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生寒。
冷得久了,也就慣了。
心中的遊移再定,周綏看著舒樂,突然道:“可若是舒將軍此戰中傷勢太重,今後不能再上戰場。又當如何?”
氣氛陡然凝固起來。
一時間隻餘下燈芯輕爆的劈啪之聲。
半晌之後,舒樂才笑嘻嘻變過了臉色道:“陛下莫要再用此事戲耍臣,戰事不可兒戲,若再是這般,臣可要生氣了。”
周綏卻沒有笑,反而伸手撫了撫舒樂未冠的鬢發:“朕有無騙你,舒小將軍隻用一問軍醫便可知曉。”
舒樂怔了怔,沒有說話。
周綏的手卻沒有放下,他挑起舒樂耳邊的一律烏發,又將其彆入舒樂耳後,開口道:“朕知你憂心舒家,但溫容乃你父親私子,終歸流著舒家的血……他若是能夠替你,舒家的榮耀便不會讓給其他人。”
跪在地上的溫容聽見這話麵色大變,正欲開口,卻被身邊的福全攔了下來。
福全尖細的聲音裡同樣透著一種威脅:“溫容,既是舒老將軍的公子,便是皇上的下臣。陛下未叫你開口,奴家勸你切莫去討這個嫌,免得再給舒家招災。”
溫容神色中瞬間閃過一絲怒意,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周綏微微傾身,湊近了舒樂耳邊,極輕聲道,“你不必擔心,就算沒了兵權,朕也不會削了你的官位。依舊許你正三品之位,或者,再升一品,從二品如何?”
自幼習武的人眼力耳力皆是驚人,雖然周綏刻意壓低了聲音,溫容卻依舊聽到了這句話的內容。
他神色微變,正好被一直觀察他的周綏收入眼底。
宮中長大的皇子,帶兵打仗紙上談兵,隻有人情冷暖圓滑世故學得深沉又精明。
周綏坐回椅上,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不知舒將軍意下如何?”
舒樂良久未曾答話,他閉起眼睛,像是已經熟睡,又像是疲倦極了的假寐。
半晌之後,舒樂拒絕了周綏伸過來的胳膊,強自一人撐著桌站了起來,幽聲道:“臣乏了,陛下也早些回去安寢吧。”
周綏也並未再強求,反而對外麵候著的人道:“進來吧,伺候舒小將軍就寢。”
外麵進來的兩個侍從五大三粗,膀肥腰圓,麵上更是魁梧雄壯,絲毫體現不出任何美感。
舒樂:“……”
把樂樂白白嫩嫩的小侍衛哥哥還回來行嗎?
樂樂真的會做噩夢的。
說不定一做噩夢就氣得把整個軍營都炸了。
小皇帝你也就彆想作死了。
然而現實總是格外殘酷,舒樂隻能冷漠的看著那兩個不知道周綏從哪裡搞來的侍衛占地麵積頗大的走進來,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他的身邊。
“將軍,我們扶您去床上休息。”
舒樂:“……”
不必了。謝謝。
為了成功的裝好這個逼,順便離這兩個侍從遠一點。
舒樂皺著眉甩開了兩人,慢條斯理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溫容麵前。
他見過溫容的身材,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而且是練過武的那種肌肉。
舒弘毅駐守西南幾十年,就收了這一個徒弟,可見溫容到底還是入了他眼的。
不過既然如此有能耐……又如何會被蠻夷所俘?
舒樂在溫容麵前站定,道:“你抬頭,讓我看看。”
失血過重,舒樂的聲音裡仍舊透著幾絲虛弱得味道。
溫容抬起頭。
舒樂認真觀察了他半天,無比戲精附體的來了一句:“與我長得真是不像。”
溫容:“……”
若不是他親口告訴過舒樂他並非舒弘毅親子,與舒樂亦非兄弟,大概怕是要信了舒樂的邪。
舒樂輕輕歎了口氣,又道:“我父親他……當真親自教了你兵法與劍法?”
溫容仰起臉看舒樂,麵具下看不到那人的表情,隻能看到他蒼白的嘴唇和一雙好看的眼睛。
溫容喉結滾了滾,低聲道:“是的,草民有幸……”
“如此。”
舒樂打斷了他的話,停頓片刻後輕聲道,“父親帶兵數十載,我沒道理信不過他的眼光。”
“你還年輕,加油罷。”
舒樂的嘴角邊終於勉強有了一絲笑意,他微微俯下身,動作幅度很小的拍了拍溫容的肩膀。
而就算這極小的動作似乎也牽扯到了舒樂的傷口,他擰起眉,好半天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舒樂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聊天的興趣,他轉過身,緩緩的往賬內屏風後走了過去。
走到一半,舒樂停下腳步,轉身對周綏道:“陛下,臣的意思,您已經知曉了。”
周綏“嗯”了一聲,目光中舒樂的背影瘦削而單薄,印在地上的影子飄飄搖搖。
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散了。
周綏突然道:“舒樂,朕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舒樂:……
你可拉幾把倒吧,彆特麼沒事找事給自己立fg了。
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多給樂樂調幾個眉清目秀的侍衛小哥哥。
樂樂愛你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