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和厚衣裳都裝在衛大虎的背簍裡,還有刀具之類的,吃食便是桃花背著,另還有一個裝水的木桶,擦拭物什的帕子,木桶裡還放了把鋤頭,由衛大虎拎著。
他倆坐在院子裡換草鞋時,小虎圍著他們一個勁兒搖尾巴,一雙濕漉漉的眼望著他們,小模樣殷勤得很,瞧著是想和他們一道出門的意思。
衛大虎把它湊上來的腦袋推來:“就你這小胳膊腿,走兩步路就摔一跟頭,等你再長大些再說吧。”
小虎見他跟自己說話,尾巴搖得更歡了。
衛老頭在旁邊看著,道;“這兩日我就不去鎮上了,家裡養了小雞,還有這小東西,太小了看不了家,家裡缺不得人。”
“昨兒它倒是在村裡和那幾條大狗玩得歡,把它丟大舅家裡,讓它自耍去,小雞仔也不妨事,關在雞籠裡不放出來就行。”衛大虎想了想,又道:“不過也不著急這兩日,等我們回來您再去鎮上吧。”
衛老頭點頭。
太陽還沒出來,夫妻倆便背著滿滿一背簍衣裳被褥進了山。
小虎跟著他們進了林子,衛大虎凶了兩聲,它才停下腳步,站在一旁委屈巴巴瞅著他們,直到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它才一步三回頭邁著四肢回了家。
今日不用趕著下山,夫妻倆便沒那般著急,走的還是上次進山那條路,桃花都已經熟悉了,再不用問他還有多久才到。她依舊是杵著棍走路,許是已經有了兩回進山的經驗,路都走熟悉了,她這次進山竟不覺有多難熬,和衛大虎一路說著話,尚且沒有感覺到時間如何流逝,就走到了小溪處。
這次沒有捕魚,他們尋了塊大石頭坐下歇息了半晌,在小溪裡洗了手臉。桃花掬了一捧水洗臉,待冰涼的溪水壓散了滾燙的麵頰,趕路後的片刻休息時間便顯得尤為寶貴,她迎麵吹著山風,竟覺得舒服的不得了。
脫了草鞋,卷起褲腳,桃花尋了一塊地兒,站在小溪裡,任由水流衝刷著她白皙的小腿。
衛大虎看著媳婦,臉上全是笑容。
日子是這般歲月靜好,而他們在為未來有可能發生的危險而奔波著。
歇了半晌,夫妻倆繼續趕路,這次再沒有停歇,在正午時分站在了老屋院門前。
老屋還是如上次來那般,院子裡雜草橫生,屋子也是多年未住人的危房模樣,桃花都不敢想今夜要怎麼住在這裡,這怕不是擴建房屋的問題,得推到重建吧?
但好歹有個遮風避雨的屋頂,總比啥都沒有強。
把背簍從肩上卸下來,桃花先是去了那間藏著一箱子武器的屋子,衛大虎跟著進來,見她盯著床底下,便笑著說:“我把箱子給搬去地窖了,床底下空的,啥都沒有。”
桃花點頭,她摁了摁床板子,倒是沒有要塌的架勢,她就擔心床板子不行,彆晚間睡著睡著床塌了,那才叫鬨出大樂子來:“被褥得有個乾淨地方放,我先把床收拾出來,大虎,這附近哪有打水的地方,你拿著木桶去打些水回來,上頭全是灰塵,得擦乾淨才能放被褥。”
衛大虎道:“附近有小溪,我這就去打水,你在家裡哪兒也彆去,等我回來。”
桃花點頭應好。
衛大虎先是去了灶房,灶房屋頂塌了半邊,土牆風吹日曬雨淋這麼些年,造得已經沒眼看。角落裡有個沒壞的水缸,他走過去把水缸倒扛在肩頭,拿著從山下帶上來的木桶,去了附近打水。
這條小溪沒有瀑布和水潭,除此之外,和下麵那條小溪沒啥區彆。
衛大虎放下木桶和水缸,卷起褲腿,從旁邊薅下一把樹葉子,拎著水缸便去了小溪裡擦洗。
十多年沒用過了,水缸臟的不行,都已經開始長苔蘚,邊緣也全是泥渣子。
就這般來來回回搓洗了十來遍,樹枝上頭的樹葉都快被他薅了個乾淨,他這才收了手,舉著擦洗乾淨的水缸上了岸。
用木桶舀水把水缸填個大半滿,又打了一桶水,他彎下腰抓著水缸邊緣一個使勁兒,身子半蹲,就這般把裝了半缸水的水缸扛在了肩頭。
拎著裝滿水的木桶,衛大虎循著來時的方向回去。
桃花把堂屋裡的桌椅板凳都搬去了院子裡,隻要是能搬動的物件,她都給挪到了外頭。
山上老屋也是幾間茅草屋,想來爹是住習慣了山上的屋子,在山下安家時,才會把屋子建得和老屋一樣。桃花幾間屋子都瞧了一眼,把還能用的家夥什都搬到院子裡來,至於一碰就壞的席子,她都給卷吧卷吧丟到了一旁。
衛大虎回來便見院子裡丟滿了桌椅板凳,他把水缸和木桶放院子裡,在外頭喊了桃花兩聲。
“這兒呢。”桃花在側屋應道。
衛大虎循著聲去了側屋,便見她望著已經塌掉的床板子發呆,屋裡空曠了不少,東西都被她丟到了外頭,就剩這張床板子。可眼下這床板子也塌了,他媳婦一隻手還放在床板上頭,瞧著是她伸手去摁,床板子便被摁塌了。
“哈哈哈。”衛大虎見此大笑,毫不掩飾自己愉悅的心情,他媳婦把床板子弄塌了,好在眼下還不是夜間,不然說出去桃花把床板都摁塌了,小媳婦之間還不知要傳出啥虎狼之詞的私房呢!
桃花見他笑得歡,氣惱地伸手在他堅硬的臂膀上拍了一巴掌:“不準笑了!”
衛大虎連忙收住笑:“媳婦,我把水打回來了,要擦啥,你使喚我去擦便是。”他生怕把媳婦給惹惱了,回頭她就不願再與他一道進山,他一個人在山裡頭有個啥勁兒。
“要擦的東西多著呢,這屋子就沒有不擦就能坐的地兒。”桃花嗔了他一眼,“這床板子朽了,不能睡人了,你把它拆了扔外頭當柴火燒,回頭再重新打一張新的床板子。”
衛大虎便動手去拆床板,桃花去院子裡看他打回來的水,見居然還有個水缸,也不知他這一趟是咋扛的,大半缸水硬是叫他一趟就弄回來了,更彆說旁邊還有滿滿一桶水呢。
她去背簍裡拿了帕子,在山下她便已經提前準備好,曉得上來首先便是要打掃屋子,不然晚間沒地兒睡覺,要擦洗東西,帕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她卷起衣袖,費了老大勁兒把木桶拎到主屋,這間屋子許是爺在世時住的,床板子的木料都不一般,結實的很,半點沒有被蟲蛀掉的痕跡。
桃花把床板上下都給擦拭了一遍,許久不曾住人,四處都積滿了灰層,帕子一抹,好麼,直接就黑了。一桶水想要把床板擦乾淨不可能,老屋也沒有多餘的木桶,除了堂屋放著幾張桌椅板凳,便是兩間屋子裡的木衣櫃和床板子,除此之外家中再沒有彆的家具。
桃花為了節省水,草草把家中僅剩不多的家具都給擦拭了一遍,衛大虎把側屋的床板子全拆下來丟到了院子裡,桃花便叫他把水桶拎去院子,然後她又把之前仍在院子裡的桌椅板凳都給擦了一遍。
木桶裡的水已經徹底渾濁,桃花把水倒了,叫衛大虎換了桶乾淨的水,她也換了張帕子,這般來回幾次,把半水缸的乾淨水都用完了,那間能睡人的主屋才叫她擦乾淨,起碼是能睡人了。
桃花把床鋪好,把被褥放上頭,她跪在床上把窗子打開,讓陽光能曬進屋子,順便通風。
隻是收拾一間屋子,便把她累的不行,一腦門的細汗,喘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
“歇會兒吧媳婦。”隔著窗戶,衛大虎在外頭都聽見了她的喘氣聲,大虎還沒咋地,那啥有點受不住了,他承認自己有點不太穩重,媳婦喘兩聲他就有了抬頭的架勢。
衛大虎在心頭暗罵了兩句,確是不敢叫媳婦知曉,隻催著她休息,可不要再喘氣了,要命啊。
桃花甩著發軟的手臂出來,衛大虎已經把凳子擦乾淨放在院子裡,桃花走過來一屁股坐下。午時已過,倆人忙了一早上還沒吃飯,這會兒便從背簍裡拿出包裹好的餅子,一人分食了些。
桃花這會兒才有心思打量四周,除了樹還是樹,真沒啥好看的。不過日照很好,雖是深山林子裡建的茅草屋,周圍全是樹林子,但院子周圍的樹算不得高聳茂密,一整日的陽光都能照到院子裡來。
安靜,清幽,無人打擾。
啃著餅子,桃花明明感覺身體很是疲累,但她心裡卻很是高興。不知為何,反正就是高興,這裡與世隔絕,外人等閒尋不到這個地兒,若日後真不好了,她就把娘和兩個弟弟都接到深山裡頭來,正好遠離了錢家。
所以還是要多存糧,存許多許多的糧食,不能隻叫大虎一個人辛苦努力。她沒啥賺錢的本事,那便在家中把爹照顧好,把自己照顧好,不叫他在山裡頭和野獸搏命時還要分出心神來擔心家裡。
桃花覺得自己心思有點壞,誰都不願世道亂,而她因家中有山裡這條退路,能有理由把娘和弟弟接到身邊,她竟是希望世道“亂”的。
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出這種想法,便是大虎,她也不敢叫他知曉。
她真的太壞了。
草草吃了午食便又開始忙活,桃花早起烙了三十幾張大餅子,朝食吃了十來張,給爹留了四五張,剩下的她拿到了山裡來,午食她就吃了兩張餅子,剩下的全讓衛大虎吃了,那是半張都不剩。
這屋子還沒收拾出來呢,又要開始操心晚上吃啥了。
夫妻倆手腳都麻利,硬是用了小半下午的時間把幾間屋子都收拾了出來,期間衛大虎扛著水缸拎著木桶又去了兩次小溪。這般忙活了半日,外頭不管咋磕磣,好歹屋裡是能看了,總不會一屁股坐下去,起來屁股蛋全是灰。
衛大虎把扔到院子裡的木柴全給拾去了灶房,灶房也草草收拾了下,那倒了一角的土牆眼下卻是沒辦法,隻能看冬日裡陳大石他們進山來,兄弟幾個再商量著是推倒重建還是將就使。
衛大虎是傾向於重建的,灶房可是他媳婦掌管的地界,他能叫她媳婦在倒了牆的破灶房裡忙活吃食?
那肯定不能夠啊。
太陽西斜,桃花看著在院子裡鋤雜草的男人,催促道:“你把鋤頭給我吧,晚上吃魚還是雞,你好歹現在去獵些回來,再晚天都要黑了。”
衛大虎手肘撐著鋤頭,聞言咧嘴直樂,他媳婦有進步啊,現在張嘴就是魚和野雞,沒叫他去林子裡挖野菜回來煮。
“媳婦,我想吃上回那個魚。”他說。
桃花看了眼天時,從老屋到瀑布那條小溪,便是他腳程再快,回來怕是天都黑了。眼下天黑得早,咋幾下眼睛天空就換了個色:“魚倒是不難做,不過我們上山時沒去摘那酸果子,調料不全,味兒怕是沒上回那般好。”
“這漫山遍野的,又不止那一處長了酸果子樹。”衛大虎把鋤頭一丟,拿上木桶,“老屋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溪,裡頭也有魚,小溪旁就有野果樹,不用去彆的地兒摘。咱歇歇吧,今兒就這般了,院子裡的雜草明日再鋤,大不了多在山裡住一宿,咱明兒還要打掃地窖和撿板栗呢。”
原本說在山裡住一宿,今日隻是進山和打掃幾間屋子便過了一日,地窖倒不費事兒,掃幾遍去去灰便行,可撿栗子耗時間啊,他們這次打算原地把栗苞剝去,隻把栗子拿出家,這是個細致活,要費時許多。
兩日時間真不夠使,怕是得在山裡多待一夜了。
桃花也累了,老屋到底在深山裡頭,比不得山腳下,桃花也不敢一個人,便和衛大虎一道去了小溪。
這條小溪除了沒有瀑布和深潭,竟和下頭那條差不了許多,溪水清澈見底,就是這魚沒有下頭那般肥美,隻有手掌般大小,桃花覺得做叫花魚不太適合,倒是能把魚鱗刨了內臟擠了,拾掇出來煎炸更好吃些。
但衛大虎此時滿心滿眼都是上回吃的叫花魚,桃花也沒有敗他興致,坐在石頭上歇了半晌後,她沿著小溪邊走,不多時便瞧見了上回那種酸果子。她走過去一瞧,還真是,小小的一個青皮果,她折了一張大的樹葉,摘了十來個包起來。
其實兩三個就夠使了,但她見著能吃習慣性便會多摘些,果子味兒酸,桃花忙了一日,嘴巴裡乾乾的,想到那酸酸的汁兒,她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口腔裡也在分泌口水。
明知酸,她還是剝了兩個吃,臉都被酸皺吧了,硬是舍不得扔,嘬了好幾口酸汁兒。
魚小,衛大虎沒用樹杈,而是彎著腰站在小溪裡捉。
遊魚到了他手裡頭就變得十分笨拙,靈活的身子硬是躲不開他的大掌,叫他活捉了十幾條,把他得意的不行。
“小是小了些,量多就行。”他捉著一條魚對桃花揚眉,半點不挑。
桃花從腰間摸出小刀遞給他,衛大虎腰上也有刀,但他沒用自己的,而是接過媳婦那把鋒利的小刀,拎著木桶去下遊殺魚刮鱗掏內臟。他吃魚都是不刮鱗了,頂多把內臟掏了,連鰓都懶得摳,如今被桃花訓練出來,刮鱗和殺魚一樣利落,不消片刻便把十幾條魚收拾出來。
把魚洗乾淨,接著便該桃花忙活了。
還是如上次那般,把半道上割的芭蕉葉撲在石頭上,撒上隨身攜帶的粗鹽,擠上酸果汁兒,還有路上薅的野蔥,來回的搓揉。
上回是沒有野蔥的,今日加了野蔥,想來味兒不會太差。
搓好後,把芭蕉葉折疊綁好,糊上衛大虎特彆調的稀泥,塞入事先挖好的坑裡,再蓋上泥巴。
燒火,燒大火!
已經餓得饞蟲直鬨騰的衛大虎直往火堆裡加柴。,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