口鮮血。
他艱難的用單臂撐著地,另一隻手死死捂著胸口,想要逃跑。
下一秒,那太子便抬步走向小矮個,一腳踩在了小矮個的手臂上。
小矮個死死咬著牙,他的手臂斷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都痙攣抽搐起來。
他越痛苦,太子眼底的猩紅之色越明顯。
太子一腳腳踩在他身上,極其享受這踐踏活人的快感。
槐輕羽看著這一幕,便覺得自己渾身仿佛也疼得厲害。
這下手太重了!
“槐公子,我帶你先離開。”大矮個沉著臉,抓起槐輕羽的手腕,便徑直逃離了慕容鳶的院子。
槐輕羽想起小矮個的慘狀,忍不住擔憂的張了張嘴,“小矮個他……”
大矮個歎息一聲,同情的道:“他隻能自求多福了。”
“他會被太子打死嗎?”
“不知道。”
“太子真殘暴。”槐輕羽感歎的說道。
大矮個皺了皺眉,滿眼不讚同的看著槐輕羽,警告道:“槐公子彆這麼說,太子殿下不發脾氣的時候,還是挺溫和的。”
槐輕羽:“……”這不廢話嗎!
大矮個又開口了,“今日之事,也希望槐公子不要說出去,否則屬下不能保證槐公子你的生命安全。”
槐輕羽立刻道,“這個你放心,我會諱莫如深的。”
“那屬下送你回去吧。”大矮個說著,便慢悠悠的挪動他那圓滾滾的身子,跟在槐輕羽身後。
槐輕羽覺著,這樣的大矮個身上極其有壓迫感。
他不敢再說話,沉默著回到了院中。
大矮個看看進了院子,才慢條斯理轉身回去。
剛踏進院裡,看著院裡站著的幾人,大矮個一直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了下來。
他快步走了過去,眼神裡流露出關切,“太子怎麼樣了?”
“已經躺下了。”山長顧仁華淡淡開口。
一名黑衣侍衛從屋內走了出來,眼神銳利的盯著顧仁華,“你下手太狠了!”
“我不下死手,他把我這香山書居拆了怎麼辦?”顧仁華說著,抬手準備捋了捋胡子。
然而,他什麼都沒摸到。
因為就在剛剛他話落的一瞬間,那黑衣侍衛因為心生不滿,已經悄無聲息將他的胡子割下,丟在地上踩成泥了。
顧仁華氣得鼻子都歪了,再也保持不住仙風道骨的氣度了。
他指著那黑衣侍衛的鼻子,氣哼哼的叫道:“篷霜,好小子,都敢對我這麼不敬了!”
被稱作“篷霜”的黑衣侍衛翻了個白眼,根本不理會顧仁華的叫囂。
忽然,篷霜的耳朵動了動,沉著眸子道,“殿下醒了。”
幾人不敢怠慢,陸續的踏進屋子。
床上,慕容鳶慢悠悠坐起身,扯掉額上的抹額,露出了眉心一塊淺淡的疤痕。
他嫌棄的看著身上的白衣,滿懷不悅的咬著紅唇,“誰給我穿的白衣?真是沒有品味,跟喪服一樣!”
“殿下。”篷霜湊了過來,摸了摸慕容鳶的腦袋,“你覺得腦袋痛嗎?”
“痛。”慕容鳶精致的眉眼間,滿是困惑,“我後腦勺上長了一個大包……誰打我了?”
顧仁華一身道袍,雙手背在身後,宛如高深莫測的仙長。
他踱步過來,解釋道,“是太子殿下來了。真是奇怪,太子殿下今日竟沒有大開殺戒,隻打斷了小矮個兒渾身的骨頭,太溫柔了吧!”
“……”慕容鳶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閉上眼睫,低聲道:“幫我跟小矮個兒說聲對不起吧!”
然後,他重新躺進了被子裡,動作輕柔的掀起被子蒙在腦袋上。
其餘幾人皆走出了屋子。
篷霜雙手抱胸,分析道:“殿下心腸像水一樣柔軟透明,此番打傷了照,肯定在自責了。”
小高個兒與他湊在一起,擰了擰眉,“該怎麼讓殿下高興呢?”
篷霜思索了片刻,雙眸一亮,“我知道,殿下喜歡那槐姓小哥兒,若是能將槐姓小哥兒弄過來,殿下肯定會很高……唔!”
篷霜話還未說完,嘴唇便被顧仁華伸出手指,緊緊捏住了。
“彆亂出主意。”顧仁華笑眯眯說著,出其不意的一揚袖子,袖口中揮出一道迷煙,襲向篷霜的麵門。
下一秒,篷霜便瞬間倒地。
顧仁華沉著臉,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人,又抬眼看向其餘三人,“殿下一體雙魂之事,萬不可暴露。留在香山書居,就督促殿下老老實實扮演好一名學子,其餘的千萬彆放縱。篷霜腦子裡隻有殿下,其他事他是不會考慮的。他不想動腦子,你們可不能與他一同胡鬨。否則,隻會害了殿下。本道言儘於此,希望諸位牢記於心。”
大高個兒、小高個兒、大矮個兒三人諱莫如深,紛紛點頭。
……
深夜,被丟在地上睡了許久的篷霜幽幽轉醒。
他打了個噴嚏,從地上爬了起來,腳尖一點,便飛了起來。
顧仁華以為把他弄暈了就能阻攔他?做夢!
第069章 第 69 章
槐輕羽一整夜都睡得很不安穩。
在睡夢中, 他感覺有人靠近了自己。
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敏銳的察覺出異常,想要醒來, 卻一直睜不開眼睛。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 才勉強能睜開眼,發現自己換了房間。
他眨了眨眼, 看著近在咫尺的慕容鳶的臉, 有種不真實感。
慕容鳶雙眼緊閉,兩道好看的細眉微微蹙著,似乎是在做噩夢。
槐輕羽忍不住抬手, 用指尖摁在慕容鳶的眉心處,輕輕揉著。
慕容鳶瞬間睜開了眼, 微冷的目光在觸及到槐輕羽時,瞬間柔和了下來。
喉結滾動了一下, 慕容鳶訝然的張了張唇:“小羽兒,你怎麼在我床上?”
槐輕羽比他更懵逼。
他認真的搖了搖腦袋,“我也不知道,殿下,可能我太想你了,所以夢遊過來了吧!”
“小羽兒竟然這麼愛我。”慕容鳶伸手,在被子下抱緊了槐輕羽的腰, 然後又親了親槐輕羽的額頭,“我很開心, 小羽兒。”
槐輕羽的雙頰有些紅。
他摸著被慕容鳶吻過的額頭, 覺得自己將來是要當一家之主,迎娶慕容鳶的。
他要表現得強勢一些, 給慕容鳶安全感。
槐輕羽微微掙紮了一下,從慕容鳶懷裡掙脫,反手抱住慕容鳶的腰,將他的腦袋摁在自己懷裡,輕輕開口道:“殿下,我想參加下個月的芙蓉會。”
芙蓉會每十年舉辦一次,參會的都是些老學究,不止大蘊朝的人會來參加,大蘊朝周圍的其他民族,各個小國中有學問的人,都可以參加。
芙蓉會是著書立說之地。
進入芙蓉會後,每名才子都需要寫一篇文章,參加評選。
被評選上的文章,會被集合起來編撰成書,書的名字叫芙蓉錄。
評選出的第一名,會被稱為芙蓉才子,
一個人一生隻能參選一次。
芙蓉錄至今,已經出到卷十二了。
也就是說,芙蓉會的舉辦,已經長達一百二十年了。
無數人想要在史書上留下足跡,最後都化作了塵土;但是如果能入選芙蓉錄,則有很大可能青史留名。
畢竟芙蓉錄名字太響,很可能永久的傳世下去。
大蘊朝每家讀書人,都會想方設法收錄一整套芙蓉錄。
慕容鳶的腦袋被槐輕羽抱在懷裡,白皙的雙頰霎時間紅了個徹底。
他吞咽了兩下口水,揚起了臉,整張臉漂亮得堪比芙蓉花。
他略有些沙啞的清亮嗓音,輕輕響起:“小羽兒,你年紀太小了,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芙蓉會,每人一輩子隻能報名參加一次。
所以與會的大多是年長者,因為年輕人的學問,往往沒達到那麼深。
而槐輕羽,如今才十六歲,嫩得跟小綠草一樣,怎麼和那些耄耋老者競爭?
槐輕羽望著懷中,睜著亮晶晶的雙眸,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慕容鳶,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他恨不得將這麼漂亮,這麼乖巧的慕容鳶永遠捧在手心。
因此,他輕柔一笑,將慕容鳶光滑白膩的手腕緊緊握住,“我想快點出名,好有資格配得上殿下。”
他知道自己將來肯定能考上狀元。
但是那所謂的狀元,在這些皇室人眼裡,和普通小吏沒什麼區彆。
所以,他急需快速增加籌碼。
三年來,他不僅在孜孜不倦讀書,還在一刻不停的打理生意,積蓄財富。
他想要有足夠多的錢,足夠多的權,來配得上慕容鳶。
十六歲,的確很小。
但是,恰恰因為他如今才十六歲,所以才適合參加芙蓉閣。
因為他想要震撼彆人。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才學堪比那些五六十歲的老學者、老博士,誰不會覺得他實力恐怖,再不敢低看他一眼呢?
有了芙蓉才子的名頭,他再取得狀元,就不會有人覺得他這個狀元渺小了。
因為到那時,所有人都會明白,他這個狀元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將來一定會走向重臣、權臣的起點。
“你……你什麼都不用做。”慕容鳶伸出手臂,圈住槐輕羽細脆的脖頸,滿眼眷戀,“在我心裡,你不需要有什麼名,也不需要有什麼勢,我也自會向你奔來。”
我自會向你奔來……
槐輕羽聽到這句話,心仿佛突然被柔軟的東西蹭了一下。
他一時間心情複雜。
他喜歡慕容鳶嗎?
顯然是肯定的。
但沒達到愛的地步。
他知道慕容鳶美好,乖順,沒脾氣,是一個嬌氣大美人。
他接近慕容鳶,隻是因為他想要擁有這樣美好的慕容鳶,他發誓會像寵愛妻子的丈夫那樣,永遠對慕容鳶好,也清楚自己能做到。
他虛歲十六,但再過一段時間,就真的真正滿十六歲了。
哥兒十六歲後,會十分難熬。
十六歲的哥兒,身子徹底成熟,每個月會有難捱的體弱期,渾身燥.熱難耐,需要有人來安撫。
體弱期的程度是不一樣的,如果哥兒是處子之身,體弱期症狀會輕一些,但如果被失了身之後,在體弱期時,就會跟野獸無異。
這也是為何,明明哥兒與男人沒有什麼不同,地位與受到的教育,卻與男人有很大不同的原因。
哥兒如果嫁人,勢必要與男子結合,在體弱期期間,變成無法自控的野獸,此後每月都會如此。
所以當朝有哥兒選擇嫁人,就無法再做官的律法。
那些選擇走仕途的哥兒,要麼娶妻,在體弱期時與妻子溫存,度過體弱期。
要麼一直保持處子之身到二十八歲,之後再嫁人,嫁人後可繼續做官。畢竟一個哥兒能保持清白十二年,已經能證明自己的實力,比很多男人都強了。
繼續保持官位無可厚非。
槐輕羽在遇到慕容鳶之前,一直想選後一種路。
他想堅守到二十八歲,到時候再考慮人生大事。
但遇到慕容鳶後,他就忍不住改變了想法。
他覺得,同男人一樣,娶個哥兒也不是壞事。
尤其是,娶個慕容鳶這麼美好的哥兒。
槐輕羽的心臟被觸動得一陣柔軟,他情不自禁的抓起慕容鳶的手腕,在他的手背上吻了幾下,“殿下,我想給你最好的。還有,我昨日見到太子殿下了,他好像……很討厭我,不想讓你嫁給我。”
慕容鳶張了張紅唇,一副驚訝的表情,“太子哥哥嗎?他、他不會對你很凶吧?”
槐輕羽連連點頭,“很凶,非常凶,他、他似乎很不喜歡我,覺得我占你便宜了。”
慕容鳶眼神閃爍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問,“那你覺得他怎麼樣?你討厭他嗎?”
若是彆人問,槐輕羽肯定不敢說太子壞話。
但他麵對的是美好又純淨的慕容鳶。
槐輕羽點了點下巴,蹙著眉道:“我很討厭太子這樣的人,狠厲、殘暴,他昨日還掐了我脖子,差點把我掐死。”
有了上一世的經曆,槐輕羽對男子十分排斥。
尤其是那些有攻擊性的。
他隻能接受和慕容鳶這樣溫柔無害的小哥兒想處。
“太子哥哥真壞!”慕容鳶義憤填膺的咬著唇,情緒有些激動,他保證道:“待我見了他,一定會罵他一頓的!”
“殿下不必為了我,和太子殿下鬨矛盾。”槐輕羽握著慕容鳶柔軟的手腕,神色認真道:“我已經沒事了,我也不怪太子殿下。其實說起來,太子殿下說得對,的確是我太過分了。”
他先前的確算是在占慕容鳶便宜。
如果他是男子的話,那些肆意接近慕容鳶的行為,都能被當成登徒子了。
想到此處,槐輕羽頓時一個機靈,戀戀不舍的鬆開了慕容鳶的手腕,身子朝後移了移,拉開了與慕容鳶的距離。
他掀開被子,手忙腳亂的想要下床。
慕容鳶滿目不解,“小羽兒,還沒到上早課時間,你不睡了嗎?”
槐輕羽一邊朝床邊爬,一邊自責道,“殿下,你還未出閣嫁給我,我們怎麼能躺在一張床上呢?我們不能這樣,我會壞了你的清白的。”
慕容鳶從背後抱住他纖細的腰,嬌聲問,“我們是躺在床上,可是什麼都沒做。小羽兒,難道你為了不讓彆人說流言蜚語,就要冷落我嗎?”
槐輕羽聽著他這委屈巴巴的語氣,頓時有些不忍。
他忍不住轉過腦袋,看見了慕容鳶嬌嬌柔柔附身過來,衣衫半掩,光滑漂亮的胸膛,正貼著自己的後背,不舍的抱著自己的腰。
慕容鳶微微仰著臉,那張巴掌大小,漂亮無瑕的臉上,掛滿了傷心和委屈。
仿佛要不舍的哭出來一般。
槐輕羽隻看了一眼,便心疼起來了。
他不忍的抿了抿唇,轉身又鑽入了被窩裡,將慕容鳶整個擁入懷裡。
什麼世俗,什麼禮法,什麼規矩。
在慕容鳶麵前,他寧願色令智昏。
槐輕羽抱著慕容鳶軟綿綿腰,感慨自己為什麼不是皇帝。
他要是皇帝,一定要以江山為聘,將慕容鳶寵上天。
“我不走了。”槐輕羽摟著慕容鳶的腰,在他的額頭吻了一下,嗓音溫柔的說道:“我再陪殿下躺一會兒。殿下要睡的話,就躺在我懷裡吧。”
“嗯嗯。”慕容鳶嘴角帶著甜美的笑,連連點著腦袋,從善如流般將腦袋貼在槐輕羽的懷裡,閉上了雙眼。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從槐輕羽懷裡鑽出來,將睡熟了的槐輕羽,輕輕抱在懷裡。
槐輕羽在睡夢中,無意識的往他懷裡縮。
慕容鳶緊緊抱著他,二人的身子親密無間的貼著。
他抬起槐輕羽的臉,緩緩低下腦袋,不停啃咬著槐輕羽的唇瓣。
直至將槐輕羽的唇瓣咬出了血,他才堪堪控製住自己,停下啃咬。
他難以自控的將腦袋,埋在槐輕羽的脖頸處,嗓音沙啞沉悶。
他說:
“我好壞,想和你融為一體,甚至把你吃掉。”
半晌,他將臉從槐輕羽懷中抬起,一雙漂亮水眸裡,漸漸浮現出了病態癡迷的色彩。
忽明忽暗的燭火不停的閃爍著,將他那張臉照得詭異又妖冶。
“看吧,太子哥哥。”他笑著呢喃,“……所有人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
槐輕羽睡得很舒服。
一睜開眼,他就看到慕容鳶正挽著袖子,腰間還係著圍裙,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正踏進屋子。
“小羽兒,我親手為你做了早餐。”慕容鳶將那盤黑乎乎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巧笑嫣然的看向槐輕羽。
槐輕羽看著慕容鳶這賢惠的表現,忍不住擰了擰眉。
他起床,又洗漱完了,才嚴肅的看向慕容鳶。
他沉聲道:“誰讓你做這些事的?”
“我……”慕容鳶見他繃著臉頰,凶巴巴的,頓時小心翼翼的咬著唇瓣,像是犯錯的孩子,“我自己想做的,一想到小羽兒醒來就能吃我做的早餐,我就會覺得很幸福。”
槐輕羽走過去,“……”
他想要娶慕容鳶,可不是讓他將來為他洗手作羹湯,而是想將他好好寵著的。
他走過去,抓過慕容鳶的手腕,仔細檢查。
好在,他沒在慕容鳶手指上發現燙傷。
否則他會自責死的。
“你把我氣得都吃不下飯了。”槐輕羽歎息一聲,抓著慕容鳶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賢惠?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能不能拿出點架子?”
慕容鳶露出一個羞澀又明媚的笑,“可我想為你做這些事,我都打算好以後當小羽兒的賢內助了。”
槐輕羽:“……”
慕容鳶這樣真誠,會讓他很有負擔。
他寧願慕容鳶驕縱一點。
慕容鳶表現得這麼溫婉懂事,這麼愛他,會讓他覺得自己一開始有意接近他,是在騙婚。
槐輕羽深吸一口氣,撒開了慕容鳶的手,“我先去上課了。”
說罷,他幾乎落荒而逃般離開了慕容鳶的院子。
慕容鳶望著他的背影,收起失落的表情,將那盤黑乎乎的早餐一點點吃了。
放下筷子後,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唇瓣,聲音冷漠,“篷霜。”
篷霜立刻現身,恭敬的跪在地上,“殿下,您是今日還進宮嗎?”
慕容鳶揚起下巴,修長的脖頸十分漂亮,儼然變了個人,“孤要去見一見那個邪醫。”
邪醫琅延,名字比皇帝還響亮,在大蘊以及周邊幾個國家,有強大的號召力。
走到哪兒都是座上賓,本已隱世不出多年,他倒還真想知道,父皇和母後如何請得動他,為那傅珣皓醫治。
篷霜聞言,望著他的眼神裡,有一絲警惕,“殿下見邪醫做什麼?”
太子緩緩轉過臉,望向他:“你有資格過問?”
篷霜聞言,立刻垂下了頭,漆黑瘦削的身影恨不得隱在陰影裡。
太子名為齊賢正,帝後希望他成為一個賢良正直的儲君,並給他起了小名福玉,是皇帝和皇後捧在掌心的寶貝。
但不幸的是,太子的一個身體,卻生了兩個人。
一個是殘暴無良、殺人如麻的太子,一個是溫柔善良、像水一樣溫柔的四皇子。
一男一哥兒。
為了不讓彆人知曉太子和四皇子是同一人。
四皇子占據身體時,驚、昀、疊、照四名暗衛,會現身充當四皇子的侍衛。
太子出現時,那四名暗衛會隱在暗處,他會現身。
他的實力強,驚昀疊照四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
在太子自控不住時,他負責出手打暈太子。
在太子身邊,要時刻提高警惕,因為看似平靜的太子,被激怒一點便會暴起傷人。
連聖上都曾被他揍得遍體鱗傷。
他們這些暗衛就更彆提了,上次小矮個愛得那頓打還算輕的。
如果……
篷霜想。
如果隻有四皇子存在就好了。
篷霜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太子的臉色,聲音平穩無波,“殿下,如果您不告知屬下,去找邪醫做什麼,屬下隻能去請示聖上了。邪醫身份特殊,連聖上都不敢怠慢,您要是衝過去,將邪醫痛毆一頓,後果可就嚴重了。”
太子揉了揉眉心:“就不能不告訴父皇母後嗎?”
篷霜低聲道:“您想讓聖上和娘娘擔心嗎?”
太子閉了閉眼,精致妖冶的麵龐上,滲出濃濃的疲憊。
太子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滾動了一下喉結,“隨你便,想要報告就去吧。”
這個身體之餘他,就是牢籠。
慕容鳶就是萬人迷,做什麼都可以;而他做什麼,彆人都會充滿恐懼的防備著,生怕他出手傷人。
有的事明明是慕容鳶做的,也會誣陷在他身上。
沒意思。
篷霜聞言,鬆了口氣。
今日的太子殿下脾氣真好。
他朝暗處使了個眼色,守在暗處的小高個兒便飛身離去了。
一直到傍晚,小高個兒才回來,悄悄現身,“殿下,聖上允了。”
太子陰冷的眯起眸子,不悅道:“去回個話,也需要來回這麼久嗎?”
小高個兒:“聖上日理萬機,一整天都在與大臣議事。屬下才麵見完聖上,就抓緊回……。”
太子麵色如霜雪般森冷,倏然站起身,沒等他說完,便徑直踏出了院子。
*
槐輕羽剛來到教室,便聽到不少人又開始議論起了傅珣皓的事。
“聽說傅珣皓已經被救活了?”
“這還能有假?徐朗榮和張蘭生一大早便滿臉笑容,四處和人說這件事。”
“嘿,真是神了!該不會那邪醫琅延真的是神仙吧?”
“邪醫琅延是不是活神仙,我不知道,但他那雙兒女,簡直是活菩薩。”
“是呀,可惜……這樣兩個鐘靈毓秀的人兒,卻去世得那樣早,唉……”
槐輕羽聽著這些,一整顆心都在劇烈跳動。
傅珣皓真活了?
徐朗榮和張蘭生這麼激動,將此事奔走相告,說明傅珣皓不僅僅是活了,而且還恢複如初,活蹦亂跳。
傅珣皓真這麼幸運?
上輩子,他沒見過邪醫琅延,但是卻見過一對樂善好施的兄妹。
那兄妹與槐輕羽相處過幾次,說自己的爹爹是邪醫琅延。
還教過槐輕羽一些醫術方子,槐輕羽重生回來後,開的第一間脂粉鋪就用過這些方子。
隻是幾個普通的方子,那些脂粉的效果用起來,便能讓一般人的皮膚變得白嫩水滑,效果好得令人驚歎。
槐輕羽當時並不信他們二人所說。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邪醫琅延的那對兒女,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二十年前,天下災難四起,瘟疫、洪水、地動一波波襲來,百姓苦不堪言。
邪醫琅延幾十年避世不出了,但他那雙兒女卻菩薩心腸,見不得百姓受苦,出來無償為百姓治病,還嘔心瀝血研製了治愈瘟疫的藥。
最終,瘟疫消失了,但邪醫琅延的那雙兒女,卻因過度勞心竭力,沒多久就衰竭而死。
邪醫琅延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將一對兒女封存於冰棺中。
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救活兒女的方法。
想到前世的那對兄妹,槐輕羽猜測,邪醫琅延可能真的救活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但那都是幾年之後的事了。
邪醫琅延現今如果真的能活死人,為何不將自己的一雙兒女救活?
反而去救不相乾的傅珣皓呢?
這其中必定有貓膩。
槐輕羽擰眉思索著,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傍晚下課後,徐朗榮和張蘭生帶著人,攔住了學堂出口。
張蘭生雙手作筒狀,大聲的對著所有人道:
“今晚都彆走,傅哥死裡逃生,大家隨我一起去景陽侯府,為傅哥慶祝。”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所有人不滿了。
有人嚷道:
“你當傅珣皓是什麼萬人迷呀?他是死是活我們又不關心。”
“對呀,憑什麼強迫我們去慶祝?”
“好不容易上了一整天的課,我們還想回去休息呢!”
徐朗榮見抗議的聲音多,立刻站出來沉聲威脅道:“誰不去,就是不給我麵子!日後在書居彆想立足!”
香山書居向來禁止學生之間相互霸.淩。
所以才規定了每位學子,最多帶兩名侍從,防得就是勢力大的學子帶一群侍從,欺負那些勢單力薄的。
但饒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霸.淩之事仍時有發生。
但那都是一對一,或者多對一。
張蘭生和徐朗榮,不過區區兩個人,卻想霸.淩他們一群人?
腦子被驢踢了吧!
徐朗榮不威脅還好,話一出口,眾學子們立刻群情激奮:
“嗬,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兄弟們,乾他!”
學子們叫囂著,無視張蘭生、徐朗榮極其侍從們的阻攔,大搖大擺踏出了學堂。
張蘭生和徐朗榮二人,見道德綁架不成功,氣得鼻子都歪了。
張蘭生恨聲道:“這群該死的家夥,竟敢無視我們!”
徐朗榮也氣得一張俊臉漆黑,咬著牙道:“身為同窗,卻連一絲情誼也不顧,真是薄情寡恩,沒心沒肺!”
就在二人滿腔憤恨無處發泄時,槐輕羽走了過去,笑眯眯道:“我願意跟你們一起去慰問傅小侯爺。”
看見他,張蘭生和徐朗榮瞬間露出了複雜的眼神。
“你……”徐朗榮張了張唇,心情有些五味雜陳,勉為其難道,“唉,行吧。”
從前所有巴結傅哥的那些人,如今都對傅哥不聞不問。
誰曾想,反而是傅哥一直不願搭理的這個槐輕羽,在傅哥被那些人疏遠的時候,仍舊對傅哥不離不棄。
看來,這個槐輕羽,對傅哥是真愛。
待見到傅哥後,他們一定要告訴傅哥,槐輕羽有多麼在乎他。
槐輕羽眨了眨眼,心頭不解。
他怎麼發現,張蘭生和徐朗榮看他的眼神,忽然怪怪的?
他不動聲色的閉著嘴,跟隨張蘭生和徐朗榮,一起來到了景陽侯府。
剛踏進去,他就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當即眯了眯眸,回視著對方痛徹心扉的眼神,厭惡開口:
“璃星,你怎麼在這裡?”
第070章 第 70 章
三年了, 槐輕羽還以為璃星早就死在哪兒了呢?
“小羽。”璃星懷中抱著一個約莫兩三歲稚童,情不自禁的朝著槐輕羽走過來,眼底滿是瘋狂的留戀和偏執。
槐輕羽看著他抱著的孩子, 額頭上的青筋瞬間跳了起來。
他後退了幾步,眼神裡滿是冷漠。
再次沉聲質問:“你究竟為何在這裡?”
“我是隨邪醫來的。”璃星輕輕開口, 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落下淚來, 眼眶裡盛滿了淚水, “小羽,對不起,我懷裡抱著的是景陽侯府管家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有保住。三年前, 我流產了……”
他還沒解釋完,被震驚到睜大了眼睛的張蘭生, 瞬間淡定不住了。
他望著璃星的眼睛,仿佛在看怪物, 叫道:
“等等,什麼玩意兒?你一個大男人,還能懷哥兒的孩子?你沒搞錯吧?”
璃星無視他,直直的盯著槐輕羽,仿佛永遠看不夠一般。
他惶惶不安的解釋:“小羽,你彆怪我弄丟了我們的孩子……我、我已經和邪醫又討要了一顆千年雪蓮子了,這三年來, 我都跟隨著邪醫調理身體,本想著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 再去見你的。沒想到今日竟提前與你見麵了……”
“你還想生?”槐輕羽很意外, 隨之語氣極近冷漠,“隨你便, 反正又沒有我的血脈,你願意生就生。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生為好,因為你這種人,根本養不好孩子!”
“怎麼會和你沒關係?”璃星眼神黯然,傷心欲絕的落下淚來。
他身姿修長,肩寬體闊,由於三年來,每日都對槐輕羽日思夜想,身形愈發瘦削。
他那張英俊張揚的眉眼,也顯得憔悴蒼白,這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十分的令人心疼。
他哭得鼻頭泛紅,一雙墨眸裡滿是晶瑩的淚花,忍不住靠近槐輕羽,“我是為你生的孩子,我們可以一起撫養。”
景陽侯府的管家這時也走過來,接過璃星懷中的稚童,朝璃星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然後,恭敬的彎腰看向槐輕羽,誠懇勸道:“這位公子,小的不知您與璃星公子有何矛盾,但小的知道璃星公子是好人。三日前他救了小人的孩子,這幾日一直都在幫小人帶孩子,可見璃星公子很喜歡小孩。依小人之見,璃星公子並非壞人,還請公子三思這其中是否有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張蘭生氣勢洶洶走過來,滿臉不悅,“李管家,你不覺得這個叫璃星的,很變態嗎?他可是一個男人,竟然去和邪醫討要千年雪蓮子,想要生孩子?”
李管家見張蘭生,語氣愈發恭敬了,“張公子,小的也是好心,璃星公子是好人,想必這位槐公子心性也善,小的隻是不想看到一對有情人產生隔閡……”
李管家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敢再停留,抱著孩子偷偷溜了。
“管他有沒有情!現在槐輕羽喜歡的,是我們傅哥!”張蘭生快步走過去,擋在槐輕羽麵前,朝著璃星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你算什麼東西?一介白身,也敢和我們傅哥搶人?我們傅哥可是小侯爺!”
徐朗榮也走了過來,擲地有聲道:“蘭生說得對,眼下傅哥眾叛親離,連侯府這些主子,也不待見傅哥,唯有槐輕羽還想著傅哥,難道還不能說明槐輕羽對傅哥的感情嗎?這位大兄弟,你自己變態就行了,彆來糾纏正常人。”
“傅哥?”麵對張蘭生、徐朗榮二人,璃星可見沒那麼客氣了。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無比,還充斥著強烈的殺意:
“這是我和小羽的事,何需你們來評判?小羽不可能喜歡傅珣皓!”
璃星可是清楚的記得,傅珣皓上輩子是如何對待槐輕羽的。
這輩子,傅珣皓落水,槐輕羽沒救,便是槐輕羽不愛他的鐵證。
“你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你是誰啊你?”張蘭生聽著璃星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他猛得推開璃星,“好狗不擋道,懂嗎?”
說罷,二人便帶著槐輕羽,朝傅珣皓的院子走去。
璃星被張蘭生推倒,重重的跌在地上,臉色慘白的咳嗽起來。
槐輕羽路過他時,厭煩的特意避開臉,無視他走了過去。
“小羽……”璃星跪趴在地,麵頰上狼狽的貼著黑發,語氣悲戚的喚著槐輕羽的名字。
可直到槐輕羽的身影消失,也沒回頭看過他一眼。
璃星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臉上哭泣的表情緩慢消失,隻留下一個似哭似笑的癲狂表情。
男子生孩子,是沒那麼容易的。
三年前,他小心翼翼的保護肚子,可隨便摔了一跤就流產了。
流產後,他患上了一身病痛,這才知道孩子就是一個寄生物,對懷孕之人的傷害有多大。
那上輩子,小羽在孕期被秦漆禾強迫,生孩子時又被宋欽隱派人折磨,生子後被丟進乞丐堆裡,該有多痛苦啊!
在絕望之時,小羽向他求助,他卻同那些人一樣,背叛了小羽。
當流產的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覺到幾乎發育成型的孩子,離開身體時,幾乎要痛徹心扉、積鬱成狂。
所以,小羽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子死亡,該有多痛苦?
“我不會放棄你的,小羽,我錯了,我一定會、一定會生個孩子還給你。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原諒我。如果一個不夠,我就多生幾個,一定會生到你滿意為止……”
璃星說著,低下冷冽的眉眼,注視著掌心中一顆圓滾滾的雪蓮子。
片刻後,他仰頭吞了下去。
仰頭的瞬間,他的眼角緩慢的滑下一滴悔恨的淚。
槐輕羽隨著張蘭生、徐朗榮,來到了傅珣皓居住的院子。
傅珣皓身為侯府世子,住的院子自然不錯,格局寬闊,裝飾精良。
但是那院中停放的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卻格外顯眼。
槐輕羽剛剛靠近屋門口,便聽到了屋內傅珣皓虛弱又滿是嘲諷的聲音:
“收回去?為何要收回去?就將那棺木擺在那兒,我看著也覺得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你這是什麼話?”景陽侯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母親也是一片好心。”
傅珣皓語調輕緩,但言語中的意思卻十分尖銳:“好心?嗬嗬,你們便快馬加鞭為我置辦了這棺木,還命人去香山書居,將我的所有東西收回來,是非常希望我真的死了吧?怎麼,我如今又被救活了,你們是不是特彆失望?”
景陽侯夫人溫婉又委屈的開口辯解:“皓兒,你誤會了。你是我們的親子,我們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
傅珣皓冷笑:“我死了,恰好給傅雪夫和傅珣瀾騰地方啊。”
此言一出,景陽侯瞬間暴怒:“放肆!你一直和雪夫爭風吃醋,覺得他搶了你的位置,任性也就罷了!瀾兒又何時惹你了?”
傅珣皓的聲音,沉默了一下。
隨之又響起,仍舊帶著濃濃的諷刺:“彆人都說父親你眼瞎心盲,將傅雪夫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捧上了天,地位遠超於我。現在看來,父親你一點都不糊塗呢,你不愛自小被拐賣的我,也根本不關心傅雪夫,你隻在乎傅珣瀾。”
“皓兒,你這說得是什麼話?”景陽侯夫人語氣裡滿是不讚同,一改剛剛的溫婉,嗬斥道,“你真是太激進了!”
“激進?”傅珣皓冷笑,“偏偏我此次幸運!父親為了傅珣瀾,謀害我之事,我已經查明,呈報給聖上了。”
景陽侯聞言,握起拳頭,咬著牙惡狠狠威脅道:“你這逆子!再敢亂說我就打死你!”
景陽侯夫人也瞬間呆愣住了,“你……什麼意思?皓兒,你父親怎麼會害你呢?”
傅珣皓冷笑道:“因為我是你的兒子啊!母親,你可知道,傅珣瀾根本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我的親弟弟?傅珣瀾是父親養在外麵的外室之子,父親寵他如珠如寶,想要把世上最好的都給傅珣瀾,早已將我的親弟弟弄死,將傅珣瀾調換過來了。想必當初我被拐走,也有父親的手筆。”
景陽侯夫人聞言,自是不信。
呃覺得傅珣瀾越說越邪乎。
她厲聲嗬斥道:“傅珣皓,你真是惡毒之至!侯爺哪有這麼陰險,我們一直是琴瑟和鳴的!為了我,他從來不碰其他女人,怎麼可能養外室?而且,你一直在昏迷中,怎麼可能有時間收集證據?編造這種謊言,我真是恨不得在你剛出生時,就將你丟進尿罐裡溺死!”
景陽侯也明顯氣得不行,怒吼道:“孽子,你以下犯上、不敬父母,罪該萬死!”
他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朝傅珣皓的臉,猛然扇去。
屋內,響起了幾道清脆的巴掌。
站在門口的張蘭生,以及徐朗榮聽到動靜,再也站不住了,徑直闖進去。
他們聽了始末,為傅珣皓心疼得雙眼發紅:“不許傷害傅哥!”
槐輕羽也慢悠悠的踱步進屋。
他看見傅珣皓虛弱的躺在床上,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幾個巴掌印鮮紅可見,
他的身形瘦弱,手腕上的血管都清晰的凸出來了。
景陽侯正站在床前,盯著傅珣皓的眼神裡,盛裝著濃濃的殺意。
顯然,他恨不得將傅珣皓碎屍萬段。
傅珣皓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肩下枕著一個軟墊,英俊的臉龐上滿是譏誚,“父親不必這麼看我,即便你現在掐死我也晚了。聖上明察秋毫、耳聰目明,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就一定會追究你的過錯。你等著吧,不出三日,你,傅雪夫,還有傅珣瀾,一定會不得好死!”
景陽侯聞言,身形瞬間踉蹌了兩下。
但他仍是強裝鎮定。
就像景陽侯夫人說的,傅珣皓一直在昏迷,剛剛醒來,哪有時間去在這短短一日內,收尋證據?
就算有……
景陽侯眼神閃了閃,傅珣皓一定是在詐他。
他不能自亂陣腳。
傅珣皓真是蠢,這麼快亮出底牌,不是等著他去銷毀證據?
景陽侯微微一笑,宛如慈父一般,朝著傅珣皓笑了笑,“皓兒,你真是被淹了一通,腦子糊塗了,竟然說這些胡話。我不計較你的冒犯,你好好休息,世子之位沒人能與你爭奪,你放寬心吧。”
景陽侯說完,便急匆匆轉身離去。
傅珣皓知曉,他這是急著銷毀證據。
不過沒關係,他是重生的。
上輩子,他被景陽侯的慈父假象哄騙了一輩子。
他好不容易,才扳倒傅雪夫和傅珣瀾,並強勢從景陽侯手裡奪過侯爵之位。
然而,他還沒坐穩幾天,便被景陽侯下毒謀害了。
臨死前,景陽侯才滿眼怨恨的盯著他,解釋一切。
例如,景陽侯當初有個白月光,為了景陽侯夫人家的權勢,才與白月光分離,娶了景陽侯夫人,他的白月光隻能委屈當外室;
例如,傅珣瀾不是他親弟弟,而是被替換的外室之子;
例如,景陽侯當初給了他一個暗衛,目的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想監視他的;
例如,在詩會當天,景陽侯先是讓傅雪夫、傅珣瀾去騷擾他,逼迫得他遠離詩會,走在湖邊,又暗中命他的替身暗衛趁他不備,將他推入湖中,死死摁在水裡,直至無法掙紮的。
傅珣皓知道景陽侯的一切籌謀,重生回來後,自然能第一時間,找到證據。
景陽侯走後,景陽侯夫人也滿眼失望的望著傅珣皓。
她痛苦並怨恨的對傅珣皓道:“也許當初就不該找你回來!你看看你,非要把這個家弄得家破人亡,你才歡喜嗎?”
她說完,便捂著臉,痛哭著離去了。
傅珣皓陰鬱的垂下眼。
重活一世,他才明白,這個世上除了一個人,沒有人真心愛他。
他那所謂的家人,從沒有將他當成過家人。
他的母親眼瞎心盲,傅雪夫在她心裡的地位,遠遠高於他;他的父親更是心狠手辣、包藏禍心之徒。
他的親妹妹傅珣瑤,將傅珣瀾當成親哥哥,數次謀害他。
他的上一世,簡直就是個笑話!
不過好在,他重生了。
這一世,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他的小羽!
他會如小羽的意願,娶他做侯府的夫人,愛他護他一輩子!
“傅哥!”張蘭生看見傅珣皓低垂著眼眸,臉上瘦得幾乎沒有肉,頓時心疼壞了。
他咋咋呼呼闖到傅珣皓麵前,“你真是太慘了,這什麼家人呀,既然他們無情,你也彆將他們當回事兒了,我都替你生氣!”
“傅哥,你彆傷心。”徐朗榮也走了過來,目光擔憂的看著傅珣皓,“你還有槐輕羽呢。槐輕羽這麼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他對你都會始終如一的。”
徐朗榮說著,便將遠遠站在門口,默默盯著傅珣皓的槐輕羽,給拉到了傅珣皓麵前。
看見槐輕羽,傅珣皓陰鬱的麵龐,瞬間充滿了驚喜之色。
他不知所措的張著唇,心臟跳動得極為厲害,掙紮著從床上爬起。
但他身子太過孱弱,隻能支撐起半邊身子。
他強撐著伸出一隻手,試圖抓住槐輕羽的手腕,同時眼淚激動的流下來。
他喜悅得語無倫次道:“小、小羽,太好了,我又見到你了……”
槐輕羽默默望著他,眉宇深鎖,見他將手伸過來,還後退了一步。
徐朗榮按住槐輕羽的肩膀,將他推到了床邊,“槐輕羽,你不是很想見到傅哥嗎?還不快去跟他打招呼?”
傅珣皓聞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槐輕羽,呼吸都緊張得屏住了。
“小羽,我好想你。”他直勾勾的盯著槐輕羽,伸手抓住槐輕羽的手腕,“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辜負你了。”
槐輕羽麵無表情的抽回手腕,“我們很熟嗎?傅珣皓,不要動手動腳。”
“是我的錯,我一直疏遠你,不想讓人知道你與我有關係。小羽,我知道我太混蛋了,辜負了你這麼多年,從今以後我走到哪兒,都光明正大的帶著你,可好?”傅珣皓說著,強撐著身子,直直的跪在床上,語氣卑微,“我知道你被我傷透了心,但我更知道,無論我如何對你,你都一如既往關心我,否則,你為何會將我從水中撈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傅珣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槐輕羽說著,抽回了手腕。
他分明沒救傅珣皓,可傅珣皓卻脫口而出,說是他將他從水中撈出來的。
也就是說,傅珣皓他重生了!
傅珣皓表現出這般懺悔的模樣,是想與他重歸於好吧。
可笑,太可笑了。
傅珣皓真是淨想好事!
張蘭生在一旁聽了,也忍不住糾正傅珣皓,“傅哥,你是不是腦子真的壞了?槐輕羽並沒有救你啊!你的記憶出錯了吧?”
“蘭生,你什麼意思?”傅珣皓皺了皺眉,不滿的瞥了張蘭生一眼,“你彆亂說,我明明清楚的記得,是小羽救了我。”
“槐輕羽真的沒有救你。”徐朗榮也徐徐開口,“傅哥,你應該休息了,雖然你被邪醫救活了,但到底被水泡了那麼久,腦子進水也是有可能的。”
“你閉嘴!”傅珣皓的臉蒼白下去,他的臉頰上,還留著幾個巴掌印,看起來極其可笑。
傅珣皓再也顧不得其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槐輕羽,“小羽,你、你真沒救我嗎?”
槐輕羽麵無表情的揚了揚下巴,望著傅珣皓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情緒,仿佛傅珣皓就是個陌生人。
他慢條斯理的開口,“我沒有。”
“不!不可能!”傅珣皓不敢置信的睜大瞳仁,憔悴的俊臉上,滿是癲狂與恐慌。
忽然,他情緒過於激動了,開始急促又短暫的大口喘息著。
喘得急了,便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那張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慘白。
像是死了好幾日的屍體一般。
“傅哥!”張蘭生和徐朗榮見狀,頓時大驚失色,慌忙過來查看。
就在這時,璃星踏入了房內。
他先是留戀的看了槐輕羽一眼,隨後沉默的垂下腦袋,走到傅珣皓身邊。
他跟隨邪醫三年,即便學了點皮毛,也夠用了。
“都散開。”璃星冷聲嗬開張蘭生和徐朗榮,走至床邊,開始為傅珣皓診脈。
片刻後,他收回了手,口吻寡淡,“暫時無大礙,不過,傅珣皓的身體,如破了口的麻袋。看似能裝很多東西,但稍一顛簸便會暴露殘缺。從今以後,傅珣皓若是受到任何打擊,都隨時可能會癱瘓。”
“真的假的?傅哥不會這麼慘吧?”張蘭生聞言,頓時為傅珣皓哀嚎起來。
槐輕羽在一旁聽著,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他就說,邪醫若是真的那麼厲害,為何不去將他那對女兒救活,反而跑來救傅珣皓?
原來啊,傅珣皓活是活了,看似恢複了健康,但卻外強中乾,受不得一點刺激。
傅珣皓憑什麼有資格重生?
他當真以為,重生後補償他,就能將前世之事抹去嗎?
他要讓傅珣皓後悔重生!
不知璃星給傅珣皓吃了什麼,很快,傅珣皓便蘇醒過來了。
他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看向的便是槐輕羽。
發覺槐輕羽還在,他才勉強鬆了口氣,顫抖著唇瓣,問道:“小羽,你、你也重生了嗎?”
槐輕羽一臉莫名其妙,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傅珣皓,“什麼重生,傅珣皓,你在說什麼?”
張蘭生和徐朗榮,也用詭異的眼神,看向傅珣皓,小心翼翼的問,“傅哥,你、你不會鬼上身了吧?”
傅珣皓沒理會二人,眼睛裡隻能看見槐輕羽。
他貪婪的用眼神,一筆一劃描繪著槐輕羽的容貌,“小羽,你真沒重生?”
槐輕羽仍舊是一副不認的態度,“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傅珣皓聞言,徹底鬆了一口氣。
他私心裡,是希望槐輕羽不記得前世之事的。
所以,他潛意識中,立刻就接受了槐輕羽沒重生的事實。
傅珣皓的眼神裡滿是後怕,如釋重負的喃喃道:“沒重生就好,沒重生就好……”
否則,前世被他百般傷害,最終滿懷怨恨、被淩遲處死的小羽回來了,他真的會沒有臉麵麵對他。
小羽沒重生,那他就有補償他的機會!
傅珣皓想到那些與前世對不上的種種事件,忽然,將目光投向了璃星:
“是你!你才是那個重生之人,對不對?怪不得小羽這輩子沒救我,原來是你在中間挑撥離間!”
傅珣皓清楚的記得,上輩子,這個璃星隻是小羽身邊的一個普通護衛,兼職書童。
可眼下,璃星竟然莫名其妙從邪醫那兒學了醫術,成為了醫者。
璃星的轉變如此之大,必定是重生過的!
上輩子,璃星也狠狠傷害過小羽,還害死了小羽的孩子。
這輩子,璃星肯定和他一樣,重生過來想要補償小羽。
畢竟他剛剛可沒錯過,璃星望著小羽,那滿是情誼和懺悔的眼神。
想到這裡,傅珣皓望向璃星的眼神裡,滿是警惕的厭惡。
有他在,璃星這種卑賤的護衛,憑什麼和他爭?
璃星傷害過小羽,根本沒資格與小羽再續前緣!
第071章 第 71 章
璃星沒說話, 隻是滿眼嘲諷的盯著傅珣皓。
傅珣皓眼神閃了閃,險些惱羞成怒,拔劍殺了璃星。
因為, 沒人比他更懂璃星的這個眼神。
但他覺得,雖然他同樣對不起小羽, 但他好歹與小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小羽還是他的童養夫。
再者, 他是侯爺,身份比之璃星貴重了不少。
由他負責小羽的後半生,小羽下半輩子隻需要躺平, 享受榮華富貴就好了。
他比璃星更有資格、更有資本,照顧好小羽。
傅珣皓撫著胸膛, 咳嗽了幾聲,強撐著站起身, 厭惡的瞥了一眼璃星,“我的身體已然大好,璃星,你可以滾了。”
“我答應過邪醫琅延,會留在傅府,觀察你的恢複情況,你無權趕走我。”璃星麵上表情毫無動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管得了我嗎?有本事, 去跟邪醫叫板。”
“你……”傅珣皓呼吸急促起伏, 顯然氣得不輕。
他的手指垂在身側,死死握著, 心底對璃星的殺意不斷往上冒。
璃星前世那樣傷害小羽,這輩子憑什麼還有臉活著?
他不會讓璃星有機會接近小羽的!
傅珣皓恨恨的收回眼神,轉而目光瞬間變得溫柔,投向槐輕羽,“小羽,天色晚了,你能不能暫且在侯府住一晚?”
槐輕羽沒拒絕,點了點頭,“行吧。”
傅珣皓頓時喜出望外,俊瘦的臉上,發自內心的洋溢著笑容。
傅珣皓不自覺走近槐輕羽,緊張的舔了舔乾涸的唇瓣,鼓起勇氣抓住了槐輕羽的手腕。
“小羽,我帶你去你的院子。”傅珣皓大手握著槐輕羽的手腕,動作輕柔的拽著他,來到了隔壁的院子。
槐輕羽想抽回手,忍不住擰起眉,“你放開我!”
“小羽,怎麼,不喜歡哥哥碰你嗎?”傅珣皓轉過身,熾熱的大手仍舊抓著槐輕羽的手腕,心中的貪念更加滋生起來。
他沒有乖乖聽話,真的放開槐輕羽的手,反而更加放肆的越握越緊。
他望著麵前麵容稚嫩,唇紅齒白,眉眼精致清麗的槐輕羽,一顆心變得軟綿綿的。
抬起手,摸了摸槐輕羽的發頂,傅珣皓恨不得一把將槐輕羽擁入懷中。
但他沒忽略槐輕羽眸底的排斥。
他克製著心底那股火熱的衝動,鄭重其事開始道歉,“小羽,我知道我做了一些讓你傷心的事。我阻撓你考童生試;又不想你來香山書居讀書;你來到香山書居時,我又在彆人欺負你時冷眼旁觀。但是這些都是我年少輕狂,太過在乎麵子,才會犯下的錯,並不是不可挽回的不是嗎?我知道你生我氣了,但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做一絲一毫傷你心的事。”
槐輕羽默默的聽著傅珣皓這些話。
傅珣皓說這些話,是在欺負他沒有重生嗎?
如果他仍是當初那個依賴傅珣皓,滿心滿眼隻有他的少年,此刻聽到他的道歉,肯定就滿眼熱淚的撲進他懷裡了。
可他不是。
他清楚的知道,他和傅珣皓的恩怨不止這些。
分明是覺得他沒有重生,年幼好欺負,所以恬不知恥的將他上輩子他救了他之後,對他做的那些恩將仇報的事,全都隱瞞了。
如果傅珣皓真的誠心悔過,依照心中的虧欠和愧疚,最正確的做法,是放過他。
而不是再次纏過來。
“說完了嗎?”槐輕羽眉頭輕蹙,懶得再聽他他說話,猛得掙脫了他的手指,轉身閃進了院裡。
“砰”得一聲,院門被緊緊關閉。
差點被夾到胳膊的傅珣皓,望著緊閉的院門,眼裡閃過一抹失落。
他轉過身,看著張蘭生和徐朗榮,歎息一聲,“不知道小羽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原諒我。”
張蘭生和徐朗榮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後,整齊劃一的用譴責的眼神,看向傅珣皓。
徐朗榮率先開口,“傅哥,說實話,槐輕羽不原諒你,我覺得也是正常的。”
傅珣皓的眼底浮現出一絲迷茫。
嗓音沙啞的問:“此話何講?”
徐朗榮徐徐道:“傅哥,你和槐輕羽明明是青梅竹馬,但你做的那些事,卻像是在麵對陌生人一般。槐輕羽初到書居時,遭到了不少汙蔑和排擠,你不僅不為他正名,反而還想讓槐輕羽對著那些汙蔑他的人低頭,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我要是槐輕羽,碰上個這麼拎不清的青梅竹馬,一定會氣得這輩子再也不理那人了。”
“對呀,槐輕羽還是一個柔弱的哥兒,那時候該有多委屈呀!”張蘭生也不讚同的看著傅珣皓,“槐輕羽來到書居三年之久,你始終對他都跟陌生人一般,生怕與他牽扯上關係,丟了臉麵,這可不是君子應有的做派。”
“我……”傅珣皓垂下眼瞼,俊瘦的臉上,逐漸浮現出自責和不知所措,“這些錯的確在我。”
他恨不得扇死年少時,那個不成熟的自己。
那時候他覺得麵子大於天,又因為被傅家人折辱過度,對曾經貧苦的經曆深惡痛絕。
他變得自尊心過度敏感,生怕小羽在他朋友麵前,表現出無知又粗俗乞丐做派,丟了他的臉。
他很愛小羽。
既想見到他,但又不想在彆人麵前與他見麵。
他隻敢私底下找他,但又不敢對他表現得熱絡,生怕他與他在私底下親密慣了,日後當著彆人的麵,旁若無人的朝他撲過來。
前世,他的這種矛盾心理,在小羽救了他之後,達到了頂峰。
他不幸落水,被小羽所救後感動極了,劫後餘生爬到岸邊,看著小羽濕漉漉的衣服,貼在美好的身體上,他恨不得當場將他壓在身下,強行要了他。
他開始不可自控的想要見他。
每回晚上,小羽拿著課本,來與他討論功課時,他都恨不得將小羽全身剝光,壓在床上狠狠疼愛他。
但他不想徹底要了小羽的身子。
因為他知道,一旦與小羽發生關係,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他了。
他可不想被一個菟絲花纏一輩子。
但他到底是個男人,年近及冠,欲.望蓬勃得可怕。
他心中極度渴望接近小羽,所以每次給小羽講題的時候,他都哄著小羽坐在他腿上。
他貪婪的抱著小羽的腰,從背後環著他,借著講題之名,湊近他的臉和脖頸,若有似無的親吻他。
他和小羽越來越親近。
親近得他都快守不住底線了。
可傅雪夫和傅珣瀾一直盯著他,他和小羽的事,終究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忽然有一晚,房門被撞開,傅雪夫和傅珣瀾帶著很多人闖進來了。
所有人看見他摟著小羽,在小羽臉上不停親吻的姿態。
他頓時覺得整張臉火辣辣的。
他覺得懷中的小羽十分燙手,有種抱著可恥的臟東西的羞恥感。
他產生惱羞成怒的心理,一把將小羽推開,站起身,冷著臉嗬斥道:“槐輕羽,你有完沒完?我不理你,你就糾纏到我院子裡了是吧?”
“哥哥……你怎麼了?”當時的小羽被一把推在地上,滿眼茫然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變了臉。
“誰是你哥哥,彆亂攀關係!”他覺得小羽真蠢,在這種場合中不懂得與他撇清關係,一直讓他丟臉。
他隻得露出厭惡的眼神,再次嗬斥道:“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從今以後,你再敢糾纏我,就彆怪我不客氣!”
他的這些話,讓周圍的人發出鄙夷的討論:
“嘖嘖,槐輕羽竟然是這種人,真是放.蕩啊!”
“小小年紀就勾引小侯爺,聽說他先前是乞丐,真是肮臟死了,他先前是怎麼活下來的?”
“一個柔弱的哥兒淪為乞丐,還能怎麼活?肯定是賣屁.股,換吃的唄!”
“噫——真惡心!”不少人都扇著鼻子,厭惡道:“那他身上肯定有臟病吧?”
“怪不得來勾引小侯爺,原來是先前做慣了臟馬桶,一日不被男人澆灌就渾身難受啊!”
“他的身子肯定很下賤!他這麼臟,有什麼資格留在香山書居?”
“我才不臟!”小羽聽到這些侮辱的話,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愣愣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向一旁的他,小聲乞求道:“哥哥,你告訴他們,我沒有勾引你,我們以前是有婚約……”
“閉嘴!賤.貨!”他當時一時慌亂,生怕小羽將從前是他童養夫的事說出來,惱羞成怒的想讓小羽閉嘴。
他一腳踹在了小羽的胸膛上,瞬間將小羽瘦弱的身子,踹得撞倒在屏風上。
小羽頓時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他看見小羽捂著胸口,疼得臉色慘白,卻仍舊強撐著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哀聲懇求道:“哥哥,我、我沒勾引你,求求你了,彆讓他們把我趕出書居……我不臟……”
“臟不臟,我們檢驗一下就行了。”傅雪夫陰沉著一張虛弱的臉,露出了陰惻惻的笑容,“槐輕羽,你敢讓我們脫下你的褲子看看嗎?”
他知道傅雪夫提出這樣屈辱的檢驗方式,不是想針對小羽,而是在故意為難他。
他恨極了傅雪夫。
但他彆無他法。
並且,他也不想小羽就此被趕出書居,因為那樣的話,他就再也見不到小羽了。
所以,證明小羽的清白,勢在必行。
於是,他緩緩走向被摁在地上,掙紮不止的小羽,並且用極為陌生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聽話,小羽,很快就好。
他在心裡這樣默默的安撫著,難受得幾乎呼吸不過來。
哥兒失身前後,身下的甬道是不一樣的。
保有處子之身的哥兒,身體下麵的甬.道緊致,和正常男子的甬.道無異。
但若是失了身,甬.道便會寬鬆許多,外形長得像花朵一樣漂亮。
他緩緩蹲下,看著被摁著不斷踢踹,滿臉屈辱的流著淚的小羽,親自伸出雙手,猛得掰開了他的雙腿。
他心若刀絞,痛徹心扉,卻仍是環市路一眼滿屋人群,語氣森冷,“不是要檢驗嗎?誰來脫槐輕羽的褲子?”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小羽掙紮的身子,徹底卸了力氣。
小羽呆滯的躺在地上,沒有再掙紮,隻是用一種陌生的,充滿恨意的望著他。
他不想被小羽用這種眼神看著。
他覺得,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小羽好。
於是他囁嚅著嘴唇,無聲的說了句對不起之後,便抬起手刀,直接將小羽砍暈了。
但幸運的是,小羽最終也沒被脫下褲子。
他的院門再次被踹開,隻見四皇子臉上掛著邪惡的笑,緩緩踏進了他的院中。
他一直分不清四皇子和太子。
但四皇子是個鐘靈毓秀、善良溫婉的哥兒,絕不會笑得這麼嗜血邪惡。
他稍一分辨,便認出了這人原來不是四皇子,而是太子。
深更半夜的,太子不在皇宮,怎麼會在香山書居?
看見太子,院內所有人都瞬間嚇得魂不附體,紛紛鬆開了摁住小羽的手,悻悻的站在了一旁。
小羽得救了。
他心下一鬆,為小羽慶幸。
隻是他還沒高興一會兒,就見太子走過去,踢了踢地上衣衫不整的小羽,然後轉身歪著腦袋,用嗜血邪肆的眼神,掃了他們一圈。
“聚眾淫.亂?一群人分享一個小哥兒,夠分嗎?”太子困惑的眯著眸子,“篷霜,聚眾淫.亂,欺辱一個小哥兒,該當何罪來著?”
他身旁的那個叫篷霜的侍衛,立刻恭敬的低著頭,“回殿下,要麼廢掉臟手,要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親自享受享受被強辱的滋味。說實話,這些人對小哥兒的甬。道感興趣,臣對他們的甬.道,也同樣感興趣。”
“是這樣啊!”太子饒有興致的點著頭,“諸位選吧,誓要被廢掉右手,還是選擇被侮辱?”
廢掉右手?
他們這些人,可是要科舉做官的,沒有右手,這輩子不是毀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小臉煞白煞白的,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殿下,看他們這樣,寧願受辱,也不願被斷掉右手啊!”那個篷霜的眼神裡,滿是惡意。
篷霜看著眾人,笑眯眯道,“既然如此,諸位脫下褲子,撅好屁.股,我等下就滿足你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嚇得兩股戰戰,身形僵硬的不敢動彈。
他們是男子,將來可是要做官的,若是今日在這裡,撅著臀部被當做哥兒享用了,將來還有何臉麵立足?
見人不動,太子當即飛起一腳,將其中一人踹到在地。
隻聽“哢嚓”一聲,那人脊骨斷裂,頓時疼得哀嚎痛哭起來,這輩子都彆想站起來了。
下手太狠了!
在太子眼裡,他們這群人就是隨手可斬殺的螻蟻!
所有人心裡都泛起了陣陣寒意,不敢再耽擱,紛紛撅起臀部,屈辱的閉上了眼,等待著被撅,有的還氣憤得流下了眼淚。
“嘖嘖,一群大白屁.股,嘿嘿嘿……不過,我可沒上男人的癖好。”篷霜笑嘻嘻的評價道,轉身進了屋,拿了一把毛筆,與各種長條形的硯墨,“就用這些工具臨幸他們吧,我一定會將他們每個人都塞滿。誒,對了,殿下,這個桌子腿,你覺得賞給誰好?”
太子指向了在場的唯一站著,仿佛置身事外的他,“傅珣皓,身為院子的主人,卻縱容這些人聚眾.淫.亂,這個當然要賞賜給他了。”
他頭皮一麻,趕緊開口,“殿下,我選擇廢右手。”
“嗬!”太子冷笑一聲。
他沒看清太子是如何出手的,右手便眨眼間斷掉了,疼得他額頭直冒冷汗,卻不敢叫出一聲。
斷掉他的手後,太子顯然不想看那些惡心的場麵,又走過去將小羽抱起來,朝院外走去。
他想要阻止太子帶走小羽,卻直接被太子踹了一腳,狼狽的躺在地上,疼的眼前發昏,差點暈死過去。
從那件事後,小羽就不再親近他了,還處處與他作對。
而他,也因為各種事,對小羽漸漸心懷不滿,二人最終分道揚鑣,甚至互相仇恨。
想到那些事,傅珣皓就悔不當初。
傅珣皓痛哭的捂著雙眼,熱淚不禁從指縫中流出,半晌,他抹掉眼淚,眼眶通紅的看向張蘭生和徐朗榮。
他沙啞著嗓音,滿懷希冀的問:“你們覺得,小羽會原諒我嗎?”
“當然會了。”張蘭生快言快語道,“在彆人都疏遠傅哥你的時候,槐輕羽卻偏偏貼了過來,肯定是心裡有你。”
徐朗榮也隨之開口,“傅哥,槐輕羽那麼愛你,眼巴巴愛慕了你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原諒你呢?他隻是被你那些做法寒了心,但隻要你好好補償他,一定會求得他的原諒的。”
“是呀,小羽肯定會原諒我。”傅珣皓喃喃道。
他壓抑沉悶的心情,立刻輕鬆歡快起來。
前世的那些事,如今可都沒發生過。
他和小羽的矛盾,遠沒有那麼深,一切都是可以彌補和挽回的。
傅珣皓的眼神,陡然亮起來,充滿溫暖和感激的望向張蘭生和徐朗榮。
上輩子,張蘭生和徐朗榮,一直是他的好兄弟,並未像傅家人那樣背叛他,一直是安全可靠的。
所以這輩子,他重生一事,原本不想隱瞞他們。
但眼下,他的想法又變了。
張蘭生和徐朗榮,一個性子衝動,一個沉穩,但都是喜歡講求公平正義的。
他們若知道他重生,肯定會問他上輩子的事,得知了他上輩子對小羽做的那些後,他們肯定不會再叫他心甘情願傅哥,死心塌地追隨他
傅珣皓不想失去這兩個好兄弟。
傅珣皓咽下了滿腹的話,腦子裡隻有槐輕羽的身影,恨不得立刻飛去見他。
因而開口道:“天色晚了,蘭生,朗榮,我派人送你們回府吧!”
張蘭生和徐朗榮聞言,知道該走了,紛紛告辭離去。
“呼……小羽,這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對你,讓你幸福快樂的做侯夫人。”傅珣皓漆黑的眼眸裡,流淌著貪婪和渴望。
他久久站在槐輕羽院門前,斟酌著該怎麼進去,同槐輕羽打招呼
*
屋內的槐輕羽,並不知道傅珣皓徘徊在自己的院門口。
他四處環顧了整間屋子,發現傅珣皓給他安排的屋子,應該是整個侯府內最好的。
晚上吃飯時,他發現傅珣皓命人給他送來的飯菜,也樣樣精美,花費了極大的心思。
除此之外,傅珣皓還命人送來了一堆漂亮華貴的衣裳,以及一大堆首飾。
首飾上還擱著一封信。
槐輕羽隨意撿了一件裘衣,其餘的衣服首飾,全都退了回去。
至於那封信件,槐輕羽連拆都沒拆,同樣讓人退了回去。
從這些跡象看來,傅珣皓是真的想補償他。
可惜,他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槐輕羽吃過晚飯,便聽到了敲門聲。
傅珣皓的聲音隨之響起,“小羽,你能出來見我一下嗎?”
槐輕羽隻當聽不見。
很快,傅珣皓的聲音便消失了。
槐輕羽覺得他應該走了,便命院內的下人,去給自己弄洗澡水。
很快,下人離去了,不到一會兒,便換了一個身形高大,下半張臉貼著胡子的英挺青年,拎著木桶走進了屋子。
青年恭敬的弓著腰,進進出出拎了好幾桶熱水,為槐輕羽準備了一大浴桶的熱水。
槐輕羽默默注視著青年。
裝作認不出他。
他麵無表情的命青年,在木桶前方擺一道屏風。
青年恭敬的照做了。
槐輕羽走到屏風後方的浴桶旁,麵無表情的看著站在屏風另一側,努力扮演著下人,眼神卻一直想要透過屏風看自己的青年,諷刺的笑了笑。
“跪下!”他死死的盯著印在屏風上的,青年的影子,冷冷的嗬斥道,“怎麼,身為下人,竟然管束不好自己的眼睛嗎?再敢偷看我,我就挖了你的兩個眼珠子!”
屏風後方,望眼欲穿的傅珣皓,聞言顫了顫眼睫,甘之如飴的跪了下去。
他麵對著印著精美花紋的屏風,恨不得擁有一雙透視之眼,看到屏風之後美好的風景。
槐輕羽厭煩的看向屏風。
看到傅珣皓乖乖跪好,心情才好了一些。
他淡漠的收回眼神,剛準備褪下衣衫,便又聽到窗邊有一道細微的聲響。
他走過去,麵無表情的打開了窗戶,冷漠的覷著窗外的人,“大晚上不去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璃星站在窗口,穿著一身緊致的夜行衣,美好的腹肌和身體曲線,完整的暴露了出來。
他癡癡的盯著他,“小羽,我隻是想要像從前那般,在暗中守護著你。”
璃星是頂級護衛,隱藏起來不可能有人發現的。
但他如今懷了孕,再加上即將要看到小羽沐浴更衣,一想到小羽會在自己麵前脫衣服,就激動得難以自控,弄出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