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得存糧(2 / 2)

黑燈瞎火三更天,一縷炊煙從山腳下的茅草屋上空飄出,又轉瞬被傾盆的暴雨掩蓋,瞧不真切。

灶膛口暖烘烘的,衛大虎拎著小狗崽的後頸肉,把它丟柴火堆裡,心裡還計較著它的名兒呢,扔的力道可不輕。他往灶膛裡塞了把鬆針,火舌瞬間舔舐著乾木柴,燃得猛烈發出爆破響聲,叫正在揉麵的桃花一陣好罵。

“燒這般旺作甚,還要好一會兒才下鍋呢。”

衛大虎使了壞,咧嘴直樂,此時他就渾身都放鬆了,遠不像才到家那會兒,渾身濕漉漉狼狽不說,連身子都是緊繃的。

“這幾日家中可好?”他問道。

“好著呢,家中沒啥事。”桃花把麵團擀開,是入睡前便揉好的,本打算第二日蒸粗糧饅頭,哪個曉得他半夜會頂著大雨回家。這會兒倒是正正好,省了醒麵的功夫,她邊忙邊與他說著這幾日的事,“你去縣裡那日,院子旁邊那塊地墾出來了,爹去二舅家借了菜種,我也去了村裡,路上遇到二牛媳婦,和她說了會兒話,那是個性子爽直的婦人,還邀我去她家竄門呢。我還想在家做醃菜,爹說等你回來去鎮上買壇子,再買些菜和粗鹽。”

說罷,她頓了頓,猶豫著說道:“倒是三花,小姑娘經此一事好似長大了許多。”她想到那日大嫂說的話,突然變懂事了,開始幫家裡分擔活計了。

衛大虎點頭:“長大些也好,姑娘家太單純日後會被人欺負,她也快到了相看的年紀。”

說完又道:“二牛媳婦啊,她叫吳招娣,小時候喜歡跟在我們後頭耍,是個男娃性子,為人確實敞亮,改日我帶你上她家竄門。明日歇一天,後日我帶你一道去鎮上。”

“我也去?”桃花有些高興。

“咋不能去,你便是想去縣裡,我也帶你去。”衛大虎手欠的慌,見不得小狗崽酣睡,大掌時不時薅一把它的狗腦袋。

說到縣裡,桃花便忍不住問:“不是說去縣裡打聽那個和朱屠夫關係好的官爺嗎,你咋又跑去府城了?”

攤開的麵被切成長條,算不得特彆規整,桃花叫他把火燒旺些,衛大虎往灶膛裡塞了柴火,火紅的光打在他臉上,襯著他此刻略顯嚴肅的臉。

桃花一刀刀把攤開的麵團切成條,再把切好的麵條抖開放入鍋中,用筷子攪拌開來。灶房裡有些安靜得過分了,她訝異地抬頭瞅了他一眼,卻見他沉著臉。

她心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開口:“那個官爺很有權勢嗎?”

從未見過他這般嚴肅,難道那朱屠夫真有個了不得的後台?那兩個表兄胳膊上的傷豈不是就白受了?

普通百姓誰不畏懼當官的?便說官爺們每年下來收糧,個個腰挎大刀,威嚴得叫人半點不敢反抗。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村裡備受尊敬,可遇到官爺們,都得好吃好喝招待著,腰都快彎到了地裡,很不得把他們當祖宗般供起來,求的就是叫他們高抬貴腳,踢斛時且留情些。

村村戶戶皆是如此,人人提及官爺,人人麵露懼色。

要不怎麼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呢。吃著官家那碗飯,便是個底層嘍囉,都是老百姓們畏懼的存在,人家能在方方麵麵扼住你生存的命脈。

便是桃花這般沒啥太大見識的農家女都曉得,若是朱屠夫背後真有個有權勢的官爺撐腰,大舅家兩個表兄的傷,那真的隻有白挨了。

他們老百姓不敢和當官的鬥。

鍋中的水咕嚕嚕冒著泡,白霧氤氳,灶膛裡的火柴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火燒得更旺盛了。

衛大虎低聲說:“有件事得叫你心裡有個數,桃花,咱們得存糧了。”

桃花攪動麵條的手猛地一頓,抬頭看向他。

衛大虎沒有再說彆的,桃花心裡惴惴不安,麵條煮好後,陪著他吃了飯,說了兩句這幾日村裡李家的熱鬨,那李大郎被毒蛇咬了,他媳婦害怕毒血,怕把自個給沾染上,被婆婆拽著甩了幾個大嘴巴子都不樂意給自個男人把毒血吸出來。

李大郎雖去了醫館,但耽擱了時辰,人雖然沒死,但身體虛弱了,這會兒還在家中養著。

現在李家整日打鬨不休,周苗花要死的謠言不攻自破,天天在家裡頭和婆婆乾仗,精神頭足得很。她怪李大郎被毒蛇咬是他自己在外頭沾上了不乾淨的東西,不然那毒蛇咋哪裡都不睡,偏睡他懷裡?還非等他醒了再咬,說它不是來尋仇的都說不過去,定是他不知何時在外頭不小心得罪了這精怪,人家才半夜跑來尋仇。

李大郎攤在床上氣得渾身發抖,卻沒有半點力氣,奈何不了這臭婆娘分毫。倒是李大郎他娘聽不得這些話,覺得她在咒自己兒子,天天在家裡擺婆婆譜,想磋磨,好使她曉得啥叫男人就是天,沒有男人你屁都不是。

就是這麼巧了,成婚兩年都沒消息的周苗花這幾日月信沒來,她仗著肚子裡懷了兒子,硬是和她婆婆鬥得不相上下,氣焰一時囂張無二,叫村裡人看了好大的熱鬨。

如今大河村,一半說陳家,一半講李家,樂子一茬接一茬,就沒消停過。

這些話是陳大石帶著婆娘來姑父家送菜時說的,方秋燕當時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來,真是上天有眼,這哪兒是毒蛇啊,那是蛇仙!

衛大虎聽得咂舌連連,卻敢沒告訴媳婦,毒蛇是他放的,怕嚇著她。

他當時啥也沒想,就想先出口惡氣順順心,至於被咬的人會不會被毒死,那就全看李大郎夫妻自個的命了。

鄉下蛇蟲鼠蟻多,家中鑽進來一條毒蛇的事兒多了去了,被咬的也不少,隻要在被咬的第一時間把毒血擠出來,再找根布條把被咬的胳膊腿綁緊,不叫毒血蔓延,再及時尋大夫,那就死不了人。

如果李大郎真倒黴被毒死,他心裡也沒啥太大感覺,他命該如此罷了。

衛大虎天天在山裡頭鑽,死在他手頭的野物都快數不清了,在他眼中,人和野物沒啥區彆,都是一條命罷了,誰強誰活。

他身上流著的血,並不咋熱乎。

填飽了肚子,衛大虎把碗筷拿去灶房,見小虎趴在灶房柴火堆裡睡得正香,便沒有聽桃花的叮囑把它抱去堂屋,把灶房門關好便回了屋子。

屋裡一片漆黑,桃花已經把油燈熄了,是曉得他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他脫掉衣裳,踢了鞋子上床,長臂一撈就把媳婦樓進了懷裡。

桃花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柔軟的手臂搭在他胸膛,聞著他身上叫人安心的氣息,雙目微闔,漸漸有了睡意。

她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衛大虎低頭在在她腦門上胡亂地親了幾嘴,一雙大掌覆在她後腰,小動作多得很。桃花嫌他鬨人,嘴裡小聲發出哼哼聲,搭在他胸膛上的手輕輕撚了一下他的腰肉,緊致結實,邦邦硬。

“彆鬨。”她嘟囔。

“我想你。”他說。

“我也想你。”桃花說。

後腰的大掌頓時愈發放肆,桃花伸手去抓,卻撼動不了半點,隻感覺腰帶半鬆,竟是滑了進去。

後山林子裡的樹被大風呼呼吹得東倒西歪,漆黑的夜色裡,疾風驟雨半點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和這間屋子裡一般,鬨得陣仗極大。

雨珠砸在水窪裡,啪嗒啪嗒作響,掩藏了屋裡如火般滾燙的撞擊聲。

第二日,霧霾散去,雨勢變小。

衛老頭一早便醒了,堂屋和灶房的門都緊閉著,家裡安安靜靜,兒子兒媳的屋子裡半點動靜都沒有。他去灶房裡轉了一圈,小虎聽見聲響,搖搖晃晃從柴火堆裡站起來,搖搖晃晃跑到屋簷下,四肢大敞,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他打水洗了個臉,去堂屋拿了蓑衣披上,卷起褲腳,穿著草鞋便去看自己的菜地。

衛大虎從屋裡出來也是這般,先去灶房轉了一圈,把昨夜他吃完飯沒收拾的鍋碗瓢盆洗了,這才慢悠悠引火燒熱水。

往灶膛裡塞了乾木柴,叫它自個燃著,他打水洗了個冷水臉,頂著小雨去外頭折了根楊柳枝擦牙。見爹蹲在菜地裡,他走過去瞅了眼,見菜苗都長出來了,經了一場大雨,瞧著歪七扭八的,還不知能不能長出菜來。

“咋這麼早就起了,怎不多睡會兒?”他站在旁邊擦牙說道。

衛老頭頭都沒回:“覺少,睡不著就起了。”

“咋會覺少,不都說老年人覺多。”衛大虎含糊不清道。

衛老頭隨手搓了個泥球,回頭就朝著他腦門砸去,個不會說話的混賬東西,不如閉嘴:“你爹還沒到那時候!”

嘿,老頭還不服老。

“說實話還不樂意聽了,每日多睡會兒,身體好才能多活兩年。”衛大虎側身躲開。

衛老頭都不稀得搭理他,衛大虎討了個沒趣,回屋鬨騰媳婦去了。

昨夜鬨了一宿,桃花在床上賴了好一陣兒才慢吞吞起身,衛大虎進來時,她剛穿好衣裳,彎腰穿鞋時,隻覺得渾身酸痛,哪兒哪兒都不自在。衛大虎瞧見了,走過來蹲在她跟前,大掌抓著她白皙的小腳丫,親自動手幫她把鞋子穿好。

穿好鞋,他也沒起身,就這般看著她。

桃花頭一遭用這個視角瞧他,平日裡都得仰著腦袋,這會兒竟能平視了。他大掌還抓著她穿好鞋的右腳不放,她掙了掙,沒掙脫,氣惱地輕蹬他手掌心,語氣有些嬌嗔:“還不放開。”

衛大虎隻敢淺淺逗一下,怕把她惹惱了沒有朝食吃,聞言立馬放開,聽話得很:“媳婦,朝食吃啥?”

桃花見他擋路,伸手推開他,從小櫃上頭的簍子裡拿了木梳,梳順發絲後,雙手靈活地把一頭長發挽了起來。

不理身後的男人,她放下木梳便去了灶房。

衛大虎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頭,討好道:“媳婦,我給你燒了熱水洗臉,這兩日天冷,你不要用涼水洗漱,對身子不好。”

哼,燒了熱水也不好使,光是想想他夜裡乾的事兒,就叫她麵紅耳赤羞憤難當。

他哪來那麼些花樣?出門一趟都與誰學的?

可彆是在外頭學壞了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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