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說完,辛紹磊已然冷眼:“若非你今晨哭鬨,我本便不會帶你而來。你再在這胡言亂語,便立馬給我滾回去!”
辛柔當即癟嘴,隻覺在眾人麵前掛不住麵子,跺了跺腳,再不說話了。
辛紹磊凶完女兒,又抬起眼,開門見山道:“屍骨眼下在何處?”
顧雋沉默片刻。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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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路行至西院靈堂。
堂上立三盞白燭,燭下正中擺設著一具上好的楠木棺槨。
顧雋立於棺前道:“顧家祖上罪孽深重,不知阿柳祖母所冤,令她於地下含恨多年,眼下雖已終了,但顧家子孫愧意難消,自知做太多也無濟於事,隻望祖母能忘卻前塵,安息輪回,下一世,莫要再這般苦了。”
說完,緩慢跪下,深深一叩。
燭火輕晃,喪幡於堂外迎風招展,撲簌作響,似為回應。
辛紹磊並未多言,隻沉默片刻,隨即便吩咐帶來的下手前來抬棺。
顧雋起身道:“待四日後堂哥喪期一過,顧家定會去族中為祖母補行厚葬之禮。”
“不必了,”辛紹磊想也未想道:“姑奶奶本便是月氏中人,我們自會將她按族規行水葬入靈潭之中,與你們再無乾係了。”
說著,便要拂袖而去。
走出幾步,卻又忽似意識到什麼,步子頓了頓,回身道:“等等。”
“你方才說……喪期?”
顧雋麵容有些悲意,點頭道:“是。”
辛紹磊麵色一變,心中隱隱起了一個極為不願的猜測,聲音微顫道:“可是蔭屍……”
“……是。”
辛紹磊僵在原地半晌,顫聲問道:“能否,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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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靈堂設於中院,辛紹磊一至,便忽覺有些走不動路。
他盯著那堂中深棺,曉得其中是枉死的顧家後人。這中年男子並非不分是非之人,他雖不喜歡顧家,也不想有過多牽扯,可也從未想過叫這些子孫為先祖還罪,此刻隻覺心中複雜揪痛,眼角漸漸泛起紅來。
許久,才於門外深深一鞠,沉聲道:“恩恩怨怨,小公子何其無辜……安息罷。”
“若是拜完了,便走吧。”
說話的是顧母,她安靜跪著,頭也未抬,聲音雖輕,言下之意卻再不過明顯。
她不願看見辛家人,隻因不願想起蔭屍。顧祖害了月阿柳,那月氏死後卻害了她兒子,她深知不是他們的錯,更並非月氏的錯,可身為人母,如何心安?
天道不公,是非糾纏,孰對孰錯,隻怕是再也解決不清,隻得兩不相看,方能在歲月中慢慢放下罷。
辛紹磊心中自也知曉,言何也無用,隻垂首道:“節哀。”
又道:“告辭了。”
言罷,終於霧色之中,轉身離去。
李秀色始終遠遠旁觀,見此景心中隻覺複雜萬分,正待和身後不遠處的顏元今探討一番,卻見原本還站在人群後麵的廣陵王世子不知何時沒了蹤影,連帶著小廝陳皮也跟著不見了。
她心下奇怪,還未來得及朝四周張望,忽見天上飛來一隻信鴿,那鴿子在半空盤旋一周,穩穩停在了衛祁在肩頭。
李秀色與喬吟好奇上前,見他拆了那白鴿腿下小紙,攤開看後,眉頭稍皺起來。
這小道長已在青山鎮逗留數日,算一算也該到回程的時候了。
喬吟未瞧見上頭寫什麼,隻想當然問他道:“你師傅的信?”
衛祁在道:“嗯。”
“可是催你早日回觀?”
卻不想他搖了搖頭,沉聲道:“不是。”
“不是?”
“師傅說,要我繼續南下……”衛祁在輕皺起眉頭:“無惡山腳下現僵屍作怪,本應師兄過去收服,可不知為何,師兄自趕屍途經都城,便再也聯係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