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百姓已有刷牙的習慣,刷牙子是骨製的,插著豬鬃毛,沾著淡黃色的蘇氏牙粉,其餘和後世刷牙沒什麼差彆。
蘭絮咬著刷牙子,見戌亭動作有模有樣,她咕噥:“對對,就是這樣。”
她雙眸半闔,繼續慢慢刷牙。
刷牙時偷偷眯會兒,是鹹魚的一種傳統美德。
隻是,身旁少年的“倏倏”刷牙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突然到一個臨界值,“啪”的一聲。
蘭絮嚇一跳,就看他拿著斷掉的骨柄,皺了皺眉,然後他伸手從嘴裡掏出刷頭。
刷毛也全炸開了。
戌亭:“壞了。”
她僅存的一點困意也消失了,好笑:“你力氣太大啦,速度也太快了,沒有把自己的牙刷壞了吧?”
戌亭:“沒壞。”
銳利的牙齒,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工具之一,捕獵中斷了牙的狼,都沒有好下場,他的牙很健康,不會讓她餓死的。
為了讓她安心,他張開嘴巴:“你看。”
他的牙齒整齊又潔淨,後槽大牙也都乾乾淨淨,沒有一個有黑槽菌斑,更沒有蛀牙。
蘭絮平等地嫉妒每個沒有蛀牙的人。
她故意說:“看不太清,你近一點。”
戌亭低頭。
趁現在,蘭絮撩起銅盆裡的水,往他臉上微微一潑,戌亭臉上發梢都沾了水珠,他用手抹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她。
小狼被欺負了,都沒覺得哪裡不對。
惡趣味達成,蘭絮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中計啦!”
窗外一陣微風,揚起蘭絮還沒梳好的發尾。
她大笑著,眼睛彎彎,瞳中漾開了漣漪,高高揚起的唇角,如初夏即將步入午時的陽光,明媚而耀眼。
看戌亭一動不動,她良心發現,覺得這麼玩他,自己有些壞,細白的貝齒咬了下紅唇,很快忍不住,又放開了笑,唇上被軋出一道細微的齒痕。
戌亭微微眯起眼睛。
映入自己眸中的朱唇,像是一顆熟透了的,殷紅的櫻果,連鼻端都能嗅到若有若無的香,光是想象一下滋味,唇間便漫開一股甜味。
他雙手捧著女孩的臉頰。
蘭絮怔了怔:“怎麼啦?”
戌亭漆眸深深,低下頭顱。他的唇,先含了一下她唇角,再挪到那雙朱唇上,蹭了蹭。
這是動物標記、熟悉氣味的動作。
四瓣嘴唇倏地接觸,柔柔潤潤,唇峰相抵,上下一掃,近乎嵌到一處去,牙粉餘下的藥香,也就勢侵入呼吸。
他眼睫微動,低聲道:“你也中計了。”
蘭絮:“……”
她耳中嗡的一下,大腦更是一片空白,也就沒留意到,趁著自己發呆的間隙,戌亭側首,看了眼窗外。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蘭絮後退了兩步,結巴了:“你你你……這樣不行!”
戌亭回頭,他垂眸看她:“為什麼?是乾淨的。”
以前不用這個方式,去標記蘭絮的氣味,是知道她肯定嫌臟,甚至可能會惱得哭了。
現在他“刷牙”了,他和她一樣,都很乾淨,而雙唇相接的感覺,是奇妙的,也是美好的,他很喜歡。
蘭絮感覺自己思維超載,她先敲係統:“係統哥!你不是說好戌亭把我當崽的嗎?”
係統:“發生了啥?”
為了員工隱私,一些親密舉措,係統這邊會被自動屏蔽掉。
它也很快明白:“哦,戌亭親了你是嗎?”
它並不奇怪,【狼】這麼親近宿主,它早就有預感了,給宿主解釋:“安心安心,你還記得小狼會去蹭大狼的嘴巴,吃反芻嗎?”
蘭絮記得,當時把她嚇到了。
係統:“狼的嘴巴作為溝通工具,蹭來蹭去很正常啊,不正常的應該是【狼】等到現在才蹭宿主。”
蘭絮:“啊?”
係統繼續分析:“這說明,【狼】有意識征求宿主同意,至少在【狼】看來,嘴中乾淨,是與宿主進行這個行為的第一步。”
所以戌亭才會那樣說。
蘭絮:“……”
她一直催眠自己戌亭是狼,很多行為不能當人看,但心底裡,不覺得他是狼,這才導致她總用人的標準,去要求他。
而親吻,是會破除壁壘的。
此時,院子外頭,有丫鬟敲院門,隱約飯菜香,是大廚房送來午飯。
蘭絮肚子發出一聲不爭氣的“咕”。
戌亭不問了,說:“你餓了,吃飯。”
蘭絮也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去想彆的事。
……
下午,鎮北王又和戌亭溝通了父子情,他承諾的一百兩銀子,也裝了個箱子,送到了院中。
係統科普:“一百兩夠一戶普通人家殷實地過上十年了。”
蘭絮:“這麼多!”
突然變成百萬富翁,可惜沒有實感,但有錢總比沒錢好,她讓人把錢拉去庫房存著。
到了晚上,趁戌亭洗澡,蘭絮去查看幾間耳房。
她想好了,或許是一直以來,他們太親密了,導致過了界限。
那暫時分開住,是個辦法。
耳房中,其中一間推不開,不過還有其他可以選,那間就不理了。
她輪流在各個房間的床躺了一下,選出最舒適的那一張,決定搬到那間耳房。
正房的四開屏風後麵,戌亭還在洗澡,蘭絮路過屏風,躡手躡腳,抱起一個枕頭,但才走出大門,就聽身後傳來一聲:“絮絮。”
少年洗了一半,赤足追了出來。
他隻披著件白色裡衣,腰帶隨便係著,極長的黑發攏起,放在左肩,水淌濕脖子和腹部的衣料,貼合他的身軀,半透明地印出腹肌的形狀。
蘭絮把眼神移到彆的地方。
他盯著她手裡的枕頭,她很喜歡的它。
戌亭問:“你去哪裡?”
蘭絮抱著枕頭,小聲說:“今晚,咱們分開睡一下。”
戌亭陷入思索。
就如她不給他蹭脖子,是覺得他胡子紮人,現在她突然不和他一起睡了,也是他的問題。
他大腦迅速把最近做的事,都過了一遍。
看來被發現了。
戌亭低頭,睫毛輕輕一顫,一滴透明的水珠順著鬢角,落到他下頜,將他的麵龐勾出幾分柔軟。
他聲音些微發甕:“……錯了。”
蘭絮還有些擔心他會不願意,乍然聽他這麼說,奇怪:“什麼?”
戌亭:“我錯了。”
蘭絮:“……”
誰能想到,對著她乖乖認錯的少年,是那個囂張橫行的山大王?
她心裡很訝異,清了一下嗓子,問:“你做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