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2 / 2)

朱翊鈞說了就說了,坦然的坐在那裡,接受各種目光。

在他開口的那一刻,馮保就預感到他會語出驚人,想要堵他的嘴,卻慢了一步,他話已經出了口。

轉念一想,倒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是表露個身份。在座各位,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上京趕考的士人,功名前程還要不要,自己掂量。

本應該最生氣的張元忭卻站了起來,在眾人即將聲討之際,忽然對朱翊鈞說道:“小公子不是要找青藤嗎?咱們這就過去吧。”

朱翊鈞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站起來,下了樓,絲毫沒有慌張和膽怯,仿佛誰若是站出來指責他,他也能挽起袖子跟人當場“論道”。

走出那間蘇州小館,張元忭看著朱翊鈞,欲言又止。

倒是朱翊鈞十分奇怪的看著他,忽的想起什麼,問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誰?”

張元忭躬身,低頭,恭敬的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朱翊鈞略微思索,便明白了:“

是徐先生告訴你的吧。”

張元忭點了點頭,又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朱翊鈞笑道:“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張元忭忽的笑了笑:“青藤曾說過,他能中舉,也是因了殿下您的緣故。”

朱翊鈞說道:“是他自己考中的,跟我沒關係。”

張元忭卻道:“去年他回到山陰,與他熟識的人都說,他變化很大。這一年來,他苦讀不輟,所作文章也有了些許改變。”

朱翊鈞聽懂了,他說的這個“所作文章”指的是考試的八股文。

天才的想法往往天馬行空,但八股文偏偏容不得天馬行空。

朱翊鈞笑了笑:“看來,他很想當我的老師。”

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客棧。徐渭打開門,見到朱翊鈞卻並不驚訝,將他迎進屋去,又要下跪行禮,朱翊鈞見他還有宿醉的痕跡,便揮了揮手:“免了吧。”

徐渭看向一旁的張元忭,好奇道:“子藎怎會與殿下一起?”

張元忭便把剛才在蘇州小館的事大致與他說了說,有意要省去最後那一段,朱翊鈞卻自己說了出來:“我說,陽明公是提醒龍溪先生不要自作聰明,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渭聽完竟放聲大笑起來:“你說得對,確實如此!”他又看向張元忭,“這話應該叫龍溪也聽一聽。”

張元忭憂心的看著他,眉心簡直打成了結,實在無法理解。

朱翊鈞好奇道:“你也認識這位龍溪先生嗎?”

徐渭漫不經心的說道:“何止認識,他是我的表兄,雖不是我的老師,但對我影響深遠。”

“!!!”

徐渭又說道:“陽明公最後那番話,的確有警醒之意。龍溪自然也聽明白了。但在往後幾十年的講學中,他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並將之發揚光大,豈不更加可貴?”

朱翊鈞點頭:“你說得對。”

他忽的又想起個人:“那你認得唐順之嗎?”

聽到唐順之這個名字,徐渭才歎了口氣,眼神透過朱翊鈞望向他的身後,目光變得空遠:“唐荊川,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我們隻見過兩次,卻一見如故。”

朱翊鈞對這個比較感興趣:“說說看。”

“他第一次來山陰,拜訪恩師,也就是我的表兄王龍溪。他說讀過我的文章,邀我相見。我們性格相投,文風相似,暢談詩文。我一直將他送到柯亭,才依依不舍的道彆,還為他作詩一首。”

徐渭性格狂傲,恃才傲物,落魄之時,給李春芳當門客,寄人籬下還能跟當朝尚書對著乾。

朱翊鈞第二次聽到,他對一個人有如此高的評價。第一次,是三年前的殿試,他聽到有人說,徐渭對其中一名士子的評價是“當世歐陽修”。

朱翊鈞又問道:“那你們的第二次相見呢?”

徐渭笑了笑:“第二次,是在總督府。”

這個總督府,指的自然是胡宗憲的總督府。

“義修到浙江視察軍情,胡總督接待他,宴席上,拿出一篇文章給他看,並稱那是他自己所作。”

“義修看過文章之後,大吃一驚,說那文章看起來就像是自己寫的。”

“胡總督又拿出其他文章給他看,他看過之後,便斷定剛才那篇文章絕非胡總督所作,並且表示想要見一見寫文章的人。”

聽到這裡,朱翊鈞笑道:“我知道了,那文章肯定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