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二)(1 / 2)

柳色逢時 SUM不二 5769 字 1個月前

這兩位平日裡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帝王夫婦,此刻卻如同世間任何一對尋常的父母一般,被孩子的病痛折磨得麵容憔悴,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助。穀主眼見他們如此模樣,也是於心不忍。

“陛下、娘娘,我定會竭儘全力,為太子尋得一絲生機。”

皇後那顫抖地握住穀主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周帝也衝著穀主微微頷首。

誰都沒想到,穀主在這周宮一住,就住了小一年的時間。

一年時間,楚瀛的情況時好時壞,大周上下,人人的心都隨著東宮起伏不定,周帝被耗儘了怒火,皇後在佛前跪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可在第二年的末尾,又一個暮冬時節,楚瀛還是沒撐住,帶著沉屙痼疾,離開了人世。

消息傳到掖庭時,江昱還在清掃積雪。下人們早就知道,他這質子放在周宮裡,怕是餘生都不會有人再來接他,也因此對他呼來喝去,頗為不耐。江昱剛忍著氣受下掌事太監的一巴掌,一名禦前金吾衛便領著昭國的人快步來到掖庭,站在千瘡百孔的他的身前。

“六殿下。”

江昱許久沒聽人這麼喊過他了,上一次被稱作六殿下時,他還在千裡之外的故鄉,母後長跪在未央宮前,聲淚俱下地求父皇彆把他送去大周。

“六殿下。”許是看他沒回過神,金吾衛再次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

漫天細雪之下,江昱抬起頭,那人的聲音仿佛一個遙遠的幻覺。他說,太子薨了。為積皇家恩德,周帝大赦天下,送質子回昭。

就這樣,七載寒冬過後,江昱回到了自己曾經的家。

離去多年,昭國大變,原本身強體壯的昭帝也陷於病痛之中。年幼的江昱,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當年周國的二皇子楚延跟他說的那句話。

“這世間的道理都一樣,弱肉強食,沒意思得很。”

皇位之下,百官朝拜,江昱眨了眨眼睛,彷佛終於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醒了過來。而喚醒他的,是楚延那晚跟他說的話。

“隻願你我,都能活下來。”

在江昱回昭國的同時,藥王穀的穀主也離開了周宮。

自打回了藥王穀後,她便鑽在了暗穀中,沒有人知道她每日在鑽研些什麼,直到一轍馬車聲碾過了整個冬日,要將她最得意的門生蕭時接走,穀主才從暗穀之中出了來。

彼時蕭時不過七歲,年幼的他一身紅衣,雌雄莫辨的臉漂亮至極。他站在穀主身邊,看著那馬車上的人走到他身邊,聲音比他身上那鎧甲還要冷酷。

他告訴他,將軍府全府戰死,隻剩他和堂弟蕭辰。蕭時思考了片刻,很快得出結論——他現在,從將軍府托付給藥王穀穀主的弟子,變成將軍府遺孤了。

蕭時要跟那個全身冷冰冰的男人離開藥王穀,回昭國去。他跟穀主道彆,答應她自己一定會常回來看她。臨行前,他還想再跟師妹小十一告個彆,隻可惜小十一貪玩,又不知跑去了哪裡。

也沒關係,山高水長,總有相見的一日。

蕭時這樣想著,轉身踏上了馬車。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沒過多久,一名為淩霄盟的殺手組織便踏平了藥王穀,屠儘全穀,所到之處,血燭燃燒,宛如火海。

這個凜冬,終於要過去了。

藥王穀一禍,讓淩霄盟一戰成名。江湖皆知,九州出了個所向披靡的殺手組織,血燭燃儘之時,便是淩霄盟來取命之時。

江湖好漢心有不服者甚多,紛紛前往淩霄盟想要挑戰,然而不久之後的英雄榜論劍大會上,那淩霄盟盟主莫淩峰竟是憑著一柄月見刀,力壓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的嵩山派掌門典旬,奪得英雄榜榜首。自此無人再敢置喙淩霄盟。

而典旬落敗後,心灰意冷,入山閉關。

如此便過去了十年。

且不提江湖如何紛紛擾擾,江昱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他皇帝的身份。沒想到江湖的禍風席卷到了朝堂。他新晉登基,腳還沒立穩,莫淩峰便率淩霄盟登堂入室,在月黑風高的晚上,揮刀向江昱,欲行刺之事。

那一晚,血光燭影,風雲變色,莫淩峰拎著月見刀,宛如煞神,一路打進了昭帝寢宮沂清殿。

江昱弱冠之年,加之多年為質,本就被心病折磨出了病氣,聽著外麵那兵刃相接後跌宕起伏的慘叫聲,更是蜷在龍床上,瞳孔驟縮,手腳冰涼,恐懼到極致。

宮帷隨風掀起,門外黑影幢幢,燭火搖曳下,戴著鬥笠的莫淩峰持刀踏入寢殿。他手上的砍刀宛如彎月,卻散發著血色紅光。昭帝龍床前擺著的血色蠟燭在他的刀氣下垂死掙紮,最終徹底熄滅,在地上緩緩綻出一朵血雲燭淚。

莫淩峰緩緩抬起那頂遮蔽了他麵容的鬥笠,露出一張年輕卻充滿戾氣的臉龐。他的眼神中,仿佛藏著無儘的黑暗,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