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歡(61)
晨霧中的空氣還帶著絲絲的涼意,直升機騰空而起的的風聲淩厲的卷著低低的噪音充斥在舒樂的耳膜裡。
他在喧囂中仰起頭, 眼睜睜的看著那架私人飛機收起起落架, 逐漸消失在了海岸線上。
最令人遺憾的是,直到載著裴紹之的飛機飛離視線的前一秒鐘, 也沒有發生任何可能的墜機事故。
舒樂真情實感著難過的歎了口氣。
身後的東西一點點滑出來,黏膩的沾染在衣物上,越發令他難堪又厭惡。
天邊的顏色還是灰霾霾的一片, 倒是海水在隱隱約約氤氳出的晨光中泛出了幾絲水波粼粼的味道, 顯得清澈又安靜。
停機坪距離海岸線不遠,目光所望便能看到不遠處淺金色的沙灘。
隻可以陽光尚未照耀, 就連沙灘上也顯得陰冷。
在飛機的轟鳴聲消失無蹤之後, 海浪與沙灘的拍擊聲便回蕩而來。
嘩啦嘩啦, 一下又一下。
千百年如此,說不出的孤獨而寂寞。
不知是昨晚沒睡好還是來自文藝細胞的突發奇想, 在這種悠長而枯寂的聲音裡——
舒樂突然便嗅到了一種恐慌的味道。
是無法逃離, 無法抗拒, 又無法掙脫的那種恐慌。
在被裴紹之強行帶來這裡之後舒樂沒有感覺到這種情緒,在被按在房中一次又一次做得求饒時舒樂也沒有感覺到這種情緒。
甚至就連裴紹之言語內外皆是要限製舒樂行動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恐慌過。
可就在此時此時,在寂靜的人群和嘈雜的海浪中。
舒樂突然對明天的模樣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而舒樂偏偏比誰都明白,這種恐懼來自於內心深處的不確定。
他曾經走過戈壁戰場,也孤身入過深宮高牆。
刀上飲過血, 嘴裡也舔過蜜。
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按照舒樂既定的謀劃一步步進行, 從沒有過絲毫的偏差。
唯獨在裴紹之這裡喪失了所有的主動權。
與和周綏交纏時的篤定與漫不經心不同, 舒樂至今為止也沒有摸透裴紹之腦子裡下一步的想法。
但相處這麼久,倒是能看出來裴紹之表麵上是暖的,但骨子裡卻充滿著說不出的血腥味。
尤其是聽過裴紹之口中關於他父母的故事之後——
舒樂越發覺得,也許這種血腥味也是他們家族的一脈相承。
太陽依舊沒有要升起來的意思,遠方碧藍色的海浪在沙灘上繾綣著起起落落。
像是具有極大和極豐富的耐心,一點點將自由了一個晚上的沙灘重新打磨出它最喜歡的模樣。
舒樂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天色又陰沉了幾分。
沒過兩分鐘,麵前的視線裡突然暗了兩分,幾絲涼颼颼的水點不知從哪裡飄來。
落在了舒樂的鼻尖上。
下雨了。
舒樂聳了聳鼻子,伸出手在鼻尖上摸了摸,然後懵逼一秒,很給麵子的打了個噴嚏。
前輩誠不欺他,被弄得次數多了,體質果然是會容易下降。
地中海氣候的深秋多雨,前兩日的時候勉勉強強還能見到些太陽的正臉。
預警性的落了兩滴之後,很快就下大了起來。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便在舒樂麵前落下了一道淺白色的雨幕。
早上的氣溫本就偏低,在加上舒樂身上還有些虛汗,出來吹了一會兒風後又下了雨,當下便又咳了幾聲。
其實裴紹之帶他出來送機的意思也不過是想給其他人看看,現在目的早已經達到,自然便放了舒樂。
再說,意大利對於舒樂失蹤的事早已經開始了後續報道。
裴紹之自然不會讓舒樂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離開這裡。
當然,也不可能是其他時候。
在同一間屋子裡相處這麼久之後,舒樂最為確定的便是裴紹之的這個想法。
如果他自己不去想方設法離開,那麼也許……裴紹之永遠都不會放過他。
最壞的可能便是,如果真的找不到一點機會離開——
那麼裴紹之會不會將他關在這了直到老弱病殘?
光是想一想,都讓舒樂感覺到背後發涼。
雨聲和風聲夾雜著遠方的浪花聲響成一片,混亂又嘈雜。
舒樂麵上沒有什麼表情,有些茫然的抬頭向飛機離開的方向看了幾眼,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雨水打濕了他身上的睡衣。
這時候的雨絲落在身上著實帶著股由內而外的涼意。
再加上舒樂這陣子從沒出過屋門,還沒站一會兒,就連連不絕的咳嗽了起來。
舒樂眼一閉一睜,生搬硬套從以前劇組裡老戲骨身上學來的演技,將這一陣咳嗽聲演繹得扣人心弦,無比逼真。
咳得更是婉轉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