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不例外。
蘇煙,“爹爹去淮州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他自有分寸。”
陳寶兒,“可是你不覺得舅舅這回去得特彆久嗎?”
是的,儘管蘇煙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
父親正月十六出門,今個已經二月十九了,算算日子,父親外出已經一個多月了。
而上京距離淮州,來回不過半個月的車程。
若是以往,父親早回來了。
蘇煙不說話,陳寶兒又問,“關於那對母女,舅舅一點解釋都沒有麼?”
半個月前,父親的侍衛送回來一對母女,沒說對方的身份,隻是將其安置在偏院,說是父親的意思。
蘇煙曾遠遠與二人見過一麵。
婦人是個慈眉善目的,約莫三十多歲,算不上標誌,但也端莊大方;
女兒倒是生得乖巧漂亮,十八九歲,就是心智不全,傻乎乎的。
自從蘇煙的生母離世後,蘇德懷不曾續玄,且從不將任何女子帶回府上;
便是有躲不掉的爛桃花,也是以蘇煙年幼為借口,將來人轟出去。
這對母女,是蘇德懷這些年第一回安置在府上的外人。
一時間,有關這對母女和蘇德懷的關係,府上什麼樣的猜忌都有。
但到底是私事,又涉及父親蘇德懷的清譽,故而這件事被瞞了下來,隻有少數人曉得,並未在京中盛傳。
陳寶兒,“阿姐,那對母女該不會真是舅舅在外頭養的姘頭和私生女吧?”
說來也是夠巧。
那個心智不全的女兒,臉型和眉眼同蘇煙真有幾分相似,就連如意如薇頭一回見著都看呆了。
蘇煙掩下心中的猜測,直道。
“彆瞎想。”
她轉過身,麵向濤濤江水,看江上彩燈飄飄燭火輝煌、船隻浮影嬉笑淺淺。
其中,有兩艘遊船格外顯眼。
一艘船上呼嗬聲切,嗓門極大,偶有劃拳和猜酒的粗狂笑聲。
想來是武士在聚會。
另一艘船上應是文人在把酒言歡,窗戶的剪紙上倒映出浮浮沉沉的身影:有男子筆直的清雅輪廓、也有女子曼妙的身形。
*
武士聚會的遊船上,陸行之坐在眾人中間。
他斜倚在鋪著狐狸毛的墊上,微眯著狹長的眸子,手裡勾著半杯琉璃酒盞,隨著船隻的左右搖擺而輕輕晃蕩。
他明明身在浮誇歡笑中、神色也是愉悅的,卻安靜地格外不像話。
那些友人似乎很懂他的脾性,不會拉他劃拳,更不會邀他猜酒,隻偶爾淺聲向他敬酒。
陡然,他身形一頓,清風將岸邊茶樓裡的談話送至他耳畔。
——“武將就是粗魯,毫不講究禮節,隨意得很,也不怕驚擾旁人。”
陳寶兒清亮的聲音帶著世家小姐的傲慢,極容易分辨。
陸行之眉頭微皺,隨即聽到另一道聲音—
——“我倒覺得他們真性情,不似我們這般扭捏。”
是蘇煙。
陸行之怔了怔,手中的酒樽久久沒有晃過。
*
麗水茶樓的憑欄處,蘇煙和陳寶兒數著蒼穹上的星星。
而那艘文人的遊船裡,出現了幾張熟悉的麵孔。
陳寶兒:“咦?那不是國子監的陳子文他們麼......靠,怎麼狐狸精也在!”
許是在船坊內呆膩了,又許是外頭的夜景足夠美,總歸那幾人將酒桌搬到了甲板上,故而陳寶兒看得清切。
陳寶兒:“那狐狸精偷你的詩詞,拿著你的水調四處招搖撞騙,說是她的嘔心之作......我想起來就惡心!”
蘇煙笑了:“那我們就去會會她,看看她肚子裡究竟有多少墨水。”
陳寶兒往後退了數步,不可思議道。
“阿姐......你是認真的?你不是最不喜和他們一起玩兒麼?”
蘇煙骨子裡是清高的,便是國子監的同窗,隻要沒有祭酒或是旁的夫子在,她也極少參宴;
加之她極為在乎禮節,沒有受到邀請的話,絕不會貿貿然登上彆人的船隻。
蘇煙:“誰說是我主動的?是你約了陳子文一同遊玩,‘順帶’邀上我而已。”
說話間,一艘簡易的擺渡船已在江畔候著。
船家對著蘇煙行禮,客氣打過招呼後,恭敬等著蘇煙和陳寶兒上去。
陳寶兒後知後覺:“阿姐,你一早就安排好了!”
難怪蘇煙要約她來麗水茶樓,敢情是憋了招大的!
蘇煙笑得燦爛,“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昨兒才寫的半截手稿又不見了?”
......又不見了?!
陳寶兒在片刻的錯愕後,終於醒悟蘇煙的言下之意。
“......你是說?太有趣了,快快,上擺渡船!我已經忍不住要看狐狸精被打臉啦!”
*
武士聚會的遊船上,陸行之斜勾唇角,笑意漸深。
紀沐塵湊過來,“陸哥,你笑什麼?”
陸行之沒正麵回答,隻敲了敲琉璃酒盞,似是興趣正濃。
“看小野貓發威,自然是有趣的。”