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太陽落山,便是趕屍回都的時辰。
衛祁在等人臨行前,有劉老跛為首的村民前來送上乾糧,這些人得知飛僵乃江照所化後,心中多是五味雜陳,除了唉聲歎氣,再說不出來其他。
村民送至村口,遙遙相望,眾人雖不過在此地待過寥寥幾天,如今踏上遠離無惡嶺的路程,倒是恍若隔世。
衛祁在的馬行在最前,馬兒行得極慢,他坐於馬上,右手持韁繩,左手朝天空每一裡灑一張黃符。馬尾處綁著一麵黃幡,幡布招展搖曳,幡棍上還係著一引路鈴,一路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在馬後有一條長長的僵屍隊伍,額上皆貼著符籙,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為首的飛僵緊緊跟隨引路鈴,帶領一眾小僵屍於林間高舉雙手,一路蹦行。
僵屍隊伍後,跟著一馬一車,騎著小桃花的正是廣陵王世子,駕車的是其小廝陳皮,車內自然便是喬李兩位小娘子。
李秀色坐在車上,時不時掀開簾子朝外望望,有一回探出頭去,正撞上顏元今瞧過來的目光,便立馬笑盈盈迎上去,後者隻是稍稍一愣,而後冷哼一聲,再不看她,她便隻好再將簾子放下。
也不知怎的,自從這倒黴世子上午收了信,便老擺著張臭臉,不怎麼高興似的。
說起來,她不僅對趕屍場景稀奇,更覺得這世子稀奇,照理說他若是想,大可以率先策馬回都,這會兒竟能乖乖地跟著他們幾個慢騰騰前行,也沒聽見半句怨言。八成是這段時日培養出來了同伴感情?
還在想著,忽聽前方一聲馬嘶,李秀色急忙朝外看去,見是衛祁在高高勒馬,便奇道:“衛道長,怎麼了?”
衛祁在皺眉道:“不知前路有何異樣,這馬突然有些癲狂,死活不願意再走。”
喬吟掀簾,朝林路間深處望去,隻瞧見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何身影。此時已離開無惡村數十餘裡路,天色已晚,今夜無星無月,氣氛一時倒有些莫名的陰森。
衛祁在皺眉,試圖再驅馬前行,但饒是繩鞭上抽,它也隻是原地打轉,橫豎不肯前進一步。
顏元今瞧在眼裡,拍了拍小桃花的腦袋,嗤道:“走罷,跟我先去探探路。”
說著,一聲“駕”,與那匹灰馬不同,小桃花長蹄速奔,一轉眼便已衝進了林子,隨著漸遠的鈴聲清脆,再沒了蹤影。
眾人等了片刻,沒見那世子歸來的跡象,李秀色不由緊張起來,陳皮更是急得想乾脆駕馬車一並衝進去算了,可還未動作,便聽得熟悉的辮鈴動靜,焦急望去,正見是自家主子悠哉遊哉地回了來。
他不僅回來,手上還拎著一件染了血的外衣,那衣裳用的是粗麻,材質較為粗糙,勾線也極為潦草,看起來更像是平日裡拾柴者所有。
衛祁在訝道:“這是……”
“撿的。”廣陵王世子道:“看來這林子裡有過命案,瞅著血跡也新鮮,應當剛發生不久,不過我繞了一圈也未找著屍體,更沒見著凶手。”
他似有些嫌棄地將那外衣朝衛祁在方向一拋,隨即道:“也不知是誰拋衣荒野,掛在樹上,宛若人影,倒是嚇了本世子一跳。”
衛祁在握著那沾血外衣的手稍稍一緊,道:“此馬許是聞著了前方的血腥味,才不願前行。”
顏元今哼道:“你這沒用的馬若是再走不動,不如將它四蹄割了,正好小桃花吃素吃膩了,給它來點同胞的肉開開葷。”
話音落,便見小桃花難以置信地打了個響鼻。
那灰馬更是生生哆嗦一記,聽得懂人話似的,原地猛轉了一圈,當即又朝前去了。
衛祁在一愣,方才無奈搖頭道:“前路既有命案,不知是否為山賊土匪,恐有危險,大家當心。”
喬吟點頭道:“道長放心朝前去罷。”
她說完,坐回車裡,卻見李秀色一臉凝重,不知在想什麼,不由道:“李妹妹,怎麼了?”
李秀色稍稍一怔,神思似剛剛歸位,“啊”一聲道:“沒事。”
喬吟擔憂地握上她的手:“妹妹可是怕山賊?”
李秀色扯唇角笑了笑,含糊地“嗯”了一聲。
她怕的倒也不是山賊,隻是腦中忽然想起係統最開始對於原主的介紹。原主就是死於土匪山上的無燼洞中,被僵屍咬,再在化屍前被那倒黴世子活活燒死……如今她倒貼任務快走到儘頭,雖說不清楚原書內容走到了哪一部分,離原主身死的情節還有多久,但眼下聽見‘土匪’一字,還是不免有些條件反射的擔憂。應當不會那麼巧吧?
這一回,衛祁在與顏元今並列隊前,馬車依舊跟在僵屍隊伍的最後。進了林後,因光線有樹乾遮擋,愈發昏暗,視線便也更加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