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2 / 2)

這篇奏疏很長,延續了各位大臣書寫公文的一貫風格,洋洋灑灑幾千字,有效內容需要者自己提煉。

其中夾著內閣所擬的票簽,但朱翊鈞還是親自將這篇工作彙報從頭到尾一字不差的看完了。

奏章中,零零碎碎講了許多海瑞這半年多來在應天十府的工作,除了巡視境內河流,興修水利,通流入海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推行新政。

朱翊鈞感興趣的正是這個新政,他拿出一張紙,一邊看,一邊將不懂的地方記下來。

馮保走到他身旁,低頭一看,隻見紙上寫著醒目的四個字——“一條鞭法”。

朱翊鈞合上奏章,問馮保:“大伴,這是什麼

意思?”

馮保拿起那封奏疏隨意翻了翻:“這上麵沒說嗎?”

朱翊鈞說道:“隻說是一種新的賦役改革,沒有展開具體說,我看得不是很明白,隻知道觸及了當地士紳權貴的利益,阻力很大。”

說到這裡,朱翊鈞忽的靈光一閃:“這……會不會才是這麼多言官彈劾海瑞的真正原因。”

馮保看著他,十來歲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深層次的思考,實在了不起。

他笑道:“我想,關於這個‘一條鞭法’,由張閣老來給殿下細講,最合適不過。”

朱翊鈞歪頭:“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內閣給海瑞的任務呀。”

於是,第二日進講結束,老師沒有拖堂,學生倒是把老師留了下來。

朱翊鈞拿出海瑞的奏章,對張居正說道:“我對這個‘一條鞭法’不是很了解,張先生可以給我細講一下嗎?”

他才十一歲,連大明帝國現行的賦稅製度都還沒有搞明白,竟然會對“一條鞭法”感興趣,這讓張居正十分意外。

意外過後,仔細一想,朱翊鈞就是這麼一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隻要他對一件事物感興趣,就一定要刨根問底,弄明白為止。

他能對新政充滿好奇心,這對於張居正來說,求之不得,他要聽,張居正自然要細細的給他講明白。

“殿下可還記得,上次,咱們在講清丈土地的時候,提到了黃冊和魚鱗冊。”

朱翊鈞點點頭:“記得,黃冊以每戶登記人丁,魚鱗冊則是繪製了各地的農田。”

“沒錯,所以大明的賦稅及徭役製度主要就是以黃冊和魚鱗冊為根據。”

“首先是田賦,也就是按田畝產量的一定比例征收賦稅,這叫稅糧。”

朱翊鈞問:“比例是多少?”

張居正看著他,笑得包容又寵溺。他隻是個孩子,生長在深宮,錦衣玉食的皇太子。長這麼大還未見過田地,更為見過農民耕種,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並不奇怪。

“根據年景和地方不同,朝廷在全國征收的田賦也不同,每年都會對不同地方的土地進行評估,確定其應納的田賦。田賦的征收主要是按照田地的麵積收取,魚鱗冊上也分了土地等級,征收比例也不一樣。”

“按照太祖高皇帝的祖製,全國大部分地區,在十之有一,而江南地區稍多一些,通常在十之二。”

朱翊鈞又問:“是因為江南乃富庶之地嗎?”

張居正搖搖頭:“是因為一個人。”

“誰?”

“張士誠。”

馮保站在一旁,心道:“張閣老,你是真敢說。”

朱翊鈞笑道:“我知道此人,當年太祖高皇帝打天下,此人盤踞江南,負隅頑抗。”

張居正就說道:“所以太祖高皇帝規定,此地賦稅高於其他地區。”

這個因果關係,他沒有明說,但朱翊鈞也聽明白了,這是一種懲罰性的賦稅。

朱翊鈞點點頭,又問道:“那徭役呢?”

“徭役有裡甲正役、均徭和雜泛差役。其中以裡甲為主乾,以黃冊登記的每戶為依據,戶又按丁糧多寡分為三等九則,作為編征差徭的依據。”

“丁,指十六至六十歲的合齡男丁,糧指田賦。糧之多寡取決於地畝,因而徭役之中也包含有一部分地畝稅。”

朱翊鈞歎一口氣:“聽起來好複雜呀。”

“沒錯,頗為繁瑣。”張居正與他解釋,“明興以來兩百年,土地發生巨大變化,徭役製度破壞殆儘,推行新政,化繁為簡,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