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鷹聽凝萱說,在一旁道。
“這事是章徊授意,即便季祺進入縣衙,也不會被收錄在冊。”
黎鷹搖頭歎息。對憤懣不平的凝萱又說。
“三妹,你也勿要總怪縣衙,官場名推暗就,相互牽避,章徊咄咄逼人,若想保全自身,必得要做出犧牲……”
說的是黎哲嗎!凝萱沒吭聲,許是手中動作一震,季祺疼得悶哼一聲,
“沒事吧,我,我輕點……”
季祺搖頭,掃了眼兩人寬慰道。
“是我不聽三小姐的勸,怪不得旁人,隻是,冤有頭債有主,大夫人三小姐對我有恩,可我娘的仇也不能不報……”
她自來縣衙就是下了必死決心,隻是沒能帶上章徊和允荷,她實在是恨。
凝萱按下季祺肩膀,事在她,季祺已傷成這樣,決不能再出差錯。
“你信我,你的仇,我替你報!”
與季祺一路聊至中午,從當年母親如何從江南嫁至垠城,到後來那位不如何熟稔的季嬤嬤前來,到最紅季嬤嬤的了無蹤跡……
母輩故事,在她們幼年童稚的腦海裡如說書人的劃片般一幕幕閃過,然究是怎樣,唯有身處其中才能明白。
季祺傷到筋骨,尤其不能多說話。
凝萱扶起睡下,出來時,隻見午豔方好,如流丹爐火,六月初的櫻桃肥美至極,浸潤在晶瑩晨露中,碩碩累實。忽然念起去世故人,娘親、季嬤嬤、季伯母……季祺心如死灰,接續後輩終是要走完無望的一生……
彼時小雅自院外小跑過來,柔風撅起衣襟,像極了飄飄欲揚的流雲,她走近凝萱身邊,先是將盛好的飯菜遞給她,又不知從哪兒取出本神秘至極的書冊。
“小姐,我還有話沒說完。”
上次她將阿陋的事告訴凝萱,後者未來得及思考便是異事頻出。她對繡工不傷心,本也就是陪著凝萱混口飯吃,誰知後來她能擔瑣事,卻又發現了些端倪。
被塞進凝萱手中的,正是她趁人不備偷拿出來的賬本。因時間久遠之故,紙張泛黃易碎,隻見摩挲過一角,墨殘筆跡正如碎屑般抖落。
“往前翻,最前……”
小雅四下望去,與凝萱一同坐下。旋即是凝萱止住的翻動動作,眼尖地定格在那錯落相似的名字之上——
“佟府,佟謂。”
入夜。縣衙。
凝萱並沒有離開,佟謂之死,兵器往來令她更加明白,自己究竟身在如何費心織造的一張網中,而這裡,離她最近的,是季祺口中正於獄中關押的尚敏。
牢獄重所地處偏僻,無令牌不得入。
一酒一茶,她不能喝得許多,然總像好奇孩童般事事想要嘗試,辣酒入喉入腸,冰涼刺骨灼痛,便再無其他感覺。
蘇禹喚!他布局如此就是單單為了自己嗎?那麼佟府,佟煜佟巽到底是受自己所害。
涼風吹過,鐲色在純淨如白的月光下發出“叮叮”聲,她不由看了又看,娘親果真心思精巧,那時她身處困穴,卻從未忘自己……
沙挲腳步聲傳來,門框微響被撞開個縫,露出雙狡黠憨實的利眼。凝萱一愣,趕忙矮下身子招手。
“靈澤,過來。”
白影雙耳垂落,撲倒在凝萱懷中,這次回來還未好好和它說說話。
凝萱正想問易寒怎麼沒來,門便一動,黑衣男子已出現在眼前。
“拿到‘關錦’了。”
凝萱說。易寒抬眸,瞳底晦幽。
兩人來到縣獄外,果真燈火通明,獄卒輪流值夜,提籠來回巡蕩。
凝萱蹙眉,她本可以對尚敏不聞不問,可誰都知道,孫大娘對其讚賞有加甚至將後院主事交於她,尚敏她……另外,她對蘇禹喚!
擋在她身前的易寒轉過身來。
“回去等我”。
凝萱一愣,可尚敏不識得他。
“易……”
“彆動。”
正想要商詢,凝萱手臂被易寒扯近,兩人已交換位置,抬眸間易寒仍將她護在身後。易寒動也不動,隻聽他冷言道。
“有人。你先躲起來。”
難道是被人發現了!凝萱一顆心懸起,輕聲道。
“那你小心。”
“嗯。”
凝萱正欲移動腳步,手腕一緊,又被易寒攥住。
他仰起頭,風聲赫下如影。凝萱被易寒拖拽閃身,那人已站定到二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