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說完,朱翊鈞就鑽進了被子裡,和李承恩兩個小家夥躲在被子下麵玩鬨,拱來拱去,真的好像兩隻小烏龜。

陳炬還以為朱翊鈞已經睡了,輕手輕腳從外間進來,倆小家夥還嘰嘰喳喳鬨著呢。

“二更了,”陳炬站在馮保旁邊,兩個人耳語,“剛還說困了,吵著要喝牛乳,上了床又精神了。”

馮保笑道:“快了,馬上就要冬眠了。”

“……”

他說完這話沒多會兒,被子裡的動靜就漸漸小了下去,不一會兒兩個孩子就不動了。

馮保笑道:“瞧瞧,我說什麼來著。”

他養大的娃娃,他太了解了。平時的朱翊鈞早睡了,今天玩到了亥時,這就算熬夜了,電量已經耗光,肯定堅持不了很久。

馮保把兩個孩子從被子裡撈出了,放在枕頭上,替他們蓋好被子。

他剛站直身體,兩個小家夥同時翻了個身,麵對著對方,頭挨著頭,可愛得不得了。

第二天,按照朱翊鈞平時的習慣,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叫大伴。

今天小家夥一睜眼,卻呆住了:“咿呀~”

旁邊竟然趴了個人,正直勾勾的看著他。

朱翊鈞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突然叫了一聲:“霜眉。”

喊完他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你怎麼變成小孩子啦?”

“……”

他這一句,把旁邊的人也聽得一臉問號:“弟弟,你在說什麼呀?”

“啊?”朱翊鈞湊近了,捧著他的臉,這才恍然大悟:“不是霜眉,是哥哥呀~”

李承恩問:“霜眉是誰?”

朱翊鈞說:“是我的好朋友。”

李承恩好奇道:“他多大了?”

朱翊鈞抬起胳膊比劃了一下:“這麼大。”

李承恩說:“原來宮中還有其他小孩兒。”

“霜眉不是小孩兒。”

李承恩更好奇了,跟著他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的大人嗎?”

朱翊鈞彎著眼睛衝他笑:“霜眉是隻小貓咪。”

“哈哈哈哈哈哈~”說完,兩個小家夥笑作一團,抱著在床上滾來滾去。

聽見動靜,馮保掀開床帳,伺候小主子穿衣服。

朱翊鈞過年穿的新衣服,是尚衣監前幾日就準備好的。

天不亮,萬春宮的太監就把李承恩的衣服送過來了。儘管隻是住一個晚上,皇貴妃也會考慮得非常周到,及時送來李承恩需要的東西,還特意吩咐四名太監留下伺候。

換好衣服,梳洗完畢,朱翊鈞拉著李承恩乖乖地坐在桌前,仰頭去看馮保:“大伴,我們準備好了。”

馮保明知故問:“小主子要做什麼?”

朱翊鈞每天一睜眼的頭等大事,絕不能忘:“喝牛乳!”

馮保驚訝道:“小主子不是冬眠了嗎?”

朱翊鈞歪頭:“冬眠不能喝牛乳

嗎?”

“小動物冬眠的時候不吃東西。”

不吃東西怎麼行?朱翊鈞思索片刻,做出艱難的決定:“晚上再冬眠,現在要喝牛乳!”

牛乳早就準備好了,和早膳一起送上來。

伺候小主子用完早膳,太監們便在院子裡忙碌起來。

這一天流程朱翊鈞去年就看過,今年他竟然還記得。拉著李承恩給他介紹:“這個是桃符,左邊叫神荼,右邊叫鬱壘。”

“……”

除了有李承恩陪他玩,朱翊鈞盼著過年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能在除夕的家宴上見到裕王和王妃。

半年過去了,王妃的病也已經痊愈,看起來氣色也好了許多。

朱翊鈞白天又去折了一束紅梅準備送給娘親,和去年一樣,是精心修過枝條,枝頭上滿是未開的花苞。

不過,朱翊鈞的紅梅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嘉靖看到了。帝王大手一揮:“這算什麼禮物,送出去未免寒酸,這個禮皇爺爺替你送了。”

他又吩咐黃錦:“去,取個梅瓶過來,插起來。”

就這樣,他把孫子送給兒媳婦的禮物據為己有,擺在禦案上,日日欣賞。

而在家宴上,嘉靖賞賜裕王妃錦緞十匹,金銀器物數件。朱翊鈞已經三歲,仍在誇獎她誕下皇子有功。

而另一邊,景王甚至沒有帶兒子進宮,隻說孩子染了風寒,留在王府靜養。

嘉靖也不在意,揮了揮手,甚至沒有多問一句。

那孩子他隻見過一次,因為早產,看起來並不健康。後來景王還曾上疏請父皇給皇孫賜名,嘉靖也沒搭理他。

今年沒有鼇山燈,也沒有煙火表演。朱翊鈞有一點失望,但很快這一點失望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晚宴過後,嘉靖命人騰出一間偏殿,燒了炭爐,備了些茶點和水果,讓他們一家三口小聚。

王妃抱著兒子,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半年不見,兒子又長高了,不但長得白淨漂亮,性格也活潑好動,不難看出,被照顧得非常好。她作為母親,自然十分欣慰。

王妃捧著兒子的小臉:“鈞兒三歲了,是大孩子了。”

娘親誇他是大孩子,朱翊鈞聽了很高興:“皇爺爺給我選了老師,教我讀書。”

裕王的老師高拱,現在是國子監祭酒,張居正是國子監司業。高拱是他的直屬領導,他的工作有什麼變動,高拱很快就知道了。

高拱知道了,裕王自然也會知道。

他十四歲出宮建府,嘉靖指派講官教授經史子集。

現在他的兒子才四歲,就要開始讀書了。老師還是張居正這種出了名的神童。

高興之餘,裕王又不免有些擔憂。兒子太小了,連字還不會寫,他能聽懂那些枯燥的四書五經嗎?如果學不好,會不會讓嘉靖失望?

他也向高拱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高拱寬慰他,皇孫天資聰穎,頗受皇上恩寵,不必擔憂。並且委婉的表示,裕王不必操心皇孫

的學習問題,先把自己的書讀好。

孩子是在嘉靖身邊長大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什麼情況,他比裕王這個親爹更清楚。這時候提出要給皇孫選老師,教他讀書,自然有他的用意。

裕王摸摸兒子的頭:“張先生博學多聞、滿腹經綸,鈞兒務必虛心學習,切勿調皮。”

後麵的話朱翊鈞都沒聽進去,隻聽到了前麵三個字,大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張先生?哪個張先生。”

裕王覺得就算告訴他是哪個張先生,他也不認識,笑道:“就是你未來的老師。”

他是小瞧他兒子了,這兩年,朱翊鈞見過的朝中大臣,可比他這個深居王府的裕王多得多。

年後不久,選定的吉日就到了,嘉靖帶著朱翊鈞搬進了萬壽宮。

這裡比起玉熙宮來,那可大多了。正殿從外麵看起來就十分的宏偉壯觀,裡麵更是寬闊明亮。站在大殿中間,說話都能聽見回聲。

禦座後麵是一麵屏風,將空間分為前後兩個區域。屏風上有字,看起來是一篇文章。

嘉靖問朱翊鈞:“知道上麵寫的什麼嗎?”

朱翊鈞不識字,茫然的搖頭:“不知道。”

嘉靖笑道:“皇爺爺教你背過的。”

這下小家夥知道了:“是《道德經》。”

嘉靖給他起了個頭:“天下皆謂我道大,大而不肖。”

朱翊鈞便接著往下背送:“天下皆謂我道大,大而不肖。夫唯不肖,故能大。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恒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在他們身後,站著一群前來恭賀皇上喬遷之喜的大臣。從內閣大臣到六部九卿官員,都躬身頷首,安靜的站在殿內,聽一個稚童背書。

朱翊鈞已經三歲了,雖然仍是奶聲奶氣,但說話吐字比以前清晰許多。這麼長的一段話,一口氣背下來,竟也能聽出些抑揚頓挫。

“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其後且先;則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建之,以慈垣之。”

在場許多不長在禦前走動的官員,這也是第一次聽朱翊鈞背誦。聽完之後,總算明白了,嘉靖不喜歡兒子,篤信什麼“二龍不得相見”,卻唯獨對這個皇孫隆寵至極。

今時今日,有資格站在這裡,至少也是進士出身,甚至大多數都是庶吉士。年少之時,都能稱一聲遠近聞名的神童。

但和眼前這位小皇孫比起來,似乎也還差點意思。一個三歲的孩子,雖然不識字,但《道德經》隨便哪一篇,隻要給他起個頭,他就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

朱翊鈞背完,嘉靖也甚為滿意:“背得好!”

他轉過身來,看向群臣:“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

諸位大臣心下一驚:好家夥,原來“我恒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不是皇上對自己的約束和警醒,是在約

束和警醒他們。

大臣們還沒說話,旁邊朱翊鈞先開口了:“記住了。”

嘉靖麵色一沉,還未開口,大臣們齊刷刷跪了一地:“臣等謹遵陛下教誨。”

朱翊鈞站在皇爺爺身旁,仍舊一臉懵懂。他既不懂這段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為什麼皇爺爺要讓大臣們記住這段話。

反正他是記住了,記得非常牢固,在今後的許多歲月裡,時常會回想起今日這一幕。

在萬壽宮的後殿,是嘉靖留給朱翊鈞生活和學習的地方。

麵闊五間的宮殿,有明間,左右次間和梢間,寬敞舒適、通透明亮。左邊作為寢殿,是朱翊鈞平時生活休息的地方,右邊布置成書房,留給他讀書學習。

正殿外是一處獨立的院落,開有宮門方便進出。左右兩邊是側殿,留給太監們居住。

過完年之後,朝政一切如常。朱翊鈞讀書的事宜也提上日程。老師人選年前就已經定下來了——國子監司業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