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相思(九)
朝風一出, 清鳴乍響。
沈倦拔刀到出刀不過一刹時間,懸在空中不住轉動的鏡子仍因第二件神器的出現而震顫鳴響,他已經逼至斷臂鬼道首領身前。
華光猶如水波蕩漾,明明浩浩,流溢充盈整個虛空。而這一刀, 刀勢極重, 挾著無上威壓,仿佛天神自雲間落刀, 天地間他物瞬滅。
但他對付的,同樣是一件神器。縱使凡塵之物無可擋,縱使處於同類相逢的喜悅中, 仍是極快作出反擊。
耀白刀光即將斬上敵者前瞬, 鏡麵迸發出一道幽暗氣勁,如開扇般往外擴散,將沈倦的刀勢阻了一瞬。
便是這極短的一瞬,鬼道首領作出反應, 飛身後退!
他根本來不及震驚,抬手往前虛虛一抓,召回半空裡的鏡子, 咬破指尖,混著鮮血施展咒術。
下一刻, 赤紅藤蔓憑空生出,自四麵八方襲向沈倦,或刺或纏, 逼得他左閃右避,進退不得。
沈倦麵上的漫不經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思,他凜眸看著不間斷攻來的藤蔓,倏爾過後,輕聲笑開:“這就是神器和神器的對戰?”
“你道如何?”鬼道首領站在鏡後,麵無表情說道。
“我道不如何。”沈倦拖長語調,語速緩慢。
話音落地,他足尖一點,飛身躍起。玄色衣擺在虛空裡翩轉起落,拉出忽明忽滅的光弧,猶如瞬開瞬謝的花。他一雙桃花眼半眯起,眸底清光細碎,於空中一個倒轉翻身,往前躍出數仗距離,手裡的刀也跟著翻折,光芒亮如雪。
血色藤蔓緊隨在後,沈倦卻是不再落刀斬斷了,他落腳踩上它們,乘勢而起,借勢而下,於須臾間,再次逼近對手!
“你以為,憑著這點伎倆,就能接近我嗎?”鬼道首領冷冷一笑,雙手舉過頭頂,手掌往兩邊一抹。
刹那間,浮在半空的鏡麵急轉,刺目光芒四射遊走,鑄成一道氣息凜然的牆。
牆上鏡光亂花人眼,虛空道光耀目生寒,沈倦腳踩一條拔地而起的藤蔓,垂目道:“這神器是專門用來防禦的?”
鬼道首領:“你試一試便知。”
沈倦“嘖”了聲,緊接著朝下遞出一刀!
神器之力與神器之力再度相撞,掀起軒然波蕩,整個地宮都為之震顫,似要坍塌傾倒。
碎石細屑簌簌下落,塵埃遍地漫天,沈倦保持著落刀那一刻的姿勢,懸在半空之中,漆黑衣角起落飛舞,長刀刀刃緊貼鏡光鑄成的牆,竟是沒有劈出半分裂痕。
他朝下投去目光。
說時遲那時快,光牆往外揮出一股巨力,將沈倦整個人掀飛!
戰局旁,沈亦輕握住長///槍的手驟然收緊,正欲上前,卻被沈見空揮袖擋住。
“為何?”沈亦輕眉心蹙起。
沈見空目光緊緊追隨沈倦,語氣低沉:“沒必要插手,他也不想我們插手。”
“……也是。”沈亦輕一思沈倦所為,確如沈見空之言,心中有所掙紮,最後仍是放鬆了姿勢。
戰局之中,沈倦黑衣在風裡翻飛起落,落地時寬大袖袍宛若鳥翼垂落身側,他屈膝半跪於生滿裂痕的青磚之上,朝風刀立在身前,似乎憑此才支撐起上半身。
一隻似要折翼之鳥。
神器華光之後的鬼道首領露出冷笑。
沈倦沒有抬頭。
他垂眼,伸出未持刀的左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姿勢。
氣勁若漣漪往外擴散,刹那間,地宮內風定!
他慢條斯理撩起眼皮,起身,握著朝風,自下而上挽出一朵刀花。
幾經試探,差不多摸清這麵鏡子的底細了。神器雖強,但持有之人太弱,沒有任何意義。
下一刻,沈倦出刀。
他的刀法,自那無儘雪域茫茫永夜中初具雛形,經曆數十年、上百年的磨礪,錘煉出其風骨。
他的刀,很傲。
是虹光一道撕裂暗色,是一往無前風浪滔天,偌大地宮內唯見這一刀,所有喧囂震撼都因之而起,連帶觀戰二人手中兵甲都為之顫動。
亮如雪的刀刃二度撞上鏡光,如斷水般斷開那牆,越過鏡麵而去,直貼鬼道首領麵門!
一道紅痕浮現在鬼道首領眉心,旋即他整個人劇烈一顫,踉蹌後退、跌坐在地。
“……你隱瞞了實力!”鬼道首領手指緊摳地上磚屑,一臉不可置信。
沈倦一聲哼笑,落回地麵,單手提刀,另一隻手向上一招,將懸空的鏡子收入乾坤袖中。
鬼道首領仰起頭來,聲嘶力竭:“……刀法何名!”
“——順我者昌。”沈倦漫不經心回答,刀尖上挑。
話音落地,鬼道首領額上紅痕驟然伸長,成為鋒利的一線。下一刻,他的身軀被這一線分成兩半,咚的一聲砸倒。
沈倦後退半步,避開揚起的灰塵和濺開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