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布後院。白淩橫掛,人影澀澀,織工坊和織繡坊大門緊閉,昔日繁華不現。錢瑗踱來踱去,一次次推開整排宿屋的門,走近寂靜無聲,又一次次退還開來。臨走的諸位姐妹都詢問她的意願,然都被她拒絕。
孫大娘沒了,蘇布沒了。她又見不到螢光,能去哪兒。往日嘻嘻淺笑似蘋果的女子無家可歸般蹲在織工局門口嚎啕大哭起來。
……
邢蘊與凝萱、小雅一回到這兒,蟲鳴酋揪中便瞧見了一身孝衣泣得正凶的錢瑗。
“阿瑗!”
凝萱跑到她跟前抱緊她,錢瑗抬頭,看見凝萱的一刻,眼淚湧得更凶。
“你回來了,凝萱回來了……”
她哽咽淚簌,呢喃著撲進凝萱懷裡,半晌又回過頭去,盯著空無一人的織工坊。
“孫大娘,凝萱回來了,咱們還有人的。”
隻道人心冷暖,錢瑗也沒勉強,然她總覺,這時候還是要留下。
……
哭了會兒,凝萱問其蘇布,才知如今落寞蕭條之狀。兩人回到屋中坐下,凝萱問起孫大娘的事,又是問起蘇禹喚,她不會離開,但必須將事情弄清楚。
“螢光失了孩子的第二天就被阿貴和阿陋帶走了,我去找了蘇老板幾次,阿貴攔著我,隻叫我彆擔心!”
凝萱點頭,又問道。
“你跟我說說,孫大娘……那天發生的事!”
昨晚,尚敏交代了些,然垂死之人說出的話似真非假,她信任蘇禹喚,可難免為了求生撒謊,但最重要的是,她沒有殺害孫大娘的動機。
“凝萱你是新來的,你不知道孫大娘她技藝了得,她身懷秘術,很得賞識,可她雖然手下弟子眾多,卻一直沒找到個衣缽傳人,就是尚敏和我這種自小入蘇布的,她也從未鬆口……”
錢瑗仍是義憤填膺,她自小粗心毛躁,孫大娘雖極為照懷,卻見其是伶俐,沒動過那心思。可尚敏不同,她的心高氣傲勢在必得眾人皆知,她的確勤奮刻苦,也深得讚揚器重。
“那晚,她的確進了孫大娘房裡,為了那秘籍的事吵鬨,第二天,孫大娘就……”
錢瑗說著,又哽咽抽泣起來。孫大娘平日和善待人,雖織工嚴格苛刻,對底下眾人,誰都卻是視若親生,錢瑗也沒想到,她會乾出這等事來。
“秘籍!”
凝萱脫口而出,她起身回到臥房,在榻前夾隔中翻弄幾下,很快便找到那日孫大娘交給她的東西,那日心急,她拿回之後藏於此處再未動過,錢瑗止住哭泣。
“這是——”
凝萱這才細細察讀起來,所記所寫雖與母親那本不同,卻有其針法玄妙處。她盯著頁上畫跡粗細不一的線猛地恍惚,她記得,繡閣那本也有如此,她腦子一嗡,回身出去往織工坊去,針,長短各異的針,她們……
錢瑗跑到時,凝萱一手撫在那橫亙織布機的針袋,一手翻弄書冊,淚流滿麵。隻見其中字跡密麻,其中扉頁之上工整寫著一行——
“願你終學有所成……”
錢瑗掃視一圈,喉嚨卡住,這一方天地,已是她一人寥寥一生的成就和期望。兩人凝神間,還未開口說話,隻聽門外傳來一生慘呼,邢蘊高聲呼和。
“凝萱,凝萱,你快過來!”
錢瑗和凝萱趕到院中時,小雅彆身彎腰嘔吐,邢蘊麵色蒼白,錢瑗一眼看去,也立馬掩麵遮目。
“她死了有多久!”
凝萱捂緊口鼻,屍體平整擺放在其梧桐樹最近的屋內,若非發出腐臭乾枯惡味被邢蘊察覺,被邢蘊察覺,恐怕還無法重見天日。
隻見其纖細手腕被麻繩捆綁,胸前敞開劃出的刀口滲人可怖,最終致命的在脖頸,動脈鮮血湧濺,腳下緋跡已乾涸……這等折磨,就連邢蘊也隻覺觸目驚心。
吳湄。凝萱與錢瑗方才提起,誰都以為她同其他女工一樣,已離開了。
沒想到……
入夜,蘇禹喚院中,身著青紗衣裙女子從屋內趔趄拋出,發絲淩亂如瘋,身後高影亦步亦趨,月下皎光映上其身,如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笑傲世家的惡魔。
“我再問一遍,你做不做!”
螢光在被荒草掩蓋的枯井邊停下,整個身子靠在沿邊,像是隨時隨刻能被吹飄揚去的浮萍,可事實,也正是如此。
笑著笑著笑出淚的螢光搖頭,荷葉緣裙像缸中浮葉般隨意撒在地上,霜光沐浴而下,即使是這般,仍如淒美異常的仙女,豆大滴落的淚珠晶瑩得像是剔透鑽光的珍珠。
“螢光,你還記得蘇布因何而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