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聲尤為尖利,像是想要劃開癩□□醜陋的皮。
那個滿腿灰塵的男人脹紅著臉跑了,許老秀才也嘰嘰歪歪的從荒廢倒塌的屋後繞走了,屠大牛扔掉難嚼的半個餅子,拉起河中泡澡的黑牛,在灼灼烈日裡往鎮上趕。
回到鎮上正是一天中正熱的時候,屠老漢心疼的給兩隻寶貝牛往身上澆水,對陰著臉刨飯的憨兒說:“你是腦子沒水了?大熱的天不會鑽林子裡歇個晌再回來,看把老子的牛熱的都舌頭都乾了。”
屠大牛抬頭看了眼把頭埋在水缸裡的牛,悶聲悶氣的說:“餓了。”
“……妍丫頭她爹娘就沒留你吃個飯?爹給你支招,想討女娃喜歡就得臉皮厚,想娶媳婦就得不要臉。”
屠大牛扒飯的動作頓了頓,鼓著腮幫子含糊道:“誰給你說我想娶媳婦了?就那丫頭片子,渾身沒個二兩肉,半年前我說她是我姑娘都有人信。”
一個擦抹布飛了過來,屠老漢訓他,“混小子瞎說什麼。”
之後的半年,許妍很有骨氣的不跟著老頭在外瞎跑,她說不清是跟老頭慪氣,還是在正常家庭過了半年,又有了憑仗,背後的脊骨又挺起來了,或是真的長大了,在乎麵子了,她不能再忍受老頭兒的陰陽怪氣,接受不了一個當爹的氣急了辱罵女兒。
在快過年的時候,有幾個媒婆上門了,跟許老秀才提他老閨女的婚事,極具誇張的說對方男娃如何好,老實、肯乾;人靈性會說話……沒有談及家庭,許妍知道,這些親事成不了,她爹不見銀子不撒手,她是他幾個兒女裡最後一個收成,眼見莊稼可以收割了,怎麼會低價出售。
一旦有媒婆上門,親事很快就可以定下來,許妍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待在家裡心裡很是焦躁,想到會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心裡就很是不甘,想起半年沒見麵的屠大牛了心更是鼓噪,但這種鼓噪會讓她心生喜悅。
她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是喜歡他嗎?但他粗魯,說話難聽,還是個不成器的混子,喜歡他哪?
許妍沒想出來,最終她歸結於沒認識更好的人,想要頓頓吃肉,也喜歡跟他在一起時的輕鬆,她沒忍住,往鎮上跑了三趟才見到晚起擺攤賣肉的屠大牛。
他看著比半年前更像個男人了,臉型方正,下頜骨凸出,眼睛深邃,見到自己還呆了一瞬,許妍知道,他還記得自己。
許妍沒廢話,擔心刻意繞圈子會把自己繞進去,連跑了三趟,要說的話在心裡不知道都琢磨多少遍了,她不眨眼地瞅著豬肉攤,“屠大牛,一個多月前我家開始有媒婆登門了,我爹沒答應,我也不喜歡,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你,嗯,反正…有些看不上彆人。我說的你懂吧,接下來五天我爹都在家。”
說完這番話她臉紅的像是要滴血,感覺旁邊總有人在打量她,也沒聽到攤後男人的聲音,偷偷抬眼瞅了一眼,看他耳朵紅了,也就滿意的撒腳跑了。
接下來的半天,屠大牛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有來買肉的還要人喊他好幾聲,買三斤肉的他給人砍了五斤,半天下來,攤上扔的都是扒下來零碎的肉塊兒。看街上沒人了才回過神把零碎的肉裝進筐子裡挑回家自己吃。
屠老漢沒在家,去隔壁縣一個養豬場殺豬去了,快過年了,正是賣肉的好時候。
等屠老漢回家的這兩天,屠大牛在家反複想著許妍的話,又想到跟人私奔的娘,娶媳婦、不娶媳婦,兩個念頭在腦海裡搖搖擺擺,現在這種生活他很滿意,沒有特彆想定下來的想法。
還沒做出決定就聽到旁人捎回來的信,老頭子殺豬時豬掙脫了,挨了一腳踹不說,刀還劃在自己手上了。
頓時,娶媳婦什麼的壓根想不起來了,他隨便收拾了點東西,拉著年輕力壯的小公牛往隔壁縣趕。
五天後,許妍往鎮上來,沒看到擺攤的男人,問附近的人,都說兩個集都沒看到他了。
許妍慘白著臉往回走,不停回想當天他的反應,怎麼想都找不到更多的蛛絲馬跡,隻恨當時隻偷偷瞄了一眼。
一直持續好幾年,許妍回憶起來,都在思考當時是不是一直盯著人家的肉攤,屠大牛看出她的想法了,所以人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