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愛習武的,更不愛鎧甲戎裝,幼時也最怕嶽家的阿兄阿姊玩著玩著興起要教她什麼招式,但他們和李晁不同,她耍耍賴撒撒嬌便也過去了。
她後來學會一些,是因為嶽家去邊關之後,她在宴會上偶然認識的閨中密友,原將軍的女兒,原菁莘。
所以,在前世的最後,她才能拖著病得奄奄一息的身子又快又狠地刺入蕭若的脖頸,一擊致命。
“唔……”
猝不及防,蕭芫悶哼一聲,手重重摁上書案,青筋浮起,麵頰肌肉牽動著抽動兩下。
前世臨死前入骨的痛楚竟還殘存,隨著回憶又卷入魂靈。
她緊緊閉上眼眸,低垂著頭,平複許久。
再睜開眼,怔然看著眼前。
書上有兩個字被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滴暈濕了邊緣。
蕭若……
也不知現在的她,是什麼模樣。
對於這個從來沒放在眼中過的繼妹,她再怎麼回想,也隻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再想不起更多。
但不久後的春日賞花宴,她定會來。
她得好好瞧瞧,她現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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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忙起來,時光便如白駒過隙,細沙般自指間溜走。
期間李晁又來了一回頤華殿,還是那一套考教,但這次蕭芫心神儘被宮務與姑母的按摩調養占滿,心不在焉地過了半日,對他的話全然沒聽到心裡。
左右有了他查到的那些,二公主的舅父是幾乎不可能再監察賑災一事了。
李晁應是不悅的,但蕭芫也實在無暇去想。
稍有點兒時間,她一沾枕頭便睡著了。
直到姑母親自詢問。
“聖上是有考教那些兵書,怎麼了姑母?”她尚還不明所以。
太後讓她坐到身邊,溫聲緩道:“予知道你近些日子有多忙碌,但皇帝不知,忙不過來本就情有可原,你好好與他說,他會體諒的。”
蕭芫垂眸,咬唇,“姑母,是他與您說了嗎?”
太後搖頭,好笑道:“他哪是給予說這些的性子,不過他接連幾日心情不好,予總是能看出來的。”
蕭芫纖細的指節攥上袖口,抬眼,“可是姑母,我從前與他說過許多許多回,說女夫子的課業本就已經很重了,實在太累,可是他什麼時候體諒過呢?”
太後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芫兒這回去試試,若他冥頑不靈,姑母為你做主。”
蕭芫吸吸鼻子,忍住淚,點了點頭。
……
頤華殿內。
“娘子,不若拿上兩方您之前繡的繡帕,與這食盒一並帶去禦書房,聖上定會高興的。”
聽聞蕭芫要去尋李晁,漆陶在旁出主意。
蕭芫鬼使神差想起了剛重生回來時,他遞到她麵前的那一方。
搖頭,“不必了,就這個吧。”
提起食盒,率先向外走去。
眾宮侍跟在她身後,一行往禦書房方向。
臨近賞花宴,路上宮女內侍來來往往,見了她都躬身行禮。
蕭芫沒讓提前給禦前打招呼,到了的時候裡頭還有臣子。
言曹剛要進去稟報,蕭芫叫住他:“不用,沒什麼要緊事,我去偏殿坐坐。”
可蕭娘子來,言曹哪敢怠慢,蕭芫前腳入了偏殿,言曹後腳就將消息報到了李晁耳邊。
沒到一刻鐘,言曹便親自來請蕭芫進去。
一聽到她踏入門檻,李晁便將手中的筆放下了,頓了頓,又拿過一本奏折,表麵在看,實際上心神早就集中到了蕭芫身上。
食盒被蕭芫輕輕放在了案角,緊挨著他的黑漆描金紫檀木筆架。
她行了個萬福,開門見山道:“前幾日我不該在你來的時候敷衍了事,近日實在繁忙,沒什麼時間去讀那些兵書,陛下見諒。”
語氣硬邦邦的,目光始終低垂,隻在剛立定的時候看過他一眼。
李晁手上的奏章被放在案上,內心隱秘的歡喜被她的言語一衝,眨眼間散得一乾二淨。
一時竟覺不出自己心裡什麼滋味,隻知似乎比她來之前還要難受。
他看著她,骨節被捏得泛白,“蕭芫,你便連提前解釋一二都不願嗎?定要母後開口,你才過來敷衍一趟。”
蕭芫麵無表情,自重生回來,她便打定主意,不與他吵。
於是此刻竟又行了一禮:“陛下教訓的是,以後我都會提前與陛下說的。”
“蕭芫!”李晁被她疏遠的禮節刺痛,兀地起身,被氣得一手撐案,胸膛不斷起伏。
“你做出這幅樣子是給誰看?要你誠心一次,就那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