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聯賽
第142章
“目標已進入鎖定範圍。”
“能量炮準備——”
“小型戰鬥艦已進入啟動階段——”
“目標具備空間躍遷能力……準備空間封鎖。”
“戰鬥人員是否進入攻擊範圍進行接舷戰？”
這是一片荒蕪空寂的宇宙, 繁星閃爍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一道道冰冷的智能命令，在中控室內響起。
冷白的光將一切照得分明,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操作台, 不緊不慢, 隻是從他悠哉的動作中，就能感受到一種從容。
他的目光看向操作台上的顯示屏, 裡麵投射出顯示目標艦群位置的紅點。
“能量炮對對方路徑進行封鎖。”
聲音低沉華麗, 極為悅耳：“A組……”他尾音輕輕落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駕駛小型戰鬥艦, B組跟隨A組，躍遷逼近對方後，進行接舷戰。”
“是！”
聲音響亮，從一直站立在男人身側的人口中響起, 他們目光明亮, 聽到男人的話之後，立刻互相擠眉弄眼。
“老實給爺當駕駛員。”
“沒有姐給你開星艦，你拿頭去接舷戰？”
“嫉妒，絕對的嫉妒。等我立了功, 絕不忘了妹妹你開星艦的功勞哈哈哈。”
男人倚著下頜, 指尖在操作台上點了兩下, 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閉嘴。”他懶懶開口。
話音落下, 剛才你一句我一句聊天打屁的人，頃刻間安靜如雞。
上方艙頂是一道道橫條紋似的冷白燈, 鑲嵌在金屬壁之上, 他抬眼輕輕掃視了一下幾人，唇角似笑非笑：“目標就在眼前, 還這麼放鬆？”
“咳咳。”B組組長立刻咳了兩聲，“這不是，這不是對方實力不強……”
“不強？”他慢慢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
語氣平靜，神態也沒有任何變化，但在他重複這兩個字的時候，冷汗“唰”的，就從幾人身上冒了出來。
“之前的教訓忘記了？”
過了片刻，他目光落在了顯示屏上，耳邊響起了艦載智腦的提示語音：“——已進入最佳作戰位置，請立即進入戰鬥模式！”
“嗬。”男人輕笑一聲：“回去收拾你們。”
說完這一句，他立刻站起身體，精神力衝入操作台，神色瞬間變得冷肅起來，語調也帶著一種森然的殺意。
眉目之間一片冷色，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帶著硝煙：“所有人聽令——作戰開始！”
“是！”幾人齊齊高喊出聲，臉上的輕浮一掃而空，衝出了中控室。
男人戴上作戰耳機，站在中控室內，身材高大筆挺，看著一艘艘小型戰鬥艦衝入星海，他落下最後的命令。
“不可輕敵。”
舷窗外的星光點點，落入他的眸間，一抹妖異的碧綠，隨著眼睫輕眨，流轉光華。
一朵朵爆炸似的的戰鬥煙塵微不足道，散落在隕石帶內。
褚澤聽著耳機內部的不斷傳回的作戰訊息，神色上的冷意漸漸消退。
他從機器人頭頂的餐盤上拿起咖啡，飲了一口。
過了不知多久，在前方那顆行星自傳過了半圈之後，耳機內的混亂戰鬥聲音才歸於平靜，轉而是彙報戰況的聲音。
“——報告團長，任務已完成。我方死亡人數0，輕傷32人，重傷10人。”
“目標星盜團‘庫多’死亡14人，俘獲109人。”
“目標解救人物，安全。”
褚澤聽著聽著，問：“庫多船上的都安全？”
“報告團長，安全。我們進行作戰任務時，刻意回避了他們。”B組組長儘量詳細彙報，然後問褚澤：“那這些被買賣的人口，我們應該怎麼處理？”
褚澤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暫時先帶回來，回到總部之後，發布雇傭任務，讓專業的兵團處理。”
“是！”
褚澤打開了容納小型戰鬥艦的艙門，等到所有團員都回來之後，他起身將駕駛權限交給了艦載智腦，自己起身離開。
“頭！”
“團長！”
“大副團長！嘻嘻！”
一個個還掛著戰後傷勢的男男女女，嬉笑著和褚澤打招呼。
褚澤點點頭，看了B組組長夏玲一眼，對方立刻心領神會，領著褚澤走向了安置那群被星盜當成“貨物”的一群智慧生命。
他們有普通宇宙人族，也有來自神話聯盟，或者一些落後二階文明或三階文明的非人族。
無一例外，各個長得都很有特點，又或者說，很符合當代宇宙的審美。
此刻，這群人安靜如同小雞仔，被雇傭兵團的成員看管著，列隊一個一個上報信息，雇傭兵團成員再記錄在冊。
夏玲跟在褚澤身後，撓了撓下巴，嘖嘖道：“最近這些黑色交易，怎麼越來越頻繁了？”
褚澤瞥了她一眼：“沒事多看新聞。”
“啥意思？”夏玲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看上去是個黑皮辣妹，實際是個沒頭腦很高興。
褚澤沒理她，看了一圈這些智慧生命後，在記錄冊上翻了翻，大致了解了他們是從哪裡被劫掠來的之後，他抬眼問了一下沉默不語，一直很安靜在一旁負責後勤和管理的C組組長百安。
“現在積分多少？”
百安推了一下眼鏡，嗓音平平淡淡地說：“四十九萬七千八百六十。”
褚澤輕輕皺了一下眉。
百安看了他一眼，接著說：“團長，‘耀日’兵團，距離晉升B級雇傭兵團，還差兩千一百四十積分。”
“不過——”
他眼鏡上閃過數據流：“將這些智慧生命，送回他們的文明，積分總計會達到五十萬零一百。”
褚澤眉宇陰沉了一下。
隻差一點。
他就完成了與祖源契約書上的第一條。
就可以暫時撂挑子不乾，擺脫打工人身份，去耀銀帝國找那個三年前的漂亮男孩了。
“所以，團長。”百安還在喋喋不休：“您是還要將這些智慧生命送回總部，交給其他兵團，還是接下所有任務，送他們回去？”
褚澤轉身就走，心中煩得很。
聲音也變得涼涼的：“接。送他們回去。”
衣擺在空中劃出一個鬱悶的弧度。
百安在身後推了推眼鏡，早有預料一樣，腦海中的雇用係統早就停留在了委托界麵，其中早已篩選好了任務，在褚澤聲音落下之後，就十分迅速挨個接了下來。
夏玲感受到了雇傭係統中，所屬雇傭兵團中多出的一大串任務，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還得在太空飄來飄去好久啊！”
褚澤沒理會身後的聲音，他在休息大廳內坐下，看著外界日複一日，因為終日待在星艦裡，而已經變得枯燥無味的太空。
他已經在太空中，日夜不休停留了六個月。
上次腳踏實地，踩在星球的陸地表麵，還是接上一個任務，在一個二級文明伏擊目標任務的時候。
此時已是4457年末，即將進入4458年。
距離他離開耀日部落，也已經三年有餘。
這期間，他也經常返回耀日文明，其中的變化，現在想起來，依舊為文明的偉力而感慨。
晉升二級文明以後，巫祝作為耀日文明與星際雇傭兵團的接觸者，短短三年之中，接受兵團的幫助，將耀日文明統一了星球，並由部落文明開始向現代文明進步。
當外界的星空接連變換，終於在三個月之後，完全將所有智慧生物送回了他們的故鄉。
而褚澤，也終於返回了闊彆一年之久的星際雇傭兵團總部基地。
星際雇傭兵團的總部，在一片人煙稀少的行星係裡的一個被人為隱匿了的星球上，這裡的具體位置隻有很少的，得到祖源允許的親信知道。
褚澤也將這裡，視為了自己這幾年的安身之所。
勉強可以算作自己的一個“家”吧。
褚澤重新踩在陸地表麵之後，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漂浮了許久的心，終於落在了實處，心情也變得格外放鬆。
他帶著夏玲和百安進入了空中基地。
剛剛踏入其中，一串數據流就浮現在了幾人腦海中的雇傭麵板上。
——雇傭麵板是所有加入了雇傭兵係統的人，都會擁有的東西。
這與祖源強大的異能有關，他可以操縱數據和信息，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生成一個包含了雇傭、交易、獎懲公示、公告等等集為一體的係統。
現在，這個麵板上，提醒幾人去進行心理評估和簡單的心理疏導。
——在宇宙中航行了許久的人，有一部分會因為終日麵對冷冰冰的宇宙，而產生不可避免的心理問題。
不過幾人作為三階的異能者，心理素質早已磨練出來，對此也隻是走個流程。
穿過層層關卡，核對了生物信息後，褚澤終於回到了這裡屬於自己的住宅。
他泡在浴缸裡，懶洋洋地享受附帶的按摩功能。
原本剪短的長發，再九個多月的星際航行中，又長長了許多，現在一些漂浮在水裡，一些一縷縷貼在皮膚上，黑白強烈對比，伴著水汽。
終端滴滴響了幾秒。
“天兆。”
褚澤接通了視頻，看著對麵麵容恬靜的女人說：“我剛剛從星艦上下來，就來找我，有什麼事？”
“聽你說的，我好像隻是有事的時候才來找你？”
“難道不是？”褚澤略顯無奈：“我每次回來，你都要叫我幫你預言。”
天兆看著褚澤挑起的眉頭，眉眼彎彎道：“可是你比祖源要好用多了。”
褚澤這三年，稀奇古怪的異能複製了一大堆，其中就有各種神秘側的，有關命運的異能。
因為他能夠直接接觸規則，所以能夠從最本質上看到命運的痕跡，並且能夠避開命運的遮蔽，看到某些“真實”。
於是，他就成為了天兆最好的助手，幫助她沒事就預言點東西。
雖然他跟在這樣一位六階身邊，能夠學到的東西遠超所付出的。
但隻要忙完任務，就被抓去預言——褚澤這幾年可以說，很少有真正休息的時候。
“好了，確實有事情找你。”
天兆此時應該是坐在祖源的辦公室，身後露出了一個角的透明琥珀類的東西，裡麵大概裝著一整個祖源——他們的團長，最喜歡將身體封印進這裡，然後精神意識暢遊宇宙。
褚澤打了個哈欠，聽天兆繼續說：“這次不用你來協助我預言，是一個不算麻煩的任務，不過很適合……”
褚澤聽到一半，就懶懶拒絕：“既然不用麻煩到我，那我拒絕。”
他的雇傭兵團已經滿足了晉升B級的條件，隻要過幾天提交申請，他就可以直接去耀銀度假。
未來已經可以預料的快樂——誰還要繼續工作啊？
“哦？”
天兆簡單哦了一聲。
她似笑非笑看著趴在了浴池邊緣的褚澤，看著他□□手臂上的赤紅紋路，可惜道：“那好吧。”
褚澤抬起手，剛想和天兆作彆，就聽到了天兆故作遺憾的聲音：
“那真是可惜了。賞金聯賽快開始了，兵團作為一級文明，有個榮譽評審的活，我本來覺得交給你很合適，但既然你拒絕，那隻好讓彆人去了……”
褚澤眼皮抬了抬，沒接話。
天兆說：“我從命運中看到了帝國軍部派了個人參加聯賽。”
褚澤直覺敏銳，緩緩坐直了身體。
天兆看了他一眼，笑著繼續說：“好像是個上尉，從曙光大學畢業的，在校期間就獲得了很多榮譽，畢業破格晉升上尉軍銜……”
褚澤臉色變了。
天兆彎著眼睛說：“啊，好像他還有個大學期間就念念不忘的不知身份的男友……”
褚澤聽到這句，臉色沉了沉，嘴裡泛起了酸味。
他冷漠看著天兆：“我去。這個任務我去。”
軍需
第143章
冰冷的雪覆蓋在肩上, 深入骨髓的冷意舔食著骨骼上薄薄的肌膚。
韓亭熙穿著皮毛一體的大衣，腳踩著軍靴，呼氣之間都是冷白色的霧氣, 霧氣上飄, 瞬間將眼睫掛上一層冰霜。
這裡是帝國邊境, 塔爾星係之內。
比鄰已經被火種占據的“塞爾比恒星係”，再向遠方的空寂宇宙前行, 則是那一片被火種收入囊下的“起源星域”。
帝國的延邊星係中的星球大部分都是三類行星, 因為地處整個星係臂旋的最末端，這裡的星球很少, 整體物資匱乏。
韓亭熙現在所處的星球，名為“塔拉索”，是一顆燈塔星，也是他們第二作戰軍“伏黑”四支隊的駐紮星球。
塔拉索全球氣溫, 最高不超過零下三十度, 當行星自轉到背離恒星位置時，氣溫甚至可以達到零下六十度。
嚴酷的氣候環境，導致這裡的居民非常稀少，地廣人稀, 多年以來, 這裡的常駐人口, 大多由軍人家屬以及曾經想要通過“起源星域”做跨國生意的人組成。
天空飄著晶瑩的雪花, 韓亭熙從大型犁地機甲上麵跳下來，看了看覆蓋了厚厚冰晶的凍土, 眉毛一直沒舒展開。
“上尉, 申請了很多次超遠距離蟲洞傳送物資，都被駁回了。”韓亭熙身邊跟著他的副官伊利亞。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 但個子很高的男人，他麵容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歲，此時愁眉苦臉，歎著氣說：“上麵說，我們今年開了兩次蟲洞，這個費用帝國不給報銷了。”
“但不給開也不行啊，最近一直下雪，雪災不斷。行星氣候□□裝置又總是壞，還修不好——也不能總讓平民將糧食分給我們。”
韓亭熙唇向下撇，等了好一會兒，等到伊利亞說完，他手隔著帽子抓了一下頭，問：“軍隊多少與火、生機、溫度等有關係的異能者？”
伊利亞懂了他的意思，繼續愁眉苦臉：“這是要拆東牆補西牆啊，上尉。”
“你就把冊子拿過來，統計一下，廢話那麼多？”
伊利亞唉聲歎氣：“不多，我們第二作戰軍一向隻收戰鬥力強的軍人，我昨天還看了看，記得大概有三百來人與這些異能有關係，大概可以做到融化冰雪，讓凍土恢複。”
“但我們的糧地麵積很大，隻靠異能者，恐怕不行。”
“現在零下六十五度……”伊利亞說：“才剛剛一月份，物資補給要今年四月份才會撥下，我們的能量石也是省吃儉用，戰士平時的訓練都很少在訓練室，而是到室外訓練。核反應堆倒是一直為大棚提供可控環境——不過大棚那點東西，根本不夠吃。”
韓亭熙邁大步向前走，耳邊伊利亞還在為他彙報情況：“因為帝國上層這幾年的變動，現在帝國到處都有暴民和叛亂，星盜也在帝國境內層出不窮，最近一艘貨運星艦，正好，非常巧，被星盜給半路劫走了。我們塔拉索啊，唯一的貨源又沒咯。”
“什麼都壞個不停，今年我們是倒大黴了。”
伊利亞做了個總結。
韓亭熙思來想去，皺著眉琢磨，修長濃密的眉斜飛入鬢角，顯得非常煩躁。
這樣不行。
三階以上異能者，倒是可以基本忽略飲食，靠著能量就能活個十年八年。
但三階以下的，包括普通人，在這種極端氣候，以及忍饑挨餓的狀態下，是沒有足夠的生存能力以及作戰能力的。
如果這個時候，邊線告急……與火種發生摩擦，那麼後果將難以預料。
“等等。”
韓亭熙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咬著皮毛手套，嘴裡叼了一會兒，緩緩道：“你說，那艘貨運星艦，被星盜半路劫走了？”
“咦，啊，是的。”伊利亞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點頭。
韓亭熙沉吟了片刻，長眉舒展開，大步流星向訓練基地中心走，步伐有了幾分輕快之意：“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伊利亞暗中吐槽，他看著韓亭熙的背影，重重歎了口氣。
心裡想，我上司，這奇妙的小腦瓜，是不是又想黑吃黑了？啊呸，白吃黑。
他麵容惆悵，心裡有些滄桑。
當聽到韓亭熙悄悄在他耳邊留言：“——給我偷偷準備一個小型戰鬥艦。”的時候，伊利亞在心中默念了幾句“一切為了人民……我們是正規軍隊……上司打劫星盜是很正常的……”、
念了幾句，伊利亞心裡舒服了不少。
他平靜地、熟門熟路地，用權限從軍火庫裡，送出去了一艘小型戰鬥艦，並十分嫻熟地當有人來詢問時，做出解釋：“你知道的，我上司在上麵有關係，哎，對，他老師叫盧敬瑜你聽過吧？對對，這不就是我們韓上尉的老師，派人來送物資了嘛……”、
“開著小型戰鬥艦乾什麼？”
“害！我們韓上尉隻有開這個順手！開啥不是開呢！”
當掩飾完，伊利亞看著天空之上，已經如同一顆小星辰一樣，閃爍著細微光點遠去的星艦，長長歎了口氣。
——為了那群活該的星盜……也為了那些倒黴的，被韓亭熙盯上的，貨運星艦的背後東家卡藍家族。
軍人打擊星盜，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那伊利亞為什麼長籲短歎呢？
因為他太了解他上司了。
這家夥，打擊星盜之後，從他們手裡搶回的物資，可不會就這麼送還給背後的公司。
——韓亭熙最愛看人下菜。
隻要與卡藍家族或者庫伯家族有關
那韓亭熙當仁不讓，當機立斷，不假思索，就收入囊中。
直接黑吃黑。
當然，也正是因為韓亭熙沒事就去給卡藍他們下套，他們四支隊才能在這裡過得還算不錯。
而此刻，已經處在遙遠的宇宙星空中的韓亭熙，精神力連進操作台，手上在終端上查看伊利亞發來的有關資料。
根據軍部的資料，慢慢鎖定了星盜所在的範圍。
“大概要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韓亭熙嘀咕了一下，估摸著伊利亞他們還能夠撐住一段時間。
“喲，還真是卡藍家族的。”他翻著資料，嘴角揚起，顯得有些開心：“這物資不用還了。”
他揚著眉，舌尖輕輕舔了舔唇角。
韓亭熙拎起脖子上掛著的一枚項鏈，輕輕摩挲了一會兒，然後低頭吻了吻。
這是一枚七色堇樣式的吊墜，顏色並不濃烈，但格外精細美麗。
在這枚花朵吊墜的背後，輕輕用通用語刻著一行細小的字：
——所願皆成，野。
“祝我好運。”韓亭熙輕聲道。
再抬起頭，眉目肅然。
遠方的星盜，應該給予他們一場象征暴力的煙火。
一個星期之後。
韓亭熙將小型戰鬥艦停留在宇宙深空之中，人從艦艙內出來，懸浮在一顆荒星之外。
巨大的天體呈淡藍色，是一個沒有經過改造，不可直接住人的行星。
星盜就將星艦開進了這裡，當做暫時停留的地方。
韓亭熙的目光穿過上方的厚重的雲層，然後看到了地麵上的斑駁晶石，這裡溫度很低，人類難以忍受。
不過作為三階異能者，韓亭熙的身體在晉升三階之時，就跨越了天塹一般的人和超凡之間的鴻溝，可以承受宇宙射線和各種極端環境。
但他也不想沒事找罪受。
此刻他依然穿著從塔拉索燈塔星穿出來的厚重大衣，眼睛掃了一眼行星裡麵，捕捉到星盜的身影之後，輕輕撥動了一下手指。
就像撥動什麼琴弦一樣，隨意、漫不經心。
而接下來。
行星內部，發出了一種隻有韓亭熙能感覺到的，空間撕裂一般的破碎之聲，他神色端肅，如一位俯視地麵的神靈，手指合攏張開之間，將行星內部炸開，變作一場絢麗的晶石雨。
韓亭熙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看到星盜們死的死，傷的傷，最後頹然地趴在星艦附近後，才收回了視線。
——對付這一群不算入流，最高不過二階的星盜們，韓亭熙幾乎如同寫意般輕鬆。
開著小型戰鬥艦進入了行星內部，輕易用精神力突破對方星艦的防護層，奪取操作權限後，他清點了一下對方劫掠的貨物。
每一箱貨物之上，都印著卡藍家族的家族族徽，裡麵裝著各種生活用品、食物、藥品、肥料等等一切可以用在一顆行星日常運作中的物資。
韓亭熙略顯滿意，轉過身看向那群已經麵露絕望的星盜。
他長相漂亮，但眉宇卻十分冷冽，眉毛眼神之間，有那種對眼前一切事物不當回事的狂。
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尊說殺就殺，冷酷無情，不遵紀守法的，比星盜還星盜的宇宙通緝犯。
星盜們快嚇尿了。
畢竟對方隔著一顆星球的距離，就讓他們差點全滅。
不怕不行。
而韓亭熙，也隻是瞅了他們一眼，然後就將折疊空間裡的抑製環拿了出來，挨個給人套上。
被套上了抑製環，一個個星盜才算放下了心，好歹命是留住了。
死的那幾個純屬倒黴，活下來的韓亭熙也沒想直接殺了。
他得遵紀守法。
——而且塔拉索燈塔星，正好缺異能者勞動力。
拓荒，這不就又來人了。
韓亭熙將小型戰鬥艦駛入這艘星盜星艦裡麵，然後提溜著他們進入中控室，自己用精神力駕駛星艦，往塔拉索的方向躍遷過去。
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韓亭熙剛離開學校那段時間，還不太能適應邊境總是飄在太空對敵的生活，但習慣是最好的老師，他現在看著這片宇宙，竟然也能夠忍受一個人獨自麵對的孤獨感了。
伴隨著躍遷產生的輕微波蕩，他打開了新聞，懶洋洋地聽著帝國耀星最近發生的事。
“議會第三次會議表決通過《新宗教法》《對反動行為處理法規提案》……”
韓亭熙琢磨這個《新宗教法》，好像在兩年之前，帝國內信教的一下多了起來，所以出台了這個法案。
“奧古斯塔家族長女艾薇兒·羅蘭多·奧古斯塔，今日代表奧古斯塔家族接見眠樹文明第四執政官……”
韓亭熙想起了最近訂婚的艾薇兒，嘖了兩聲。
忍不住低聲嘟囔：“浦維薩這個倒黴蛋到底哪裡好？”
不過，也正是因為浦維薩和艾薇兒訂婚，奧古斯塔家族能夠名正言順，與眠樹文明負責貿易出口等方麵的第四執政官公開在耀銀帝國見麵。
之後的新聞，倒是還是往日的雞毛蒜皮都能拿出來說一說，無非是跟貴族平民權益、異能者普通人這些老生常談的話題相關。
他看著舷窗外麵，因為躍遷而變成大片色塊和扭曲的外界，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條新聞。
這條新聞平平無奇，就是在每日新聞之間插播的，有關於逮捕逃犯的報告。
但韓亭熙猛然坐直了身子，目光驚愕，不可思議。
“——插播一則帝國逃犯懸賞報告，今日耀星時間上午9點23分，鳳京一區郊外某彆墅發生一起重大殺人案件，43人死亡，7人受傷，其中xx等已確認身份為希斯特家族嫡係二子……嫌疑人叢意肇事後，從鳳京穿梭蟲洞離開……請目擊者務必注意，嫌疑人叢意為三階中級異能者……如有情報，請向當地警務局提供線索……”
韓亭熙片刻後，低聲罵了一句：“草。”
他就知道。
叢意這個傻逼，遲早要完。
果然，成通緝犯了。
媽的，他能去哪？
韓亭熙擰著眉想了想，不過幾秒，就得出了幾個叢意能逃去的地方。
而其中的首選——洛塔利亞爾共和國。
想到這裡，韓亭熙慢慢放輕鬆了。
作為一個能看清命運的異能者，搭配上他長相幾乎一樣的五階表兄，估計叢意還能繼續混得不錯。
想是想明白，韓亭熙還是忍不住心裡罵他。
拋棄了在鳳京情報局的大好工作，然後流亡國外，投奔異父異母從未謀麵的親兄弟。
他可真行。
韓亭熙拿起終端，想了想之後，撥給浦維薩。
“告訴藍一聲，有金絲鼠兄弟的消息之後，通知我一下。”
浦維薩：“我是你的工具人？你最近是看我越來越不順眼了。”
韓亭熙嘖了一聲：“誰知道你真夢寐以求和艾薇兒訂婚了，她看上你什麼了？你年紀大，你一頭卷，你長得黑？”
浦維薩：“……”
嘟。
終端被浦維薩掛了。
浦維薩不高興，韓亭熙也不高興。
我好好的摯友，就被豬給拱了，擱誰誰開心？
他還能好聲好氣埋汰他一頓，都挺給麵子。
剛結束一則通話，韓亭熙已經看到了星空裡塔拉索的位置，這時候，又一個終端通訊打了過來。
韓亭熙看了一下來人：雷洛。
現在是中校，他的頂頭上司，曾在火種有過一麵之緣。
視頻接通。
雷洛出現在了對麵，他周身氣質古典，如同從古老的畫布裡走出來。
此刻正微微垂著頭挽著自己的袖口，將精致的深綠色袖口扣上。
“這枚袖口好看嗎？”
韓亭熙：“……你就是為了來問我這個？”
雷洛一下就笑了。
橙黃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經意流露出鷹隼一樣的銳利，這才讓人管中窺豹，瞥見一點古典優雅皮囊下的危險。
“當然不是。”
雷洛說：“你快要回來了？”
“一個月之後，回去看看我爸和老師。”
“不是說你的假期。”雷洛看著他，說：“你快調回中央軍部了？”
韓亭熙說：“不清楚，但之前老師和我提過一次。而且你不應該比我知道的多，中校？”
“知道的就多一點。”雷洛道：“不過知道是在最近，有盧教授一層關係，他們現在得斟酌讓你具體進哪個地方嗎，不過肯定離不開我們第二作戰軍。”
韓亭熙嗯了一聲，對此沒什麼意見。
他遲早要從邊境回去。
進入軍部的權利中心。
然後，再回來。
“那就恰好了。”雷洛輕輕鼓掌，一臉在韓亭熙看來十分滿意的笑容。
“什麼好？”韓亭熙揚了揚眉，覺得沒什麼好事。
“第二作戰軍內部，最近不太穩定。”雷洛說：“出了一些叛徒。”
韓亭熙稍稍坐直了，神色認真了一些。
“第二作戰軍的軍需，經過暗中調查，發現出了很大問題。”
雷洛平靜道：“我們懷疑有人在暗中販賣軍需品，以牟取暴利。”
韓亭熙神色冷了許多，他冷聲問：“有具體人選沒有？”
手伸到軍需品上麵，這人已經不是簡單的求利了。
這個人的每一次販賣軍需，都是在戰士軍人的骨頭上吸血。
邊境每年死傷的戰士，有相當一部分，尤其是機甲戰士，就是因為軍需不足，飲恨而死。
“有。”
雷洛眸子低垂，手指交叉抵在下頜上，抬起眼看著韓亭熙說：“不過不好直接扣押動手。”
韓亭熙聽懂了：“身份太高？或者背景太大？”
雷洛笑了笑：“都有。所以我們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宜打草驚蛇。”
“所以——你來找我是乾什麼？”韓亭熙乾脆問道。
雷洛看著他，緩緩一笑：“你知道4458年的賞金聯賽，要舉行在眾星聯盟吧？”
“眾星聯盟夢多公國。”韓亭熙當然記得，作為賞金聯賽忠實粉絲，這種五年一次的全宇宙級彆的聯賽，他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夢多公國，很適合進行一些交易。”雷洛意有所指。
夢多公國，作為一個將某些黑色交易合法化的文明，文明內部治安是宇宙出了名的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混亂”。
夢多公國允許當地人口買賣，允許錢色交易，同時允許軍火交易和私人持有戰鬥器械——包括私人機甲、光子槍等等。
在那裡交易，確實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雷洛看著韓亭熙，輕歎一聲，繼續說：“也不知道是對我們有利，還是對對方有利，耀銀帝國軍部受邀作為榮譽評審的……恰好是目標人物。”
韓亭熙眼皮立刻撩了起來：“萊奧多少將？”
他嘖了兩聲，扯了扯嘴角：“這可真是條大魚。”
“那要我去做什麼？”
雷洛終於說出了目的：“能夠不引起萊奧多注意，並且實力足以勝任的調查人員，我思來想去，隻有你算是完美合乎條件。”
“行。”韓亭熙沒什麼猶豫，直接答應下來：“計劃是？”
雷洛看著韓亭熙，然後低低一笑。
他總是為韓亭熙這種利落而生出欣賞。
於是他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正了正神色道：
“請你作為軍部新人，參加此次的賞金聯賽精英賽。”
教訓
第144章
四處喧囂, 街道上行人來往十分熱鬨。
明明是白日，但已經有彩燈高高懸掛天空，飛行的明亮飛行物, 放著音樂, 將聲音播灑在各個角落。
褚澤此時五官和身形都發生了變化, 他用多種複合的偽裝異能，再用規則之力, 將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
是就連祖源站到褚澤麵前, 都得研究一會兒才能搞清這人是誰。
“夢多公國是最為悠久的二級文明之一，這裡的人民熱情, 具有強烈的宗教風俗，民風淳樸……”
褚澤順著講解夢多公國的導遊看過去，輕輕嘖了一聲。
可真敢說啊。
民風淳樸。
夢多公國自己人聽了都得臉紅。
在來到夢多公國主星之前，他就在星際航行中, 看到過不下一起械鬥。
這裡的普通人, 隻要有錢，都可以得到管製槍·炮和機甲外骨骼，一言不合就可以衝上去和人鬥毆。
而彼此之間熱衷打架隻是其中一小部分，褚澤乘坐的星艦航行途中, 還遇了貨運星艦。
那裡裝載的不是普通的“貨物”, 而是一個個被打上了奴隸標誌的宇宙人類。
他們是夢多公國的合法奴隸, 用於交易、買賣, 是這裡的下等人種。
這裡屬實算不上一個和平和諧，適合居住的地方。
但夢多公國, 又確實很有錢。
作為二級文明中能夠占據一片星域的夢多公國, 他們從文明誕生之時，就占據了大片資源豐富的星係, 其中能量礦石的產出，位居二級文明中的第一位，僅次於幾個一級文明。
這也是他們能夠承辦此次賞金聯賽的緣故。
褚澤綴在那群遊客身後，聽著導遊興致高昂的介紹，神色悠哉，微微側過頭，躲過路旁扔過來的彩帶炸彈，無形的風吹散飄散的彩帶，耳邊充滿著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奔跑的聲音。
他目光從天空上的浮空軌道落下，看到路兩旁的宗教建築。
夢多公國的建築風格，充滿一種嚴肅的宗教風，每隔十幾公裡，就有個教堂。
裡麵供奉著他們全民信仰的一位神靈，稱呼為“帶來繁花與收獲的夢之神”。
那是一位少女的形象，手腕、腳腕、頭頂和脖頸，都佩戴著鮮花編織的花環，長發微卷，垂落在腰側，身姿纖細輕盈，手中持著一條細長的麥穗。
褚澤在來到這裡之前，也簡單的認為，夢多公國的宗教信仰也就和一些普羅大眾沒什麼區彆，信仰一些捏造出來的虛無之神，來慰藉心靈。
但當褚澤身處這裡，目光凝視著那位夢神雕塑時。
他看到了堪稱浩瀚的信息流。
無數的信息彙聚在雕塑身上，似乎連接每一個信仰祂的人。
“神……”褚澤捕捉那些信息流，慢慢蹙起了眉。
他看到，這些信息流在彙聚在雕塑身上之後，又以一種破開空間的方式，傳送進了另一個空間內。
褚澤停步駐足，抬起頭看了很久。
他想知道那些信息流向哪裡——這位夢神，看上去，似乎是真實存在的。
目光帶著重量。
雕塑手腕上的繁花似乎微微亮了起來，一陣不知從哪裡來的風，忽然吹過褚澤的長發，一縷縷發絲飄在眼前，遮住了眼。
夢神雕塑的石質眼睛忽然一動。
如同賦予了某種靈性。
在褚澤的視野裡，在隻有他能看到的規則裡，祂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碧綠妖異，中間有一道藍紫色的豎線。
褚澤呼吸平穩，視線停留在這雙眼睛上很久，然後緩緩勾唇：“是否該說——好久不見？”
隨後，他嗤笑一聲，掀著眼皮，看那雙冰冷的、非人類的眼睛，慢慢道：“三年多，終於找到你了——寄生在我身體裡的……神明？”
聲音嘲弄而輕鬆，在尾音落下的這一刹那。
一陣無形的力量，忽然出現。
規則在扭曲，不斷堙滅、然後複生，在兩方平靜的視線裡，規則幾乎一瞬間變換了萬千的模樣。
空間在維度之間轉變，水變成火，木變成金，血液流動的可以是然後又被另一種力量複原歸位。
短短一個對視，規則崩塌，世界的底層邏輯瞬息變化。
“咦？這裡怎麼沒有人？”
倏然間，一切再次歸位。
無聲的硝煙瞬間消散，夢神雕塑深深看了一眼褚澤之後，綠意消散。
而褚澤勾起的唇角拉直，變得平靜而冷漠。
他轉身走出了教堂，剛才因為規則對抗之間，幾乎消失在人類視野中的場景，如同錯覺一樣，再次出現在這片世界裡。
褚澤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那裡一枚碧綠寶石此刻因為偽裝而消失，但在褚澤的視野裡，卻依舊清晰可見。
在三年前，被星際雇傭兵團從蟲洞中救了出來之後，他就被祖源告知了自己身體內的異常。
有一位遠超六階實力的神，寄生在自己的體內。
自己的血肉、骨骼，乃至破碎的靈魂，都是為迎接那位誕生的容器。
“不過這位神明低估了你。”祖源這樣對他說。
三年以來，祖源用自己的一切經驗來教導褚澤，並有天兆為褚澤遮蔽窺測。
三年，褚澤便輕鬆升入了三階。
然而，他的實力卻遠遠不止於三階。
他以三階之力，可以觸及神明才能觸碰的領域。
甚至，隻要他對於規則的理解越發深刻，那麼尋常意義上的等階，對於褚澤則沒有任何意義。
異能者在實力的提升後，得到接觸規則的力量，而褚澤卻生而可以使用規則的力量，不僅如此，他還可以修改、變換規則，讓規則源域的底層邏輯發生變化。
規則對於褚澤來講，是他天生的能力，如同呼吸。
褚澤邁步走出這片街區，倚在商店外的牆上，緩緩平息靈魂和精神海上的震蕩。
剛才規則的對撞和接觸，讓他體內與那位神靈有關的能量，此刻不斷翻騰，格外劇烈，如同水滴入了滾開的油，想要順著四肢百骸，衝入褚澤的骨肉深處。
僅僅隻是隔著一尊雕塑，甚至還未動用真正的能力，就可以讓褚澤傾儘全力。
他還是不夠強。
遠處的擂台上傳來呼喝之聲，褚澤整理好了體內紊亂的能量，心中恢複了平靜，繼續參觀起夢多公國的一切。
——尤其是這裡的宗教文化。
受賞金聯賽的影響，作為大賽賽區的城市，這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建一個擂台，旁邊設立登記處和賭局，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在這裡登記身份，然後進行攻擂賽和守擂賽。
台上現在是兩位普通人，在賞金聯賽開始之前，大部分異能者還要留著體力麵對海選，不會來到這種街角擂台暴露實力或者浪費精力。
雖然是普通人，但擂台上的兩人依舊打的有模有樣，套路章法無一不缺，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是常年練習後留下的。
因為賞金聯賽的影響力，宇宙人類極其尚武。
褚澤看了一會兒後，在賭局上壓了幾注，聽著耳邊有幾位男人正在侃侃而談，看著褚澤下注還比比劃劃：“哎，小夥子，聽叔的，押紅方。藍方拳速慢，個子小，叔看了這麼多年賞金聯賽，家裡還是開訓練館的，信我的。”
褚澤輕笑著搖搖頭，“拳速慢，但出拳時機、力度都上佳，並且身材矮小，底盤低，更為靈敏。我還是押藍。”
“切。”
一聲輕嗤穿過耳畔。
褚澤微微側頭，看到了一張昂著頭，有些倨傲的臉。
他眯了眯眼，認出了這人是誰。
來自耀銀帝國木家的小兒子，木榮。
畢業於曙光大學，元素側異能者，在校期間……與韓亭熙不合。
“兩個普通人，有什麼好討論的。”木榮鼻孔朝天，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是異能者一樣。
一雙細長的眼睛，因為非要仰著頭睨人，而變得更小，像是頭上開了兩道縫，連眼珠子都看不見。
褚澤看了看他，有些稀奇。
這個木榮，就像一個花孔雀，成天招搖著自己那點裝飾的尾巴，甚至彆人不看，他還得湊過去，讓彆人看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十分招人煩。
而木榮又開口了：“押紅。”
他瞥了一眼押藍方的褚澤，繼續仰著腦袋，用那種不屑的目光掠過褚澤。
屬實像個弱智。
褚澤有點想笑，這木家堂堂一個貴族家庭，怎麼能培養出這樣“傻白酸”的孩子的？
褚澤往旁邊走了幾步，原離木榮這一行太過吸引目光的一群人。
走得遠了一點，褚澤也就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一個身影。
十分熟悉，但很礙眼的一個身影。
——總繞著韓亭熙，幾乎除了睡覺，都跟在韓亭熙身邊的他的副官，伊利亞。
他視線從伊利亞身上，移到木榮身上。
很快就知道，這個高貴的貴族子弟，是為什麼非要來到平民的擂台旁邊找事了。
明顯是衝著伊利亞來的。
“呦！”木榮拉長聲音，轉身看向正穿著便裝，隨便轉悠的伊利亞：“這不是我們韓上尉的副官嗎？”
伊利亞停下了腳步，他背對著木榮翻了個白眼，轉過身，表情卻顯得十分從容。
“木榮先生，好久不見。”
“你主子的調令下來了，以後你就雞犬升天了！”木榮酸裡酸氣地說。
伊利亞眉角微抽，盯著木榮，唇角扯了扯，語氣儘量平靜：“您要是想祝賀我上司，就直接去恭喜他，對我說他也感受不到您的‘關注’。”最後刻意在“關注”兩字上加重了咬字力度。
褚澤默默看戲，還從旁邊賣特產飲料的推車上買了杯鮮榨果汁。
這兩個人，一個看著礙眼，一個感官不佳。
褚澤都不喜歡，但這兩人吵架還帶上韓亭熙，於是他就沒離開，興致勃勃坐在旁邊長椅上聽他們說話。
“我關注他？！”木榮像是受刺激了一樣，大聲喊道：“你在說什麼鬼話！”
“哦，所以你第一時間就知道還沒對外公布的調令，不喜歡賞金聯賽，但在聽說上尉來參賽後第一時間就來到了這裡……”伊利亞冷冷一笑：“你不關注上尉，但關注我，是嗎？”
“放屁！”木榮哼哧哼哧喘氣，臉漲得通紅，有點口不擇言：“我才不會關注一個平民！一個火種的、火種的實驗品！死了男朋友的災星！我、我關注他乾什麼！”
“……”
說完，四麵瞬間變得安靜。
木榮高漲的情緒，一下子如同被冰水潑了一腦袋。
幾乎是一秒鐘，他就冷靜了下來。
他下意識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在看到伊利亞陡然沉下來的臉色後，強撐著梗著脖子，繼續說：“我、我說錯了？”
“我聽說過，木榮先生在校期間，就曾用這種話攻擊過上尉。沒想到時隔多年，木榮先生竟然還不忘了拿這種小孩子的話術當成武器。”
伊利亞神情陰沉，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拳擊打在肉身上的聲音如此清晰。
伴隨著木榮一聲悶哼，一道人影被貫入地下。
地麵龜裂，塵土飛揚。
木榮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而臉上也多了幾處淤青。
伊利亞卻早已站回了原位。
他居高臨下看著木榮：“木榮先生，最後告誡你，對帝國軍官請保持最起碼的尊重，在你身為二階異能者的時候，麵對一名三階異能者，最好過過腦子再說話。”
褚澤喝光了最後一口飲料，看著伊利亞電線杆一樣瘦高的身影轉身離去，輕輕一笑。
雖然他看不上伊利亞總更在韓亭熙身邊的樣子，但這個人姑且還算順眼。
木榮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坑裡爬出來，氣還沒捋順，就對著周圍硬氣怒罵：“看什麼看？沒見過異能者的戰鬥嗎？”
路人看了看他，忍住沒說：你管這單方麵暴打叫做戰鬥？
木榮抿著嘴，氣哼哼地被扶著要離開這兒。
但剛走出去兩步，肩膀上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一隻寬大修長的手，從後方搭在了木榮肩膀上。
周身色塊忽然變換，喧囂退去，所有感知在一刻如同消失。
身側的那些護衛，眨眼間消失不見。
木榮心裡瞬間湧上了一股涼意，身體不自覺開始發顫。
——這是麵對不可抵擋的強敵之時，身體最直觀的反應。
木榮一寸一寸回頭，脖子跟生鏽一樣，僵硬地看向身後的人。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但卻有一種詭異的不相容的氣質。
危險、神秘。
是剛才買了藍方的那個男人。
完了。
木榮想，我又他媽得罪人了。
這次不在耀銀帝國，他爹不能罩著他了。
“你和韓亭熙很熟？”
聲音華麗至極，在耳畔響起，好聽得如同被洗禮。
但木榮顯然沒心思欣賞這道聲線。
他莫名其妙，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念頭——這道聲音有一些熟悉。
不過他沒有細想，立刻看著那人的眼睛，磕巴著說：“還、還行。”
木榮不知道這人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問他和韓亭熙熟不熟。
“唔。還行。”
褚澤看著他，慢慢道：“你的還行，是指在校期間，不止一次用韓亭熙的傷口來攻擊他？”
完了。
木榮目露絕望。
這是給韓亭熙撐腰的。
我命該絕於此。
褚澤看著他，目光幽深：“死了男朋友的災星，火種的實驗品。”
他慢慢複述木榮的話。
心裡十分不爽。
尤其對於那個“死了男朋友”，在他心裡如同梗著什麼東西一樣。
儘管褚澤足夠自信，但他還沒有自信到，和一個與韓亭熙在感情濃烈時死了的男朋友相提並論。
褚澤心情越想越糟，在木榮幾乎要暈過去的神態裡，冰冷地說：“既然這麼喜歡這兩個稱號，你不如親自體會體會。”
木榮奮力瞪大自己的眼睛。
一支藥劑，被褚澤注入了他的身體裡。
褚澤端詳了一下木榮灰敗的臉色，扯著唇角看向自己手裡那個由祖源強力推薦的，名字為“七日讓鋼鐵大漢痛哭成為小寶寶”的疼痛藥劑，心情舒暢了一些。
這支藥劑無毒無害無副作用，唯一強力的功效，就是那七日之內，直達神經的連綿不斷的疼痛。
用這個懲罰一下木榮的嘴賤，再好不過。
木榮覺得自己要死了。
他開始痛哭流涕，嗚嗚著扇自己嘴巴。
周圍光影褪色，護衛們滿臉驚色，終於發現了消失在視線裡的木榮。
他們攙著木榮一瘸一拐，哀嚎著離開這裡。
而在他們都看不到的命運的軌跡裡，木榮最近一年的命運，籠上了一層陰雲。
褚澤輕輕一笑，終於結束了今天沿街的欣賞。
轉身向聯賽的場地走去。
三年未見
第145章
褚澤支著下巴, 倒在設立在巨大觀看台上方的座椅上。
座椅極為舒適，複合人體工學，並且還雕了花, 手旁放著香薰和花瓶, 有著隨時可供吃喝的食物。
但褚澤依然覺得無聊至極。
因為他此刻, 作為特邀的一級文明代表的榮譽評審，他必須旁觀主辦方對他要求出席的幾場海選。
而這些海選裡, 沒有韓亭熙。
作為耀銀帝國軍部直接推選出來的選手, 韓亭熙具有不用參與海選的特權。
這是一級文明的特權所在。
下方是占地麵積極為廣闊的一片場地，四周圍著看台, 而看台中心，是一片折疊空間。
類似這樣的折疊空間，主辦方夢多公國總共設立了三十四個。
每一個折疊空間，所耗費的金錢是難以計數的, 尋常落後一些的二級文明, 是沒有夢多公國這種實力來舉辦賞金聯賽的。
也就是夢多公國財大氣粗，才能承擔的起每日流水一樣灑出去的金錢消耗。
下方是根據海選特色，特意創造的一個場景。
所有看台上的人，都可以通過特製的眼鏡身臨其境看到其中的選手作戰, 可以根據需要調成全景或者單獨某個選手的特殊視角。
賞金聯賽第一輪的海選, 是每三百人參加同一對局, 各自為戰, 來進行對其他選手的淘汰。
淘汰方式十分的暴力直接，其他選手主動認輸或者失去意識, 就算出局。直到最後剩餘十人, 或者比賽時長達到十二個宇宙時。
而這些標準由智腦統籌判斷。
與大多開設在第二世界的比賽不同，賞金聯賽是在真實世界裡開展的, 一場合法的搏殺運動。
所有選手在參加聯賽之前，都需要簽署死亡協議。
在聯賽中失去生命，據往年的統計，幾乎每一次賞金聯賽比賽，所有參加選手中的百分之十三，都因為賽製或者對手而死去。
更有一部分，是在比賽結束之後，在賽場之外因為口角而喪命的。
這是一次全宇宙的，血腥暴力的狂歡。
褚澤目光落在下方折疊空間裡，那裡此時是一片舊日廢墟的場景，所有選手降臨地點並不固定，完全隨機。
有的人直接出現在舊日城市的軍火庫中，有的人卻出現在野外變異獸的身邊。
——運氣，在賞金聯賽中，也是最值得每個觀眾咆哮、怒吼，隨之血脈僨張的東西。
懶懶喝了一口水之後，褚澤聽到了身旁專業評審和榮譽評審們的交談，他們的交談聲也同步會出現在所有觀眾的耳邊。
出於職業道德，也出於對這次雇傭任務的責任心，褚澤輕輕歎了口氣，不得不開口，附和身邊那個來自耀銀帝國的榮譽評審。
那人穿著耀銀帝國的軍裝，肩膀上的軍銜是一個少將。
他麵容板正古拙，唇厚而緊緊抿起，看上去是個一板一眼的人。
但褚澤聽他說出來的對於場下局勢的分析判斷，卻能發現，此人的內在與外表並不相符。
他敏銳細心，對局勢的判斷十分犀利，說出口的話，也帶有極強烈的個人主觀意識。
是一個有些自我，但卻不缺少與之匹配能力的男人。
“從謀略、布局來看，這位231號，應該能夠停留一段時間……‘無相’先生，您怎麼看？”
萊奧多的目光帶著幾分探尋，隔著一個桌子看著褚澤的臉，目光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問道。
褚澤感受到了萊奧多的視線，他輕輕摩挲著椅子把手，長腿搭在一起，另一隻手拄在側臉下頜處，略略抬眼：“這位少將閣下，我的臉上有什麼？”
萊奧多哈哈一笑，直爽道：“因為宇宙中近幾年有關‘無相’的話題實在太多了，我也不免好奇，想知道到底‘無相’的真容是什麼。”
褚澤不置可否，沒有回答他。
他自從被祖源允許成立自己的雇傭兵團後，就從不以真容出現在外界了。
而這幾年不斷做雇傭任務，也讓碎片之心把他列入了《宇宙危險名錄》裡麵，現在為危險等級三，稱號“無相”。
“這次海選，應該能夠很快結束。”褚澤評價著下方的局勢。
這次海選的三百個人裡，那位231號明顯是一個個人素質極強的選手，手段、謀略，以及對於當前局勢的分析，都處在優秀的水平。
也不出所料，這個來自眾星聯盟中一個二級文明的選手，最終用時四個宇宙時，就清掃了除了他隊友之外的所有選手。
等到比賽結束的樂聲響起，褚澤先一步走下了看台，打著哈欠走出專屬通道。
而他這番身姿，也恰好被浮空攝像攝錄下來，同步播放在了所有觀眾的視線裡。
夢多公國的主持也立刻介紹起了褚澤。
“現在鏡頭捕捉到的是來自星際雇傭兵團的榮譽評審‘無相’，是這幾年來，在宇宙中聲名鵲起的新一代強者，因為其異能的特殊性，沒有人見過其真容，也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的攻擊手段……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正打著哈欠退場。”
褚澤虛懸在嘴上的手一頓，哈欠打到一半，就被解說給製止了。
他瞄了一眼半空中的攝像，扯了扯唇角。
“似乎是發現了攝像，‘無相’正對著鏡頭後的觀眾朋友露出一個笑容，這是在傳達他的友善！感謝這次賞金聯賽，能讓我們看到宇宙中一些出名強者的私下模樣……他的背影帶著強者獨有的姿態，讓人不禁想到，如果如‘無相’這樣的強者參加此次精英賽，他們的戰鬥又會有多麼精彩！”
褚澤最開始想要拒絕天兆，這個想法，如果不是韓亭熙的存在，褚澤一定會堅持到底。
雖然早有預料，但主持人這種想象力和發散力，也讓褚澤唇角微抽。
走出專屬通道，就看到了蹲在外麵，等了很久的一個黑皮辣妹，夏玲。
她沒什麼形象地蹲在地上，穿著超短褲和超短背心，嘴裡叼著跟煙，街溜子一樣腦袋四處看來看去。
“團長，你終於出來了，我腿都蹲麻了！”
夏玲蹦起來，踢了踢長腿。
“等我乾什麼？”褚澤問。
他上下打量著夏玲的裝扮，倒是有幾分新奇。
終日在星際中漂流，夏玲一向很少穿便服，而是更利於時刻作戰的作訓服。
如今這套青春靚麗的打扮，倒是讓褚澤忽然想起，夏玲還隻是個剛二十歲的女孩。
“還能乾什麼啊！”夏玲興致勃勃道：“我讓百安那個家夥訂了好了位置，我們今晚去夜店玩玩。”
“夜、店？”
褚澤慢慢重複道，這個詞離他有些遙遠。
“夢多公國的夜店很出名。”夏玲等不及了，趕緊拉著褚澤的胳膊，就往外邊跑，把人推上飛車之後，一個漂亮的空中漂移飛上浮空軌道，設置了航行軌道後，她才繼續說：“裡麵不少帥哥舞男，在這裡給他們錢進行肉·體交易，都是合法的呢。”
褚澤：“……你想和他們來點肉·體交易？”
他打量著夏玲，嘖了聲。
夏玲嘴角翹起，好像有點害羞似的：“嘻嘻。那也得看他們長得怎麼樣，身材如何，活好不好誒~”
褚澤抬起手遮住臉，一點也不想看她。
他擺了擺手：“彆被騙了就行。其他隨你。”
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褚澤淡淡道：“不得違反耀日兵團的規矩。”
兵團的人隨心所欲慣了，雖然一向聽褚澤的話，從來不違背他立下的規矩，但褚澤仍要提醒她。
夏玲咬著皮筋，把自己頭發綁起來，含糊地點頭：“知道啦知道啦，不接觸精神毒品，不強迫他人。”
夏玲的時間恰的剛剛好，正好在外界華燈初上，夜幕四合的時候，停在了一列看上去就十分奢靡的夜店之前。
醉人的酒香混雜著各種香氣，在巨大的喧囂中，隔著門傳了出來。
褚澤不太想進去。
有這功夫逛夜店，不如回去泡澡喝茶睡覺。
但他看了一眼夏玲，在夏玲期待的目光下，他揉了揉額角，還是抬起了長腿，手插在兜裡，跟在後麵走了進去。
百安作為褚澤的心腹之一，負責整個耀日兵團的後勤統籌，他充分考慮了褚澤的個人性格，訂的位置在樓上的欄杆旁邊，算是比較清靜的地方，而且可以便於褚澤縱覽全局。
——他十分清楚自己家團長那種掌控欲，在任何地方，他都想要保持清醒和對於外界的一切的敏銳度和掌控度。
前方的小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專供異能者飲用的酒，樓下已經響起了爆裂的音效聲。
褚澤扯了扯衣領，沒拿酒杯，而是拎著個酒瓶對嘴直接喝了幾口。
長相斯文的百安也是如此。
他們這群雇傭兵，一向粗糙慣了，也懶得費事再把酒倒進杯子裡。
周遭有人將視線挪到他們身上。
在被幾人看回去之後，立刻縮了縮身子，離得遠了一些。
隻要長了眼睛，都能看出褚澤他們一行人就算不是異能者，也是一群專乾殺燒搶奪的違法分子。
對此，褚澤覺得很好。
他自己一個人是凹不出那種殘暴的氣質的，要不是他兵團成員個個長得很像涉案分子，褚澤獨自在這裡，還會有人看著他是異能者而貼上來。
這家夜店不僅提供果盤酒水，還有各種精美的食物和點心。
褚澤吃了幾口就沒再動，而是靠在靠背上，胳膊搭在上麵，在迷離的燈光下，懶懶用精神力熟練地穿梭人群，捕獲各種信息。
夏玲點了幾個年輕力壯、長相不俗的男人到自己身邊，一手一個摟著，和這個喂喂酒，和那個打個啵，美得冒泡。
她正收不住笑容：“來，給姐嘴一個……”
就看到她團長忽然揚起了眉，露出了一個莫測的表情，唰地站起身，抬起長腿跨過幾人，向二樓包廂的位置走去。
“嗯？？”夏玲神色一正，剛想問發生什麼，褚澤大手就落在她腦袋上，把她按了下去：“私事。玩你的吧。”
背影頎長，肩寬腰窄，氣度斐然。
夏玲嘶了一聲，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秒之後，立刻想起什麼似的抖了一下，收回目光，繼續和身邊作陪的男人們調情。
*
“啊！抱歉抱歉！”
萊奧多皺著眉拍了拍胸口被撞到的位置，瞥了一眼訥訥不敢說話，低垂著頭身體顫抖的服務生一眼。
他精神力從服務生身上遊走了一遍，然後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出現異常。
等確定無誤後，他才推開麵前的服務生：“毛手毛腳的，不怪你，下去吧。”
服務生低垂著頭，露出一截潔白的後頸，從上到下俯視，能看到他長而翹的濃密睫毛，以及挺拔的鼻梁和一點鮮紅的唇。
隻是這樣看著，就能猜測出這個服務生有著一個漂亮的臉蛋。
萊奧多手指撚了撚，有點想看看他的正臉模樣。
視線從服務生身上滑走，落在了了對麵抽著雪茄，吞雲吐霧的人身上。
他略有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隻是說：“樂園1308，晚上十二點之後，你可以過來。”
服務生低著頭，手指抓緊了自己手中的托盤，指骨纖細，微微用力泛著一點青白。
他聲音很小地，像是忍著什麼一樣，低低應了一聲。
然後轉身向包廂外麵走。
“等等啊……”
對麵那個抽著雪茄的男人，忽然慢悠悠地吐了口煙霧，對萊奧多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
“回去多沒意思，就在這兒，我們一起玩玩嘛。”
萊奧多微微皺了一下眉。
那人還在繼續說：“還是說，少將閣下沒玩過這種？一個不夠分，那就多點幾個一起。”
他喝著酒，咽下一口煙霧，抬眼打量了幾眼萊奧多，嗤笑一聲：“少將不樂意？”
“沒有。”
萊奧多看著對方，心裡有點厭惡。
他早就知道對麵這人，是出名的葷素不忌和不知廉恥，但他早就暴露給對麵，對麵握著自己的把柄……這次的軍需品也需要儘早脫手。
不過就是一起玩個服務生。
萊奧多隻是思量了不到一秒，就下了決斷。
陪這位玩一玩，又沒有什麼損失。
“過來。”
他敲了敲桌麵，清脆的響聲傳到服務生的耳朵裡，他微不可查深吸了口氣。
轉身，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回去。
在萊奧多的手將要摟住自己腰的前一秒——
“我去你媽的，死他媽的傻逼變·態！”
托盤砸在了萊奧多的腦袋上，金屬質地從未如此脆弱，萊奧多的五官輪廓，直接透過扣在臉上的托盤，而顯現出來。
而服務生，打完就跑。
猛地拉開門，外界的吵鬨之聲衝入寂靜的包廂。
其中萊奧多對麵的人，目錄凶光，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立刻大喝一聲：“給我抓住他！”
聲音落下，站在包廂之外的人瞬間反應過來，一個個異能者立刻伸出手去攔截服務生。
四個二階，兩個三階……
還他媽有一個四階……
韓亭熙大腦飛速運轉，勉強閃身，在人流裡穿梭。
不過他的身形太過鮮明，在不動用能夠暴露身份的異能下，想要從這幾個人手中安全逃離，難度非常大。
韓亭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
那裡裝著一個雷洛給他的偽宇宙瑰寶，具有隔絕精神力探查，具備時空回溯功能，能夠隱匿聲息功能的留影石。
全帝國隻有零星幾塊。
他剛才和萊奧多短暫接觸，成功獲得了他和那個交易者的一段對話錄像。
現在……他人可以留下，但這枚留影石需要送出去。
正在思考著，要不要暴露身份，先離開這裡，後續證據再從長計議的時候。
韓亭熙忽然感受到外界聲音消失了一刹那。
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腰，帶著滾燙的體溫，和熟悉的味道。
後背被圈在了一個懷抱裡，耳側是對方輕輕地笑聲，伴隨著噴灑在脖頸上的熾熱呼吸。
韓亭熙猛地抬起頭，回首。
撞入了一個含著淺笑，眸低似乎燦若繁星的眼睛裡。
胸口的七色堇項鏈被長指勾起，他聽到了一聲戲弄似的問好：
“三年未見。”
“怎麼像個流浪貓一樣被追著逃？”
死生不論
第146章
周圍的一切, 恍惚褪色的照片，寸寸剝落。
耳畔聲音落下之後，一陣天旋地轉。
喧囂再次出現。
韓亭熙微微愣神, 發現自己現在正呈一個……非常羞恥的姿勢。
他的雙腿岔開, 跪坐在褚澤的大腿兩側, 手還抵著對方的胸口，屁股下麵挨著緊實的肌肉。
褚澤單手搭在他的腰上, 身體向後靠, 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我。”
韓亭熙張了張嘴，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落在他腰上的手掌, 熱度幾乎將自己要融化掉。
三年沒見，一見就來了個刺激的。
韓亭熙輕輕吸了口氣，看著褚澤那張因為易容而變得陌生的臉，他抿了抿唇, 彎下腰, 緩緩將頭靠在了對方的肩窩裡。
臉頰蹭了蹭褚澤頸側柔嫩的皮膚，他微微抬起頭，在褚澤耳畔說：“有人要抓我。”
“幫幫我。”
喜歡的人就在眼前，還摟著自己脖子, 屁股坐在自己大腿上, 用撒嬌的語氣, 對自己說受了欺負。
褚澤握著他腰肢的手微微用力, 暗自磨了磨牙。
他有點想不通。
而且已經想不通很多年了。
三年前，那個看到自己就流眼淚, 最後還親了自己的漂亮男孩, 是對誰都這麼愛撒嬌嗎？
如果不是他最後吻了自己……自己也不至於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褚澤嘴裡像喝了口陳醋，手忍不住不斷摩挲著掌下的腰, 然後用力掐了掐。
眸色危險深沉，洶湧著一種暗流。
管他的。
現在人在自己懷裡。
他用攬住韓亭熙。
牙齒輕輕磕碰，心底有一種忍不住將韓亭熙撥開皮肉，寸寸不放過吃了的衝動。
褚澤把人扣在自己懷裡，低低罵了一句：“小花貓。”
罵了一句，還不夠似的，褚澤抱著他，氣憤著小聲說：“你不要隨便撒嬌。”
韓亭熙閉上眼睛，從心頭泛起一種放鬆的舒適。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種安心的感覺了。
就像是，將身體、靈魂完全交給對方，躲在對方的懷抱裡，就是最安全的領域，是他心靈和身體的歸鄉一樣。
萊奧多他們的抓捕，在被褚澤擁入懷抱之後，也就不重要了。
因為韓亭熙非常清楚——隻要他開口對褚澤說，那麼褚澤一定會為他解決這件事情。
“沒有撒嬌。”
韓亭熙耳廓微微泛紅，埋在褚澤的懷裡，嘟囔著說：“你才撒嬌。”
然後他老實被褚澤抱了了會兒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再次在褚澤腿上坐直，低下頭將胸口的七色堇吊墜拿了起來。
漂亮的七色堇，在夜店迷離的燈光下，有著一種隔著霧氣似的不真切的美。
“兩年前，你寄給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
褚澤手抬起來，連同韓亭熙的手一起握住，他看著韓亭熙，俯下身，在韓亭熙手指和七色堇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褚澤看著這枚兩年前，自己發布任務，讓人送到韓亭熙窗前的吊墜，眸色認真。
他的長發從肩膀滑落，英俊的側臉泛著冷玉的光澤。
他低低著說出七色堇的寓意：
“願你所願，皆所成。”
褚澤親吻韓亭熙的手指，抬眸看著他：“喜歡它嗎？”
喜歡它嗎？
褚澤承認自己有些卑鄙。
就算在這個時候，也想要利用文字陷阱，勾引韓亭熙說出自己想要聽到的回答。
韓亭熙勾著唇角一笑，桃花眼清亮，說出了讓褚澤心花怒放的答案：“喜歡啊。”
韓亭熙看著褚澤，在他唇上啵了一下，笑得格外得意：“特彆喜歡。”
“……”
夏玲目瞪口呆，看著自己家團長出去走了一圈，眨眼間再出現，就抱著個人，以一種好像有些限製級的姿態，坐在自己卡座上。
倆人還親來親去，在這群魔亂舞的夜店……怎麼說呢，有一種不清不白的純情。
她目光落在自己家團長，好像長在這位漂亮青年腰上的手，忍不住嘶了一聲。
鐵樹開花，神仙下凡。
這位漂亮小哥，有兩把刷子。
沒有理會夏玲暗戳戳的打量。
褚澤呼吸亂了一瞬，四目相對，他看著韓亭熙眼角眉梢泛起的細微的得意，舔了舔齒列，手掌向上，扣住對方的脖子向自己壓了下來。
甜蜜的味道終於被吃進了嘴裡。
如同兩條濕滑的蛇，糾纏、摩擦，帶給彼此陣陣歡愉。
黏連的銀絲從唇角滑落。
褚澤拇指摩擦韓亭熙的唇，將被自己輕咬得泛紅的唇磨得更加豔紅。
目光是侵略的、帶有強烈欲·念的。
而韓亭熙眼底好似帶著被吻出來的水光，色如桃花，胸口的襯衫也崩開了扣子，露出了小半胸膛。
褚澤卻還是覺得不爽。
——韓亭熙的吻技，是誰教他的？
褚澤在這一瞬，想了很多。
從對方大學時候那個查無此人的，以至於韓亭熙念念不忘的死了的男朋友，到兩人初見，韓亭熙目光裡的深情……再到現在，三年未見，就能和自己毫無芥蒂的深吻。
他，堂堂耀日雇傭兵團團長，星際雇傭兵團副團長，宇宙危險等級三，稱號“無相”的宇宙強者。
不會被當成替身了吧？
褚澤把韓亭熙扣在懷裡，又裡裡外外親了一遍。
他胸口燃著一團火，想要燒了韓亭熙那狗屁的前男友。
但人已死，燒也找不到人。
褚澤目光泛著危險的涼意。
他一定要找到對方前男友的資料，然後推測對方和韓亭熙的感情濃烈程度。
最後——取而代之。
韓亭熙呼吸著對方身體上的味道，整個人放鬆地倚在褚澤的胸口，然後輕聲問：“你想怎麼應對後麵追來的人？”
大手安撫地從他突出的脊骨上摸下去，如同摸著一隻順毛的貓科動物。
“不急。”褚澤親了親他的耳朵。
在距離褚澤等人不遠處的包廂之外，那群攔截韓亭熙的異能者，此刻茫然四顧。
剛才那個服務生，仍在他們的視線之內，勉力抵抗他們的追攔。
但隻是眨眼之間。
如同人間蒸發，就這樣，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裡。
那名四階異能者精神力沿著剛才韓亭熙消失的位置反複探查，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沒有一絲的能量波動。
就好像……被一種不屬於一切能量的東西，擦去了存在痕跡一樣。
“搜查這裡。”
四階異能者冷聲下令。
於是一群實力不凡的異能者，瞬間分散進入人流，伴隨著各種冷硬的呼喊。
“讓開！”
“不想受傷，就將臉露出來！”
雖然正值賞金聯賽，這裡的異能者不少，但這裡依舊是來觀賽的普通人居多。
大部分參賽的異能者正準備著海選，很少有海選還沒結束，就進入夜店尋歡作樂的。
而這裡是夢多公國，一個法律底線非常低，對於各種惡性事件極為縱容的文明。
這更有利於這群異能者用武力在人群中搜尋。
他們不相信韓亭熙能一下子就從他們眼皮底下跑走。
韓亭熙身子緊繃。
他將臉藏入褚澤的肩頸裡，隻露出一個背影。
而褚澤，雙腿跨開，抱著懷裡的韓亭熙，手掌一下一下，從上到下順著他的脊骨撫摸，狹長的眼微微眯起，顯得十分愜意。
人群已經變得安靜，樓下的燈光音樂，也被強行勒止。
在麵臨一群三階，以及一個四階異能者的強勢之下，夜店的經理顫顫巍巍站了出來，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想要說什麼，但下一秒，就被這群異能者輕飄飄看了一眼，直接無視。
而他也不敢說什麼。
在四階麵前找存在感，這是在找死。
人群安靜了下來，偶爾有異能者皺著眉，也被身邊的同伴拉了幾下，於是麵對這群暴徒而忍了下來。
在這種掉根針都能聽清楚的環境裡。
有一個地方就分外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