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一點,周行訓隻覺眼前是明光乍現般豁然開朗。
這一瞬間溢出的滿足感幾乎讓人目眩,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舒展開來。他早就把先前顧及的氣氛拋到了腦後,伸手就抱了過去。整個人都貼過去還覺得不滿足,手臂微微用力,直接打橫抱著人撈到了懷裡。
盧皎月因為這突然的失重猝不及防,下意識地抬手想抓住點什麼穩住身形,最後手臂勾在了對方脖子上。
等定下神來一抬頭,就對上了一張笑得過於燦爛、像是沒心沒肺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聲音朗朗:“皇後!”
盧皎月:“……”
剛才絞儘腦汁努力想要安慰對方的自己簡直像個傻.逼。
再真情實感地心疼這個人她是狗!!
*
盧皎月半夜是被熱醒的。
仿佛有個滾燙的火爐貼在身邊,熱得人汗都下來了,她想挪得遠一點,但是卻連翻身都沒能成功,有點像是鬼壓床,但並不是那種輕飄飄的僵硬,而是一種更實質感的重量,身上像是真的被什麼壓著似的、特彆沉。
盧皎月終於清醒過來。
然後就發現,周行訓手腳並用、八爪魚似的扒在她身上。
盧皎月:“……”
周行訓睡覺不老實,盧皎月半夜被撂過的一條胳膊半條腿砸醒也不是第一次了,到了現在,她已經能很從容地把對方越界的零部件扔回去,然後接著睡了。但是這樣睡著睡著、整個人都扒過來還是第一次。
這怎麼扔?
盧皎月隻思考了一秒就放棄了:根本扔不動。
還是得把人叫醒。
想著,她抬手就去推人。
隻是觸手的溫度卻讓她微怔:好像有點燙?
周行訓的體溫偏高,天冷的時候她還是挺歡迎對方過來睡的,但是也沒到現在這程度,都燙手了。
盧皎月:“你發燒了?”
脫口而出後又忙改口,“發熱。”
盧皎月也不是第一次嘴瓢了,周行訓一貫不太在意這些,這會兒燒得迷迷糊糊就更是了。
他應該沒睡,盧皎月手貼過來之後,他小狗似的蹭了兩下,難受得直哼哼。
盧皎月這下子徹底沒了睡意。
她抬手貼了貼額頭,又摸了摸脖子,確定這人的溫度真的不對勁,不由又推了推,“你先鬆開,我去叫人給你請醫官。”
周行訓沒撒手。
他大概嗓子燒得有點乾,聲音發啞,說話間還帶著點明顯急促地喘氣兒聲,“沒有。”
這是回答盧皎月先前“發沒發熱”的問題。
周行訓說得斬釘截鐵,但盧皎月半個字都不信他。
這人有時候很小孩子脾氣,他都能乾出把藥偷偷倒花盆裡的事,這會兒嘴硬說自己沒發燒太正常了。
話雖如此,盧
皎月也沒打算和一個病人分辯什麼,隻是順著他的話接,“好好,沒發熱。就是叫醫官來看看,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不用喝藥。真要是有事、看看能不能紮針。”
盧皎月覺得,她哄鄭家的那個三歲小表弟也就是這樣了。
周行訓倒是有點好處,他就是不喜歡喝藥,倒是不怕紮針……比三歲小孩成熟一點,也就五歲吧,不能更多了。
周行訓卻依舊沒有鬆開。
他呼吸又重又急促,整個人都不自覺往盧皎月身上貼,盧皎月倒是能理解他這會兒想貼點涼的給自己降溫的感覺,但是溫度這東西是傳導的啊!以她現在都快被蒸熟了的情況,也沒有比周行訓涼到哪裡去。
他埋首在盧皎月頸側小聲哼著:“阿嫦、抱一會兒、你讓我抱一會兒……抱一會兒就好了。”
滾燙的熱氣從頸側拂過,說話間炙熱的嘴唇似有若無地碰觸著那一小塊肌膚,細密的戰栗感從碰觸的地方擴散開,盧皎月不自覺僵了一下。
她壓下微微急促的呼吸,再次抬手推人,這次語氣重了許多:“你鬆開。”
周行訓呼吸越發不穩起來,卻沒鬆開手,隻是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阿嫦”。
盧皎月:“……”
叫她有什麼用?她是什麼人形退燒藥嗎?!
這人發燒後是這麼黏人的個性嗎?
盧皎月這麼想著,下一秒頭腦卻空白了一瞬。
頸側的觸感滾燙又濡濕,因為離著耳邊太近了,那舔.舐間黏膩的水聲分外清晰地傳入耳中,一並聽見的還有他的吞咽聲。
盧皎月:!!!
她腦子炸開了。
……
半刻鐘之後,盧皎月眼神放空地看著床帳。
一開始麼,確實挺措手不及的。但是這會兒她已經能心如止水、甚至還有點想笑——怪癢癢的。
像隻狗子,又舔又拱的。
盧皎月甚至沒忍住擼了兩下頭毛,給他換了個地方:彆舔著癢癢肉。
畢竟這種時候要是笑出來,怪不禮貌的。
盧皎月放空著想了一會兒,倒是找到了原因:“因為那半隻鹿?”
周行訓哼哼了兩聲。
大概實在難受了,這聲音聽起來還怪委屈的。
盧皎月:“……”
她一邊在心底哀歎著“這都叫什麼事啊?!”,一邊輕輕拍了拍人,示意他稍微讓開點縫隙、彆貼得那麼緊。
周行訓不情不願地稍微退開了點,但是手仍舊緊緊環在腰側,仿佛怕人跑了似的。
盧皎月:行了,知道啦。不跑。
她伸手摸索著往下,又無端端地想起了自己剛才心底的念頭。
——居然還真的是人形退燒藥!
……
情況不知道該說順利還是不順利。
盧皎月還好點,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周行訓……盧皎月一直都不知道怎麼吐槽
這一點好,他真的是、隻會往裡麵懟!
就這麼磕磕絆絆地折騰了半宿,盧皎月覺得自己的左手都要廢了,總算徹底結束。盧皎月困得眼皮都快掀不開了,迷迷糊糊地警告了一句“下次彆亂吃東西”,連回答都來不及聽,就闔上了眼,意識徹底陷入黑沉之前似乎聽到一聲肯定的應答。
意外地讓人放心。
起碼信守承諾這方麵,周行訓做得還是不錯的。
盧皎月是睡了,但是周行訓人還精神著。
或者說有點亢奮。
他強自按捺住那些亢奮的情緒、把折騰得一團糟的床鋪整理好,人也跟著老老實實地躺下,但是闔著眼醞釀了半天,再睜開的時候仍舊清淩淩的沒有半點睡意。
他翻了個身,想要再度伸手抱住身旁的人。
但是手臂都抬起來了,看著那邊整整齊齊的床鋪和睡得“整整齊齊”的皇後,突然就頓住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打攪,而是往上蹭了蹭,靠著床柱坐起來,低頭看向身側熟睡的人。
舒緩又悠長的呼吸帶動著身體微微起伏,注視著那寧靜的睡靨,周行訓隻覺得一種異樣的滿足感滿溢著胸腔,那些躁動不安的情緒奇異地平靜下來。
他喜歡明快的樂聲、喜歡熱烈的舞蹈,喜歡策馬疾馳、也喜歡揮劍破空、箭矢脫開弓弦淩風而去一瞬間……他喜歡著這一切奔騰的、熱烈的、自由的東西。
但是這一瞬間,在這如水的夜色下,他不期然地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如果是這樣的靜謐寧和,他也是極喜歡的。
他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的節奏,想要和身側的人保持同調。
在這樣放緩了速度的悠長呼吸間,睡意慢慢升起。理智的克製隨著意識的朦朧失去了效果,他還是順從著本能輕輕地擁了過去,低低地在那人耳邊輕喚了一聲:“……阿嫦。”
想要用蜜蠟封存,將這一刻長長久久地保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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