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結】(1 / 2)

怎麼老是你 胖咪子 9425 字 9個月前

第 77 章

◎正文完◎

一幅一幅畫像展在麵前的書案上, 攤開的換卷中,環肥燕瘦的姑娘各有千秋,唯一的共通點, 大概就是, 姑娘們的娘家皆煊煌顯赫。

夏和易頹然坐在案後, 發了很久的呆。

宮裡不比外頭的大宅院, 老爺偏愛哪一房,哪一房的地位就穩穩當當的。對帝王來說, 姻親也是政務的其中一項, 甚至是具有相當重分量的一項。一個沒有娘家依仗的皇後, 對鞏固朝廷毫無作為,聖寵能延續到幾時?即便聖寵不衰, 前朝後宮各方的壓力, 僅憑一份聖寵,究竟能夠抵擋住多久?

落日掛在天邊, 是流油的鴨蛋黃兒的顏色,極致明亮燦爛, 仿佛要燃儘最後一絲光熱,然後沉沉墜下去, 再也悄無聲息。

坐了太久, 這樣僵持的局麵也撐了太久了,夏和易終於下定了決心,招人上前, “去請萬歲爺過來。”

可趙崇湛太忙了,兩個人在北地無時無刻浪擲光陰的日子一去不複返, 傳話的人回來了, 夏和易再等了足有一個時辰, 趙崇湛的身影才步履匆匆地出現在門上。

到了抉擇的時刻,再多的寒暄都是多餘,夏和易沒有上前去迎,一直等他走到麵前了,才咬牙開口:“萬歲爺,您——”

枕邊人連日來的異常,還有今日反反複複的欲言又止,趙崇湛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心頭急縱,急速打斷她的話:“如果是會讓朕不虞的話,就不要說了。”

可是沒有攔住夏和易,她一鼓作氣,語速飛快:“您再挑一位繼皇後吧!”

趙崇湛沒有再上前,就那麼怔怔望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目光躲閃著,“您是想要我急病暴斃還是慢慢病逝,我都能配合您。”

然而對麵長久沒有回應,夏和易在他逐漸冰冷的視線裡慢慢脫力,手指死死摳住圈椅的扶手,“難道是要我真死嗎……”

麵對麵相對的人,心寒也能產生共鳴。

一度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緩緩聾拉下腦袋,“其實也不是不成,實在不行,橫豎我是死過兩回的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夏和易,朕沒見過比你更心狠的女人。”

這是趙崇湛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二日,計劃中的北征日程提前,趙崇湛禦駕親征,連告彆都沒和她告彆。

夏和易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了九個月,等來了一個令人悲痛欲絕的消息——

北征大捷,然而趙崇湛在返程途中,被埋伏已久的南定王殘餘心腹突襲,墜落山崖,生死未卜。

夏和易兩眼一黑,往後栽了過去。

因為南定王勾結瓦虜叛亂,趙崇湛領軍抵抗,繼而為擴大版圖繼續北征,本該六年後才進京求和的西循國大國師提前入朝。

夏和易以皇後的身份接見了西循國大國師。她還不能倒下,趙崇湛全無音訊,她得在他身後,替他撐起重擔。

本來是不該多嘴問的,可是秘密在她心裡憋了太久,憋得她快要發瘋,大國師是唯一可能理解她和趙崇湛故事的人,她到底是沒忍住,以局外人的身份,向大國師娓娓講述了這個漫長而糾葛的故事。

大國師以極致震撼的表情聽完了整個故事,沉吟了一會兒,沉沉歎了口氣,往前一揖,“帝王命格為龍脈精氣所聚,以帝命換死魂生還,照您說的情況,如果理解的沒錯,應當是一世還之於山,一世還之於海。”

夏和易心尖捏到了嗓子眼兒,木然追問道:“還之於山……是什麼意思?”

大國師頓了頓,答道:“屍身無披無蓋,反哺飛鳥走獸,骸骨化泥,滋養萬千草木。”

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夏和易隻剩下滿眼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這句話,竟然是她理解的那種意思。

背後的深意,好像太可怕、太殘忍,太無法接受。

“那還之於海——”夏和易聲音發顫,快要問不下去了。

“是的。”大國師歎息著頷首,“就如同娘娘想象的那樣。”

夏和易幾乎快站不住了,腿彎一顫,跌坐在身後的官帽椅裡,眼睫在抖,嘴唇在抖,手也止不住發抖。

為什麼世上能有那麼傻的人啊,他獨自等待了整整五年,等來一個不知真假不知結局的機會,將帝命還之於山,然後他得到了什麼?

是看見他就臉色巨變毫不猶豫調頭跳湖的她。

夏和易不敢想象,他那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境,依然願意邁出將帝命還之於海的那一步。

這一生,他終於找到了她,而他什麼都沒有說,怕她愧疚,怕她心裡存負累,寧願揣著被辜負兩世的無悔,依舊等待她的垂青。

一直以來,夏和易都覺得是她在追著趕著攆在他後麵跑,卻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那些漫長年月裡,他所有隱忍的付出。

她居然還讓他挑選繼皇後,這話對他來說,是一種何等的傷害。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一切都太遲了。

此時有人進來回稟,所有北征軍都散出去了,在崖下展開人海式搜尋,每一個山洞、每一條暗河都沒有放過,還是沒有發現趙崇湛的痕跡。

夏和易秉著呼吸聽,身子都在打顫,強忍著痛哭的衝動說:“再去找,生要見人,死……死……”嗓音一塌,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一手捂住臉,朝後擺擺手。

死要見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將這句話擺上明路。

所有人都歎息著,無聲退了出去。

夏和易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從天光大盛坐到暮色四合,她感到迷惘和彷徨,茫茫天地間,她無處可去,隻有如影隨形的無奈和悲哀深入骨髓。

*

人在極度茫然無助的時候,就會傾向於求助一些虛無縹緲的依托。

夏和易甚至去求了西循國的大國師,祈求以自己的性命換回趙崇湛的生路,可惜趙崇湛是天生帝王命格,而她並不自帶鳳命,大國師也無力回天。

夏和易求他算一算帝命是不是還存活在世上,這個命令結結實實難住了大國師,他隻是生死媒介,不是算命先生,不會算卦卜命。

所以沒有辦法,大國師這條路眼見著是走不通。

從來不信佛的皇後,在坤寧宮砌了小佛堂,一日三回地誦經祈福。

可惜皇後虔誠的祈求並沒有換來上蒼的憐憫,皇帝的屍首終於在一條暗河的儘頭被打撈上岸,彆說容貌,連手腳都泡得快瞧不出,隻能憑殘破的甲胄和衣衫辨認出身份。

夏和易幾乎當場痛哭到暈倒,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強撐著,一手操持了大行皇帝的身後事。

無論身前身份多麼高貴,梓宮再豪華又能如何,誰也逃不脫生老病死的循環。

在堂皇華麗的皇室宗祠,這份殘忍的對錯感更為清晰。

麵前是高而錯落的高台,搖曳的燭火閃動在牌位前,一盞燈便是一盞魂。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