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疾(2 / 2)

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蕭芫的心如一根弦崩到了最緊,“那姑母……”

太後看向她,麵色平靜,“芫兒應已經猜到了。”

“或是太累,又或是中了何人的暗算,總歸,予還算幸運,並無性命之憂,隻是終究沒能保住那個孩子。”

太後現在還記得,那是個小小的女嬰,渾身青紫,一出生便沒了呼吸。

蕭芫眸光顫動,淚水比她先反應過來,洶湧而下。

她幾乎無法想象,那對於姑母而言是怎樣的痛,她隻知道,應該好痛好痛,和前世她失去姑母時一樣地痛。

“說起來,舊疾也並非因此落下,隻是那時著實沒什麼時間能夠好好修養,當時也不覺得什麼,過了幾年身子才有了不適。”

“調養至今,與旁人也差不多了。”

見她哭得不成樣子,太後尚有心情調侃:“瞧你,予當年也未哭成你這樣。”

宣諳將蕭芫手中濕了的帕子抽走,換上一個新的,也勸:“娘子可莫哭了,真不知說的是誰的傷心事。”

蕭芫想起幼時,哽咽道:“當年姑母領我入宮時有好多好多女童的衣物玩具,所以,都是那位阿姊的嗎?我當時還……”

說著,又打了個小小的哭嗝兒,帶著哭腔的語調又可憐又可愛:“……還以為是聖上小時候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呢。”

宣諳想想聖上那有事無事不苟言笑的麵孔,加上有些古板固執的性子,再配上蕭娘子幼時愛玩的那些女孩兒東西,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太後亦是哭笑不得,“你這腦瓜子,若叫皇帝聽見,怕是又得說你。”

蕭芫又想起一樁,哭哭啼啼抓著不放,“姑母身子既與旁人差不多,那為何,為何剛剛奉禦把了那許久的脈啊?”

宣諳無奈,“娘子您想啊,把脈看已好得差不多的舊疾,若不仔細些,如何看得出來呢?”

蕭芫順著想了想,似乎甚有道理。

奉禦自古以來便是皇宮中地位最高的醫官,專照看帝王龍體,醫術最好,明顯些的症候哪用得了那麼長的時間。

這才勉強止住了眼淚。

太後瞧她:“妝都哭花了,以後再這樣,便出去哭,免得讓大水衝了予的慈寧宮。”

蕭芫聽到前半句便忙捂住臉,後頭的都成了耳旁風。

眼淚汪汪地確認:“真的嗎?”

都不待太後點頭,立時就要宣諳姑姑帶她去淨麵。

太後望著她這著急忙慌的樣子,失笑搖了搖頭,埋首又投入到無儘的政務中。

後殿。

蕭芫又是洗臉又是敷眼睛,站在銅鏡前,都要將銅鏡看出個花兒來,反複與侍女確認有無不妥的地方。

漆陶和丹屏十分配合,齊齊搖頭。

宣諳過來,將蕭芫慣用的胭脂和粉黛拿出,輕聲:“娘子不必太過憂慮太後的身體,像今日這般過來多陪陪太後便好。”

“娘子不在時,慈寧宮安靜肅穆,太後日日看的又都是些煩心擾神的東西,娘子便是什麼也不做,也能讓太後鬆快不少。”

蕭芫點頭,“那以後除了女夫子講課的時辰,我便都來。”

“娘子的女夫子……”宣諳欲言又止。

蕭芫疑惑看她。

宣諳:“也沒什麼,隻是前兩日才來與太後請辭,說以娘子今日所知所曉已足以出師。太後還未應允。”

蕭芫愣了下。

又是一件與前世不同之事。

前世姑母也好,宣諳姑姑也好,都從未與她提起過此事,女夫子更是照舊每日教授課業,甚至時辰還比之前更長了些。

現在想來,也是因為她前世的不懂事吧,一個推人落水知錯不改的學生,又如何能出師呢。

蕭芫點點頭,“我會問姑母的。”

不出所料,姑母詢問了她的意見。

蕭芫知道,進學出師之後,便可真正開始接觸宮內諸事務,她恨不能立刻替姑母分擔些,自是越早越好。

於是這一日傍晚之前,她都在參照姑母所說準備此事。

她雖算不得正經皇族,但到底是未來皇後,身份不同,就算是飽負盛名的女夫子,也不夠格讓她辦一場真正的出師宴。

這其中分寸如何把握妥當,也是一回另類的考教。

忙到晚膳,叮囑姑母早些休息後拜彆,五角宮燈晃晃悠悠提在丹屏與漆陶手中,她們一行幾人,從後殿側門離開。

宮牆甬道間行了幾步,忽聽見身後慈寧宮內傳來隱約的聲響,蕭芫回頭,隻覺得那片天仿佛都亮了些。

“是聖上。”漆陶道,“晨昏定省,若非臨時有緊要之事,聖上向來一回不落。”

蕭芫嗯了聲,聽不出什麼情緒,接著向前。

是啊,他最重規矩了。

這個規矩,還隻是他心中的規矩,是他一人的規矩,也是旁人都必須遵從的規矩。

自律嚴格,賞罰分明,已是很好很好的皇帝了。

跨過第二道側門時,丹屏忽然出聲,“娘子,有人。”

聲線警覺,蕭芫一瞬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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