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光》全本免費閱讀
大雨隔日便停了。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然雨勢纏綿三日之久,以致道路泥濘,車馬輾轉艱難,他們便在行宮又耽擱了兩天。
算好日子啟程,出行的那天,玄傾牽來駿馬,便見殿下負手站在庭前的梧桐下。
七皇子抱著大皇子的手臂依依不舍。
兩兄弟話彆,殿下在旁眉目微蹙,其間憂慮深重,三日從未開懷。
可這三日的確並無禍事降臨,但不知是否大雨耽擱的緣故,金陵那邊該到的書信一直未曾送過來。
可殿下的直覺總是這樣的準。
啟程的第二日,行至烏州山下忘川河邊,來自金陵快馬加鞭的書信,一封又一封地,從遙遠的王都飛來,跨越千山萬水,夾雜氤氳的水露和飄搖的風雨,來勢洶洶。
蕭太師親筆,內閣急報。
便見信封上那一枚枚鮮紅刺目的印令,內閣的、六部的、太傅的、蕭太師的......流光臉色便已大變,手腕處一陣針刺,陡然生麻,她指間一顫,差點連書信都捏不住。
岑河水患,洪水決堤,致萬民流離,兩岸成澤中之國。
玄傾也看清信中內容,臉色也變了。
隻有阿摯不明所以,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神色突然肅穆的兩人。
流光看了一眼漫漫前路,她勒緊韁繩打馬回頭,膚色靈秀如西山之月,卻眉目冷然。
“回程,往行宮去。”
“是。”
一路快馬,風塵仆仆,二人披星戴月,冒著晨間的霜露趕至行宮。
行宮已經收到消息,大監猜到她要回程,早就領著宮人們侯在行宮前。
同時在的還有金吾衛指揮使楊行,他乃元徽心腹金吾衛之首,被元徽勒令留守王都。
因岑河水患,給殿下送信的信鴿卻遇雨折返,消息遞不出去,內閣、六部和聖上心急如焚,他便一人一騎出了金陵,一路跑死三匹好馬,才在夜間抵至烏州行宮。此刻胡子拉碴,衣袍褶皺,腳上皂靴沾染泥濘黃土,折騰成這般衰樣,哪還有金吾衛禦前行走的風光。
“殿下。”
“進去說話。”
流光下馬,邊上宮人伶俐,上前牽過馬匹,一行人便在大監的引領下往正殿去。
穿過長廊,剛轉入行宮內殿,流光便問話楊行。
“岑河水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半月之前。岑州接連七次雨水,以致河壩坍塌,江河淤塞,淹了兩岸無數民田。”
“半月之前便發了洪水,半月之後消息才傳到金陵,上報朝廷都如此懈怠,當地的府衙和河道總督是一群廢物嗎?”
殿下臉色難看。
周圍人看在眼裡,接連垂首,惴惴不安。
路上遇到元機,少年也聽到風聲,又見童子來報,說殿下回程,便前來拜謁。
“姑姑。”
“元機,你也進來。”
“是。”
進了主政殿,左右屏退,大監牽著阿摯出了正殿,宮門從外閉合,殿內隻剩他們幾人。
流光解開披風,連著馬鞭一起扔在了上座上。
楊行和大皇子立在殿中,舉止神態肅穆又恭敬。
“你從金陵過來,可知此次岑河水患,內閣和六部如何商議?”
她問楊行,順勢挽起袖口,走到書案後攤開疏本,玄傾跟過去遞筆研磨。
“內閣上呈聖上,按照往年慣例,先撥款賑災,再遣人改河道,修堤壩,開倉賑糧,以安百姓。”
楊行如實回答,抬首便見書案後殿下手腕微動,手執湖筆在疏本上飛龍走蛇。
那徽墨細膩的鬆香淡淡彌漫殿中央。
流光頭也不抬。
“朝中派了什麼人過去?”
“六部皆派了人,其中主事的乃工部侍郎徐智、還有都察院副使宋前。”
握著湖筆手微微一頓。
流光抬眸,眉目微凝,朝他橫了過去。
“本宮記得都察院副使一職新官剛上任不久,工部侍郎徐智此前也並無治水功績,緣何會派他二人前去?”
“朝中無人可去,內閣和六部正為此事憂心。”
哦?
她印象裡,朝中也不是沒有治水能臣啊。
“本宮記得一年前安陽發大水,淮河兩岸決堤,前赴改河修壩的不是有工部尚書李寧還有景州軍務府都尉沈寒時嗎?今年的岑河水患形勢如此嚴峻,為何不調他二人前去?”
玄傾在旁提醒她。
“殿下忘了。沈寒時調遣北境,與岑州相隔十萬裡之遙,調他已然來不及。”
“那不是還有工部尚書李寧嗎?他人呢?”
楊行聞言,拱手回道:“李大人近日突發腿疾,平日裡連上朝都成了問題。屬下離開金陵時聽陸大人說他已向聖上提了辭呈,要回安陽老家頤養。”
腿疾?
“本宮印象中李大人身體素來硬朗,此前也並未有腿疾之擾啊。”
“確實蹊蹺。所以屬下來時探過,可大人腿疾突發是實情,不良於行也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