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詫疑,這倒想是文人雅士之物!凝萱抻手,誰知方一觸碰,她感到身子一震,脖子一緊,已被他活生生反手掐住喉嚨,抵在石壁上。
男子的臉近在咫尺,手指力道幾近使凝萱窒息。
凝萱瞳孔放大,這男子分明仍沉睡狀,隻是麵容緊繃起,眉目緊皺,似是遇上過命仇敵般陰鷙。
凝萱拚命掙脫,使出全身力才將他推開。額珠話落,心跳不止。
不敢近前去。
凝萱竟自坐在一旁,支著臉,不再去看這少年。
這男子醒來已是兩日之後,凝萱在山洞裡守了兩天兩夜。
風雪已止,連化山的清白之色攢了不止一層,遠山清晰輪廓消失不見,霧靄靜嫋驅升、彌漫擴散,風停樹靜,所及之處,皆都安睡過去。
“多謝。”男子移開身上的棉衫。盯著這不高的姑娘時,凝僵的目光閃過一絲微訝,“多謝救命之恩。”
“不必,不必客氣。”
凝萱揮手,虛弱中少了沉戾,使這男子瞧著與常人無異,“總之你也救了我。”
“你走吧。”男子冷言,並未自誇自話。
救人和殺人,於他而言,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這就走”的話還未出口,凝萱硬生生拐回來。
她看了這男子一眼,猶豫道,“公子,我,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此時,這男子已不足前日那般叫凝萱害怕,就連掛在腰間的殺人利器也是如此,許是歇了幾日,身體好轉,也就是個高個子落魄少年,隻是神情冷漠,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味道。
“我想……”
男子沉默良久,蹭的起身,卻不想他傷口未愈,這下生猛,體內血氣上湧,眼前又黑成一片,他腳步緩慢無力,卻力扒洞壁慢往外挪。
“你……”凝萱嚇到失語,立即說。
“你彆這樣,我走就是了。”她碎念著,本還想要個打火石,可他這張臉,實在問不出口。
一命抵一命。便也算了。
凝萱徑自挨到洞口,此時正是露早,寒息正濃,不知再過幾個時辰能不能看見太陽?
她揚起臉,卻未回頭。
落魄男子被凝萱按坐在地,創口鮮血順著肩頭流下,他麵色卻絲毫未變,凝萱薄軟的身子立在眼前,這樣看來,倒是自己小氣。
“你是誰家的孩子?”
幾米外的,凝萱遲遲沒動,也遲遲沒有答話。
半晌後,待她欲離開時,她才開口,緩緩道,“垠城衛家。”
“垠城南郊……天下第一布莊,衛家?”
落魄男子身體微顫,他不由多看了這姑娘一眼,平靜的眸底暗流洶湧。
衛府。
凝萱歸家之時,眾人都暗暗驚詫。
垠城傳言,南郊連化山自古有之,地勢崎嶇,艱險異常,林中山神坐鎮,靈驗無比,才能保佑垠城風調雨順,近來不少民眾私自上山,惹怒神靈,而命喪其中。
“凝萱,她回來了?”女子身姿婀娜,悄然邁入正堂,她約莫十幾歲,白衫飄飄,左肩上懸著朵紅綢製大花,容姿俏麗,美豔照人。
“她也真是福大命大,不虧她那個早死的娘。”女子聲音膩人,任誰聽了心都不由酥軟,隻是說出的話……眾人都習以為常。
“小荷。”主座上的女人輕咳兩聲,提醒她,“萱兒畢竟是咱家三小姐。”
的確,衛老爺有三個女兒,但也隻有三個女兒。
衛府偏院。
凝萱回來換了身衣裳,她縮到榻上,任丫鬟給她裹上棉被,“凍死我了。”
她齒縫都忍不住發抖,手腳凍得通紅,腳踝處擦破的皮膚結成黑痂,涼的沒了知覺,“還有熱水嗎?”
滾湯下肚,才覺身體暖和些。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凝萱一副瀕死的樣子,丫鬟急的說不出話,眼淚直掉,“他們都說連化山……”
“彆哭了。”凝萱輕摸她的頭,出聲安慰。
——好像遇難的是她一樣。
“對了,嬤嬤呢?”良久,她才發覺身邊的季嬤嬤不在,以為其又被打發到哪邊去?
平日這院子就隻有小雅和嬤嬤伺候,少了哪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雅吞吞吐吐道,“季嬤嬤被帶走了。”
“什麼?”
“季嬤嬤被夫人帶走了。”小雅哭著“噗通”跪下。
這些年,她離群索居,避人耳目,不與他們同桌同住,也不多往來,才安穩活至今日。可旁人,總步步緊逼,欺人太甚。
“祭日那天你不見蹤影,她們說季嬤嬤看管不嚴,晚上派人抓去挨了家法,後來就……我聽說被打發到柴房去。”說到最後,她不禁嗚咽起來,“昨晚,季嬤嬤沒回來,我去問,她們都說沒這個人……”
凝萱胡亂套上衣服,顧不得瀕死之狀,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