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這才發現,他自己學的《孟子》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他兒子卻能倒背如流。

裕王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他爹是心思縝密的少年天子,他兒子亦是天資非凡,聰慧過人,合著一家老小,就他最平庸。

朱翊鈞給他背了一段《孟子-滕文公》,背著背著眼睛就閉上了,詞句也開始含糊起來。

小家夥翻了個身,靠在王妃懷裡:“爹爹,我困了,我要睡覺。”

裕王趕緊輕拍他的後背:“好孩子,快睡吧。”

第二日,一家人還在吃早飯的時候,管事就拿了封信進來。裕王要接,管事卻說:“信不是給王爺的。”

裕王一愣,送來禦王府的信,都拿到他跟前來了,竟然不是給他的。

朱翊鈞從一碗熱騰騰的雞絲粥裡抬起頭來,看一眼那信封就知道了:“是給我的嗎?”

管事遞上那封信:“是給世子的。”

朱翊鈞收了信,也不著急拆開:“是張先生給講我的故事。”

吃完早飯,他才拿著信慢悠悠的拆開來。裕王和王妃好奇,也湊過來看。

第一張仍然是一幅畫,朱翊鈞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畫仍然是出自馮保的手筆。應該是過年之前趁著休沐,一次畫了好多。

朱翊鈞仔細看了圖畫,又看了右上角的標題——君臣魚水。

朱翊鈞說道:“我知道了,這是講的劉備和諸葛亮。”

王妃驚奇道:“你還沒看內容。”

朱翊鈞指著畫中的人告訴他:“這個草廬裡的人,拿扇子的是諸葛亮,對麵的是劉備。”

“外麵的人是關羽和張飛,他們覺得諸葛亮當了軍師劉備隻和他好,不跟他們好了,所以他們倆就不高興了。”

“劉備說:我有了孔明,就像魚有了水一樣。魚沒有水,就活不了了,我沒有孔明,就成不了帝業。你們倆既然和我一起興複漢朝,就不能不對孔明親近。”

這看圖說話的本事不但驚呆了裕王和王妃,就連堂屋內外伺候的太監宮女,王府管事也驚訝不已。

總聽說養在宮裡的小世子是個神童,這些年來每次回王府,隻見頑皮,卻不見神在哪裡,今兒可算是見著了。

王妃問朱翊鈞:“後麵這一頁內容你還沒看,怎麼知道講了什麼?”

朱翊鈞一臉天真無邪:“因為我讀過《三國演義》呀。”

“……”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再看朱翊鈞,神童的光芒瞬間少了一半,但還是挺神的。

彆人家小孩兒五歲還在背《三字經》《千字文》,他們家小世子,五歲不學了孔孟之道,還在讀了《三國演義》。

朱翊鈞疊好信紙放入信封:“不過,我不喜歡劉備。”

裕王詫異道:“為什麼?”

“隻想著讓人家幫他成就帝業,一點也不真誠。”

這個觀點倒是很新穎,裕王說道:“士為知己者死,諸葛亮能遇到像劉備這樣賞識他,信任他的君王,得意施展他的才華和抱負,不也是一件幸事。”

朱翊鈞想了想:“爹爹說得也對。”他一咕嚕爬起來,“我要去找我的水嘍。”

這話又把裕王和王妃聽懵了:“找什麼?”

“找水。”

一旁的侍女端起茶盞:“殿下是渴了嗎?”

朱翊鈞說:“我想去找張先生。”

裕王卻說:“過年期間,不好叨擾。”

朱翊鈞咬了咬下唇:“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很想念他。”

“這……”

朱翊鈞又說:“我猜他也很想念我,見到我一定會很高興的。”

裕王還是很為難:“鈞兒,爹爹覺得這樣不好。”

朱翊鈞最後給他爹放了個大招:“爹爹也很想念高先生吧,昨兒還給他備了禮物。”

“我沒有禮物送給張先生,他卻給我寫了信,我隻想去看看他。”

“……”

裕王受不了了,他兒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希冀。小娃娃有什麼錯呢,他隻是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老師,趁著過年,想去拜訪一下。

“唉!”裕王歎一口氣,“可是爹爹不能陪你去。”

他現在的身份是儲君,張居正是他兒子的老師,不是他的。

他覺得若是被

父皇知道他私底下與朝廷官員接觸,一定會非常生氣。

沒辦法?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對嘉靖的懼怕已經刻在了裕王骨子裡,讓他事事都小心謹慎。

朱翊鈞卻說道:“沒關係,我自己去。有大伴和與成陪我就可以了。”

“不……”

他後麵那個“行”字還沒出口,朱翊鈞就搶著說道:“我們坐馬車去,這樣就很安全啦!”

他什麼都想好了,裕王都不好意思不答應他。

“那……那……”

“那就這樣決定啦!”

“……”

裕王備好了馬車,朱翊鈞一共帶了五個人,他的三名貼身太監和兩名錦衣衛。

裕王還想讓他多帶些人,朱翊鈞卻說:“夠了夠了,馬車坐不下。”

他們家,兒子比爹更有主意。

出了門,朱翊鈞問陸繹:“你知道張先生住哪兒嗎?”

陸繹笑了笑沒說話,劉守有替他回答:“殿下,遠了不敢說,這京官的府邸,就沒有錦衣衛不知道的。”

朱翊鈞點點頭:“那我們不去張先生家,我們去李大人家。”

“???”

陸繹和劉守有對望一眼,問道:“哪個李大人?”

朱翊鈞還沒回答,一旁的馮保就幫他答道:“李春芳李大人。”

“……”

陸繹想了想,不記得他跟李春芳有什麼接觸:“殿下去李大人家做什麼?”

朱翊鈞說道:“去找一個人。”他倒是有些不耐煩,“去了你就知道啦。”

“……”

他是世子,他要去找李春芳,那也隻能帶他去。

反正不管張居正還是李春芳,但凡是個皇帝跟前的官,他與王世子到訪,就沒有不熱情款待的道理。

很快,馬車停在了李府門口,大門是開著的,有人在門口灑掃。

朱翊鈞迫不及待從馬車上下來,三兩步跑上台階,先往裡張望,卻隻看到擋在門口的一麵影壁,再往裡就看不到了。

他抬頭正要邁過門檻往裡走,那掃地的人立刻過來攔住了他:“誒誒誒~哪兒來的小孩兒,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就敢往裡闖。”

朱翊鈞抬頭,看向大門上方的匾額:“知道呀,這上麵寫著呢,李府。”

“知道是哪個‘李’嗎?”

朱翊鈞說:“我識字,這是木子李。”

門房都讓他氣樂了:“誰考您認字了,我是說,您知道我家老爺是什麼人嗎?”

朱翊鈞說:“李春芳李大人,我就找他。”

門房上下打量著他,大紅鬥篷下麵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那小臉蛋兒,比昨夜的雪都白淨。活了這幾十年,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孩兒。

可再漂亮他也就是個幾歲的奶娃娃,張嘴就要找他倆老爺,難不成,難不成……

不能夠,他家老爺多大歲數了,也沒有夜不歸宿的習慣。

朱翊鈞等不及了

,又要往裡走:“我自己去找他。”

門房趕緊趕緊攔住他:“老爺正在接見貴客,沒空。小公子,您想見我家老爺,得先遞帖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帖子?”朱翊鈞搖搖頭:“我沒有。”

“沒有,可進不去。”

朱翊鈞想了想:“我也不是非要見李大人。”

“那您要見誰?”

“我想見徐渭。”

一聽到徐渭的名字,門房臉上便立刻浮現出滿滿的嫌棄:“原來是那個南方來的怪老頭。”

“對對~”朱翊鈞欣喜道,“就是那個南方來的怪老頭,他住哪裡,我想見見他。”

“他不在。”

“啊?”朱翊鈞眨眨眼,“那他去哪裡了?”

“喝酒去了唄。見天兒往外跑,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回來。老爺都教訓過他好幾次,屢教不改。連帶著我也跟著受罰,今兒晚上,憑他如何敲門,也休想讓我給他開門。”

這位門房顯然是深受其害,提起徐渭怨念頗深,喋喋不休的抱怨。

朱翊鈞聽到徐渭不在,頗有些失望,轉身就走了。

那門房仍在後麵念叨:“真是奇了怪了,一個糟老頭子,來尋他的人倒是不少。”

馮保、陸繹幾人就站在朱翊鈞身後不遠處,好幾次劉守有想上前亮明身份,可那小家夥對答如流,說完就轉身回來了,愣是沒給他這個機會。

朱翊鈞上了馬車,遠遠地又聽那門房說了一句:“前麵那姑蘇小館,沒準兒能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