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家裡沒有豬發病後, 托村長去官衙裡給大人說一下情況,看他們三個是不是可以從屠家撤了。
屠大牛拿出昨天晚上刨出來的三錠銀子,一人塞了五兩, 哭窮道:“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大熱天煙熏火燎的, 還困在院子裡出不去,著實受罪, 本該請你們去花樓好好玩一晚的,但你們也看見了, 家裡死了三十三頭豬,賠的褲子都沒得穿, 也拿不出多的銀子, 彆見怪啊。”
手指蹭在銀錠子上,微涼的觸感澆滅了一直以來的焦躁,中年男人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輕笑道:“屠兄弟客氣, 我們也是聽大人的吩咐做事, 你放心,大人肯定會把這投毒的王八羔子給抓起來, 你這三十多頭豬算是有人幫你養大了。”
“那借張哥的吉言了, 希望大人早點查出是哪個狠毒的賊人,我得了銀子到時候以二位兄弟的名義送兩桌酒席到衙門請大家喝個小酒。”
“哈哈, 屠兄弟真是個熱情人, 難怪跟顧清那家夥玩得好, 那我們就等著了,有消息了通知你。”中年男人拍著屠大牛的肩膀湊在一起說話,看著不比親兄弟關係差。
年輕的衙役站在老大夫身邊, 驚訝地望著私底下一直咒罵屠大牛的張衙役,又看看沒有絲毫驚訝的老大夫,悄悄地呸了一口,原來自己是個不通竅的憨驢。
村長兒子來敲門,和氣的說:“兩位衙役兄弟,陸大人說讓老大夫再好好查看一遍,確認沒問題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不用查了,我們不知道翻看多少遍了,現在撿根豬毛我都知道是哪頭豬的,走吧,趁著天還不算熱。”他對人招了下手,跟屠大牛道了句場麵話,先一步跨過了大門門檻。
出了村,他呸了一口,對年輕的小衙役說:“這屠家還挺有些家底的,隨便一拿就是我一年的俸祿,還是在死了大半豬的情況下。”
沒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胸前沉甸甸的重量提醒著他,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那十五兩都進自己荷包了,他嘖嘖兩聲:“這人還挺摳門,雖說豬死了但也沒見他往出掏錢,一人才給了五兩,我們也給他幫了不少忙了,至少還得再拿五兩。”
沒聽到回話,他偏頭問埋頭趕路的小子:“嗐,小子,第一次出外差吧?被銀錠子砸的回不了神了?”
“嘿嘿,是啊,我現在月薪五百文,才拿了兩個月,出來五六天就到手五兩。”這次他可長心眼了,不再人家說什麼他信什麼了。
男人呲笑:“見識短淺,衙役就是出外差有油水,你再多待一兩年就明白了。”
話落他就後悔,瞎指點什麼?人家還年輕,不像自己,在衙門裡待了好幾年,淪落到跟才來的新人一起外出辦事,他瞥了這傻玩意一眼,不再說話。
送老大夫出了村,路上遇到村裡人,屠大牛像是沒看到他們在躲著自己,主動打招呼道:“叔,下地啊?”
“啊?噢,下地,大牛你怎麼出門了?”拎著鐮刀的老頭後退了幾步,皺著眉頭發問。
“我家豬沒再生病了,大人把衙役都撤回去了,我送老大夫一截路。”他大聲回答。
“噢,好事好事,那你先回去吧。”
看屠大牛走遠了,他往人多的地方快步走去,分享了這個好消息,幾個老頭坐在一起嘮了一會兒,抬頭望望天,愁眉苦臉地起身往村長家走去。
“哎,老哥,我們村裡養豬的人家不少,這才幾天呐,屠大牛就說他那豬都好了,會不會有假?”
“對,我婆娘的外甥媳婦的妹夫說安平縣的豬瘟傳了大半年,直到冬天才消停,屠家這好的是不是太快了?”
“是啊,村長,這屠大牛又出來串門了,要不你去給他說一聲,讓他一家出門就在村尾以南的田地裡走走彆往村子裡來,再憋段時間?”
老村長含著煙鬥深吸一口,吐出一股白煙,對這幾個老家夥說:“守在村裡的衙役跟大夫都走了,大人也鬆口了,屠家肯定是沒有病豬了,你們彆瞎叨叨。”
“就怕萬一還有沒發病的,反正他們一家以往也不怎麼出來玩,現在也彆出來添亂了。”聳拉著眼皮的老頭看其他人都聽信了村長的話,他生硬的繼續扯理由,他可是喂養了三頭豬崽子啊,可不能像屠家那樣折騰。
老村長磕磕煙鬥裡的餘灰,盯著他們說:“都是一個村的,做事要留點臉麵,人家大牛媳婦可是不要錢教了村裡的孩子一年的字了,得了人家的好要念點情,石頭親自去官衙裡去了的,大牛家已經三四天沒有豬生病了。”
不願意出門是人家自己的事,但你攔著人家不讓進村那就不太好看了。
想想家裡嘴裡念念有詞的孫子孫女,幾個老頭臉上有些臊的慌,他們也是被架秧子起哄了幾句跟著過來的,聽張老歪還在說“怎麼不念好了?要不是他家招惹了人來投毒,我們村裡能雞鴨死的一個不留?我們又沒人去要他賠錢,這還不留情麵?”
幾個老頭不做聲地出了大門,這話聽著是有些理,但雞鴨殺了都是自己在吃,又不是屠家偷了雞鴨吃,人家憑什麼要給你賠錢?
不知道顧老歪還說了什麼,村長帶著他去屠家走了一趟,自此長達三個月,屠家沒人往村裡走一步,教村裡孩子認字的事在兩方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停了下來。
燒豬的火坑被屠大牛一點一點的給填平,還拉著石碾子去壓了半天,雜草長出來之後沒人再看得出來這兒有個燒化了三十三頭豬的坑。
大人還好,屠小葵這個跟村裡孩子玩慣的小丫頭被拘在家裡三五天就發蔫了,也不纏著她爹騎大馬了,不高興了就尖叫著蹦噠,聲音刺的許妍想打人。在她再次發渾的時候,許妍巴掌都揚起來了,屠大牛夾著小丫頭一溜煙的跨出大門,朝屋裡陰著臉的女人喊:“走,到地裡溜達一圈去。”
“我不去,你自己去。”許妍不高興地應了一句。
“走吧,我讓你走前麵,絕不讓這煩人精招惹你。”
“那也不去,你把她帶走,我要睡覺。”她扶著牆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父女倆翻個大白眼,扭頭進了臥房。
屠大牛看眼夾在自己胳肢窩裡太翹著頭盯著自己的小丫頭,咬牙繃著手輕輕地敲了個爆栗,說:“你可真像你老子,不挨打就皮發癢,再犯渾尖叫,老子把你捆起來打。”
把人扔到背上,邁步往地裡走,偏頭問她:“聽沒聽到?”
“聽到了。”小葵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