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Chapter.51(2 / 2)

垂杏春淌 酉十六良 8610 字 8個月前

他儼然成了一個怨男,怨憤出身,怨恨奉主,怨新人笑,怨舊人哭。

而怨完這一切後,他又奮不顧身,回到了那個曾帶給他痛苦的人身邊。

棠宋羽害怕某天,自己也會變得和他一樣。

沃城那晚,雷雨相擁,他為她“死而複生”而喜,衝動占據理智,大腦無暇思及,便應下了她。

但被囚在玄家的這段清閒日子裡,他時常為將來憂慮,加上先前所做的夢境,他心中更加不安。

她如此心急,是否是想趁早嘗了新鮮,好驅之趕之。

玄家乃名門望族,她又貴為世子,怎可能會讓他這種了無身份的男子,做正室君夫。

即便她真的不介意他的出身,依莊主此前的態度,也斷不會同意她這麼做。

他可以賭上容貌,因為即便沒有這張臉,僅憑雙手也足以苟活一生。

但,若沒了清白,失了寵愛,成為樂羊當時一般的模樣,棠宋羽無法想象自己要如何麵對曾經執著自己,那個口口聲聲,勸人莫要以色侍人的自己。

“畫師,你怎麼又看著我出神?”

女君聲音有些無奈,棠宋羽回過神,淨手擦拭後,重新坐回案邊,細毫蘸墨,提筆就要落下時,身前端坐的女君忽而問道:“畫師作畫不用起草?”

“若是為客人作畫,還是要先用柳炭在素簿上作小稿,為殿下作畫,卑職無需起草。”

“為何?”

[因為殿下的輪廓,我早已默寫過很多很多遍。]

“因為……柳炭用完了。”

玄凝見他停頓這麼長時間,還以為他又要一鳴驚人,說些生動話來直抒情意,結果他就憋出一句這來。

“畫師早說,我這就差人去宣墨坊買。”

她說完就要走,棠宋羽忙道:“殿下彆走。”

腳步定在原地,轉身回眸,她唇邊不知為何攜著笑意,三兩步走到他案前,隔著紙墨,似要把他內心給看穿。

“從我早上回來到現在,你整個人都好奇怪。”

棠宋羽垂眸避開她的審視,“有嗎……”

“有。”玄凝篤定道。

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言行不一。說著不想,倒是接連使出美人計來誘她,親吻時也沒落下半分纏綿,退後時,他甚至追著想親上來。

當一個人的言行前後矛盾時,要麼他撒了謊,要麼是他善變。

至於棠宋羽屬於前者還是後者,玄凝抿眼笑了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來驗證。

辦法是有了,不過她還要找個借口,讓他主動踏進圈套。

見她一直站在麵前不肯走,棠宋羽總算抬頭,道:“殿下,你站在這裡,有些擋光。”

她“嗯”了一聲就回位坐下,都不質問他膽大,敢說她擋光。

感到心中思緒再次翻湧,棠宋羽放慢了呼吸,試圖沉下氣,心無旁騖地去投身眼前這幅耽擱許久的畫作。

他一向擅長專注,不出片刻,便又恢複了空白心聲,隻留手腕劃過空氣,淺墨流淌在素白紙張,勾勒出大致輪廓後,抬頭對比,再蘸墨複描。

工筆白描考究人的耐心,和對線條粗細的精準把控,勾勒完五官輪廓,棠宋羽埋頭專注在發絲運線上,絲毫不察時間流逝快慢。

直到勾完最後一處空白縫隙,棠宋羽提筆緩而抬眸,視線落在對麵,眉眼不禁忍了笑意,任溫煦柔光盛滿眼底。

世子殿下不知何時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陽光穿過鮮紅欲墜的南天竺,斜落在她抱在臂彎的手上,半抹金山出雲繡,半抹紅紗籠池漣,俊秀有力的指尖翹而光滑,泛著點點紅澤的指甲弧彎如朔月,與粉潭中的白月牙相映襯,邊緣整齊,又略帶砂感,應是剛修銼過。

筆杆輕瞌在白盞上,棠宋羽小心向後挪開椅子,起身時提著衣袍慢放,儘量不發出一絲聲響,驚擾紅椅上懷揣秋光的女君。

身量足夠輕,便也不用如賊般做鬼祟步伐,棠宋羽走到她麵前時,那漬染了半梢金箔的眼睫,一刻不曾顫動,隻隨均勻呼吸上下輕晃著,如記憶中的,崖邊的秋千。

他提著衣袍半跪又落,動作謹慎又虔誠,仿佛麵前抱手斜倚的不是人間金玉,而是天上日月。

仰著的目光勾勒出濃厚眷戀,有暖意漫過心中靜謐,棠宋羽不自覺靠近,指尖輕叩紅木,抬身將呼吸拂過袖端。

感覺到觸碰,玄凝抬眼輕扇,刹那間淩厲防備的目光落在身旁,也都化作了滿心詫異。

他,為何要吻她的手背?

傾身而吻,他並未察覺那道金畔已現落日,柔羽覆過青藤,抬起又落紅雲,一觸即分,還沒有呼吸氤氳來得酥麻輕癢。

忍著想要蜷縮手的酸意,玄凝盯著他發髻上的木簪,忽然想到,她從未問及過他的年歲和生辰。

雖有些好奇在意,眼下她並沒有著急去問,看到那籠著光澤的烏黑發髻有抬起之勢,玄凝迅速闔眸假寐,為他下一步會做什麼而隱隱期待。

“阿凝……”

柔聲輕喚,是一晌無風簌梧桐,聽得玄凝心尖都好似夜露融化,濺一地星。

但美人小氣,輕喚後再無續言,不肯偷偷把在心間吐露話語說與她聽。

玄凝不動聲色在心底將人“譴責”了一番,剛忍不住要睜眼,突然有手穿過膝下,緊跟著肩胛下與椅背隔開的半寸距離,也有手輕輕拂過。

他這是想……抱她?

就算在臨水廊橋上,他曾背過她,但背人和抱人,前者更為省力,後者則更考驗背部力量,順帶著手臂腰腹小腿都要發力才行。

她自小抱山石上山,稱得上經驗豐富。畫師的個子雖然較為高挑,但過於纖瘦,抱在懷裡跟個人偶娃娃似的,感覺能像蹴鞠一樣在懷裡顛高高,更不用說那見過和摸過的小腿,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半點腱子肉。

不是質疑,她是堅信棠宋羽抱不起來自己。

正當玄凝在想著一會兒他失敗,自己要如何忍著不笑出聲,那扶在身上的手忽然發力,緊跟著身子便從椅板上騰空而起,落到他人懷中。

匪夷所思。

玄凝順勢把頭歪在他身上,內心卻依舊腹誹道:“他的腿一定在打顫,走不了幾步就要把我送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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