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村民齊齊仰頭看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高大漢子,嘿,這不是錢來福他姐夫嗎,他咋來了?
有人往他身後一看,謔,錢家那個外姓女兒也在呢,小夫妻這是回娘家呢?
桃花把狗子從地上拉起來,雙手在他身上來回摸著檢查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兒疼?咋和牛蛋打起來了,你倆不是最要好了?”
錢狗子乖乖站著任她檢查,聞言小嘴一撇:“我早就不和他好了。”
被衛大虎放在地上的牛蛋聽著這話,臉紅脖子粗吼道:“我也不和你好了!”吼完拔腿就跑,桃花喊都喊不住。
錢狗子身上沒有受傷,就是手背蹭掉一小塊皮,不礙事。桃花便鬆開了他,見周圍還有婆子在捂嘴笑,心頭頓時有些煩躁,拉著狗子便走。
都是當奶的年紀了,自己家中也有孫子,看見兩個娃子打架不說上前勸和分開,咋還盯著他們瞧熱鬨!
桃花心中氣悶,離得遠些後,她才問狗子:“咋回事兒啊,咋和牛蛋打起來了,你倆不是好兄弟嗎?”
錢狗子不承認牛蛋是自己好兄弟了,他哼哼:“他和栓子他們一道說娘的壞話,被我聽見了,我已經不和他玩了。”
曾經最要好的兄弟背著他和小夥伴們說自己親娘的壞話,還被他當場撞破,狗子當然是二話不說就和他絕交了。可誰知道他今日發什麼瘋,跑來半路堵他,還凶巴巴瞪著他不說話,狗子當他在挑釁,被兄弟背刺的怒火瞬間湧上心頭,小拳頭沒忍住揮到了他臉上,騎著他就是一頓暴揍。
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揍他,牛蛋沒還手,就是後頭忍不住想咬他了,還被他姐夫攔住了呢。
“他說啥了?”桃花不由問道,牛蛋那孩子挺老實的啊,素日裡和狗子形影不離,玩得可好了。
“姐姐你不要管。”錢狗子吊著小嗓子,故意學大人說話,“這是我們小孩子之間的事,你一個姑娘家不要摻和。”
“……”桃花伸手在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你這說話的語氣都和誰學的,像個小大人。”
“反正你不要管。”錢狗子說。
“知道了,姐姐不管,也不會和娘說。”見他露出滿意的神色,她笑著搖搖頭,認真叮囑,“但是日後再也不能打架了,便是不再一起玩,也不能和牛蛋打架,可記住了?”
“曉得了。”狗子撇撇嘴,不情不願應道。
說話間,已經走至家門口,錢狗子一改之前裝大人的模樣,蹦蹦跳跳跑進院子裡,扯著小嗓子就開嚎:“娘,你快出來,姐姐姐夫來啦!”
趙素芬正在灶房燒火,聞言一把丟掉手頭的柴火,雙手在褲腿胡亂抹了兩把,走出灶房便看見站在院子裡的女兒女婿,她臉上立馬露出笑來,揚聲招呼:“趕緊進來,站在院子裡作甚!狗子,去給你姐姐姐夫倒碗水喝,小心些啊,彆灑了。”
錢狗子一溜煙跑去灶房倒水,桃花幫著衛大虎卸了肩頭的背簍,趙素芬探頭一看,“謔”一聲:“咋背這麼多菜?”
衛大虎拾了一些放在堂屋桌上,這是之前在路上夫妻倆就商量好的,上門咋能空手,但今日也屬實沒帶啥東西,衛大虎倒是想孝敬嶽母,好東西給她他是半點不心疼,可有錢家那堆糟心人在,他寧可私下給嶽母孝敬銀子,都不願把這些禮節放到明麵上來。且便是給了,人家也不一定會念聲好,許是還會在私下說他擺闊好麵子呢。
而且姑娘家回門,便是空手也是行的,頂多被人在背後嘀咕兩句上門打秋風來了,而拿些米麵雞蛋啥的,便是頂好的禮了。眼下送些菜,雖不金貴,但也寒磣不到哪兒去,總比空手強不是。
“家中想做醃菜,今日便去鎮上買了壇子粗鹽和菜,想著都順道了,想家來看看您。”桃花接過狗子遞來的水,笑著誇了一句狗子現在懂事了,見家中清淨,順口問了句爹和哥哥嫂子們呢。
趙素芬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臉上有些欣慰,笑的眼角都是褶子:“近來是懂事了不少,曉得幫我乾活了,也使喚得動。他們啊,前頭那位娘家的哥哥昨兒走了,那邊托人過來捎了信兒,一大家子昨日就趕了過去,夜裡也沒回來,怕是要等下葬了再回罷。”說這話時,她臉上笑容淡了不少,倒不是心裡有意見,就是說陌生人的事般,沒啥情緒,沒有高興也沒有難過。
衛大虎一聽家中隻有嶽母和狗子倆人,糖葫蘆頓時不藏了,大手撥開背簍裡一堆菜,伸到壇子裡一摸。
錢狗子多精明一娃啊,他姐夫眼神剛瞥過來,他就知曉有秘密!
他雙眼發亮,衛大虎也不逗他,把用油紙包裹著的糖葫蘆遞給他:“喏,彆說姐夫不疼你。”
錢狗子見是糖葫蘆,高興的小嘴裂到耳後根,跳起來哇哇大叫了兩聲,一伸手把接過,迫不及待先舔了一口,嘴甜哄他:“謝謝姐夫,姐夫高大威武,比山上的老虎還強壯,強壯的姐夫最好了!”
他這亂七八糟又樸實無華的恭維把衛大虎樂夠嗆,趙素芬和桃花也在一旁笑得身子直晃,錢狗子捧著糖葫蘆,舔了又舔,把上頭的糖都舔完了,才把已經變軟的山楂給吃了。
吃完一個,他舉起來遞給娘,趙素芬笑著搖了搖頭,叫他自個吃罷。
錢狗子又挨個舉到姐姐和姐夫麵前,他們都不吃,他才笑眯眯地開始舔第二個。
母女倆問了近況,彼此都說好,沒啥事兒,挺好的。等她們親熱完了,衛大虎才說了此行的目的,趙素芬聽罷後默了稍許,點頭表示知曉了。
有些事情,她一個婦道人家是做不得主的,尤其是錢家。這事兒她肯定會和錢廚子私下提一嘴,不會告訴他是誰說的,就當她老婆子突然發瘋罷,他能聽得進去便聽,不當一回事兒就拉倒,反正這一大家子也不該她操心,她隻管自己和狗子。
說完正事,桃花和衛大虎便起身要走了,趙素芬是留了又留,都沒有把人留下吃頓飯。把他們夫妻送到門口,當娘的握著女兒的胳膊是錘了又錘,眼角都含了淚:“咋就這般小心客氣?吃頓飯咋了?就留不住你!”
桃花心裡也不好受,但為了娘的日子能清淨些,少些爭吵,這頓飯是不能留的。她不想那一大家子回來聽說他們大中午上門,還在家吃了一頓飯,怕是又要明裡暗裡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擠兌娘,說她帶著男人上門打秋風來了。
屆時,怕是飯沒吃兩口,身上得背下好大一口鍋!
趙素芬側身把眼淚抹掉,聽桃花說還要去一趟周家村,心裡更是難受,語帶哽咽:“你們夫妻有心了,娘也托你這個當姐姐的給滿倉帶句話,叫他自個好生照顧自己,把日子過好了,娘心裡惦記著他呢!”
桃花眼睛也有些發酸,她點頭,伸手把娘眼角的淚抹去,叫她好生照顧身體,不要和嫂子們吵架,氣傷了自個不值得,她們不值得。說罷,又叮囑了狗子好生照顧娘,要聽話,說完便和衛大虎一道離開了杏花村。
還是與上次差不多的腳程到周家村,他們敲門的時候,滿倉剛啃了兩個餅子,正灌著水,姐姐姐夫便來了。
姐弟倆見麵,又是一陣熱乎,滿倉麵對姐姐,還是有些彆扭放不開,但他心裡是高興的。尤其聽姐姐說,娘托她帶話,叫他好生過日子,要照顧好自己,她心裡惦記他呢,他眼圈一下就紅了。
“娘身體可好?”他看姐姐,忍不住問道。
“老了些,臉上皺巴了些,頭發也白了些。”桃花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如實說,“不過精神頭很足,好著呢。”
滿倉心裡愈發難受,他記憶中的娘可年輕了,比彆的婦人都要白,可好看了。他無法想象記憶中的娘臉上皺巴,頭發白了,得是啥模樣。
他想象不出來。
“日後總有相見的機會,聽娘的話便是,你一個人在家好生照顧自己。”桃花看著弟弟說道。
滿倉重重點頭。
衛大虎把剩下那根糖葫蘆也遞給了他,滿倉見姐夫把他當小娃哄,原本因為娘眼圈有些紅,這下子是整張臉都紅了,雙手局促不安地搓著腿,一時竟不敢伸手去接。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當成小娃子哄過了,他不習慣。
桃花在一旁笑著說:“拿著吧,你姐夫買了三個糖葫蘆,咱們姐弟三人一人一個,他是半點不帶偏心的。”最後一句話略帶調侃,還記著他在鎮前叫她彆惦記的話。
滿倉伸手接過,偷偷看了姐夫一眼,小聲道謝:“謝謝姐夫。”
和在狗子麵前不同,衛大虎眼下擺起了長輩的譜,端起來了:“嗯,乖。”
滿倉臉更紅了,尤其聽見姐姐的笑聲,他看了眼糖葫蘆,有些害羞地遞到姐姐麵前,叫她先吃,桃花笑著搖頭,說她已經吃了,叫他自己吃。
他又看向衛大虎,小心翼翼往他跟前伸了伸,衛大虎也是搖頭,叫他自個吃。
滿倉攥著糖葫蘆,低頭小心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是記憶裡的味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零嘴了,去趕集賣雞蛋賺來的銅板也舍不得花用,都存了起來。
衛大虎也說了叫他存些糧食的事兒,具體的沒有多說。滿倉聽罷,點頭應好,他也沒有多問為啥要存糧,既然姐姐姐夫大老遠跑來說這事兒,聽便是了。
說完正事,夫妻倆也沒有多留,拿了上回送野梨留在這兒的背簍,叮囑滿倉有啥事記得去大河村找他們,婉拒了他的留飯,拿上背簍便走了。
接下來一路,他們沒有再停歇,一路回了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