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瞬間麵如死灰,心道完了,他方才說的話全叫外人聽了去,主子不得手刃他狗頭才怪。忙道:“沒沒沒,李娘子,您聽錯了,我方才什麼也未說。”
瞧見自家主子神色未明,又忙找補道:“不不不,我意思是,主子身體不好,所以便需要時常在夜裡吃些強身健體的藥。”
“……”
陳皮說完,又覺得不大對勁,忙又扇了自己嘴一巴掌,說句“您二位聊,小的還有事要忙”,便匆匆忙忙溜之大吉了。
李秀色瞧了那臉色莫名其妙有些不大好看的廣陵王世子一眼,清清嗓子,沒等說話,聽對方先行問道:“他方才說的,你全聽清楚了?”
聲音有些低,還有些陰惻惻。
李秀色心中一激靈,當即搖頭道:“您指的是哪句?小女耳力不大好,方才聽得模棱兩可,隻聽見他說夜什麼的……嘶,什麼夜?哎呀,不管了。”
她很快便轉移起了話題:“世子,我尋你,是想問問你,您打算何時回都城?”
顏元今雙眼微微一眯,麵色卻稍霽,嘴上哼道:“關你何事。”
李秀色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心中盤算好後,忽而懨懨道:“這幾日相處,我同大家培養了深厚的情誼,實屬有些舍不得,世子與顧公子多半要回都城了罷?可我爹還未許我回去,隻怕連家門也進不去。”
說著,又長歎一口氣,故意加重語氣道:“連那衛道長及喬姑娘也馬上要動身去什麼無惡山抓僵屍,據說還是個很厲害的僵屍呢……”
顏元今眉頭先是一跳,隨即笑了笑道:“你說什麼?”
李秀色忙肯定道:“您沒聽錯,那道長又要去抓僵屍啦。”
廣陵王世子瞧見她模樣,忽而嗤道:“知道了。”
李秀色心中一急,當即一幅熱心腸模樣道:“誒,世子,您不是一向也對僵……”
可還未等她煽風點火完,顏元今卻已經扭頭走了。
邊走邊留下句不耐煩的:“今後若再是在我麵前拐彎抹角地耍小聰明,便將你舌頭割了。”
“……”
*
喪期結束前兩日,正是顧夕的生辰。
府中無一人敢提,唯獨顧雋在當夜自顧朝遺物中尋出什麼,交至他手中,隨後道:“這是堂兄原本要贈你的生辰禮。”
拆開,是一雙嶄新的靴鞋,和一個大大的包裹。
包裹中,是幾本被仔仔細細粘回原樣的話本。
那原是顧夕珍藏的玩意。
當日顧朝在學堂上一怒之下撕了的,又被他整夜於私塾獨室點燈修補回來。
話本間夾張信紙,信上字跡溫柔,內容極為簡單。
“兄長給阿弟致歉,願阿夕生辰快樂。”
小少年抱著包裹於棺前,先是默默落淚,隨即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
兩日後,喪期過,終到了衛祁在辭彆的時候。
他收拾好包裹,方跨出房門,便見麵前站著一位少女,眉眼盈盈動人,紅衣藍氅明豔,拎著個包袱,笑吟吟看她。
他當即微微一怔:“你……”
美娘子笑道:“正好我想出去逛逛,缺個途伴,小道長應當不介意罷?”
衛祁在似還未反應過來:“我……”
沒等他說完,喬吟便已率先轉身朝外走去:“不說話便當你不介意了,不介意便好,走罷?該往哪邊去?”
“……”
行至前堂,正見顧夕似已等候多時。他手上牽著繩索,身旁趴著一隻狼犬,正哼哧哼哧喘著粗氣,時不時轉過頭,望一望身邊的小主人。
小少年見他們過來,率先行禮道:“道長,喬姑娘。”
喬吟回禮,衛祁在則是微微頷首:“顧小公子,小道便不再叨擾了。”
顧夕道:“道長一路順風。”
衛祁在點了點頭,朝他身後望去,卻未看見旁人身影。
喬吟也奇怪道:“李姑娘、世子及顧雋公子呢?”
昨夜雖拉著李妹妹說了大堆不舍的話,可眼下沒瞧見人,心中倒還是有些難過。這一彆,也不知下次相見會是何時了。
顧夕道:“堂兄及茵茵堂姐以及府上其他人去了昭花縣,去補行厚葬之禮。”
又道:“至於世子及李姐姐……”
他搖了搖頭:“並未見到世子,今晨李姐姐同我道了彆,隨後也便離開了,未曾說去了哪裡。”
喬吟點了點頭,歎道:“好罷。”
說著,低頭時瞧見那狼犬已經睡著了,不由笑了笑:“它倒是跟你關係變好了。”
顧夕低頭,抬手摸了摸青青的頭,輕聲道:“它沒有怪我。”
他低低重複了一遍:“……謝謝他,沒有怪我。”
衛喬兩人雖未見著其餘幾位夥伴,但也未做耽擱,與顧夕匆匆告彆便也欲離開。
走出甚遠,回過頭去,卻見一人一犬仍守在原地。
少年今日穿的是一襲白衣,繡明黃色水波紋,黃紋似往常朝氣耀眼,白衣卻又徒增股清雅溫和之氣。
陽光甚好,叫人晃了晃眼,恍惚之間看去,總覺得是站著兩個人,兩條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