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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語冰走得乾脆利落, 陸少唐還心情低落了幾分鐘。
厲戎安靜地陪他站了一會兒,直到陸少唐抬頭一笑, 露出一截小白牙。
“走啊,進去吧。”
陸少唐虛著聲音, 半是調侃的嘀咕了一句:“以後可就隻剩下你管我了啊, 厲老師。”
厲戎抬手摸了摸陸少唐的頭:“我會的。”
陸少唐上輩子就發現,厲戎這人其實特彆喜歡肢體接觸,兩個人都休息的日子,就愛賴在一起親親抱抱。
剛才路上的牽手可能給他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搞不好這輩子都關不上了。
陸少唐摸了摸下巴,歎息:悶騷!
今天估計不是什麼黃道吉日,前來登記手續的人並不算多。
兩人進門前, 正好和一對兒小夫妻擦肩而過。
站在女方右手邊的老太太好像是女方的母親, 絮絮叨叨地衝閨女念叨:“人家大師都說了這日子不好呀!將來不利子女, 你就是不聽我的!”
姑娘明顯不信,邊走邊翻眼睛:“那今天來的人也不少啊……”
兩組人錯身而過, 姑娘的尾音忽然沒了底氣。
陸少唐、厲戎:“……”
嗯, 他們兩個估計沒有這個煩惱。
……
民政局領證的窗口比離婚窗口多兩個,業務辦理得相當快。
兩人很快被叫了號,在窗口填寫了結婚登記表, 又被趕到拍照處拍照, 頗有種當年在學校裡體檢的感覺。
厲戎平時不常拍照, 看向鏡頭時, 表情有些僵硬。
攝影師拍了幾遍都不滿意, 看著底片歎氣,走過來跟厲戎打商量:“同誌,結婚是個喜事兒。你看,你是不是多少笑一下?”
厲戎:“……”
陸少唐笑得肩膀直哆嗦,一巴掌拍上厲戎的後背:“聽見沒厲老師,笑一笑,十年少!”
攝影師也是難得遇見一對兒長得好看的同性新人,心裡的敬業精神隨之覺醒,抱著希望掙紮道:“也不用像您愛人那麼專業,就哪怕表情柔和點兒也成,咱再試一張?”
“行,”陸少唐笑著衝攝影師擺手:“他這人棺材臉成精,沒救,您隨便拍!”
厲戎:“……”
棺材臉成精這個說法,厲戎夢裡聽過很多次。
與之類似的還有“行走的麵部化石”、“國家一級麵癱資格證持有者”、“國旗下演講派代表人物”,和“老子的縫紉機都比你表情多”。
他也不知道陸少唐是從哪兒編出來這麼多毫無邏輯的奇怪比喻……
但仔細想想,竟然還忍不住對號入座。
看著陸少唐跟攝影師沒正沒經地開玩笑,厲戎身體裡躁動的緊張逐漸消散不見,兩人又在紅布前肩並肩地站在了一起。
“哢嚓——”
閃光燈一閃。
“成了!”攝影師心情不錯地喊。
陸少唐跟過去看照片,定睛看了幾秒,照片裡兩人的頭都向對方一側略微靠近,他笑出了半排白牙……厲戎也略微勾著唇角,眼中的情緒相當柔和。
陸少唐心裡一軟:“厲老師,以後還多笑笑唄?”
“……回窗口了。”
厲戎垂下眼睫,低頭理了理袖口。
……
半小時後,陸少唐和厲戎打車從民政局回到了碰頭的咖啡廳樓下。
厲戎點了火,打開了車上的暖風空調。
陸少唐捏著手裡的紅色硬皮本,忍不住翻開又合上、合上又翻開……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那本結婚證收好,垂下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一聲慘呼:“臥槽!”
陸少唐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媽的,勁兒用太大了!
厲戎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猶豫著拎開了陸少唐作怪的手:“你乾什麼?”
陸少唐恍恍惚惚地歎了口氣:“確認下我不是做夢。”
現在看來,真的不是。
陸少唐冷靜了一會兒,一下午上頭的熱血開始倒湧下來,結婚就變成了擺在眼前的客觀現實——
他和厲戎,真的結婚了。
陸少唐看向後視鏡,厲戎也正透過鏡子看著他。
兩人視線相撞,厲戎呼吸一滯,率先挪開了視線。
陸少唐提了提唇角,拍了拍厲戎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有什麼不敢看的?”
“……沒有,”厲戎故作鎮定,指尖在方向盤上劃了個半圓,“關於結婚——”
“關於結婚,”陸少唐先一步搶過了話頭,“厲老師,你為什麼想跟我結婚啊?”
***
車裡暖氣逐漸循環開來,陸少唐渾身的肌肉都放鬆了一點,厲戎定定地看著方向盤,手指在皮質殼套上輕輕敲打著。
這是厲戎思考問題時的小動作。
陸少唐也並不急著聽答案。
衣兜裡手機響了幾聲,陸少唐想了想,先扣上了靜音鎖。
車廂裡重新安靜下來,他就專心端詳起厲戎線條完美的側臉。
陸少唐兩輩子都時刻準備著想跟厲戎一輩子在一塊兒,但現在這個時機,著實讓他覺得不清不楚、不明白的。
特彆是剛才厲戎那一遝子令人不知如何評價的婚前協議。
如果他不是認識了厲戎快二十年,真得以為這玩意兒出自什麼沒人愛的小可憐手裡。
但厲戎不是這樣的人。
上輩子兩人還曖昧著心照不宣的時候,喜歡厲戎的男男女女就多如過江之鯽。
就算厲戎不動如山,悉數冷臉回絕。也不妨礙陸少唐時不時酸得像醋泡檸檬片兒。
厲戎從來不缺人喜歡,不可能因為他追了,就動心。
而現在的他不具備前世和厲戎重逢的契機——厲戎為什麼會選擇他呢?
……
又過了一會兒,車廂裡的溫度開始烘得人昏昏欲睡。
陸少唐平放開交疊的兩條腿,繼續托腮盯著厲戎。
厲戎忽然道:“我去陸家做家教之前,就見過你。”
陸少唐愣了愣,露出抹懶洋洋的笑:“那時候我可未成年呢,厲老師怕不是對我一見鐘情?”
“……”,厲戎看了他一眼,“那時候你才十一二歲。”
陸少唐:“……”
那就是不可能。
厲戎:“你那時候上初一,在回家路上攔了我的車,要我借錢給你。”
借錢?
陸少唐想得腦仁發疼,忽然一拍大腿,狹長的鳳眼幾乎瞪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特彆墨跡、問七問八,不給錢還非要騎車送我回家的傻子?”
傻子:“……”
“是我,”厲戎清了清嗓子,“你記不記得,那天我送你回去之後,你對我說什麼?”
“……什麼?”陸少唐沒什麼底氣。
厲戎唇角勾了勾:“你祝我單身一輩子。”
陸少唐:“……”
作孽啊!
“厲老師,”陸少唐顫巍巍道,“那時候我可還是個孩子……”
因為挾私報複求婚,這特麼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厲戎啊?!
“你彆亂想,”厲戎搖了搖頭,“第二年秋天,我又見過你一次。”
這次陸少唐真的沒印象了。
厲戎也不為難他,接著道:“是唐女士給你辦的生日派對。我有收到邀請函。”
***
那是陸少唐十三歲的生日。
厲戎已經結束了高考,進入北城大學讀書。
年初唐語眠投拍的電影一躍成為年度票房冠軍,正賺得盆滿缽滿,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