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離得了你,要吃飯呢。”衛大虎笑著說,“再叫上大嫂與你一道作伴,我們忙活起來顧不上彆的,吃食方麵就要指望你們了。”
桃花笑著點頭:“曉得了。”
一路說說笑笑到了家,看著那破敗的小院,院門東缺一角西缺一塊,莫說防野豬,便是蛇蟲都防不住,她都不敢想昨夜她咋敢在這危機四伏又毫無安全性的茅草屋裡酣睡的。
她扭頭看向衛大虎,在他身旁好似啥都不怕一般,哪兒都能睡著。
“看我乾啥?”發現媳婦在偷偷看他,衛大虎伸手在臉上胡亂擦了兩把,不曉得是不是在地窖粘了灰,叫她偷偷笑話。
“看你好看。”不願看他嘚瑟的表情,桃花說完便移開了目光,她去堂屋裡拿了背簍,趁著現在時辰還早,趕緊去撿栗子吧。她現在看老屋這殘破的院子都心有餘悸,今夜能下山便下山,等冬日把院門修好再住人,要安全些。
衛大虎摸了摸自己的臉,咋地 ,媳婦現在才發現他長得俊嗎?他還以為成親當晚她便發現了,他不但長得俊,還孔武有力,會賺銀子還疼媳婦。
渾身上下,包括那處,就沒有哪一點不好!
衛大虎嘚瑟的很,見媳婦關上堂屋門,背著背簍就走,他趕忙追了上去,一路歪纏她,桃花被他煩的,走到板栗林都不怕栗苞紮手了,從地上拾起一個便舉起來朝他胳膊刺去,橫眉豎眼凶巴巴:“俊得很,俊得很,世上再沒有比你更俊的漢子了!趕緊上樹去給我搖板栗,再嘀嘀咕咕當心我把栗苞塞你嘴裡!”
“婆娘你好凶。”衛大虎隨手把背簍一丟,手臂攀上那棵最粗壯高大的板栗樹,身體比猴子還靈活,幾個騰挪間便上了樹。
桃花站在樹下仰頭望去,衛大虎踩在一根粗壯的枝丫上,他垂目往下一瞅,就見媳婦好奇地望著上頭。他心念一動,沒急著搖板栗,大聲問道:“媳婦,你想上來不?”
桃花被戳破了心思,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也不曉得咋看他上樹,她心裡頭就癢癢,蠢蠢欲動的,心裡很羨慕他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本事,他好似做啥都能輕鬆,愜意得很。她心頭彆扭,不知自己咋突然想要“野”了,叉著腰故意說反話:“我上去乾啥,你趕緊搖,多搖些下來,咱們這次多拾些栗子。”
衛大虎卻沒聽她話搖板栗,而是從樹上跳了下來,蹲在她麵前:“媳婦上來。”
“乾啥?”桃花往後退了一步。
“背你上樹。”衛大虎回頭看著他,表情很認真,“你抱著我的脖子,緊緊的不要鬆開,我帶你搖板栗去,好耍的很。”
桃花原地磨蹭半晌,衛大虎也不催她,她臉有些紅,慢吞吞上前兩步趴在了他背上,雙臂緊緊圈著他脖子。衛大虎站起身,雙手抓住她的雙腿緊緊圈住腰,桃花下意識想鬆開,被他拍了兩下屁股,無聲警告她安分些。
桃花便不敢動了,衛大虎背著媳婦半點不吃力,他抓住樹枝,腳蹬著樹身便爬了上去。桃花從小到大都沒爬過這麼高的樹,她心頭一陣兒緊張,也不敢往下瞧,雙臂和雙腿都緊緊盤著衛大虎,生怕一鬆手就掉了下去。
衛大虎攀爬間越過之前自己停留的位置,繼續往上,直到站在一根能承受得住桃花重量的樹枝下,他把桃花小心放在上頭。
桃花踩在枝丫上,雙手抓著上頭的樹枝,一個個飽滿的栗苞掛在枝頭,她伸手便能夠著。這是和站在樹下撿栗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她扒拉著樹枝穩住身形,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一串長在一起的栗苞,她小心翼翼伸手把那根枝丫撇斷,那串長滿栗苞的枝丫便從高空墜落,掉在了地上。
桃花眼睛一亮,她抓著樹枝,腳下和手臂一起使勁兒,輕輕搖晃著樹枝,窸窸窣窣樹葉摩挲間,一個又一個栗苞從樹上掉落,樹底下下起了栗苞雨。
“砰砰砰”,栗苞如細密的雨幕砸在地上。
桃花玩得不亦樂乎,她此刻有些體會到衛大虎掏竹鼠洞遲遲不願收手的心情了,真是好玩的很,她初時還有些怕掉下去,後頭掌握了平衡,感覺腳下這片搖不下多少栗子了,她又瞧上了旁邊,她踩著樹枝換了個位置,正好就在衛大虎腦袋上頭,她臉上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抓著樹枝便是一通搖晃,伴隨著她暢快的笑聲,一個個栗苞從枝頭掉落,衛大虎沒個防備被砸了正著。
“哈哈哈。”桃花見此笑的更歡了。
衛大虎不愧皮糙肉厚,被紮人的栗苞砸了一身,半點沒覺得疼。他伸手呼嚕了一把腦袋,抬頭瞅了眼媳婦,身姿矯健如豹,他抓著桃花腳下那根樹枝直接躍了上去。
笑聲一窒,桃花被他逼到了樹乾上。
衛大虎把媳婦緊緊圈在臂彎裡,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透 ,桃花臉上清晰可見的小絨毛都豎了起來,她睜大雙目,不敢相信地趴在樹乾上。
衛大虎貼著她的後背,攝住她雙臂的手向下,他貼著媳婦的耳朵,低聲輕哼:“原來媳婦喜歡親自搖板栗,不早說。”
桃花反應過來他要乾什麼後,她震驚又害怕,衛大虎的大掌落在她腰上,叫她緊緊抱住樹枝,可彆掉下來了。
不多時,濃密的板栗樹上頭搖晃了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栗苞,從枝頭上掉落下來。
…
今日這栗子撿的,桃花是手軟腿軟,半點勁兒都使不上了。
她靠在背簍上,慢吞吞把栗子從栗苞裡剝出來扔到身後的背簍裡。背簍裝滿一半栗子時,衛大虎拎著兩幾魚回來了,已經刮了魚鱗掏了內臟和鰓,洗得乾乾淨淨,直接上火烤便行。
“媳婦,給。”衛大虎把用樹葉包裹好的野果遞給她。
桃花接過一看,居然是拐棗,已經洗乾淨了。拐棗很甜,是村裡娃子們最喜歡的野果,一嘬滿口甜滋滋,狗子最是喜歡不過,每回都纏著兩個哥哥進山摘拐棗,但摘來的拐棗他卻吃不了多少,多半都給了錢串子和錢簍子。
桃花剝掉皮,輕輕咬了一口,很甜,比她以前吃過的任何一個都要甜。
“你在哪兒摘的呀?”
“山裡多著呢,哪兒都有。”衛大虎把路上拾的柴火搭在一起便開始烤魚。山裡啥沒有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他都能找到野果子,隻是他往日裡也不咋吃這些,他喜歡肉食,是想哄媳婦才繞路去摘的,之前從板栗樹上下來,他可是被逮著好一通錘。
“狗子就喜歡這些甜滋滋的零嘴,還有滿倉。”桃花想到兩個弟弟,不由歎了口氣,從小調皮到大的小娃子突然變得懂事了,能是啥好事兒?滿倉也好,狗子也罷,都叫她這個當姐姐的心疼得緊,手頭有點啥好吃的就忍不住惦記他們。
“喜歡就給他送些去,這有啥難的。”衛大虎轉動樹枝給魚翻了麵,山裡的野果吃食都是些沒主的玩意兒,誰有本事誰去摘唄,也就是眼下又要挖地窖又要賣糧還要準備修建老屋,事兒一大堆抽不開身,不然他把兩個小舅子接到家裡頭來耍,拐棗都能給他們吃撐。
“我還看到了一顆野生毛桃子樹,不曉得你喜歡不,就沒摘。”他不太喜歡毛桃子,那玩意兒皮上的絨毛他碰一次癢一次,煩人得緊。
“毛桃子?”桃花眼睛一亮,毛桃子也叫獼猴桃,他們鄉下人喜歡叫毛桃子,鎮上的人卻不喜歡這個名字,滿倉出生那年,二爹去山裡套野雞回家給娘熬雞湯喝,摘了好些毛桃子回來,那是桃花童年記憶中為數不多惦記過的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好吃的緊。
“你在哪兒看見的?”她立馬追問。
“就摘拐棗那片。”衛大虎舉起魚瞧了兩眼,烤的差不多了,他又往上頭撒了些粗鹽,“下山時我帶你去摘些。”
桃花點頭,笑著說:“毛桃子是好東西呢,烤肉吃多了上火,吃兩個毛桃子便能壓下去,心裡也不燥得慌。”
衛大虎把烤好的魚遞給桃花,心說甭管那玩意兒多好,他都不吃,若是不仔細咬了一嘴毛,他嘴巴得難受好幾日。不過這事兒就不能叫媳婦知曉了,免得栗苞沒塞他嘴裡,毛桃子整顆塞他嘴裡了,媳婦氣惱他呢,正變著法想撒氣。
但也不能叫媳婦心裡不舒坦,憋久了對身子不好,他想了想後道:“回頭等地窖挖好了,我去山裡獵頭野豬,爹的生辰在秋末,正好尋個借口把嶽母和狗子滿倉請到家裡來吃殺豬酒,不叫外人,就兩個舅舅一家,再叫上二牛和叔公一家,咱一道樂嗬樂嗬。” 村裡那些人家,他是一個都懶得叫,殺豬要請村裡人吃殺豬酒,但衛大虎這會兒已經懶得和他們做麵子了。
桃花一聽要請娘和狗子滿倉來家中吃酒,果然坐不住了,她心頭激動,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急切,抓住他的袖子連聲追問:“真的嗎大虎?真的請娘和弟弟們來家中吃酒嗎?你沒有騙我唬我吧?”
“唬你乾啥。”衛大虎指腹上沾了黑灰,他壞心眼地伸手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抹了一下,桃花立馬就變成小花貓桃花了,但她卻不知曉自己此時的樣子多麼狼狽。
衛大虎依次在她的鼻尖,臉蛋,額頭都擦了一下,仔細端詳媳婦的花貓臉,忍著笑說:“不騙你,不唬你,你說給我做牛肝菌臘肉粒燜飯,我可惦記了好久,正好家中油罐見了底,我就想著獵頭野豬,咱今年早些把肉都熏出來,回頭還能拿到山裡吃,修建房子可是個體力活,缺不得油水呢。”
桃花聽他這般說,一顆心跳得愈發歡快,是真的,秋末她便能把娘和兩個弟弟接來家中做客吃酒,娘和滿倉就能見麵了。
想到這裡,她一時情緒激動,眼圈都紅了。
娘和滿倉上一次見麵還是娘生狗子那年,就為了見滿倉一麵,娘坐著月子都鬨得險些要去跳河,滿倉更是懂事,自那之後再也沒來過杏花村,就怕擾了娘的安生日子。
娘有多惦記擔心滿倉,桃花是看在眼裡的。她更知曉滿倉有多想娘,那是他的親娘啊,他卻不能見一麵,他甚至沒見過狗子,狗子都五歲了,還沒見過自己另一個親兄。
想到這些,桃花一時恨得不行,恨錢廚子的小心眼,恨錢家人阻攔滿倉見娘,他們攔著娘不讓她和親生兒子來往,自個卻又在前頭那位的親兄去世後,馬不停蹄就跑去儘孝,把娘置於何地。
桃花恨恨地咬著魚,她得吃飽些,待會兒多剝些栗子,回頭等娘和兩個弟弟來家裡,她全煮給他們吃,這栗子又甜又糯,比往年吃的都要好,個大果肉飽滿,好著呢!
有了念想,桃花乾勁十足,先前在樹上經了一遭難都叫她拋到腦後,吃了烤魚,填了肚子,她便開始認真剝栗子,多剝些,回頭做席她得掌勺,她要做板栗雞,加大料燉野豬肘子,做糖醋肋條,要煉好多豬油,炸些肉丸子當席間的小零嘴。對,還有菌子,家中曬了不少菌子,還要熬一鍋乾菌燉雞湯,到那時,家中的小雞仔也長大了,雞湯滋味鮮著呢。嗯,還有醃菜,明日下山便把菜給醃上,這曬了好些日子,是時候放壇子裡了,到時叫大虎去深潭裡捉幾條又大又肥美的遊魚,做酸菜辣子魚吃……
她想做的太多了,隻要一想娘能來家中,她可以把所有好吃的都做給兩個弟弟吃,想到家中的熱鬨,娘和滿倉終於能見上麵,不用藏著躲著,偷偷摸摸像乾啥一樣,狗子也會見到自己的同胞親兄,狗子會曉得,他有個哥哥會真心在乎他,不會因為家產等私心防著他。
桃花剝了整整兩背簍的栗子,板栗樹下丟了一地的栗苞,這棵樹被他們謔謔了大半,幸好小鬆鼠不在,不然準得朝他們扔栗子。
栗子剝得多,背回去也是一大難事,他們明日便要下山,這兩背簍栗子肯定是要放在山上的。衛大虎便帶著媳婦抄小道去了地窖,他搬開石頭,叫媳婦在外頭給他搭把手,他把兩背簍栗子抱到了地窖裡,也沒彆的東西裝,他也不樂意就這般倒在地上,嫌臟得慌,便把背簍留下,空著手出來了。
“背簍不帶回家嗎?”見他把石頭闔上,她幫著把一堆野草丟在上頭。
“爹不是在家編筲箕嘛,那就順手多編幾個唄。”大孝子張嘴就是給老爹安排活計,衛大虎嘿嘿笑,帶著媳婦去了老屋。
在板栗林待了一日,正事乾了,不正經的事也乾了,可謂是勞逸結合。桃花雙腿發酸有些抖,衛大虎倒是精神飽滿,回去的路上隨手擲了兩塊碎石出去,草叢裡的兔子便含恨倒下,晚間便隻剩下一張皮子。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夫妻倆拿上幾張兔皮,渾身輕鬆下了山。
桃花惦記著毛桃子,可惜兩個背簍都放在了地窖,隻能摘幾個路上吃。這次下山沒有背東西,桃花感覺山路都變得好走了,她仔細觀察四周,把這條小路也給記了下來,她也想日後能像大虎這般,隨時隨地都能抄小道走,無論怎麼繞,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山裡最危險的一個是野獸,第二個便是迷路。
遇到野獸她沒有辦法,但若是熟悉山路,在遇到危險時,總能多一絲生存的機會。
衛大虎帶著媳婦一路抄小路,他也不怕草叢裡有蛇,不像桃花走在後頭還拿棍子抽打草叢,走了大概兩刻鐘,桃花便看見了那顆毛桃子樹。
“哇,好多毛桃子!”她一把丟掉手頭的棍子,小跑過去,伸手便從垂下來的樹枝上摘下一個毛桃子,捏著表皮有些硬,但使些勁兒也能感覺到裡頭是軟的,她把外頭的毛皮子給剝了,看著翠綠的果肉,她口中開始分泌口水。
剝出來後,桃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衛大虎便見媳婦的臉瞬間皺吧起來,被酸得都變了形,都酸成這副模樣了,她卻笑的更歡樂,吃小青果都曉得吐,吃這毛桃子,越酸她越愛,幾口便把一個毛桃子吃完了。
衛大虎看著她嘴角占著的絨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嘴,感覺到癢癢了。
“酸酸甜甜的,好吃!”桃花又從樹上摘了一個,把皮給剝了,遞給衛大虎,“大虎,你嘗嘗。”
大虎不嘗,大虎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搖頭:“媳婦你吃吧,我不喜歡它上頭的毛,碰一下會癢癢。”
桃花歪著腦袋看了眼手頭的毛桃子,這毛碰著會癢癢嗎?她不會呀。
這棵樹上結滿了毛桃子,桃花高興之餘又很失望。沒辦法呀,大虎不喜歡吃更不願摘,背簍又放在地窖裡裝栗子,她一個人拿不了多少,便摘了十來個用樹葉包著,要拿回家給爹嘗嘗。
至於這樹上的,桃花叉腰,等她下回進山全給摘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