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不爽地推開身邊兩個一頭冷汗,表情僵硬的男人,抬起酒瓶咕咚咕咚灌入喉中。
在她身邊,百安推了推眼鏡,無視四周的視線,慢條斯理處理麵前的幾盤食物,咀嚼的聲音,極為清晰地響在四周。
雇傭兵團的成員,如同不屬於這片寂靜環境的孤島,他們大聲談笑,每個人帶著一種不為外物所動的粗獷和氣勢。
旁邊的人都看呆了。
褚澤手指點在韓亭熙身上,他抬起眼看了一下慢慢走過來的,以那名四階為首的一群人,忽然輕聲笑了一下。
笑聲不高。
但似嘲非嘲。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碰”的一聲,酒瓶重重砸在桌麵上的聲音,擊碎了雇傭兵團這一行人的吵鬨。
他們擦乾唇角的酒液,姿勢沒什麼變化,一個一個,抬起頭,神色冰冷而殘酷,看向走來的那群異能者。
韓亭熙眉梢輕動。
他感覺到了一點變化,在褚澤剛才指尖在他身上敲了敲之後。
他微微抬起身子,眉目露出了驚訝。
——身上的穿著,無聲無息發生了變化,原本服務生的襯衫長褲,變成了有些暴露和色·情的陪酒男的著裝。
而自己的臉……
韓亭熙不著痕跡用精神力查看了一下自己,精神力碰到了褚澤,然後被另一股更為雄厚寬廣的精神力包裹在了其中。
他的臉變了。
簡直神奇。
韓亭熙很想摸摸褚澤的臉,問他這幾年經曆了什麼,為什麼短短三年,他的能力就能變得如此詭異莫測。
在韓亭熙思來想去,腦袋裡想著褚澤的時候,
“這誰?”
耀日兵團這幾人裡,忽然有人粗著嗓子大聲笑著說:“這麼大譜?”
滿室寂靜。
一雙雙看勇士的臉,紛紛看向了耀日兵團這裡。
真的勇士,敢於直麵四階的恐懼。
無論從氣勢、舉手投足之間讓人如同麵對史前巨獸一樣恐懼的力量,還是他周身纏繞的能量波動中,都能清晰看出,這人是個能夠憑借一人之力,摧毀一個恒星係的四階強者。
牛逼。
不得不佩服。
四階異能者目光落在耀日兵團這裡。
他沒有動怒。
言語譏諷而已,現在他的主要目標,是為自己的老板找出那個服務生。
視線冰冷,帶著極重的威懾力,一寸寸在耀日兵團臉上看過去。
耀日兵團成員,組長都為三階,成員都為二階以上。
但麵對一位四階的壓力,一個一個也不由得渾身戒備起來。
最終,四階的目光停留在,坐在褚澤身上的那名陪酒身上。
——“把頭抬起來。”
四階語氣危險道。
韓亭熙肌肉繃緊,想著褚澤為他改頭換麵,應該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正想要抬起頭。
卻感受到一雙大手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將他欲要抬起的頭按了回去。
韓亭熙還聽到了褚澤笑聲的嘲笑:“這麼聽話?”
褚澤不緊不慢,輕輕抬起了眼。
姿態隨意,一隻手搭在韓亭熙後頸,一隻手伸長,落在椅背上,手指輕輕點著。
“你在和誰說話?”
褚澤笑了一下。
眸光裡,霎時間露出一點極度危險的光芒。
而那名四階,不知為何,在麵對這名表麵隻有三階的異能者時,渾身如同在自然界遇到某種凶狠的野獸一樣,毛發悚立起來。
他的語氣變得謹慎:“我們在搜查一個給我們造成了很大·麻煩的人。”
“如果沒有必要,我們也不想招惹是非。”
他語氣儘量客氣道:“所以,為了方便你我,讓這位先生抬起頭,辨認一下是否是我們追查的那人即可。”
“哦?”
褚澤簡簡單單發出了一個音節。
隨後,輕輕的,漫不經心道:“與我何乾?”
四階臉沉了沉。
“請不要不識抬舉。”他警告著說,一名四階如此客氣,已經算是給對方麵子。
但既然對方敬酒不吃,那造成的後果,也就自己承擔!
他抬起手,帶著幾分冷意看著褚澤,示意部下向前搜查。
而在他這個動作做出之後。
夏玲和百安以及A組組長洛洛,紛紛站了起來,體格壯碩的傭兵們也緊隨他們身後。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旁觀這一切的路人,都紛紛屏住了呼吸,有一些人甚至開始調頭往外跑。
——異能者的戰鬥,隨便一點能量泄露,都能讓普通人死個千八百回,此時不跑,一會兒就跑不掉了!
“嗬。”
褚澤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哼笑。
指尖在空中撥動了一下。
擋在他前麵的兵團成員們,一個個就瞬間移動了位置,露出了他的身影。
褚澤揉了揉韓亭熙的頭發,然後在空中輕輕一劃。
地麵被割裂的聲音響起,一道白色的劃痕,正正好好出現在四階異能者鞋子的前方。
褚澤聲音如風琴奏響,輕揚又愜意,似乎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講都算不上什麼威脅。
他含著笑說:“超過這條線——”
“——死生不論。”
語調輕快,但一字一句,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頭。
同時,也像在烈火中澆了一把油,瞬間點燃了四階異能者的怒火。
他“哈”了一聲。
一個三階異能者而已?
一股火從心底騰騰燃起,四階異能者幾乎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不、知、所、謂。”
抬步,瞬間跨過那道線,鞋底落在地麵上,地麵轟然崩塌,一片片碎石掀起,飽含著怒意,瞬間將那道白痕泯滅。
他森然地看著褚澤:“死生不論?你倒是讓我看……”
聲音戛然而止。
四階睜大了眼,頭慢慢低下,身體輕輕顫抖。
他的眼中,一瞬間,盛滿了一種名為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情緒。
褚澤拍了拍韓亭熙的屁股,提著腰,將韓亭熙放在了旁邊。
他身子微微前傾,緩緩笑著,伸出一隻食指搖了搖:“一條腿。”
四階邁出去的那條腿,斷麵整齊,連骨骼、血管以及脂肪肌肉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偏偏無比神奇的,沒有任何血液噴灑,其中的血管甚至還在正常的流動血液。
就好像,他的那條腿,從“存在”的邏輯上,被消滅了,如同橡皮擦一點點擦去,從此不留任何存在的證明。
而在這時,四階也看到了韓亭熙抬起的麵容。
——一張陌生的,妖豔的臉。泛善可陳,是夜店裡最常見出賣自己的那種陪酒。隻有一雙眼睛,清澈漂亮,值得人停留半晌。
與他們想要攔截的對象,完全不同。
四階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種憋悶的怒火。
你他媽不是就不是,看一下臉能死嗎?
裝三階異能者有意思嗎?
在讓他沒了一條腿之後,然後他媽的,讓那個陪酒男露臉了!
是不是故意耍我?
四階幾乎要怒罵出聲。
但他不敢。
對麵那個男人,實力莫測,恐怖地讓人找不到任何能量的痕跡。
於是他隻能咬著牙,將一口惡氣吞入腹中。
褚澤敲了敲椅背,雙腿交疊架著,看著四階。
四階踉蹌著爬起,牽強地扯了下嘴角,幾乎含著血一樣說:“原來是個誤會。”
“冒犯您了。”
然後轉過身,蹦著被身後的部下扶著,陰沉著臉轉身離去。
韓亭熙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耳邊是雇傭兵團忽然放聲大笑的聲音。
“牛逼!團長!”
“還想逼我們團長看上的人做事!”
“好好回去當瘸腿四階去吧!”
褚澤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那裡留影石的信息,在他眼中極為清晰。
他有些遺憾地輕輕歎了口氣。
他剛剛抓到的小花貓,看來需要回去複命。
好不容易見到一麵,現在大概,又要暫時分彆了。
不過……
褚澤笑了笑,來日方長。
將手伸了出來,遞給韓亭熙,目光柔和平靜,漆黑的眼眸中,隻倒映著韓亭熙的身影:“我送你離開。”
光影交織在褚澤臉上,他的聲音輕柔,餘音如奏響的風琴,聲聲入耳,好聽至極。
韓亭熙在目睹剛才的一切後,忽然覺得,無論失憶與否,褚澤還是那個褚澤。
從漫不經心的神態,到每一個悠然的笑容。
最後——到每一次都會愛上自己的,侵略性的,吻的溫度。
都是那樣一如往昔,讓人眷戀而沉迷。
無法忘記的人
第147章
夢多公國占據一整片星域, 在所有二級文明中,是與一級文明實力最為接近的一個文明。
此次賞金聯賽,設立在他的主星區, 在主星及主星附近的十二顆可居住行星附近, 都設置了巨大的賞金聯賽場地。
與海選以及普通賽的折疊空間大小不同, 突圍賽的每一個場地,都占據了幾乎一半的行星空間, 每一次開啟賽場, 所耗費的資金,幾乎頃刻間就可以讓一個恒星級的財團破產。
在經曆了十三天不停的海選之後, 所有出線選手終於全部決出。
全宇宙參與賞金聯賽的異能者很多,但其中主要集中在普通賽之中,因為精英賽的基本要求,是滿足三階或者四階的能量強度。
異能者本身就是極為稀少的戰力資源, 經碎片之心調查, 每一年,一顆百億人口行星上誕生的異能者,也不超過三百人。
而這三百人之中,還有大部分的人異能評級集中在f和e級之中, b級都很稀少, 更不要提a級及s級以上。
除此之外, 還有初步判斷一個人日後異能所能達到開發程度的精神力評級, 一個人的精神力評級為e,基本就注定了他即使他是a級異能, 日後所能達到的異能開發程度也不過是未入階或一階而已。
種種限製, 讓每一個三階以上的異能者,都如同宇宙瑰寶般珍惜。
即使賞金聯賽沒有規定參賽者的年齡, 但能夠參加賞金聯賽精英賽的人,都是宇宙級的天才,他們身披億億觀眾的目光,在極致暴力的對抗中加冕,最後登頂稱王。
這是每一個異能者最渴望的榮耀時刻。
韓亭熙也不例外。
雖然此次參加賞金聯賽,是來自上級雷洛的請求,但既然有這個機會,韓亭熙也想要觸摸象征著三階到四階這一階段異能者的至高榮譽,想將那枚星河獎章捧在胸前親吻。
距離他的第一場突圍賽開始,還有三天。
而他上次與褚澤分彆,也有了十五天。
這十五天,他幾乎每時每刻,都被軍部派來的訓練師盯著,就連吃飯睡覺,都要被訓練師監測,來為他調整到最佳狀態。
“你手臂處的能量粒子有一些凝滯……你加練了?”訓練師站在韓亭熙身邊,手裡捧著一個記錄屏幕,看著韓亭熙,忽然開口。
正在往嘴裡塞肉的韓亭熙噎了一下,他艱難吞下口中的食物,無奈地抬起頭,看向訓練師:“沒有加練,現在才早上,這是睡姿問題。”
訓練師看了看他,嗯了一聲,在記錄屏幕上寫寫算算,最終得出了韓亭熙今日各數值還算穩定,心情也上佳,允許他登錄第二世界一個小時。
“星網對青少年的限製,也沒有我慘。”韓亭熙往後一靠,得到應允之後,閉上了眼睛,進入了第二世界。
精神力帶著靈魂沉入另一個世界,一縷思維和□□分離。
再張開眼,韓亭熙出現在了夢多公國的第二世界之中。
身畔人來人往,全部都是異能者或精神力者。
韓亭熙調出個人麵板,找到地圖,辨認了一下,抬步向一個第二世界傭兵酒館走去。
那是星際雇傭兵團所設立的場所,這種一級文明,在大部分二級文明之中,都設立了自己的雇傭兵係統,對應著第二世界的傭兵酒館。
相比較現實世界裡的雇傭兵係統,傭兵酒館所能提供的任務接取和報酬,明顯更加豐富,酬勞也更高。
大部分不願意暴露身份的異能者,就會進入第二世界,來接取或者發布任務。
“咯吱”一聲,懸空的破爛木門被推開,晃晃悠悠,再來人進入酒館之後,又迅速蕩回了原位。
酒館裡有些吵鬨,混雜著一些酒水的辛辣醇香的味道。
鞋底踩在木板地麵上,棕紅色的木板上一條條深刻的劃痕,似乎總有不少武器招呼其上。
木頭縫隙裡麵有一些黏膩的汙漬,從縫隙中往外蔓延。
好幾灘半乾的水漬,彙聚在木板之間,韓亭熙慢慢走著,小心避開。
他的進來沒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這裡的人都在胡吹海塞,人聲沸騰,喧鬨無比。
“來參加聯賽的?”
吧台前的調酒師正在擦著被子,抬眼看了一眼坐過來的韓亭熙,隨意問道。
韓亭熙目光從他身後的酒櫃上掃過,落在兩側酒櫃正中心的一塊公示板上,那裡用磁吸釘訂著一張張紙,裡麵是各種人發布的雇傭任務。
他一眼掃過去,將那些任務看了個大概。
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調酒師的話,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麵:“我找無相。”
“……”
所有在這裡的異能者,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降低了聲調,看了過去。
——最近無相的新聞可不少。
最出名的是海選第一天主星賽事場地的夜晚,無相那句被印在報紙正上方,用大字加粗的話——“超過這條線,死生不論。”
然後便隨意地,用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斷了一位四階異能者的腿。
要知道,在世人的認知中,無相僅僅是一個三階異能者罷了。
如此輕鬆寫意,讓人不得不未知而震撼。
現在,有人來找無相。
這人是誰?
旁觀的異能者不由得在心裡暗戳戳地想。
調酒師停頓了一下,然後聽到韓亭熙輕輕嘖了一聲,擰著眉環視四周:“看什看?”
接著才說:“就說有人找他,他知道是誰。”
調酒師被剛才韓亭熙環視四周那種飛揚跋扈的勁兒給鎮住了,於是也沒敢多問,立刻退出第二世界,去告知褚澤傭兵酒館有人找他這件事了。
韓亭熙壓著眉,忍著背後若有若無,不時看看他的視線,咽下口中的冰水。
冰塊在杯子裡輕輕磕碰,韓亭熙盯著冰塊,過了一會兒,似有所感一般,抬起頭看向從後門推開門的人。
金色的長發,碧綠的眼睛,身材頎長。
他倚在後門門框上,勾起唇微微一笑。
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韻味,他抱著胳膊,抬起手指招了一下。
韓亭熙立刻就認出來,這是褚澤了。
“騷。”
韓亭熙挑眉,低低吐槽了一下褚澤,但腳下卻沒停,向著褚澤走了過去。
二人的身影,隨著門關上的聲音而消失。
剛才關注著韓亭熙的酒館中的人,這時才互相對視著,紛紛聊起了剛才的話題。
後門之外,是兩=麵聳立的石牆,簇擁著中間的一條廊道,濕潤的青苔和綠色的藤蔓枝蔓向下延伸,落葉在地麵堆積著,散發出一種草木發酵的味道。
“你那個管東管西的訓練師,終於舍得讓你來第二世界了?”
褚澤領著韓亭熙走在前麵,一開口,就帶了點若有若無地輕嗤。
韓亭熙佛開落在頭頂的一片葉子,嗯了一聲:“突圍賽要開始了,他要時刻檢測我的身體狀況,確保比賽時狀態達到最佳。”
這句話說完,褚澤腳步直接停了下來,後麵跟著的韓亭熙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轉過身,抬手摟住韓亭熙的腰,褚澤捏著他的下巴抬起頭,微微低頭看著他:“用儀器來檢測你的身體?”
韓亭熙晃了晃腦袋,抬手拍在褚澤手背上,然後就被褚澤的大手翻掌握緊在手心裡,於是韓亭熙不動了,他乾脆抬起手拽住褚澤腰側的衣服,說:“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感覺就這麼奇怪?”
韓亭熙揚著眉:“你連儀器的……”醋也吃?
他沒說完整句話,他怕褚澤直接惱羞成怒,把自己在第二世界給收拾了。
褚澤居高臨下,用一種非常嚴謹的目光,把韓亭熙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看得韓亭熙手腳都有點發熱。
然後他開口:“我比儀器更加準確。”
手搭在韓亭熙腰上,褚澤俯身到韓亭熙耳側說:“這裡,數據是72.349……”
“閉嘴把你。”
腰上的手還輕輕摩挲著,充滿一種暗示性的意味,韓亭熙在褚澤小腿上踹了一下。
“說真的。”褚澤忍不住低聲笑了,他抬手攬住韓亭熙,圈著他往前走,直到進入一個石頭屋子。
裡麵鋪著地毯,冒著熱氣的茶水散發著茶香。
褚澤等他坐下,才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你們帝國軍部的訓練師肯定比不上我。”
他說完,看了看韓亭熙。
目光露出了點疑惑。
——這是什麼眼神?
韓亭熙一言難儘地聽他說什麼“你們帝國”“比不上我”之類的話。
前者因為失憶,韓亭熙不想說什麼,但後者……你和我打什麼啞謎,你的異能我還不清楚嗎?
韓亭熙飲了口茶水,茶水表麵倒映著他垂眸的神情。
茶湯晶瑩,味道醇厚濃鬱,在第二世界之內一比一複刻了現實世界上好茶葉的味道。
韓亭熙思索了片刻後,開口:
“你失憶之前……”
“你大學的時候……”
兩人同時開口,彼此對視了一眼。
韓亭熙有些好奇,褚澤想問什麼,於是揚了一下下巴:“你說。”
褚澤拿起茶水,掩飾地放在唇畔,輕輕抿了一絲水:“你大學時候有個男朋友?”
他本來不想問,因為這是韓亭熙過去一段刻骨銘心的經經曆。
——在愛欲正濃時,與愛人死彆,褚澤不想去觸碰他的這段記憶,讓韓亭熙重新難受一回……也不想讓他再想起那個前男友。
但這個問題,不問,褚澤心裡又像是有火在燒。
三年沒有見麵,他還能克製自己不去想。
一見了麵,他卻怎麼也消不下去這個念頭。
他很想知道那個前男友,對於韓亭熙來講是什麼。
褚澤不想去自己調查,他更想聽到韓亭熙親口對自己說。
韓亭熙看了他一眼。
就這?
然後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他看著褚澤不動如山的神色,卻敏銳感受到了什麼。
韓亭熙手指摳了摳茶杯外壁,嗯了聲:“是有一個。”
褚澤目光凝了凝:“……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韓亭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裡泛起一絲癢意。
——他這是,什麼意思?
耳朵裡鑽入褚澤鎮定低沉的聲音,像一隻螞蟻爬進了心裡。
腦海中,輕輕描繪對方真實的樣子。
鋒利、英俊、桀驁,但又永遠有底線,懂分寸,除了對自己總是得寸進尺之外,那是一個極為耀眼而優秀的男人。
也如同耀銀帝國近幾十年,上空那顆最閃耀奪目的流星,璀璨滑過。
驚豔了無數人年輕時的歲月。
“是一個,”韓亭熙目光落在褚澤輕輕垂下的睫毛上,瞳孔深處泛起蕩漾的波光。
耳畔恍惚又聽到了曾經褚澤那枚學生終端中的,褚澤輕柔而繾綣的聲音:“——我想讓你永遠記得我。”
於是韓亭熙說:“是一個,讓人無法忘記的人。”
褚澤沉默著,看著韓亭熙一下子溫柔起來的神情,心頭一陣陣空茫的發酸。
他用力咽下含在口中的茶水,閉了閉眼。
輕輕自語,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很低很低的說:“我也不是一個讓人能忘記的人。”
韓亭熙揚眉抬頭,就看到褚澤對著他說:“賞金聯賽再見。”
韓亭熙:“我……”
褚澤果斷離開第二世界,帶著烏雲罩頂的鬱氣。
韓亭熙:“……”
氣跑了?
他醞釀了許久的,有關二人前塵往事的話,就這麼憋回了肚子裡。
突圍賽·奪旗戰
第148章
一道道燦爛的火光衝天而起, 伴著人群的喧囂,這是在看台上燃起的對賞金聯賽最熱烈的狂熱。
韓亭熙手腕上佩戴了一個選手終端,選手終端中有每一個人獨特的生物信息, 可以防止作弊以及終端混淆。
他此刻正站在選手通道裡, 單腳踩在凳子的橫杆上, 皺著眉。
現在是突圍賽第一天,他和被智腦抽出來的另外兩位隊友在一起, 他們將一起進行這一場的突圍賽。
賽製是奪旗戰。
他們所處的選手通道之外, 正是他們隊伍的基地位置,那裡豎立著一杆星河旗。
突圍賽呈九人, 分三組的模式進行,勝利方式有兩種:
一、除自己隊伍之外六人全部失去意識或認輸;
二、將除自己隊伍之外每一隊的星河旗摧毀。
而突圍賽還有另外一個限製,被摧毀星河旗的隊伍,依舊可以留在場上。
這一點, 就讓賽製變得殘酷起來。
因為原本是三方製衡的局麵, 會因為被摧毀星河旗的這個隊伍,而變得局勢叵測起來。
——這就需要智謀和武力的平衡。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
外界主持人激昂熱情的聲音,透過現場的不可計數的擴音裝置,傳遍了整片場地。
韓亭熙聽著主持人的開場白, 有些煩躁。
他倒不是為了突圍賽而擔心, 對手的信息他已經在訓練師的幫助下了解了一遍, 心中有自己的把我。
他煩的是, 雷洛之前給他發下的新一則消息:
——和無相保持距離,與萊奧多交易的勢力, 正在排查無相身邊的所有人的信息。
褚澤的麵容不會被注意到, 但他的雇傭兵團的那群人,從來沒有刻意遮掩過自己的形貌。
所以, 那天在夜店,很容易就被登上了報紙。
而萊奧多他們,也就自然而然關注起了無相。
除此之外,雷洛還和他說,他雖然是走的軍部的通道參加賞金聯賽,但因為他是第二作戰軍的人,也收獲了萊奧多的注意。
這種暗地裡倒賣軍需的人,向來謹慎過頭,難免用各種手段監測韓亭熙的生活。
為了不打草驚蛇,韓亭熙近日什麼也沒乾,連第二世界都沒有登錄過。
過著苦行僧一樣的,被訓練師嚴格管控的日子。
“該出去了。”
訓練師跟著韓亭熙進來了選手通道,他身邊也跟著另外兩個選手的私人訓練師。
韓亭熙收回踩在凳子底下的腳,抬手抓了一把頭發,俯下身緊了緊作戰靴,然後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穿著,才懶懶應了一聲:“嗯。”
他無疑是很吸引人目光的。
無論是優越的長相和身材,還是他驚人的履曆和實力,都是年輕一代最為優秀的人之一。
所以,在他邁出選手通道之後,主持人開始激動地念叨韓亭熙的過往經曆。
褚澤架著腿,支著下巴看向下方,在韓亭熙出場的第一秒,他的目光就沒有移動地方,全部留給了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上。
同時,津津有味地聽著耳邊主持人的吹噓:“……這是來自耀銀帝國的軍部三階強者,大學期間就屢次執行軍方任務,獲得了遠超同齡人的各種功勳……而且如大家所看,韓亭熙不光身份實力值得欽佩,他的容貌也是值得讚賞的……”
褚澤揚了揚眉,視線終於從韓亭熙身上移開,眯了眯眼睛,看向坐在評審附近的那個主持人。
主持人毫無所覺,依舊解說著:“觀眾席中的粉絲們應該更關注一點——對,他現在還沒有交女朋友或男朋友……想要追求他的人更應該高興的是,據我們得到的資料顯示,他這個人十分深情,大學時候交的男朋友也——”
“行了。”
主持人帶著幾分不正經的解說戛然而止。
他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抬起手指,掐斷了他聲音的褚澤。
我怎麼得罪無相這位大佬了?
褚澤涼涼看著他,覺得這人能當上主持人,應該是應聘的八卦板塊娛樂主持,就這張嘴,不能要不如縫上。
這個場麵,也如實投射在了半空中的虛擬屏幕之上。
現場觀眾立刻互相交談起來。
眾多蚊子一樣的聲音彙聚成洪流,整片觀戰場地,都充斥著嗡鳴聲。
韓亭熙的兩個隊友立刻拿眼睛偷偷看他。
除了他們之外,幾十萬名現場觀眾,也紛紛將目光投射在韓亭熙身上。
——如果沒看聽錯,無相是在主持人介紹他的時候不耐煩的吧?
韓亭熙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抬眼看了一下屏幕裡依舊老神在在的褚澤,扯著唇角隱晦地笑了一下。
而這個表情,在外人看來,就是七分不屑加三分傲慢。
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無相禁言主持人”“無相韓亭熙 態度”這種新聞就能同步活躍在各個文明的星網上了。
這也是邀請一級文明強者來當榮譽評審,他們二級文明主辦方所要頭疼的局麵。
主持人不僅在背後文明上,處在弱勢地位,而且在實力上,也天然低這些評委一頭。
控製不好場麵或者稍微說錯話,都能引來這個效果。
而褚澤,在突圍賽還沒開始的之前,就貢獻了一波賞金聯賽的熱度。
“少介紹韓亭熙。”
褚澤的聲音,透過擴音裝置,化作層層聲浪,擴散在巨大的場地內。
空氣靜了那麼一兩秒,然後轟然爆發出激烈的交頭接耳聲。
韓亭熙不為所動。
他有些明白褚澤這是乾什麼,撇開明麵上的關係。
但……很難說,褚澤是不是夾帶了個人情緒。
韓亭熙瞅了一眼屏幕上褚澤的姿態。
四平八穩,一副愜意自若的裝逼風格。
隻有那雙眼,輕飄飄看了一眼主持人,讓主持人汗濕了衣背。
韓亭熙有點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對褚澤的每一個小動作,都熟悉無比,此時他情緒如何,韓亭熙都能摸清一二。
想想剛才主持人說的話。
又是這個“前男友”,觸了褚澤的雷達。
“小心眼。”韓亭熙小聲自語。
而屏幕裡,主持人顯然恢複了聲音,為難地看了看手裡的韓亭熙一大堆介紹資料。
星際雇傭兵團他得罪不起,但這耀銀帝國軍部,他也得罪不起啊。
但緊接著,他看著手裡的那堆資料,裡麵的文字開始扭曲,重組,頃刻間變成了一套不提及任何八卦的,比較客觀詳實的韓亭熙的介紹資料。
主持人大致掃了一眼,念了兩句,用餘光看褚澤沒有什麼特殊表示之後,才暗中舒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這位無相發什麼瘋,但總算是自己沒有成為兩大文明之間的夾心餅乾。
嘴速很快地把九人介紹完,韓亭熙等人已經站在了自己基地之下。
他們處在折疊空間之內,處在一片鋼鐵叢林之間。
韓亭熙傳送進折疊空間,腳步剛剛站穩,抬起頭,就看到了那杆高聳巨大的旗杆上的星河旗。
星河旗幟是藍黑色的背景,上方金、白為主,圍繞著一個旋轉的銀河,細碎的星屑鋪滿旗幟。
星河旗的前方,是一條寬闊的金屬大道,兩側有著各種以能量石做驅動的武器,還有六台外骨骼機甲。
外骨骼機甲分為輕、重兩種型號,輕型機甲隻在人體外覆蓋一層堅韌的外骨骼,行動便捷靈巧,重型機甲則高大,由沉重的金屬建構而成,相對笨拙,但可搭載多種重武器。
而他們的選手終端中,也出現了整片比賽場地的俯瞰圖。
在基地之外,是鋼筋地貌和岩石地貌,由可抗三階異能者能量轟炸的金屬和岩石製成。
有各種複雜的地形,以及零星幾處物資補給點。
突圍賽總時長為二十四個宇宙時,這期間需要決出勝者,若不能,則要在智腦的綜合評估,以及評審的歸票下,選擇兩隊進行加時賽。
韓亭熙站在旗杆底下仰頭看了會兒星河旗,神色很是平靜,似乎還沒有進入戰鬥狀態。
他的兩個隊友,一男一女,一個叫彭多,一個叫薇薇。
“韓亭熙,”彭多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有什麼戰術嗎?”
韓亭熙轉過頭,聽到彭多說:“另外兩隊,六個人,都是三階異能者,其中有兩人擁有超階異能,且都為三界階高級,是我們麵對的最棘手的對象。”
這些資料韓亭熙都諳熟於心,知道另外兩隊有兩位s級異能者之後,他也沒什麼大的神色波動。
——沒彆的原因,在曙光大學,s級太多了。
他在大學期間見過太多優秀的異能者,以至於到了軍部,見到一些戰鬥走樣,異能運用垃圾的大頭兵,還有些不適應。
於是他隻是點了點頭,回答彭多的問題:“沒有戰術。”
彭多:“……”
彭多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然後韓亭熙隻是簡潔地說:“戰術是用來以弱勝強,或者在雙方勢均力敵時啟用的。”
在彭多和薇薇震驚的神色裡,韓亭熙很平靜地說:“我們與另外兩隊,不滿足這兩個條件。”
彭多有些磕巴:“什、什麼意思?”
韓亭熙看了他一眼,有點嫌棄,不得不解釋:“就是說,那些擺著的武器、機甲,我們都用不上,也不用考慮地形因素和補給問題。”
韓亭熙仰著頭,唇角帶著一點少年時有的狂氣,說:“直接打過去,掰斷他們的星河旗。”
“哇——!”
不止彭多和微微驚呆了,觀眾席也因為韓亭熙狂放的話而掀起了討論浪潮。
大部分人都發出了噓聲。
他們可不信,同樣作為三階異能者,韓亭熙能夠在對方具備高科技武器的前提下,輕鬆寫意奪旗取勝。
畢竟,不是誰都是無相。
——這幾百年中,也隻有一個無相,在三階的時候,對四階都可以視若無物。
韓亭熙自然是聽不到的。
他直接邁開長腿,看了彭多和薇薇一眼,留下一句話:“你們待在基地,保護旗幟。”
然後,便消失在空間之中。
鏡頭適時給了褚澤一個特寫。
媒體非常有不怕死的精神,恨不能狠狠挖掘這個新鮮出爐的,有關無相的八卦。
——麵對這樣一個狂妄的選手,無相的神情、話語,隻要流露出一點,都是絕佳的素材。
不過他們大失所望。
褚澤在聽到韓亭熙的“宣言”之後,就忍不住輕輕一笑。
真可愛。
像個張牙舞爪的小貓。
褚澤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興致盎然。
很多年沒見,韓亭熙因為進入軍部,信息變得非常難以尋找。
從邊境那隻言片語,有關耀銀帝國和火種的火力摩擦中,褚澤對於韓亭熙實力的認知,依舊不算清晰。
如今,倒也是個機會。
而折疊空間內,韓亭熙眨眼間,就出現在了一方基地之外。
那裡封鎖了空間。
韓亭熙可以直接撕開,但並不想那麼麻煩。
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立在了半空。
前方是鋼鐵巨獸般的基地,在捕捉到韓亭熙的能量波動之後,從中衝出了兩架機甲,以及一位具備強大作戰能力的異能者。
韓亭熙知道對方是誰,是那二分之一個超級異能者。
對方看到韓亭熙,目露異色,似乎想不通,他孤身一人,來到對方的基地,是在找死?
要知道,賞金聯賽中,三階異能者的對戰,很有可能非死即傷。
不過對方並沒有多言,而是立刻進入了戰鬥的狀態。
從宇宙深處,似乎傳來一聲獸吼。
雲霧風興,一隻如全身染雪,通體無異色的巨大白虎,出現在了半空中。
獠牙尖利,伴隨著呼嘯風吟,巨大的狂風,自天邊怒卷而來,吹刮著,掀起地表的岩石、鋼鐵,將金屬撕裂。
韓亭熙略略挑了一下眉,但身形動也沒動,任憑狂風席卷著的東西砸了過來。
如同一個萬物泯滅的領域。
所有即將觸碰到韓亭熙的東西,在距離他半米的位置,瞬間消失了痕跡,在狂風中,韓亭熙周身如同不可觸碰的一個橢圓形領域。
白虎直衝而來,裹挾著劇烈而磅礴的能量,一爪下來,能夠將半邊山輕易撕碎。
而韓亭熙,隻是抬起手指,一根白皙纖瘦,漂亮的手指。
就這樣在空中輕輕一點。
空間的波動浮現。
白虎驀然靜止。
如同被鎖在一個空間之中。
他維持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姿勢,就這樣停留在了空中。
而韓亭熙,倏然消失。
所有人第一時間尋找他的痕跡。
而褚澤,早已將目光落在了這片基地之中,那杆星河旗幟之下。
“轟——”
巨大的、旗幟倒下的聲音在韓亭熙出現的那一刻,轟然倒地。
韓亭熙忽然抬起頭,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食指和中指並攏,按在了嘴唇之上,輕輕點了一下。
漂亮的眉峰透出一種飛揚的氣質,桃花眼中蘊含笑意。
凜冽的氣質如冰雪消融,看上去既輕狂,又如浪子多情。
幾乎那一刻,在所有人的心上敲了一下。
這個動作,瞬間引燃了全場。
一片尖叫歡呼爆發,無數人在這一刻,突然變成了韓亭熙的狂熱粉絲,他們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韓亭熙!”
“韓亭熙!”
這就是賞金聯賽的觀眾,他們永遠追隨那些,能夠引爆腎上腺素的人,為他們折服,為他們跪拜,捧上一切狂熱,看著他們步步登頂,最後稱王。
“欠操。”
褚澤麵無表情,手指捏緊,無聲地說。
他當然看出,韓亭熙的吻是送給他的——也隻能是送給他的。
在那一刻,褚澤確實如同所有被蠱惑的觀眾一樣,心臟劇烈的跳動。
在全宇宙的目光之中,韓亭熙,將他的首捷,獻給了自己。
這讓他恨不得將韓亭熙擁在懷裡,讓他飛揚的眉眼染上春色,露出隱忍的哭泣,目光中從此隻能看到自己。
不過比賽還在繼續。
褚澤牙齒都要咬爛。
但還得忍。
獸化
第149章
比賽結束的毫無懸念。
當最後一麵旗幟倒下, 彭多和薇薇甚至剛沿著基地探查一圈。
這一場比賽,也在突圍賽第一日,就登上了各個文明的熱門話題。
“韓亭熙”這個名字, 也同一時間, 響徹了宇宙, 從曾經帝國邊境一個不起眼的上尉,轉變成了一名聲名鵲起的新一代年輕強者。
不過, 這些對於韓亭熙來講, 都是虛的。
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名字,也不關心多少人正在成為他的粉絲或追隨者。
他現在, 唯一關心的是,如何在訓練師的麵前,成功將奸夫藏起來。
這是個難題。
褚澤在韓亭熙轟碎最後一麵旗幟的那一刻,他就站起身離開評審席位了。
星網上關於他這個舉動, 又多了好幾條“韓亭熙首戰告捷, 無相憤怒離席”“無相惱羞成怒”這種廢話文學。
現在,褚澤正大大方方,坐在韓亭熙的個人休息室裡。
側耳聽著那三個訓練師磨磨唧唧的交流。
大體為,另外兩人一頓亂吹, 韓亭熙的訓練師謙虛說哪裡哪裡。
主持人澎湃的告彆聲, 為這場突圍賽畫上了結局。
沒過多久, 獨屬於韓亭熙的信息, 就在褚澤閉目養神之中,沿著空氣傳遞了過來。
清脆利落的腳步聲響在門外。
門被拉開。
褚澤好整以暇抬起頭。
“碰!”
韓亭熙剛露出身形, 就立刻把門摔上了。
褚澤:“……?”
褚澤剛勾起的唇角, 緩緩地、緩緩地垂下。
而門外,韓亭熙吸了口氣。
不由得感謝起自己的身高。
讓他把身後的訓練師成功擋住, 對方沒有注意到個人休息室,一門之隔,正坐在正中間的褚澤。
“怎麼了?”
訓練師有點疑惑。
韓亭熙立即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還沒向萊奧多少將問好,你現在趁他還沒離開,去代替我問個好。”
“哦,但你親自己去不更……”
“選手與評審不宜私交過密。”
韓亭熙乾脆利落地說,頭腦思維前所未有的敏捷。
“哦,行。”訓練師轉身走了。
韓亭熙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唰地打開門,嗖的一聲鑽進門裡,然後碰一聲關上了門。
門後,褚澤雙腿交疊,靠在轉椅上,似笑非笑的:“我這麼見不得人?”
韓亭熙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褚澤不滿意的聲音。
韓亭熙轉過頭,就看到褚澤勾著唇,伸出手,哼笑著對他說:“過來。”
說完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想出現在萊奧多的調查名單上嗎?”韓亭熙挪著步子走過去,走到褚澤對麵,想要坐下。
但褚澤腳伸出來一勾,對麵的椅子直接被勾到一旁,而褚澤的手也握住了韓亭熙的手腕,微微用力,把韓亭熙拽到懷裡。
他嗅著懷裡韓亭熙清爽的味道,垂下頭在他脖頸上落下一個吻。
舌尖輕輕舔了一下,在韓亭熙下意識縮了一下並繃緊的肌肉上,吸出來一個淡淡的紅痕。
淺嘗輒止。
褚澤依舊覺得牙根泛著癢意。
不過像是野獸圈地,在韓亭熙身上蓋了一個章之後,褚澤心情愉悅,摟著韓亭熙緊緊抱著,心臟像是嚴絲合縫的滿足。
韓亭熙掙了一下,衣料摩擦,手腳被牢牢圈住。
動了兩下,褚澤沒有一點想鬆開的意思。
他此刻側坐在褚澤的腿上,手臂被困在臂彎裡,微微揚起頭,將白皙的頸部線條暴露在褚澤的唇畔下。
而褚澤的頭還在向下嗅。
輕輕的吻也帶著一串讓人躁癢的觸感,從下頜處蔓延到精巧漂亮的鎖骨上方。
“……鬆一下手。”
韓亭熙輕輕吸氣,咬住嘴唇,呼吸泛著燙。
“不鬆。”褚澤惡劣地將頭埋在韓亭熙脖頸上,用牙齒碾他的鎖骨。
韓亭熙要炸了。
很久很久,沒有和褚澤如此親密過,讓他好像被扔進了一個滾燙的熔爐中,皮肉骨骼都在反複被烈火煎炸,血液如同流著岩漿,呼吸都是滾燙的。
耳畔變成讓人遐想的紅,韓亭熙眼底飛起了一片旖旎的桃色,他眨了眨眼睛,覺得視線裡周遭環境都有點模糊。
心裡忍不住想唾棄自己。
遇到褚澤的撩撥,他幾乎立刻就會丟盔卸甲。
“真漂亮。”耳邊褚澤還在一邊留下印記,一邊似模似樣的讚賞:“像是一朵朵小花似的,配我們熙熙最合適不過。”
“你他媽……”韓亭熙忍不住咬牙切齒罵他:“怎麼不把小花嘬在自己身上?”
他差點想要直接用異能把褚澤轟出去。
還他媽“小花”,惡不惡心?變不變·態?
褚澤看著韓亭熙又羞又氣,還因為自己的親吻而泛起情·色的側臉,“哦?”了一聲。
他鬆開了手,韓亭熙腳還沒踩穩地麵,就被拖著腰再次坐在了褚澤腿上。
這次是麵麵相對,屁股挨著大腿,雙腿岔在兩側,腳尖能輕輕挨蹭著地麵。
前衣領已經被扯開,兩人剛才暗中較勁,衣物也變得有些淩亂。
褚澤這時,往後麵一靠,攤開手,十分大方地說:“來嘬。”
韓亭熙:“……”
“把小花嘬我身上。”褚澤單手扯開領帶,唇角微翹,狹長的鳳眸如點漆,其中含著笑。
韓亭熙手撐在他胸口,聽到這話,沒忍住笑出了聲:“你是真牛逼。”
他低下頭和褚澤湊近,鼻尖碰上,然後是點水一樣,似有似我摩擦的唇瓣,韓亭熙笑著說:“比不要臉,該獎勵你一朵小花。”
話落,唇之間的距離縮為負。
齒關輕啟,軟舌摩擦、糾纏,喉結輕輕滾動,唇短暫的分開後,又在彼此的充斥著濃鬱欲·念的視線中,再次深深膠合在一起。
深吻了許久,褚澤仍覺得不夠。
吻讓他喜愛的人,吻住韓亭熙,就像是吻到了三年之間,他抓不住的那片流雲。
但隻是抓住並不能讓褚澤滿意。
——他更想韓亭熙完完全全的,被自己占有,從裡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氣味。
韓亭熙趴在褚澤肩膀,用臉頰輕輕蹭了蹭褚澤,姿態親密。
然後,他就聽到了褚澤,一邊摸著他的脊背,一邊用那道華麗低沉的聲音,問他:“我和你的前男友誰吻技好?”
韓亭熙:“……”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家夥,上次直接在第二世界把自己氣跑了。
而場景與現在類似。
都是那個該死的,不存在的“前男友”引起的。
韓亭熙噎住了:“你聽我說……”
“不聽,回答問題。”
褚澤斜睨著他,自己作為正牌男友——雖然沒有表白,必須要讓韓亭熙將兩人分得清清楚楚。
“不是,你聽我說行不行……”
褚澤直接掐著他下巴尖,捏著他的雙頰,讓韓亭熙被吻得發紅的唇嘟起,裡裡外外又吻了一遍,然後發出質問:“誰更好?”
韓亭熙“……媽的。”
他罵了一聲,看著褚澤,扯著唇角說:“都他媽行。”
都他媽行?
褚澤吸了口氣。
韓亭熙看他麵色不善,很想翻個白眼。
你在這爭什麼呢?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這人接吻的習慣一點也沒變。
但褚澤也不聽人說話,自己還氣得要命。
褚澤眸光沉沉,盯著韓亭熙看了一會兒,抱著他站了起來,然後把韓亭熙按在了座椅裡。
“……你要乾什麼?”
韓亭熙仰頭看著褚澤,他人整個被籠在褚澤的陰影下,挑著眉問。
他也不著急解釋了,他想看褚澤還能乾出什麼。
然後,韓亭熙就被褚澤困在椅子裡,吻了十來遍。
吻一次,居高臨下問韓亭熙:“再說一遍。”
韓亭熙感覺自己嘴要腫了。
他再喜歡和褚澤親嘴,現在也受不了了。
最後,韓亭熙喘著氣,咬著牙根,看著褚澤,投降似的:“你行你行,你他媽真行,行了吧?”
但褚澤目光還是很不滿意。
韓亭熙扶著額,看了一眼褚澤,輕輕碰了一下自己腫起來的嘴唇。
目光變得不善了起來。
行。
想知道你和前男友哪個強是吧?
那先彆知道我前男友是誰好了。
韓亭熙惡狠狠地想。
下次和褚澤見麵,一定備一台攝像。
以後錄下來,讓褚澤反複觀看。
褚澤得到了不算特彆滿意的回答,但鑒於這是他和韓亭熙為數不多的幾次親密,他決定以後再給韓亭熙誇讚自己的機會。
而這時候,褚澤也想起了韓亭熙剛才似乎想說什麼。
“你剛才想說什麼?”褚澤問。
“嗬嗬。”韓亭熙將嘴貼在椅背上降溫,轉椅轉過來,隔著椅背,抬眼睨褚澤,他慢慢道:“沒什麼,我隻是在回憶和我前男友接吻是什麼感覺。”
褚澤:“……”
韓亭熙看著他說:“這是你非要問的。”
褚澤很想像第二世界一樣一走了之。
“忘了。”於是過了半天,褚澤吐出兩個字,目光沉沉。
褚澤覺得自己很霸道。
那種極致的占有欲,在韓亭熙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
即使這不對,即使他清楚那個前男友在韓亭熙心中的重量,他依然想讓韓亭熙忘掉他,從此關於“愛”的記憶,隻有自己一個人。
韓亭熙先是垂眸,然後抬起頭,眼眸如同最亮最美的星辰。
他伸出手指勾住褚澤垂下的手,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輕輕哄道:“我隻記得你的。”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那個吻我的人,對我說著愛語的人。
我隻記得你。
“哼。”
褚澤從鼻腔哼了一下,但心情一下愉悅了起來。
這還差不多。
他心情陰轉晴,心裡又想到,畢竟那是個死了三年多的人。
對於韓亭熙再重要,也抵不過時間的衝刷。
死人,哪有活人有意思,能親又能抱,還能種小花呢。
韓亭熙看著他,然後眼角揚起,笑著在終端裡發消息,讓雷洛把軍用的攝像,給自己用蟲洞運輸過來。
這可是珍惜回憶。
過了這段時間,褚澤知道真相以後,可就再也沒有了。
韓亭熙自己想了想,在褚澤懷裡忽然哈哈樂了起來。
褚澤低頭看他,不知所謂:“笑什麼?”
“沒什麼。”韓亭熙親親他,笑得很開心:“以後你就知道了。”
二人享受這種親密而安靜的,將胸口貼在一起擁抱時的靜謐。
但不過幾分鐘,這種靜謐就被打破了。
場內忽然拉響了警報。
那是來自主辦方的警示,在賞金聯賽中,一般隻有那些異能者對自己的能量出現不能精準掌握,而導致能量爆發時,才會響起警報。
二人立刻站了起來,眉目肅然。
他們對視一眼,褚澤低聲說:“是那個神話側·白虎的異能者。”
空氣中傳來的信息,讓褚澤看向了在賽場另一側的選手休息室。
信息在褚澤眼前勾畫出遠處的場景。
——一個哀嚎的,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臉扭曲猙獰,五官以一種驚悚的方式不斷變化著,如同在靈魂中存在另一張臉一樣,透過皮肉在不斷掙紮出來。
他身上的衣服被從身體上刺出的毛發撕裂,白色的獸毛如鋼刺支起,他的手腳開始獸化,喉中發出的痛苦呻·吟,也轉變成了陣陣如雷鳴般的吼叫。
而一股一股,如同崩潰一樣的能量波動,從這名異能者的身體內爆發,形成能量的海浪,衝向四麵八方。
所幸,觀眾席上有可以抵抗五階全力一擊的能量罩,讓驚惶的觀眾們不會暴斃當場。
“走。”
褚澤和韓亭熙推開門,瞬間穿梭空間出去。
將公共休息室外,其他正遠遠觀望的人驚了一下。
——那是無相?
草?
他們定睛追隨著二人的身影看了一下,發現各自衣衫淩亂,頭發絲都帶著幾分不羈。
而韓亭熙,從側麵看過去——似乎嘴角破了?
還沒離去的媒體已經興奮地“哢嚓哢嚓”拍照或者錄像了,並興奮地編小作文——無相韓亭熙私下約戰,二人均破相受傷!
不過這身後的喧囂,褚澤和韓亭熙並不知道,如果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
褚澤落在那名異能者身邊,手指輕輕打了個響指。
所有能量頃刻間止息。
韓亭熙則揮手,將能量還在從體內衝破出去的異能者,封鎖在了一片空間之內。
在這片空間之內,那名異能者的所有能量,隻要離開體表,就瞬間被泯滅、消失。
他們的出現,讓正等待五階強者解決問題的眾人,紛紛舒了口氣。
褚澤此刻,則將目光停留在這名即將獸化的異能者身上。
他此刻似人非人,怪誕而猙獰,如同在與自己的神話側異能做爭鬥,來維持身為人的清醒。
“你看到了什麼?”
韓亭熙小聲問褚澤。
褚澤先是訝異了一下,韓亭熙聽起來似乎對自己的異能有些了解。
但接著,他便將這個念頭暫時放下,而是伸出長指,點向這名異能者的身體。
褚澤輕聲,又有幾分歎息著說:“不可逆轉的獸化。”
“什麼意思……?”
韓亭熙怔了一下:“他本身就是神話側異能者不是嗎?”
褚澤目光平靜,落在這名異能者身上的一條條紋路上,他說:“你看——”
他伸手在空中勾勒出這些奇異的紋路:“這是銘文。神話聯盟的神話生物,天生帶有這種銘文,這種東西暗合宇宙的規則,帶給他們生來就有的力量。”
“而宇宙人類的神話側異能者,並沒有這種銘文,他們的能量來源,來自於異能種子和精神力,來自一個能量維度。”
信息在眼中不斷變化,褚澤向韓亭熙,以及其他人道:“這是一種強製的變化,並不是普通的能量失控。”
他抬頭看向高天。
那浩瀚的信息流,在夢多公國主星的這座賞金聯賽場地中,如同一道洪流,奔向宇宙深空,勾連著無數的、未知的地域或生物。
耳邊忽然聽到了在每次聯賽結束後,場中央大屏幕上播的新聞。
——“新星域內的文明拒絕與當前宇宙交流,並在4458年3月3日,通過遠征軍的星域輿圖,向當前宇宙邊境發起了進攻。”
詭譎的局勢、未知的異變……
一瞬間,褚澤恍惚呼吸到了一種硝煙的味道。
不死者文明
第150章
新曆4458年3月3日至5日, 被稱作“不死者”的陌生文明登陸宇宙文明聯合組織所在的宇宙世界,並迅速向當前宇宙發起進攻。
同年,3月4日, 賞金聯賽中出現被發現的第一例獸化病例;3月6日, 全宇宙此種獸化病例爆發增長。據統計, 獸化病例中神話側異能者占據百分之六十一,普通宇宙人類占百分之十, 其他異能者占據百分之二十九, 而此種病例原因仍在調查中。
同年,3月7日, 具有五階異能者,名為“蛇吻”的星盜組織,在邊境公開表示背叛當前宇宙,加入“不死者”文明。
新一輪的戰爭即將展開, 宇宙的戰火從邊境線蔓延開來。
一條條新聞, 如同驚雷響徹宇宙,讓近年來逐漸在動蕩局勢下適應的智慧種族們,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狀態。
此時,距離賞金聯賽開幕已經有二十天, 是宇宙新曆3月9日。
夢多公國處於眾星聯盟的眾多二級文明之中, 他們共同形成一個可以與一級文明角力的龐大文明聯盟。
而在其中實力出眾的夢多公國, 在占據聯盟利益大頭的同時, 也承擔著更多的責任。
比如——向邊境線大量出兵。
在3月5日,不死者文明從遠征軍那裡搶奪到輿圖, 可以拜托迷霧的限製進攻當前宇宙星際之後, 處在當前宇宙的各大文明,諸如耀銀帝國、洛塔利亞爾共和國、洛塔利亞爾共和國反抗軍、神話聯盟、星際雇傭兵團等, 已經接連召開頂峰會議,率先派遣軍隊進行當前星際的保衛戰。
在他們出軍之後,宇宙文明聯合組織,也開始向二級文明們施壓,勒令他們不得在一級文明之後畏縮不前,當前宇宙安全,應由所有文明共同護衛。
同時也因為戰事將起,每個人都像頭上選這一把大刀,不知何時會倏然降落。
沒有人有自信,在這種宇宙級的戰事中,會置身事外,亦或者幸免於難。
所有關注賞金聯賽的人,此刻如同將緊繃的心弦全部寄托在這暴力血腥的聯賽中,外部極致的壓力,一層一層、一點一點,最終將所有情緒點燃在比賽中。
觀眾們在嘶吼,在瘋狂,如同每一簇熱烈到了極致的火焰,拚命燃燒。
他們用自己渺小的能量,支持心目中的新王。
韓亭熙,就是其中一位吸引了無數目光的選手。
宇宙之內,無論是夢多公國現場,還是通過轉播觀看的人,他們都是如此期待著看到賞金聯賽最後的勝者捧起星河獎章。
但此時,韓亭熙已經將星河獎章拋之於腦後。
這些榮譽、桂冠,在3月5日之前,韓亭熙還會為之而期待一下,但在3月5日之後,他便對此而喪失了欲·望。
他得到了來自軍部的消息。
——首相親臨前元帥澤塔爾故居,請這位戎馬一生、戰功赫赫的老人重新披掛上陣,任元帥一職。
而作為完全親澤塔爾一脈的第二作戰軍,將全軍出動,前往宇宙邊境,迷霧之外,與不死者文明進行戰爭。
其中,韓亭熙的故友,笑雨,隸屬於第二作戰軍“伏黑”中稱作影子的三支隊,時任少校軍銜。
笑雨是他們一群朋友之間,畢業就直接被軍部中心挖走的一人,他的身份完全保密,並在韓亭熙還在邊境熬資曆的時候,就已經獲得了各種高級功勳。
現在,在麵對一場可以說即將劃分宇宙新地圖的戰爭中,笑雨孤身一人,直赴沙場。
並向韓亭熙留言:
——戰場見。
這三個字,乾淨果斷,帶著三年來磨礪出的鋒利。
但韓亭熙,卻仿佛看到了這三個字背後,笑雨含著清潤的笑,如同雨過天青,帶著能與好友並肩作戰的喜悅。
他幾乎想要立刻離開賞金聯賽。
去他的全宇宙級的賽事!
能殺敵嗎?能授勳嗎?
能見到最殘酷的戰爭嗎?
都不能。
韓亭熙是個天生的熱衷危險的人。
也是對帝國軍權抱有野心的人。
所以,比起在這裡被無數眼睛盯著戰鬥,他更想——主宰戰場。
如果隻是單純的參加比賽,韓亭熙可以隨時叫停。
但現在——
韓亭熙百無聊賴地上下拋著掌心的一顆水果,翹著腿坐在高高的鐘樓之上。
校對了夢多公國主星時間的時鐘鐘擺,一格一格向前,哢噠哢噠的聲音掩蓋了鐘樓裡麵的聲息。
這座鐘樓有三百米高,是一座龐然大物。
這是主星首都的地標性建築,因為其鐘表的特殊性,並不予以開放。
所以一般人路過這裡,隻會遙遠地望向鐘樓上方那座時鐘,而很難看到時鐘背後的樣子。
3月9日夜,天空被一層黑雲籠罩,隻有幾顆明亮的星還算清晰。
“哢嚓”一聲,蘋果被韓亭熙咬下一大塊,汁水在口腔中蔓延,他的目光投向下方的地麵。
儘管戰事緊張,這種行星首都,也依舊維持著歌舞升平的表麵。
但韓亭熙清楚——如果戰事膠著,無法立即擊敗不死者文明的話,這派美麗的夜景,恐怕也很難看到了。
“他們在樂園東側的廢棄地下軌道內。”
褚澤低沉優雅的聲線,如同黑夜裡一尾泛著熒光的遊魚,滑過黑沉寂寞的水,鑽入韓亭熙的耳道。
他摸了摸耳朵,褚澤的聲音穿梭空間,直接響在了耳朵旁邊。
褚澤的聲音和韓亭熙的完全不同,一個低沉華麗,悅耳如夜間的琴弦撥動,一個清朗明亮,如同玉石輕擊。
音調一個低一個偏高。
韓亭熙裝模作樣地學了兩下褚澤的聲音:“亭熙——嘿——”
他壓低聲音,卻顯得不倫不類,嗓子跟被車碾過一樣。
嘖了一聲,耳邊褚澤笑聲不斷,像是故意將聲音送過來嘲笑他的一樣。
韓亭熙哼笑,目光落在東南方向,那裡可以清晰看到廢棄地下軌道的入口。
他對褚澤說:“對方有四名四階異能者,且都為萊奧多背後家族服務,異能都為s級以上……我上司的意思是,隻要讓我掌控對方的動向,留下證據就可以,等交接完軍需,後續的一切交給軍部來處理。”
“我還在這兒呢。”
褚澤聽了他一通話,隻是笑了笑:“軍需一旦交出去,再想全部拿回可不容易。”
“有你男朋友在這兒呢。”褚澤故意強調了一下“男朋友”三個字。
韓亭熙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發現,褚澤最近特彆喜歡宣示主權一樣,非要給自己安一個身份。
比如有事沒事就強調一下,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韓亭熙視線透過層層濃重的夜色,看到了遠處的隱藏行跡,不斷封鎖空間的一群人。
他們中明顯有一位空間大師,對於隱藏行蹤這件事,看上去非常在行。
不過,他們暗中的觀察者,是韓亭熙。
麵對三階到四階之間,所有空間大師,韓亭熙可以非常不客氣的說,自己在其中絕對最強。
他對空間的敏銳性和掌控性,在某種從層麵上,已經遠超同級彆的各種空間側異能者。
換一種說法是,韓亭熙,在三階已經可以觸碰到“規則”了。
這也是他備受第二作戰軍重視的原因,因為在第二作戰軍領袖的眼中,韓亭熙,已經是準五階了,隻要按部就班的提升,他將在未來入主元老殿,成為帝國的至強者之一。
不過此刻,他也隻能在遠處看看。
麵對四位s級以上異能的四階異能者,韓亭熙並不能保證自己能否全須全尾地從對方手下活過來。
“在鐘樓上看著吧。”
褚澤語氣尋常道,聽上去,似乎對那幾個四階,都不放在眼裡。
韓亭熙忍不住一個勁挑眉,帶了幾分遲疑:“你彆衝動啊。”
“對麵有軍火,還有四個四階呢……”
回應他的,隻是褚澤如輕風消散的低笑。
他對褚澤的實力沒有太多直觀的認知。
雖然總是聽說“無相”在星海中的大名,諸如率耀日兵團截斷一整個恒星係、摧毀一片無人行星帶等等聽上去像高危恐·怖·分·子做的事。
但唯一一次親眼所見,就是上次在夜店裡,輕描淡寫般斷了四階一條腿的時候。
那時候韓亭熙是震撼的,隻有三年,他腦子裡甚至沒有從前的記憶,但仍一步一步在星海中創出赫赫凶名。
“唉。”褚澤突然歎了口氣。
韓亭熙:“怎麼了?”
褚澤問:“完成這次任務,你上司會給你獎勵?”
韓亭熙嗯了聲:“當然,來個二等功是沒問題的——畢竟事關軍部內部的重大事件。”
褚澤頓了頓,在韓亭熙支著耳朵等他下一句話的時候,他帶著幾分調笑意味說:
“軍部將給你功勳,那你給我什麼獎勵呢?”
韓亭熙下意識摸了摸唇角。
給褚澤什麼獎勵?
他腦子裡立刻延伸出各種十八禁的畫麵。
打住。
韓亭熙冷靜了一下,猶疑著說:“你想要什麼?”
“這麼沒誠意?”褚澤輕哼:“我這麼大功勞,還要自己想自己的獎勵?”
韓亭熙哽了一下。
他確實想象力匱乏,想不到除了十八禁褚澤還喜歡什麼。
他沉思著,倒是認真琢磨了一下。
——要不,就去賞金聯賽拿個冠軍,將星河獎章送給褚澤?
——或者,將自己在軍隊中得到的所有獎章融了,打一套情侶飾品……
韓亭熙思來想去,忽然就覺得,都不如直接把自己送到褚澤床上簡單。
褚澤聽著韓亭熙的呼吸,他靠著鋼筋牆壁,腳下踩著塵土,看著萊奧多一行人無視自己,從自己身側走過去。
蜿蜒曲折的地下軌道落滿了厚厚的積灰,有些汙跡與鋼鐵牢牢粘合,裸露出的鋼筋上漆色剝落,留下斑駁的痕跡。
在伸手不見五指,連一盞燈都沒有的地下,褚澤忽然想要一朵玫瑰。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然後便不可遏製。
在高高的鐘樓上,霓虹光芒迷離,變幻的光影掠過韓亭熙一片長而卷的睫毛。
他還在思考著,然後便聽到,褚澤輕柔地說:“這樣吧。”
“亭熙,我想要一朵玫瑰。”
嬌豔漂亮,馥鬱芳香,但卻帶著割人的鋒利尖刺。
美麗而危險。
“一朵……玫瑰?”
韓亭熙怔怔不語,眼前忽然浮現出大片的花海,帶著濃鬱的玫瑰香。
記憶在腦海中慢慢蘇醒,他恍惚看到了那幢花海中的彆墅。
清晨的第一縷光,透過窗,照在一張英俊而鋒利的,沉睡的麵容上。
“好啊。”
韓亭熙唇輕輕地,輕輕地翹起,眼底星芒閃爍。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禮物了。
在他聲音落下的同時,褚澤輕笑著,用散漫而危險的目光,看著地下軌道,然後——
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空間崩塌,規則逆轉。
褚澤悠然邁步,避開碎石和泥水,手裡拿著一隻便攜攝像,勾著唇,看向前方不斷顫抖的地麵。
那裡,三維空間逆轉為二維,地麵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扁平、單薄。
與此同時,一個個像素小人,頭頂冒著代表憤怒的火焰或者代表恐懼的黑雲,對著地麵之外,居高臨下向下看的褚澤,無聲地大喊。
一點猩紅在如墨的黑暗裡如此醒目,攝像的紅光照亮了褚澤的下半張臉。
所有像素小人,在這一刻,忽然感覺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懼。
褚澤的唇角在紅光中輕輕上翹,口中自言自語般,發出了讓像素小人肝膽俱裂的聲音:
他說:“——是在二維中永生呢?還是把你送到第二世界做NPC好呢?”
褚澤緩緩笑著,目光平靜,不含絲毫感情,隻有在最後一句時,才在目光中泛起了潺潺的暖流。
“畢竟——為了我的玫瑰。”
“隻能,委屈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