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令沒去答趙意晚的話。
而是起身恭敬跪倒在地:“微臣拜見長公主殿下。”
眾臣這才回神,紛紛起身拜見:“微臣拜見長公主殿下。”
各國使者雖未跪拜,但都頷首致以敬意。
趙翎桌子下的手緊握成拳,這些使者對他可沒這麼客氣!
趙意晚瞥了眼趙翎陰沉的麵色,神色淡淡的抬手:“起。”
“謝殿下。”
待眾臣歸位後,趙意晚才看向林沅,漫不經心道:“林大人剛剛所言何意?”
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讓林沅渾身冒了冷汗。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這個人血染戎裝,一手持劍一手提著劉將軍的人頭,踏入三皇子的營帳,如從地獄而來的煞神,軍營幾千將士無一敢靠近。
她將人頭扔到案前,將帶血的長劍架在三皇子的脖子上,隻問了一句:“降還是不降。”
而這一刻。
他似乎又感覺到了那駭人的威懾。
林沅用長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陪著笑臉道:“沅誤信謠言,還請長公主彆放在心上。”
慕連挑眉看向林沅,他剛剛可是囂張得很,怎地這麼快就裝起了鵪鶉。
趙意晚也無意為難,見威懾的目的達到,隻淡淡道:“既是謠言,本宮自不該深究。”
“但是,林大人的話說的也著實難聽了些,本宮正值桃李年華,怎地就要西去了?”
林沅身子一僵,忙起身頷首賠罪:“是沅之錯,不該誤信謠言,還請長公主大人有大量……”
話未說完,便見趙意晚抬手打斷他:“誤信也是信。”
殿內霎時安靜,氣氛也逐漸緊繃,此事林沅理虧在先,且西寧如今還在向縉國進貢,本就處於劣勢,若長公主執意問責,林沅就算死在這裡,西寧也無話可說。
林沅背上的汗越來越厚,連腿腳都有些發軟,就在所有人以為趙意晚要發難時,卻聽她道:“不如林大人自罰三杯?”
林沅一愣,渾身突地放鬆下來。
“該罰,沅自罰三杯向長公主殿下賠罪。”
趙意晚淡笑不語,直到林沅飲完三杯,她才挪開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而後落在關良身上。
“這位使者是?”
關良
眼裡仍有陰鬱,但已經淡到幾乎看不出,他起身頷首道:“洛北使者關良,見過縉國長公主。”
女將軍的名號響徹大陸,但他從未見過,心裡自然一直存有質疑,而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尤其是看到林沅那老鼠見了貓的態度後,他便將心中質疑收斂許多。
當年長公主以一己之力迫降西寧,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林沅可比他們清楚得多。
趙意晚輕笑一聲:“原來是洛北使者。”
“貴國封遲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關良一愣,而後笑道:“長公主謬讚了。”
語氣聽著多了幾分真誠。
“本宮可是實話實說,顧忱常同本宮說,洛北封遲是他最可敬的對手。”
趙意晚朝關良遙遙舉杯,輕笑道。
顧忱永遠都不會說這句話,他隻會說,有朝一日殺了封遲,他定要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慶祝。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是聞名大陸的長公主,關良忙彎腰端了酒杯回敬。
“顧將軍也乃當世豪傑。”
一人坐著,一人恭敬站著。
三言兩語間,高下立見。
趙意晚勾唇,不置可否。
待關良唇角帶著笑意落座後,她才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江宿,然她隻安靜的盯著江宿,不出一聲,似在無聲詢問。
江宿抬頭迎上趙意晚的視線,對方溫和的眼神中透著濃濃的壓迫。
過了片刻,江宿終是敗下陣來。
起身微微頷首:“豫東江宿見過長公主。”
趙意晚點頭,淡淡嗯了聲。
“不知江使者與江朔是何關係。”
江宿沉著臉道:“江朔乃宿嫡親侄兒。”
對關良還是笑意盈盈,對他卻冷若冰霜,明顯差彆的待遇,讓江宿本就還未消退的怒意更甚。
可他無法肆意發泄,隻能用黑沉的麵色與冷淡的語氣表示不滿。
然趙意晚卻比他更冷。
聽聞兩者之間的關係後。
趙意晚收了唇角唯一一絲笑意,冰冷道:“原來江使者是江朔的叔叔。”
若說剛剛隻是冷淡,那麼此時便是濃濃的敵意了。
江宿皺眉,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一戰,下意識以為趙意晚是因為江朔在遷怒。
然下一刻卻聽長公主道。
“江使者可知,你們要的
質子是何人。”
江宿一怔。
蘇栢?
江宿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長公主是因為蘇栢遷怒於他。
傳聞,蘇栢原是長公主府上的客卿。
傳聞,蘇栢得長公主千般維護,萬般寵愛。
江宿心中頓覺舒暢,沒想到這傳聞竟不作假,長公主當真如此在意蘇栢。
雖然他不清楚江朔和陛下為何非要蘇栢,但搶了長公主心尖尖上的人,這種感覺可真是不差。
江宿勾唇,緩緩道。
“蘇質子年少成名,是縉國最年輕的狀元郎。”
趙意晚低眉。
蘇質子?嗬……
“江使者知道的不全,蘇栢不僅是我縉國棟梁,還是我趙意晚護著的人!”
趙意晚盯著江宿,似笑非笑中殺氣蔓延。
“同本宮搶人,江朔好膽色。”
風傾麵色鬱沉,眼裡怒意翻騰。
蘇栢蘇栢,她的眼裡就隻有一個蘇栢麼!
江宿麵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
明明是他們打了勝仗,勝者為王要個質子有何不可,怎地就是他們搶人了!
再說了,不過一個蘇栢,他還不稀罕!
但是,若是長公主在意的人,他倒有了幾分興趣。
“長公主說笑了,蘇質子……”
“蘇栢此時還未到豫東,文書也未送到豫東皇帝手上,所以,他還不是質子!”
趙意晚厲聲打斷江宿。
江宿一愣,想要反駁卻無從開口,文書的確還未送到陛下手中,所以蘇栢此時也確實還不算是質子。
沉默了半晌後,江宿咬牙切齒道:“蘇栢到我國為質是縉國皇帝親自點頭,何談搶人。”
趙意晚低頭冷笑一聲:“江朔連攻三城強要蘇栢,不過就是是欺本宮舊疾複發無法與他一戰。”
此話一出,各國使者皆正了神色。
如今各國壓境,包括他們此番出使縉國,不就是欺縉國再無女將軍麼。
“江使者此番歸國,勞煩帶一句話給江朔,想動本宮的人得先問過本宮同不同意!”
“若是蘇栢因此少了一根頭發絲兒,本宮定叫江朔以命來償!”
長公主的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駭人的決絕,殿內所有人皆陷入平靜。
此刻,沒人認為她做不到,即使身有舊疾。
過了許久,江宿直著脖頸冷哼了聲:
“蘇栢如何算長公主的人,他分明是……”
話突然停住,在眾人好奇的視線下,江宿強轉了話鋒:“蘇栢與長公主一無血脈,二無名分,怎算長公主的人。”
趙意晚眯起眼。
分明是什麼呢?
沒將話激出來,再試探下去已無成效。
趙意晚斜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本宮說他是,他就是。”
江宿氣的麵色鐵青,偏又反駁不了半句。
最後還是慕連輕搖折扇解了圍:“不過一個蘇栢,何以如此針鋒相對。”
江宿冷冷一哼後重重坐下。
趙意晚卻直勾勾的盯著慕連。
此人渾身冒著貴氣兒,偏一舉一動又隨性肆意,笑起來時那一雙狐狸眼漂亮極了,但同時也深不見底。
這人絕非池中之物。
“南國慕連,久仰長公主名諱,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慕連端著酒杯起身,唇角掛著風流的笑意。
看著像極了那專勾小姑娘的登徒浪子。
“幸會。”
原來,他的身份不是一般的貴,趙意晚很給麵子的遙遙舉杯。
慕姓,皇親國戚啊。
接下來便是載歌載舞,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