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微微收斂了臉色,
“讓她進來吧。”
警局那邊還在調查案件,京市過來的刑警也在幫忙。
附近的車站、出城口、以及學校周圍能查的監控都調出來看了,已經初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至於這個林暮雨同學,經過仔細排查,基本上能夠確定是與這場綁架案無關的,她真的隻是恰好遇見,然後出於好心打了個急救電話。
剛才那場看上去來者不善的談話,其實也隻是在做最後的確認而已。
對於救了自己弟弟的人,程鑰泉從來就不吝嗇自己的善意。
“小硯,待會兒人家進來,你跟她道個謝,真誠一點。要是沒有她,我們能不能及時找到你都難說。”
男生不置可否,
“我知道了。”
門在此時被打開,一個瘦弱的小姑娘從門外走進來。
身上的藍白校服已經洗的褪了色,校褲偏短,校服卻有些寬,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袖子垂下來一直遮住手指。
她紮著高馬尾,皮膚很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清澈的眼睛就這麼看過來,既不惶恐也無焦躁,反而禮貌地問候了一句,
“你們好。”
程硯看的有趣,輕扯唇角,
“你也好啊。”
男生的聲音尚還有些沙啞,語調懶散,乍一聽有種玩世不恭的感覺。
林暮雨想了想,問他,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恢複的好嗎?”
“好。”
他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
“反正死不了。”
“那你要好好休息,而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祝你能夠早日康複。”
“謝謝啊。”
乾巴巴的寒暄之後,氣氛一下變得有點尷尬。
程鑰泉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
“林同學,這次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們家小硯,如果不是他身上有傷,行動不便,其實應該讓他親自過來給你道謝的。”
然後往右後方使了一個眼色。
少年躺在病床上,眨了眨眼睛。
明明頭上還捆著一圈紗布,身上穿著病號服,手上吊著水,整個人動彈不得,但偏偏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無法無天的匪氣。
語調懶散,吊兒郎當,
“林同學,多謝你救了我的命,大恩大德,程某無以為報,唯有以”
“程硯!”
程鑰泉聽不下去了,直接低聲喝止了他。
“你少開玩笑。”
男生微微挑眉,倒是很乖的立馬就閉上了嘴。
她轉回頭,語調緩緩,
“小姑娘,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們家小硯。我知道,救命之恩,說什麼報答都是輕的,但若是平白就受了這份恩,我們也實在過意不去。”
“這樣吧。”
她想了想,唇角彎出一個還算溫和的弧度,
“聽你們老師說,你家庭條件不太好,不過成績很優秀,學習也很努力,想拿獎學金去讀市裡的高中,是嗎?”
林暮雨沒有半分羞澀和自卑,誠實地點了點頭,
“是。我家裡孩子多,高中不是義務教育,爸爸媽媽沒有錢給我交學費,所以我隻能拿獎學金才能繼續上學。”
而勻縣的高中,幾乎更像是一個擺設,這麼多年來,考上本科的學生,都寥寥無幾。
“那麼,你想不想去京城讀書?”
“什麼意思?”
“你彆怪我說話直,但京城和你們市比起來,教育資源肯定要好一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在這裡上學,隻會耽誤自己,更何況你又救了我們家小硯,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到京城的重點學校去念書。”
“當然,食宿和戶口問題,你都不用擔心。哪怕你日後考上大學了,畢業之前,你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們都可以資助你。”
“你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畢竟資助山區學生這件事,我們一直都有在做,性質就跟你以前申請的困難補助一樣。而且你對小硯有救命之恩,我們報答你是應該的。”
她以一種略顯彆扭的溫和說完這一堆話,視線落在女生安靜的臉龐上,露出詢問的意思,
“怎麼樣,小姑娘,你願意嗎?”
願意嗎?
——林暮雨很想願意。
但是一來,離開勻縣,去外麵,尤其是去京城,父母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二來,她是真不想再過這種仰仗著旁人,不間斷地、長時間的、一直要靠彆人的給予來維持下去的生活。
她想象了一下。
假設日後真的靠他們的資助去大城市念書,那麼每次交學費的時候、交班級活動費的時候、生活費假設自己湊不夠的時候等等,通通都要自己腆著臉開口去要。
時間一長,他們就不會再認為這是報恩。
而隻會認為這是一種給予和施舍。
於是女生微微垂下眸,長睫毛遮住半隻眼睛,看不清裡麵是什麼情緒。
隻聽得出聲音清澈,語氣是寧靜的,帶著一種柔弱的無辜,
“那姐姐,你們的報答,可以現在就提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