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霖,柳府,偏院,孤燈如豆。
榻上蜷縮成一團的女子手緊緊握在小腹前,帶血的被褥印著既乾未乾的繁痕,女子眉梢蹙起,冷汗直下,唇邊呢喃著細碎的痛苦。
“疼,疼……”
螢光送走方來醫治的大夫,將置於木桌上的草藥交給杏兒,回到榻前,以絲絹將凝萱額前冷汗拭去,幾近是同時,又如瀑布般自發間落下,凝萱衣衫沾濕,麵色蒼白如紙,像是剛從涼水中撈出來一般。
“凝萱,凝萱……”
看著地上那攤血跡,螢光遲遲不舍叫人打掃,將手俯近凝萱腹前的手被其緊緊握住,螢光湊近,輕喚她的名字,神色不忍。
“彆怕,彆怕,凝萱!”
正是這般,度過了整個半晚,螢光衣不解帶,三更時分,杏兒將熬好的湯藥取來,螢光謝過,叫其休息,自己則接著陪伴凝萱。
……
後半夜,簷珠滴落,居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南霖偏北,更入初秋,一夜間,氣溫冷得刺骨,螢光起身將冷風澀散的木窗合上,歲歲年年,一年一秋。
凝萱是伴著雨聲滴答垂落的規律聲響醒來的,她記得自己在漫長的夢中,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手被螢光緊握著,然後者已趴在床沿沉沉睡去,凝萱動了動身子,想起身,卻發覺小腹疼得厲害,露出的手臂涼颼颼的,燭燈燃儘,隻剩個隨風搖曳的小小火苗。
“凝萱!”
螢光有些冷,瞧見凝萱醒來時,不由激動得聲音顫抖。不露聲色地將其手臂放入棉被中,柔聲道。
“我去給你拿件衣服換下,這麼下去,會著涼的!”
雨幕將整片天空遮掩得乾淨,凝萱望著門外剛袒露出的絲絲墨白,地上血水雖被擦去,卻仍有股濃重的刺鼻氣味。濃重掙紮著起身,不想整個腰背折斷般難受,又重重躺了回去。
“螢光,我們今天,是要進宮對吧!”
螢光按下她,她這樣身體要在榻上好好歇著,更休說要離開這偌大柳府。
“我自己去就是,你好生躺著!”
說罷,將值夜丫鬟熱好的湯藥端過來,勸道。
“這藥雖苦,卻能治你的病!”
當歸、川芎、益母草!皆是治體弱宮寒的,凝萱看了眼,下意識歪頭乾嘔起來,螢光輕拍其後背,後知後覺。
“螢光,發生什麼事了!”
瞧她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即便是宮寒體虛,也不必如此,而且,她暈倒也不是一次兩次。
“沒……沒有!”
為其拉上棉被,螢光收回目光,語無倫次,她不會撒謊,也不想騙凝萱,可這時候……
“柳大人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過多擔心!待我回來,第一時間來告知你!”
凝萱盯著螢光的視線頓了頓,沒說話,點了點頭。
床榻前,靈澤枕著毛茸茸的尾巴,愣是沒一絲一毫動靜!
天亮之後,柳世旌派阿俱來將螢光帶走,不久之後,向笙便過來了,一夜轉秋,她裹著層厚白棉衫,瞧上去可可愛愛。向笙摸了摸靈澤的腦袋,這家夥看過幾次便越發順眼,聽說是凝萱養大的。
“這是西域進貢的紅糖血糕,我最喜歡,你也嘗嘗!”
凝萱抬眼瞧了瞧,本欲直起的身子因小腹疼痛又躺了回去,問道。
“你告訴我,昨夜……都發生了什麼?”
她們眉來眼去,神神秘秘的,真當自己不知曉麼?就連螢光,都幾次欲言又止……
“她們……沒有跟你說嗎?”
向笙聞言,試探著瞧向凝萱,她昨日走的走,分明是商量著螢光照料,難道她……
“我……我當然明白,隻是……隻是大夫走得匆忙,我……我……”
向笙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撫上凝萱的肩膀,安慰道。
“也沒什麼,隻要好好養著,小產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隻是以後,孕育子女之事……”
昨日大夫診斷時,她在一旁聽著,狀況奇差,她也是後來才知,原來凝萱是許過人家,有過夫婿的。
“世間男子真是沒一個好東西!話說,我在垠城時,也從未見過你……”
向笙自顧自道,理所當然地理解其腹中孩子,餘光再瞧凝萱時,她卻僵直般軟下身去,呆呆地盯著自己。
“你……你說什麼?”
“你……”
她即乾涸的麵頰又流下兩行淚,向笙睜大眼,這才發現自己是說錯了什麼。
“凝……凝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